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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求而可得在線閱讀 - 第七章

第七章

    “啪嗒”一聲脆響,驚醒了執(zhí)棋人。

    秋明嵐渾然不覺自己入了夢鄉(xiāng),茫然抬眸,只見與他對弈的男人正以雙手交疊于頜下的姿勢伏靠在小桌邊上,一眨不眨地凝望著自己。

    和那雙眼眸對上的瞬間,男人眸底透出的純澈使他心間稍安。

    初時,因不知戮玄君何時會再出現(xiàn),他有很長一段時日連覺都睡不安穩(wěn),生怕一覺醒來身側(cè)的人便成了那個性情不定的魔域之主。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憂慮,成婚大典那日后,殷瀟便夜夜留宿別處,只在他睡醒之后才踏足寢殿。宛如一個冒昧造訪的來客。

    秋明嵐輕捏鼻梁,嘆聲道:“我,睡著了?”

    見他醒了,殷瀟彎起眼眉,笑著說道:“真君不眠不休地教我下了三日棋,一時困倦也是正常,若真君還未睡夠,不如回屋歇息吧?”

    “無妨,待這一盤下完也不遲……”秋明嵐說著說著,話音漸弱。他的目光落在面前殘局上,竟是難以言語。

    方才的脆響,正是他指間白子滑落時發(fā)出的,而那枚白子好巧不巧落在了一個自斷后路的位置上。

    他從未犯過如此大意的錯。

    便在這時,殷瀟十分善解人意地替他鋪好了退路:“我棋藝雖是不佳,倒也不用真君這樣讓我。這一子做不得數(shù),真君重新下過吧?!?/br>
    須臾的沉默后,秋明嵐搖了搖頭:“落子無悔,這局是我輸了?!?/br>
    他將棋盤上的白子揀入棋罐,準備再開新局,卻聽殷瀟輕聲道:“真君要是覺得累了,倒也不用勉強陪我的。棋,想下什么時候都能下,不必急在一時。”

    揀棋的手稍一停頓,便又接著揀起了對方的黑子。

    “我不累?!?/br>
    秋明嵐低垂著臉,一句“只不過是想求個心安”始終沒能說出口。他耐心地揀著棋子,語帶落寞地道:“若是你不想下了,那便不下了?!?/br>
    殷瀟并未作應(yīng),而是直起身來,轉(zhuǎn)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這一盤棋,兩人下了徹夜,此刻晨光熹微,正是一日之始。

    他揚了揚唇角,也跟著收拾起桌上殘局,邊揀棋子邊說:“今天看來會是個好天氣,真君可要出去走走?每日都待在這絳池軒中,看著同樣的風景,真君多少也覺得膩了吧?”

    秋明嵐聞言向他投去視線,言語之間似有猶豫:“出去走走……你是說,我可以離開這里嗎?”

    “……真君這話是什么意思?”殷瀟不解地反問他道,“整個魔域,有哪里是真君去不得的?此處的結(jié)界也是防外不防內(nèi),真君若是想走,隨時都能離開?!?/br>
    一陣噼里啪啦的亂響在殿內(nèi)回蕩,黑色棋子如碎石般自殷瀟指縫間落下,盡數(shù)墜入棋罐之中。

    “我不是他。真君心里有話不如直說?”

    “……”

    秋明嵐收在桌下的右手下意識地沿著腰帶探向自己腰后,眼底劃過一絲屈辱之色。

    “他……戮玄君在我身上刻下過術(shù)法印記,想來是為了將我禁足于此……”

    殷瀟先是一怔,而后便蹙著眉頭認真回溯戮玄君留下的種種記憶。良久,他睜開了眼,似是一無所獲,只能向秋明嵐問詢道:“我并沒有這樣的印象。敢問真君,那是何時的事?”

    聽他這么說,秋明嵐心中隱約生出一絲希望來,可很快的,他又將那破土將出的期冀壓了回去。

    經(jīng)歷過種種變故,他實在是不敢隨隨便便就將事情想得太好。

    踟躕半晌,秋明嵐才答說:“就在他將我?guī)泶颂幒蟛痪谩惝斦鎸@事一無所知?”

    殷瀟無辜地眨了眨眼,既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羞赧的事,垂眸輕聲道:“真君不介意的話,能讓我看看那道印記落于何處、是何模樣嗎?”

