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One 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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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陽似火,鑠石流金。 數(shù)十臺超跑齊齊整整地陳列在太陽底下,锃亮的車皮反光反得人睜不開眼睛。 Ross來來回回踱步打量,一雙藍(lán)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不知道是給太陽晃得還是給車晃的。 沈鐸站在一側(cè),偏頭問雁思?xì)w喜歡哪一臺,雁思?xì)w沒理他。 Ross打開車門鉆進一輛帕加尼,復(fù)古式戰(zhàn)斗機設(shè)計的cao控面板非常有感覺,聲浪也激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朝外頭的沈鐸呼喊他有幸見過一輛黑色Zonda F Roadster,但這臺白色的更帥。 “原先是Zonda F,后來送去原廠升級了,現(xiàn)在改名叫Zonda Danubio”,沈鐸走過去把車門邊上的皮鎖解開掀起后車蓋,把引擎露出來向雁思?xì)w招手叫他來看,Ross湊過去嘖嘖稱奇:“這金屬拋光,這工藝,太酷了?!?/br> 雁思?xì)w站在幾步之外沒動,大墨鏡蓋得他只露出小半張瑩白的臉來,也不知到底有沒有在看。 沈鐸難得興奮地和Ross多聊了兩句,扭頭一看雁思?xì)w正在和Ross帶來的女助理說說笑笑,那金發(fā)碧眼的女助理肩膀都要靠到雁思?xì)w身上去了,可雁思?xì)w卻是沒有半點介意的樣子,唇畔還噙著溫柔的笑意。 沈鐸臉上的笑登時就陰沉下去,慢悠悠踱步到兩人跟前,唇角勾著完美的弧度:“雁顧問,和Iris小姐聊什么呢,這么開心?!币暰€卻是落在了Iris身上,帶著點審視的打量。 “我和雁先生正在聊待會兒沈總和Ross先生分別會選哪臺車”,Iris笑道,“我們總裁酷愛帕加尼,我覺得他待會兒會選那一臺?!彼钢鴦偛拍禽vZonda說。 “哦?”沈鐸看向雁思?xì)w,問Iris:“那他剛才有沒有告訴你他覺得我會選哪臺?” Iris掃了一眼長長的車隊,“沒說,他說你肯定會選最難開的那臺,但我不知道哪臺是最難開的?!笨履崛?,邁凱倫,保時捷,法拉利,布加迪,蘭博基尼……她只認(rèn)得車標(biāo),但什么型號是認(rèn)不出來的,也不清楚這些個豪華超跑之間到底孰高孰低。 沈鐸挑了挑眉,看著一直沒有說話的雁思?xì)w,“雁顧問怎么會這么覺得?” “你不喜歡輸,但今天這局你不得不輸?!彼?,打啞謎似的,沈鐸卻知道他在說什么。 攢這個局,也是為了投其所好,把Ross哄高興了,后面的事才好談下去。沈鐸昨天剛剛和LW方正式見面商談,今天又背著他們和Ross私下見面,的確是為了探探這兩方手里都有什么牌。他是個商人,和合作伙伴聯(lián)絡(luò)感情都是為了利益,但他到底不喜歡輸,尤其是在雁思?xì)w面前。難開的輸了,不算什么。 沈鐸頗為親昵地捏了捏雁思?xì)w的后頸,勾著他的肩膀往前走:“就那臺柯尼塞格CCR,手動擋,4.7升V8機械增壓的發(fā)動機。今天我?guī)阕??!?/br> 四個人分別坐了兩輛車,下了賽道預(yù)熱,轟轟作響的聲浪似是蒸騰的暑氣在沸騰咆哮。