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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智斗小晚娘在線閱讀 - 11雞毛蒜皮煩死了

11雞毛蒜皮煩死了

    我們一邊押寶,一邊在嘈雜的人聲里閑聊,連天橫握著手里的籌碼,對我說:“田宅屋舍都是死的,你那晚娘兩個月拿出五萬兩,倒也是個能人,即便是我也湊不出這許多來,只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又看了我一眼,說:“你手頭拿了這個五萬兩,就是你的本錢,可不能再揮霍了。我教你做生意,手里有錢了,你想怎么樣,晚娘是走是留,還不是隨你?”

    我點點頭,正打算一擲千金,連天橫按住我的手背,使了個眼色,低聲道:“榮哥兒,這局對你不利,不要再跟了?!?/br>
    我有些急躁地說:“這都連贏三局了,這回鐵定贏,你以前不是說,要乘勝追擊么!”

    連天橫不悅道:“我賭錢,跟你賭錢,能是一回事么?收起來!”

    我被他說得氣餒,就把籌碼圈在自己懷里,一動不敢動了。要知道久賭之人,大多是傾家蕩產(chǎn),可是這些年我跟他玩這個,輸輸贏贏的,竟也大致持平。連天橫不但精明,于賭錢一事上更是天賦異稟,我聽他的準沒錯。

    一開蓋,果然被他說對了。

    “你那些圖紙我看過,這兩個月做一份樣品出來,我?guī)闳ヒ娚绦械臏貢L?!?/br>
    我也沒心思賭了,破罐子破摔地說,我不想做了,我做不好。

    連天橫的臉色就冷下來,語氣漠然:“榮哥兒,四年前你爹的葬禮上,你是怎么跟我說的?四年了,你有半點起色沒有?按理說這是你的家事,我本不該管,你干不了,下回也不要再來找我,我只當作沒你這個人?!?/br>
    說著,甚至懶得看我一眼,一撩衣擺,起身就走了。

    我本來想跟上去,但是屁股就跟粘了牛皮糖似的,動也動不了。我小時候有點結巴,被人欺負,也是連天橫幫我報復回去,要是他真的不跟我玩了,我還不得傷心死!

    可是……可是……

    算了算了,待本少爺回去,仔細想想再說吧。

    [br]

    出了順祥賭坊,我依舊到學堂門口,等小畜生出來,過了沒多久,卻看見幾個小屁孩圍在他身邊,蹦蹦跳跳的,一邊拍手,一邊嬉笑道:“噢噢噢!有娘生,沒爹養(yǎng),小雜草,風一吹,胡亂長!”

    也不知道是誰編的,我一聽,居然膽敢剽竊本少爺?shù)脑婏L,也不撒泡尿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才華?我怒從心頭起,呵斥道:“閉嘴!”

    那些小屁孩終究還是害怕大人,戒備地盯著我,有些不敢說話了。

    看得出來,榮熙很少撒謊,一看到我過來,眼前一亮,結結巴巴地對他們說:“他,他就是我爹,”然后一溜煙地跑過來,像個討錢的小乞丐一樣,攥著我的衣角,用眼神示意著我,哀求地說:“爹,爹……”

    爹什么爹,倒霉的玩意,我被他叫得有些煩躁,掰開他的小爪子,嘖了一聲:“回去!別在這丟人現(xiàn)眼。”

    一個瘦高的小屁孩抱著手臂說:“他若是你爹,怎么也不答應你?”

    旁邊矮壯的說:“該不會是你騙人的吧?”

    榮熙還含著些啜泣,很認真地解釋道:“我真的有爹,真的……”

    我想起烏綿,本來心里就有鬼,被他一點就著,暴跳如雷道:“你胡說什么?你給我閉嘴,誰是你爹?你爹早死了!”

    小畜生當眾被我戳破謊言,小臉慘白,僵在原地,握緊了拳頭。

    那幾個小屁孩見狀,笑得直不起腰,笑夠了,嘻嘻哈哈地走遠了,嘴里還唱著那幾句童謠。

    “——有娘生,沒爹養(yǎng),小雜草,風一吹,胡亂長!”

    小畜生一動也不動,原來是哭了,眼淚隨著風啪嗒啪嗒流了下來,都滴在衣領上,他本來就喜歡哭,現(xiàn)在又是哭哭哭,哭得我心煩死了。

    我也懶得哄他,說:“你哭,哭干了眼淚也沒用?!钡攘艘粫?,就威脅他:“不走是不是?你不走我走了啊,讓拍花子的把你拐了,賣給傻子當兒子!”