    “這……”秋明嵐不由得收緊五指,把腰側(cè)的布料攥出了皺痕,直到指甲隔著衣裳掐入掌中,覺著疼了,他才松開攥著衣裳的手,“你隨我進屋,我……給你看?!?/br>
    兩人先后繞入側(cè)殿,秋明嵐順手放下紗簾,像要擋去并不存在的窺探那般,示意殷瀟坐下稍候。

    臥床與椅凳之間,殷瀟想也沒想就在桌旁的椅凳上落座了。

    這一舉動顯然令秋明嵐感到心安,他將后背留給殷瀟,動手解下了自己的腰帶,然后是外袍、內(nèi)衫、中衣……到最后,脫得上身只剩下一件褻衣。

    在他左側(cè)后腰處,單薄褻衣之下,淺淺地透出一抹殷色紋樣來。

    秋明嵐懷抱著自己脫下的衣物,騰出手來把衣擺撩高些許,好讓戮玄君刻下的那道印記能夠露出完整模樣。

    他惴惴不安地問道:“這道印記,你可認得?”

    話音剛落,一點冰涼就觸上了他的后腰,激得秋明嵐倏然一顫——那是男人尖銳的指甲。鋒利如斯的尖甲沿著腰后的殷色紋樣輕緩地滑動著,像在描摹一段誰也解讀不出的神秘文字。

    身后人屏息不語,而在腰后游走著的指尖卻是那樣的教人膽顫心驚。他沒能等到應(yīng)答,忍不住喚了一聲:“……殷瀟?”

    殷瀟被喚得回了神,猛地縮回手去不再多碰,然而話音中的恍惚已將他內(nèi)心的動搖暴露無遺:“啊……嗯。真君放心,這不是什么術(shù)法印記,更沒有能將您禁足于此的效力,是您多慮了。”

    秋明嵐半信半疑地穿好衣裳,追問道:“既然如此,那你告訴我,這道印記究竟是何物?又作何用途?”

    “那是……”話未出口,殷瀟就先紅了耳廓,唇角不覺彎出一個極好看的弧度來,“那是我們魔族最為古老的一種文字,而真君您腰后刻著的是一段祝詞。在魔界,每對新人成婚之前,都會在對方身上刻下類似的祝詞?!?/br>
    “……祝詞……”得到了答案的秋明嵐不知該用怎樣的言語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境,只低喃著重復(fù)了一遍這個陌生的詞語。

    殷瀟輕闔眼簾,用一種古老而又悠遠的奇異語調(diào)緩緩念出一句話來。

    當他再度看向秋明嵐時,那雙漾著滿天繁星的澄澈眼眸里盛滿了說不完道不盡的愛意:“就像人族修士結(jié)為道侶時要對天道起誓立約一樣,祝詞對我們魔族來說,也是與天道誓言同樣重要的存在。而真君身上這句祝詞在魔族古語中象征著死生不離的相伴。”

    “真君,”他將秋明嵐的雙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輕顫的眼睫藏不住他眸中的歡欣,“就像祝詞所寫的那樣,我會永遠在您身邊的?!?/br>
    秋明嵐動了動唇,卻是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我……”

    他想說,在他身上刻下那段祝詞的是讓他受盡折辱的戮玄君。

    他想說,這樣一段沒有任何誓約效力的、單方面的祝詞,對他一個異族之人來說,根本是做不得數(shù)的。

    他想說,那場成婚大典從頭到尾他都是不情愿的,甚至連那一夜的洞房花燭都……

    他還想說……

    可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著面前這個因為一段祝詞而打從心底里感到高興的純澈心魔,他心里想的那些話,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真君?”

    殷瀟唇邊的笑意凝固在了秋明嵐避開他目光的那一瞬。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慢慢放開秋明嵐的手,低頭看向地上模糊的倒影,默然不語。

    “……殷瀟?!薄氨刚婢?,我……”

    兩人不約而同開了口,想說的話也被同時打斷。

    秋明嵐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伸指揩去凝在殷瀟眼睫上的一點水光,又在他鼻梁上輕輕一刮——

    “你既不是他,又替他道什么歉呢?”