香車配美人,雄性生物基因里的血性使然,這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兩樣?xùn)|西,現(xiàn)在這兩樣事物都在跟前,沈鐸的心情豈止一個興奮了得。 開頭便是幾個極其兇險的彎道,兩輛跑車在賽道上一路左右漂移,時前時后,但在彎道上明顯Ross駕駛的布加迪威龍要稍稍更勝一籌。 上了直道,車子一路風(fēng)馳電掣,像兩頭獵豹似的,速度強悍到狂野,時速一度高達(dá)361km/h,掠過的風(fēng)光全都化為一道道殘影,沈鐸的能感知到的,只有他飛一般的心跳,和雁思?xì)w。極致的速度,游走在死亡邊緣的刺激感和戰(zhàn)栗感,恣意狂野放縱帶來的酣暢淋漓的痛快和暈?!芰钏駸岬氖挛铮瑤Ыo他的感覺,都無比貼近雁思?xì)w。 Ross和沈鐸一前一后閃電一般越過終點最終停下,沈鐸粗喘著下意識地去抓雁思?xì)w的手,想抱他想吻他,飆升到頂端的腎上腺素需要找到他最為之狂熱的人宣泄釋放,誰料,在他握緊雁思?xì)w之前,雁思?xì)w已然抽手轉(zhuǎn)身下了車離開。 一盆涼水兜頭澆下,沈鐸的笑和心都在一瞬間僵住了。 眼看著雁思?xì)w邊走邊拆頭盔,身體還繃得筆直,步子卻快得有些凌亂。 下一秒,走到遠(yuǎn)處的山坡下扶著墻站定,突然就吐了起來。 沈鐸臉色一變,嘖了一聲,頭盔都顧不上拆,急急忙忙下了車也不回應(yīng)Ross興奮的呼號,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了雁思?xì)w身邊,早在終點等著的幾個后勤人員見狀趕緊湊上去送水送紙。 雁思?xì)w弓著身子,除了水也吐不出來什么東西,從昨晚到今早他幾乎沒怎么好好吃過東西。沈鐸也不顧有沒有人在,把他手里的頭盔拿過遞到一邊去,輕拍著他的背,眉頭越皺越深。 “喝口水,漱漱口。”沈鐸將瓶蓋擰開遞給他,雁思?xì)w伸手接過漱了幾口,這才直起身來,單手撐著墻呼吸有些微弱。臉色蒼白,嘴唇嫣紅,一雙眼睛被霧氣洇得水光淋漓,幾縷碎發(fā)被冷汗打濕貼在額角上,狼狽又惹人憐愛的樣子。沈鐸探了探他的額頭,眉頭緊皺聲音卻十分溫和:“還有沒有什么其他地方難受?” 雁思?xì)w輕輕搖了搖頭。 “暈車了,就怕你還有點中暑”,沈鐸低罵了一聲嬌氣,看著雁思?xì)w蔫耷耷的樣子,卻心疼得要命,“不舒服還不告訴我,逞什么強?”沈鐸看見雁思?xì)w低頭時后頸上露出的若隱若現(xiàn)的牙印,想起來又是自己昨天晚上把人折騰到半夜,心里惱得很卻又得憋著,早在一旁觀望的何晟適時走到跟前跟沈鐸說他先把雁思?xì)w送到醫(yī)院去,叫沈鐸先談?wù)?。沈鐸沉著臉囑咐了兩句便看著兩人走了。 雁思?xì)w坐進涼爽的車?yán)?,捏出兩顆菠蘿奶糖,一顆丟進嘴里,一顆丟給何晟。“我沒事了,回酒店?!彪S即闔上眼皮閉目養(yǎng)神。 何晟捏著那枚糖果,愣了一下,開車把他帶回了酒店。 一進門,雁思?xì)w就和衣栽倒在床,看樣子,是疲憊極了。 Iris察覺到沈鐸似乎心情不好,雖然極其細(xì)微。具體表現(xiàn)為,談判的節(jié)奏似乎加快了一些,沈鐸的用詞也比之前更為強硬和直白。 “Ross先生您也明白,沈峰就算不同意您方增持的議案,最壞的結(jié)果無非也就是保持原狀,我們沒什么好損失的”,沈鐸指節(jié)在桌面上輕敲,漆黑的眸子堅定而平靜,“在對SGWFM的股份持有比例上,沈峰依舊不會讓步,這點上,何時都不會變。您方如果想增持,只能選擇LW進行商談,如果您方想讓我們沈峰支持此案,需要對我們沈峰拿出相應(yīng)的誠意?!?