    小畜生抽抽搭搭的,聽見拍花子的要來拐他,終究還是有些害怕,抱著書囊,擦干了眼淚,一聲不吭地跟在我后面。

    到了小石橋,我聞到一股鮮香的氣味,抽了抽鼻子,才發(fā)現(xiàn)香味是從老柳樹下傳來的,一個老婦人戴著深藍色的頭巾,打扮得干凈質樸,旁邊坐著她的孫子,祖孫兩個一看就是嬿族人,這老人嘬著沒了牙的癟嘴,慈祥地告訴我:這是嬿族特有的一種酸辣開胃羹,味道很是鮮美。

    我不禁想起我家的老太太,也是她這樣的年紀,所以對她也就有種親切的感覺,再者說,家里那個賤人正在害喜,想必也能開開胃,多吃兩口飯,晚上干他也能舒服點,就掏錢要了一份,讓她小孫子送到榮家去。

    誰知道買了這酸辣羹,就出事了,我一回頭,哪里還看得到小畜生的人影?

    多大的人了,還跟我玩這一套,有了意思了。

    反正也快到家了,我想著他畢竟是個孩子,鬧夠了,就會回去,于是也不想管他,徑直回了榮府。

    卻撞見烏綿出門,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急匆匆的:“二哥,熙兒不見了?!?/br>
    我心想你成了精了,消息比我還靈通?

    “天黑了,我們快把他找回來?!睘蹙d拉著我的衣袖,好像心有靈犀一般,他就知道榮熙在哪里,沒有猶疑地破開人群,走了老半天,在老城墻邊上,我們總算看到了小畜生。

    俗話都說母子連心,可也不是這么個連法啊。

    之所以能一眼看到他,是因為他坐在一棵歪脖子老樹上,像筑了一個巢。

    烏綿在樹下,急切道:“熙兒,你在那里做什么?快下來!”

    小畜生的膝蓋破了,往外面滲血,把月白色的外袍染紅了,抱著臟兮兮的小書囊,蜷縮在樹冠上,低眉說:“不想回去,二哥不喜歡我……”

    我抱著胳膊:“你還學會告狀了是不是?”

    告狀還是很有用的,烏綿馬上皺眉對我道:“你對他說了什么?”

    我就冷冷地說了:“你怎么不問問你嬌生慣養(yǎng)的好兒子啊,聽了兩句話就不行了,我還沒罵他呢!我小時候,挨的打比他吃的飯都多,也沒見得這么要死要活的?!?/br>
    烏綿抓著我的胳膊,抬起頭,焦急看著我的眼睛,道:“說你喜歡熙兒,說你不恨他。”

    見我不說話,又哀求似的說:“你說吧,只要你能說一句……”

    慢慢的,榮熙蔫了吧唧的頭抬了起來,抱著一袋子書冊,淚瑩瑩,抽了一下肩膀,飽含希冀地看著我。

    別說這倆父子,這么仰著頭,這么個神情,有六七分相似,剩下的那三四分是像誰?想必是像我那個死鬼老爹了。

    我煩透了,好像有人拿刀子比在我脖子上,可他越是這么逼我,我就越是不想說,冷笑道:“小兔崽子,不想下來就別下來了,沒人在乎你的死活。”

    烏綿一下子收緊了手指,抓得我胳膊生疼,有些絕望地看著我,然后驟然松了手,轉過身,抬頭哄著樹上的榮熙說:“熙兒,我的熙兒,你聽話,下來吧,阿耶在這里,阿耶接著你……你慢慢的,不要害怕……”

    可他就是縮在那里一動不動,好像被我這個話給刺激得有點傻了還是怎么的。

    我心想,這就是沒人教訓他的壞處,稍微吃了點苦頭,就這么尋死覓活,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最后,是榮熙自己下來了,有些生疏地說:“……回去吧?!?/br>
    我伸出手,想接過他的書袋,他往后縮了一下,沒讓我拿。那一瞬間我覺得他的小臉好像有些陌生。

    不過隨他去,他要恨我就恨,本來也不是親兄弟,今后也是要跟我分家產(chǎn)的,我也容不下他。

    [br]

    傍晚時分。

    烏綿給他寶貝熙兒的傷口上了藥,坐在床邊,端碗喝著酸辣羹,瓷勺叮當作響,他平淡如水地跟我說:小孩子的心,是最可貴的,從來不記仇,從來沒有怨恨。

    我說:噢。

    烏綿接著說:“哪怕是你,小時候也是可愛的。”

    我皮笑rou不笑:“昂,你的意思就是我現(xiàn)在差了勁了是吧?!?/br>
    烏綿沒說話,靜靜地喝完了一整碗酸辣羹,難得沒有反胃,放下碗,擦了擦嘴角,說:“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