    殷瀟緊抿著唇瓣,不肯抬頭去看秋明嵐,只小小地吸了一下鼻子。

    秋明嵐俯身對上他的眼眸,望進他眸底那一潭紅光,溫聲道:“你不是問我要不要出去走走嗎?今日天氣確實不錯,我們?nèi)ツ???/br>
    “……”

    殷瀟揉了揉鼻尖,悶聲悶氣地說:“真君想去哪兒都行?!?/br>
    “可我只熟悉這里,外頭的路我認不得,你帶我四處走走,好不好?”

    “……嗯?!?/br>
    初春未至,再怎么天氣晴好,迎面吹來的風也還是冷的。殷瀟取來裘衣為秋明嵐披上,這才同他出了絳池軒。

    對著秋明嵐,殷瀟向來是有問必答,又或者是因為頭一次在絳池軒外和秋明嵐同行,一路上他雀躍得主動說了不少話,與魔界相關(guān)的、與魔域相關(guān)的、與九星獄相關(guān)的……還有與戮玄君相關(guān)的。

    “‘魔界至尊’?”提到這個別稱時,殷瀟搖著頭笑了,“這個稱呼實在有些狂妄自大了。我知道,在你們?nèi)俗蹇磥?,他實力強大,整個魔界都該是他掌中之物,但就像我方才說的,魔界這么大,他所掌控的不過是其中一部分而已。所謂‘魔域’,指的是魔尊勢力范圍之下的領(lǐng)土,故而我們魔族人皆稱魔尊為‘魔域之主’,就像人族稱一國之主為帝那樣?!?/br>
    “論勢力范圍之廣,上一任魔域之主才配得上‘魔界至尊’這個稱呼。當時整個魔界都處在那人的掌控之下,不服者死,反抗者死,逆他意者也是死,魔界上下無人不懼怕他……”

    秋明嵐抬手撣去肩上的落葉,接過話頭說道:“所以,他才死在了戮玄君的手里?”

    “興許是這樣吧……抱歉,真君,那時的事我沒什么印象了?!币鬄t停下腳步,朝秋明嵐露出了個飽含歉意的笑,“‘他’那時走火入魔,心緒失常,連帶我的記憶也有些混亂。而‘他’走火入魔前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br>
    生有心魔者本就少有,能像這般平和地與人交流的更是少中之少,殷瀟所說的一切,秋明嵐都是頭回聽聞,難免有幾分好奇:“如此說來,你并非是從一開始就與他共有全部記憶了?”

    殷瀟再度邁開腳步,引著秋明嵐往后花園的方向走去:“嗯。我只是他的執(zhí)念,那之前的記憶,我有的也僅是與執(zhí)念相連的那一點而已?!婢矗@便是我說的后花園了?!?/br>
    說話間,精巧別致的園林景色已然躍入眼簾。

    雖說這乖巧過頭的心魔出現(xiàn)時總以閉關(guān)修煉為借口,對外人避而不見,可他也不是整日都待在絳池軒中一步不出,有時他會獨自一人來后花園散心賞景。

    負責后花園灑掃打理的小魔們見魔尊親至,紛紛俯首叩拜,秋明嵐未曾見過這等架勢,心間暗暗驚了一跳。

    殷瀟悄悄勾上秋明嵐的手指,對他無聲地笑了笑,而后便斂起顏色,以戮玄君一貫的冷漠語氣讓小魔們莫來打擾。

    兩人行至深處,便再感覺不到有外人的氣息,于是殷瀟繼續(xù)先前未完的話說道:“他登上魔尊之位后,許多效忠于前任魔尊的魔將不愿轉(zhuǎn)投他麾下,便隔三差五地向他下戰(zhàn)書。那些與他約戰(zhàn)的魔將,有的死在他手上,領(lǐng)土勢力盡歸他所有;有的仍是不服,嘴上說著愿意效忠,心里就等著來日有了機會再將他拉下尊主之座。還有一些既不服也不戰(zhàn)的,就是如今魔域之外的其他勢力了。”

    秋明嵐本以為只有魔尊麾下的得力大將才被稱為“魔將”,現(xiàn)下聽來卻好像不是這樣,不禁插話問了一句:“這‘魔將’究竟是個什么身份?”