/br> Ross輕輕點頭,明白沈鐸這是在向他們索要好處,心里暗罵沈峰真是空手套白狼躺贏的玩意兒,緩緩道:“我們向沈峰轉(zhuǎn)讓兩款高性能轎車平臺,GHWM-RS1,GHWM-RT1,如何?”沈峰汽車股份畢竟成立時間短,不過20年左右的發(fā)展時間,技術(shù)還不成熟,產(chǎn)品線也不完善,在中高端乘用車市場上比之于歷史悠久的老牌車企GHWM,缺乏競爭力,Ross自認(rèn)為這個條件還是相當(dāng)豐厚的。 “八年之前,沈峰收購了瀕臨破產(chǎn)的D國老牌車企BOWEY,經(jīng)過三年的籌備,五年之前我們終于剪成了屬于自己的研究開發(fā)中心,Ross先生提的條件,如果時間倒流回到五年前,沈峰一定是樂意接受的?!鄙蜩I微微后仰,姿態(tài)閑適而愜意,吐出的話卻叫Ross覺得不是那么舒服:“我們要的也不多,只是您方手里GOATS1%的股權(quán),沈峰即可在SGWFM的事情上贊同您方提案”,沈鐸倏然湊近,緊盯著對面那一雙碧色眼睛,一字一句道:“并且,說服LW的事情由我們來幫您方搞定。”他早就準(zhǔn)備做“中間商”了,一方面跟LW索要好處,沈峰則幫LW說服GHWM放松收購條件,讓LW保留自主品牌的同時保留一部分股權(quán),另一方面又準(zhǔn)備跟GHWM索要好處,作為交換,沈峰則會在這份增持提案上投贊同票,幫他們說服LW轉(zhuǎn)讓一部分股權(quán)。 Ross緊抿著唇,一雙在商場幾經(jīng)洗練的雙眼老辣又犀利。沈峰要他們手里GOATS1%的股權(quán),看著不多,實際上是在向他們索要GOATS的實際控制權(quán)。沈峰目前持股GOATS12%,是GOATS的第二大股東,而GHWM持股13%,是GOATS的第一大股東,一旦交出這1%,兩者的位置就發(fā)生了置換,他們在董事會的席位會發(fā)生改變,對新興市場的決策權(quán)也都交到了沈峰手中。可他們想要LW手中的股權(quán)嗎?還是想要的。GHWM已經(jīng)走到了快要山窮水盡的地步,積極盤活資產(chǎn)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況且,SGWFM對他們來說比GOATS更有投資價值。“我們會認(rèn)真考慮,盡快給出答復(fù)?!弊罱K,Ross說了這么一句。 沈鐸知道,對方已經(jīng)非常心動了。 他回去的時候,雁思?xì)w還在熟睡。房間里沒開燈,窗簾遮得一室幽暗,沈鐸放輕了腳步走過去蹲在床頭,雁思?xì)w微蜷著身子,幾乎完全被柔軟的床褥吞吃進去,呼吸都悄無聲息,露出的小半張臉上泛著醉意朦朧似的紅暈,貓似的。 他躁了一下午的心突然就柔軟下來,像是人類被貓貓睡夢中的呼嚕聲安撫了似的。 他伸出手去,指尖在他鬢邊輕輕劃過,撥起幾縷碎發(fā),觸到一片細(xì)膩暖滑,溫玉一樣。于是,他解開外衣,輕手輕腳在他身側(cè)躺下,輕手輕腳地將這塊美玉小心翼翼地收攏到自己懷中。 愜意和倦意一起上涌,沈鐸抱著人沉沉地睡了過去。夢里的他躺在床上,腿和胳膊上纏著石膏和紗布,不得動彈。 “If you had that kind of superpower that could turn back time,list three things that you would entitle priority to do.”清涼而柔軟的聲線,涌入耳道時像是清風(fēng)拂葉的窸窣作響。 沈鐸抬起眼皮,循著那聲源望去,一張清艷絕倫的臉映入眼簾。那是,少年時期的雁思?xì)w。正襟危坐,規(guī)規(guī)矩矩地穿著米蘭色的校服,蔥節(jié)一樣的指尖夾著根筆靈活地翻轉(zhuǎn),半垂著長長的睫毛看著手里的書,專注又淡漠。