    “唔,簡而言之,就與人界的‘將軍’差不多罷?!睒渖巷w下一只翠鳥停駐在殷瀟伸出的食指上,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翠鳥送到了身后人的掌心里,供秋明嵐逗耍,“魔尊之下,就算坐擁一方自立為王,也只夠資格做個‘魔將’,哪怕這位魔將并不效忠于現(xiàn)任魔尊。除非他們能像‘他’那樣,親手摘下現(xiàn)任魔尊的首級,取而代之?!?/br>
    “……原來如此?!鼻锩鲘谷粲兴嫉負崦澍B的小腦袋,被翠鳥仰著腦袋親熱地啄了兩下指尖。

    殷瀟拿他那銳利的尖甲輕輕叩了叩翠鳥啄人的喙,硬是把這毫無惡意的小東西給嚇得展翅飛逃。

    看著翠鳥遠去的身影,他無奈地抿了抿唇,對秋明嵐道:“真君可要在這后花園中稍作歇息?還是想隨我多逛幾處?”

    “去別處看看吧。還有哪些地方是你常去的?”

    秋明嵐試著握上殷瀟的手,想要捂暖他冰涼的指尖,卻不想反被凍了個激靈,而那份冰冷是來自于指尖之外的其他地方——男人的十指除了拇指外都戴著樣式相同的戒指,看著都叫人覺得沉重。

    和戮玄君那一身袒胸露腹的裝束同樣,往日里他對男人身上的奇特之處并非全不在意,只是沒有機會問出口罷了。

    “你手上……為何戴著這么多戒指?莫非是有什么特殊意義?”

    “真君多想了,這東西沒什么意義?!币鬄t說著,隨手就從左耳的耳骨夾中取出了一株罕見的魔花,贈予秋明嵐賞玩,“不過是一些儲物法器,做成飾物的模樣,總比儲物袋之類的要方便一些?!@花有助修煉,真君下回可以試試。”

    心魔常去的地方屈指可數(shù),殷瀟便領(lǐng)著秋明嵐將九星獄中較為重要的場所認了個遍。

    秋明嵐自打來到魔界后,一直都過著階下囚般的生活,不曾想過有朝一日竟能像現(xiàn)在這樣,從對方口中得知他本不應(yīng)該知曉的魔域隱秘。一時間諸多顧慮浮上心頭,秋明嵐忙不迭地對殷瀟表明自己無意知曉更多,讓他不必多說,惹得殷瀟又生了回悶氣,沉著張臉,好一陣子不愿意開口說話。

    相對無言間,兩人行至一處長階前。那通天長階令秋明嵐回想起了醉瀲宮教課堂前的千階道,和戮玄君曾在“教課堂”前對他所做的一切……

    他本能地向后退去,被男人暖暖裹在掌中的手指卻是忽地一緊。

    “真君,”殷瀟溫和的話音將秋明嵐拉回了現(xiàn)實,“走過這道長階,上面就是沉冥殿了。歷任魔尊大多在此處召見座下魔將商議事務(wù),就像是議事廳一樣的地方吧,我偶爾也會來這里代替他處理一些棘手的麻煩。”

    秋明嵐定了定神,待心緒平復(fù)后才道:“……是嗎。”

    “真君要上去看看嗎?”

    不知為何,殷瀟看起來似乎很想帶他一觀沉冥殿的樣子,眼中暗藏著期待。

    是以,秋明嵐順他的意,點了點頭:“既然來了,那便上去看看罷?!?/br>
    殷瀟頓時笑得像個討到糖吃的孩童,欣然牽著秋明嵐的手踏上了臺階。

    被人這樣牽著踏上長階的感覺似曾相識,走出一段路后,秋明嵐才恍然明白過來,成婚大典那日,戮玄君牽著自己走過的通天長階應(yīng)當就是這道通往沉冥殿的長階。

    他向殷瀟投去詢問的目光,可惜的是,那沉浸在歡悅之中的心魔沒能注意到他的目光。

    長階雖長,卻是不及醉瀲宮的千階道不見盡頭,不多時,兩人便來到了沉冥殿前。

    大殿之中空無一人,秋明嵐循著那日的記憶,一步一步地走向當時立足的平臺——然而一張放滿卷軸的長桌攔住了他的去路。

    “啊,又堆了這么多了。”這時,身后傳來了男人略微苦惱的聲音。

    秋明嵐剛一側(cè)過臉,就見殷瀟揉著后頸走到他身旁,信手抓來最上面的卷軸,當著他的面抖展開來。

    盡管他立馬移開了視線,卻也還是無可避免地瞥見了里頭的內(nèi)容。

    豈料殷瀟非但不回避他,反而將卷軸大大方方地遞到他眼前:“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雜事,真君想看就看吧。”

    “這……我……”秋明嵐替他急惱道,“你怎么能隨隨便便將這種東西給旁人看的?”

    殷瀟收起卷軸,領(lǐng)著秋明嵐坐上魔尊寶座。

    “真君不是旁人。真君與我成了婚,便算是半個魔域之主,有什么不能看的?”

    “哪能這么算的……”秋明嵐掙出被殷瀟牽握著的手,一言難盡地佇在桌旁,“你來這里,是要處理這些日子積攢下來的事務(wù)?”

    殷瀟理所當然地否認道:“怎么會,我只是想帶真君來這里看看而已。這些雜事自然是留給他去處理的,與我有什么干系?”

    見他如此,秋明嵐亦是無可奈何,苦笑著道:“你可真是……”卻不想,話到一半,殷瀟猛然伸手將他拽入了懷中!

    電光石火間,他只來得及單膝跪于座席之上勉強穩(wěn)住身形。還不等開口說些什么,對方便一手環(huán)腰一手扣肩地把他整個人完全攏在身前。微涼的唇瓣擦過耳際,留下一抹彌久不散的熱息,燙得他眼底蒙霧:“有人來了,還請真君暫且忍耐一下?!?/br>
    正如他所言,下一瞬,殿外便傳來一道滿含怒意的叱罵聲:“都給我滾!誰敢攔著我見尊主大人,我就把你們的腦袋擰下來!”

    來人不顧守衛(wèi)阻擋,徑直闖入沉冥殿中,瞬息之前還氣焰十足的聲音竟在見到座上之人時消減了幾分。

    “尊主大人!您在就太好了!”

    秋明嵐想要回頭去看來人是誰,殷瀟像是有所察覺,搶先一步銜住了他的唇瓣,以此制止他將要做出的舉動,并眨眼示意他靜觀其變。

    來人顯然沒有注意到座上兩人之間無聲的交流,自顧自地、莫名亢奮地高聲說道:“尊主大人,請允我?guī)送纼粞嬉糸T!”

    與少年的話音一同落下的還有重物墜地的沉悶聲響,那股沉悶中帶著血rou稀爛成泥的特有質(zhì)感。

    焰音門。

    聽到熟悉的名字,秋明嵐后脊一僵,急著想要掙出殷瀟的懷抱,反被對方環(huán)得更緊。殷瀟貼在他腰后的指尖有意無意地隔著層層衣物撫過祝詞印記所在之處,仿佛在暗示著什么。

    這番纏綿繾綣落到外人眼中,無疑是個耽于聲色的昏君做派,殷瀟索性一裝裝到底,把戮玄君那陰晴不定的性子裝了個十成像。

    他用指腹揩去秋明嵐唇上一點水光,視線越過秋明嵐肩頭望向立于殿上的少年,刻意沉下的嗓音中半分興致也無:“骨里紅,本座怎么不記得允許過你可以擅闖沉冥殿的?”

    “尊主大人!事出有因,我——”

    那被喚作骨里紅的少年急切地想要說些什么,卻讓男人冷聲打斷了。

    “事出有因。很好。今日你能因事擅闖沉冥殿,那明日你是不是就敢踏足絳池軒了?嗯?”殷瀟這么說著,執(zhí)起秋明嵐抵在自己胸前暗暗使力的手,放到唇邊輕啄一下,抬眼時眸底有淺淡笑意劃過。

    “骨里紅不敢!”少年單膝跪地俯首道,“但焰音門殺我下屬,這仇不能不報!”

    殷瀟這才將視線轉(zhuǎn)向少年身旁那具血rou模糊的尸首,一面輕撫著懷中人的背脊,一面慢條斯理地開口道:“焰音門說小不小,說大,也算不得多大。以你的性子,若是知道行兇之人是誰,早就屠人滿門了,哪里還會特地帶著尸體來見本座?無非是想借本座名頭鬧事罷了?!?/br>
    骨里紅不遮不掩,如實應(yīng)道:“尊主大人英明,我往日里確是如此不錯。但今日不同,人證物證皆有,尊主大人若是不信,親眼看過便知!”

    男人沒有理睬骨里紅,而是攔腰抱起秋明嵐,讓他橫坐在自己腿間,旁若無人地吻上他的側(cè)頸。

    “殷瀟,你……!”

    秋明嵐因著一時驚詫,錯過了反抗的時機,一聲低喝脫口而出,卻見殷瀟豎指唇邊,幾不可見地對他搖了搖頭。

    明明兩人一句交流也沒有過,他竟意外領(lǐng)會到了對方心中所想,登時改口掙扎道:“戮玄君!你放開我!”

    殷瀟輕聲笑了,嘴上說著戮玄君慣常的調(diào)笑之語,但只有被他擁在懷里的秋明嵐才能透過那微顫的指尖感受到他內(nèi)心有多緊張。

    想來是既擔心他過于順從的姿態(tài)被外人看出端倪,又擔心自己的唐突冒犯當真惹惱了他。

    就在骨里紅視線所不能及處,秋明嵐借著長桌與裘衣的遮擋,主動貼上殷瀟胸膛,輕啟唇瓣,斥了他一句“無賴”。

    殷瀟乍然間情難自控,低頭親上那雙柔軟的唇,扯開裘衣系帶的手緊接著就伸向了腰帶。

    “戮玄君……!”

    幸好殷瀟的吻只停在淺處,并未深入,秋明嵐尚有余裕出聲喝止他。

    “尊主大人??!”眼見著事態(tài)就要朝不可收拾的方向奔去,被忽視已久的骨里紅憤然起身,氣急敗壞地連蹬幾下腳,只差沒將腳下的地磚全都碾碎,“請尊主大人允我屠光焰音門上下!我要他們?nèi)家姴恢魈斓娜粘?!?/br>
    男人松開手中解到一半的腰帶,像是才想起殿內(nèi)有旁人在,重新將秋明嵐圈進懷里,一眼也不愿給外人看去。

    “你還沒走啊?!币鬄t漫不經(jīng)意地挑了下眉,仍是那副一心只想與懷中人親熱的放蕩模樣,“行吧。人證,物證,你且拿出來,讓本座看看到底是怎樣的鐵證如山,教你有這膽子來攪本座的興?!?/br>
    骨里紅揚手一揮,腳邊那具俯趴在地的尸首便仰面朝天,露出一身駭人傷痕。他踏著滿地血沫,言之鑿鑿地道:“這具尸體便是鐵證!尸身所受的傷極其獨特,只有焰音門的獨門功法才能造成這樣的傷口!再加上傷口處的靈力痕跡,絕對是道修所為,我不可能認錯!”

    秋明嵐由頭至尾都沒能瞧上一眼地上的尸首,聽他說得如此篤定,不免生出探究之心,這便向殷瀟悄聲提出想要仔細查探骨里紅帶來的尸首。

    “與其去看那種臟東西,真君不如多看本座兩眼?”男人抬起秋明嵐的下巴,討寵似地蹭了蹭他的鼻尖。

    “戮玄君。”秋明嵐蹙起眉頭,暗地里掐了殷瀟手背一記。

    殷瀟很是委屈地抿了抿唇,只好放他離去,懷里還留著秋明嵐余溫尚存的裘衣。

    看著衣冠不整、宛若孌寵的道修朝自己走來,骨里紅臉上寫滿了“不屑”二字:“怎么,九陌真君莫不是以為我在誆騙尊主大人?”

    “我并無此意,不過是有些疑惑而已。”秋明嵐系好腰帶,俯身細細看過尸首上的每一道傷痕。

    尚在醉瀲宮時,他曾與焰音門的弟子切磋過幾回,雖不能說對其獨門功法知之甚詳,但多少也能辨出真?zhèn)巍?/br>
    焰音門的獨門功法名為,修此功法者,出招之時會在對方身上留下云霞一般的火燎痕跡。傷口痕跡看似形狀不定,實際卻有規(guī)律可循。因著出招時的靈力運轉(zhuǎn)方式相同,所以不管出招者修為如何,同一招式留下的傷痕是有相似之處的。

    骨里紅帶來的這具尸首上的傷痕乍一看確是造成的,可細看之下又能看出些許不合理的地方,而且傷口處的靈力痕跡也不大對勁,不像是尋常道修出招時會留下的。那靈力痕跡太過明顯,給人一種刻意為之的感覺。

    果然如他所想,這事略有蹊蹺。

    秋明嵐倒也沒說自己查出的種種疑點,只問骨里紅:“你這下屬死于何處?”

    骨里紅雙手抱臂,嗤笑一聲,顯然不將秋明嵐放在眼里,更不愿開口作答。

    一下,一下,又一下。

    指尖叩打在硬物上的余響打破了殿內(nèi)寂然無聲的沉悶。

    “骨里紅。本座給你臉了?敢對真君這種態(tài)度?”寶座之上的男人單手托腮,冷眼看著紅衣少年,唇邊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本座沒記錯的話……成婚大典那日,可是由你擔任的司儀一職。這才過去幾日,你便忘了自己是個什么身份,也忘了你眼前這位是本座的什么人了?”

    骨里紅恨恨剜了秋明嵐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俯首認錯道:“骨里紅沒忘。但尊主大人,您與誰成婚不好,為何偏偏要與人族——”

    “哦?”男人緩步走下臺階,長臂一伸,攬秋明嵐入懷,唇瓣若即若離地觸碰著懷中人溫熱的耳垂,“人族怎么了?本座喜歡,輪得著你來置喙?”

    “上個議論本座婚事的魔將早已尸骨無存,你應(yīng)當不想步他后塵吧?”

    “……是。骨里紅明白?!惫抢锛t咬牙切齒地從喉間擠出話來,“這具尸首是我在素寒城附近發(fā)現(xiàn)的,也是我親眼看著他咽下最后一口氣的?!?/br>
    素寒城距焰音門頗有些距離,倒是離兩界邊境稍近一些,但也不能因此就斷言這事與焰音門弟子無關(guān)。只是不知身為魔修的骨里紅和他的下屬為何會去到人界?

    秋明嵐拂開殷瀟摟在自己腰間的手,又問他道:“他為何會去那種邊界之地?可是你吩咐他去辦什么事?”

    “哈!”骨里紅哂笑一聲,“九陌真君這話可真有意思。莫不是我們魔族無事便不可踏入人界一步?腿長在他身上,他愛去哪就去哪,與我何干?我不過是碰巧撞見了而已?!?/br>
    少年的話語之中充滿敵意,令秋明嵐百思不得其解。他見殷瀟對此不置一詞,便壓下心中疑問,向骨里紅道出了自己的結(jié)論:“我雖不甚清楚此事的來龍去脈,但很顯然,你這下屬的死與焰音門無關(guān),行兇者另有其人。傷口如此是有人蓄意為之,為的就是挑起你對焰音門的仇恨,好借刀殺人?!?/br>
    骨里紅認定了行兇者是焰音門的人,自然不肯聽信于他,當即反駁道:“您說不是就不是?證據(jù)呢?無憑無據(jù),我為何要信。什么‘另有其人’,什么‘借刀殺人’,倘若這人就是焰音門殺的呢?難道我這下屬的命就白送給他們了不成?!”

    “事關(guān)門派秘辛,我也不可能與你言深。你要真想替下屬報仇,比起討伐焰音門,不如好好想想你近來是否得罪過什么人?!?/br>
    話剛說完,一旁作壁上觀的殷瀟突然笑出了聲。

    “……怎么了?”秋明嵐不明白自己方才所言有何處值得他笑成這樣。

    男人以指封唇,止住了笑,但面上仍是一副愉悅的快意。

    “真君有所不知,這家伙得罪過的人,怕是從這殿門前排到山下都排不完。你讓他回想自己都得罪過誰,豈不就是在說讓他直接棄了復(fù)仇的念頭?也就只有真君會將這種話說得這般委婉了?!?/br>
    骨里紅狠狠撇開臉,像是默認了男人的話。

    秋明嵐暗道一聲“原來如此”,心想這少年生得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卻意料之外的是個棘手人物。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焰音門能夠就此免去一場無妄之災(zāi),這般算來,他留在魔界也并非全無用處。

    思及此,他以客代主地對骨里紅下了逐客令:“話已至此,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討伐焰音門一事我是絕不會允你的。若你執(zhí)意要去,那便后果自負,莫要借著魔尊的名頭出去丟人現(xiàn)眼。”

    “你……!”顧忌著道修身旁的魔域之主,骨里紅咽下滿口暴言,憤然離去,“骨里紅告退!”

    “慢著?!?/br>
    男人不冷不熱的語調(diào)喚住了骨里紅臨到門前的腳步。

    “把東西帶走,別臟了本座的地?!?/br>
    少年揚袖一掃,便將尸身連同濺出的血沫一并清了個干凈,隱含怒氣的腳步踏得地磚震震作響。

    那抹鮮紅的身影漸漸遠去,不時還能傳來一兩聲怒罵。

    了卻一件麻煩事,秋明嵐正是安心時,軟和的裘衣冷不防地覆上他的后背,男人有力的雙臂自后方虛攏著他,為他系好了裘衣的系帶。

    “真君先前明明看起來那般不情愿,現(xiàn)在卻越來越有身為魔域之主應(yīng)有的氣勢了呢。”殷瀟的前額抵在秋明嵐肩頭,撒嬌似地蹭了兩下,“不知真君閑暇之時肯不肯幫我理一理那成山的卷軸?”

    秋明嵐轉(zhuǎn)過身去輕擰殷瀟的鼻尖,道:“說什么傻話,要是被戮玄君知道我隨意動了那些東西,我可沒有好日子過。”

    “不肯便不肯罷,橫豎我也不愛碰那些東西。”撒嬌不成,殷瀟倒也沒再多說什么,收起頑笑姿態(tài)便連聲問道,“真君覺得累了嗎?累了的話我們就回去吧?今日我特意讓人準備了些好吃的,真君一會兒嘗嘗?”

    “好。”

    歸返途中,秋明嵐仍對那名叫骨里紅的少年魔將耿耿于懷,對方那不明緣由的敵意和執(zhí)拗偏激的行事作風,教人很難不去多想。

    “適才那個少年為何如此厭惡人族?可是與人族之間有什么血海深仇?”

    聽他這么問,殷瀟以拳抵唇,噗嗤一聲笑了:“哪有那種東西。說到底不過就是‘非我族人,其心必異’這八個字罷了。別說人族了,就連同族之人,他也不怎么待見,成日里四處尋釁滋事,沒少上魔人兩界的懸賞榜。”他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看起來竟是全然不將這事放在心上,一派云淡風輕地道,“真君莫不是以為我說他‘得罪過的人從殿門前排到山下都排不完’只是一句玩笑話?”

    秋明嵐真心實意地替他困擾道:“如此棘手的人物,戮玄君怎地就將他攬入麾下了?修為實力固然重要,但若品行不佳,日后定會給自己引火上身。更何況,聽你們交談時所言,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打著魔尊的名號到處惹是生非了?”

    “真君多慮了。魔界之中弱rou強食,能得‘魔將’之稱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所以一個骨里紅算不得什么,比他還要棘手的魔將多得是,只不過真君還沒機會見識到而已?!币鬄t把自己面前的菜肴往秋明嵐那邊推了推,接著說道,“我們魔族不像人族,講什么‘以德服人’‘知人善任’,魔域之主統(tǒng)御眾魔只需要兩個字——‘臣服’。就是這么簡單的從屬關(guān)系,無所謂名聲好壞。反正在人族看來,‘魔尊’就代表著世間極惡,而對魔族之人來說,魔尊便是絕對的力量。怎么說呢……底下的魔將越是鬧騰,我就越是省心,畢竟他們替我做了不少‘我’本該去做的事。真君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秋明嵐放下手中的筷子,沉默著點了下頭。

    “所以真君無需替我……替‘他’擔憂,這種小事不值得放在心上。”

    殷瀟收拾好桌上用過的碗筷,起身欲走。秋明嵐回過神來,忙喚住他:“你——如今是何等修為?”

    “唔?”殷瀟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愣怔一瞬后才道,“煉神后期,近來興許能夠晉階合體。怎么了嗎?”

    魔修與道修有著同樣的境界劃分,魔修的煉神期修為便等同于道修的化神期。

    得到這樣的答案,秋明嵐稍稍松了口氣,卻也不由得心生羨艷。但這一絲似有若無的羨艷,在瞥到男人頰邊那抹魔紋時盡數(shù)散作了云煙。

    “殷瀟,”他再度喚住對方,軟言道,“你今夜便留下吧。我還有話想同你說。”

    “真君?”殷瀟既驚又喜地眨了眨眼。

    秋明嵐低頭撫平衣上的皺褶,以此逃過對方盛滿欣喜的目光。

    “堂堂魔域之主,有寢殿不住,夜里總留宿他處像個什么樣子。”

    話一出口,他便徹底截斷了自己的退路。

    “真君說的是!那我今日就留下陪真君徹夜長談!”

    單純地為此感到高興的心魔并沒察覺到他內(nèi)心曾有過的掙扎與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