似是在和自己交流,但連半個眼神都沒落到自己身上。 沈鐸動了動嘴,想叫他一聲雁雁,嘴唇翕合之間,一串話卻不受他自己控制地流淌出來:“Insult you. quer you. Banish you.”非常惡毒的聲音,沈鐸猜自己的表情一定是帶著同樣惡毒的恨意,猙獰無比。 他以為雁思?xì)w會惡狠狠地瞪回來,誰知他仍然是神色淡淡,眼皮抬都沒抬,“The grammar and vocabury you used is tohtforward,and also your crification is not detailed enough which won‘t get you a high score on this question.” 沈鐸不受控制地突然暴怒,用那只僅能動彈的左手奪過他手中的書一把向他臉上砸去:“fuck off?。?!” 雁思?xì)w偏頭躲過,書頁破風(fēng)發(fā)出嘩啦啦的聲響,最后重重地跌落在地上,聲音卻是沉悶的。 雁思?xì)w面無表情地起身,靜靜地走過去撿起掉在地上的書,然后側(cè)坐到了大大的飄窗前,曲著條長腿,另一條長腿閑適地垂下來點在地上。 “Now let’s go on. When it es to supernatural powers, many people ever dreamed of being superman, spider-man or any other like them. Did you ever have that same kind of experience? If you did, which super hero you wao be and why.”不急不慢地聲音飄過來,發(fā)音標(biāo)準(zhǔn),字正腔圓,本來應(yīng)該是十分悅耳動聽的,卻叫沈鐸愈發(fā)暴躁。 “我說了滾沒聽見嗎???!” 雁思?xì)w這才緩緩抬起眼皮來,露出一雙清清亮亮的寶石一般的眼睛,不帶任何雜質(zhì),也沒有任何情緒?!澳闳绻恢边@么看著我,我走多遠(yuǎn)都走不到你的余光外?!?/br> 沈鐸卻因這一句話更加惱火,憋悶得口干舌燥,呼吸都是火燒火燎的。 而雁思?xì)w只是坐在窗前,平靜地問一個又一個問題,金色的陽光在他色澤淺淡的皮膚和長發(fā)上粼粼躍動,恍然不似真人。 沈鐸自始至終沒有回過頭去,他那具少年的軀體只是恨恨地盯著,而軀殼里的成年的他則是無比懷戀地望著。那軀殼是少年時的憎恨,而他是經(jīng)年被厚葬的渴望。 倏然,雁思?xì)w斜斜一瞥,視線直直落進他的眼里。 沈鐸突如其來地緊張,好像那雙眼睛看到的是被囚里面的他,穿過軀殼,穿過時光,看到了他夢里的潛意識,看到了他多年以后的靈魂。沈鐸緊張地靈魂都在戰(zhàn)栗,渴望少年時的雁思?xì)w能看到,害怕少年時的雁思?xì)w會看到,他看到那雙玫瑰花般一般的嘴唇微微翕合,聲音卻和夢境一樣在顫抖中破碎不見。 睜眼是雁思?xì)w安靜的睡顏,沈鐸的呼吸還有些沉重凌亂。他將額頭輕輕靠上去,平復(fù)錯亂的心跳。 他抬了下眼,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沈鐸看著他睡得酡紅的臉頰,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把人喚醒。 “雁雁,醒醒,起來吃點東西再睡?!彼罅四笱闼?xì)wrourou的耳垂。 睫毛輕顫,露出那雙惺忪的睡眼來,一如既往地懵懂無害,沈鐸情不自禁地湊上去親吻他的眼皮,哄人似的輕柔:“睡一天了,小懶貓?!?/br> 雁思?xì)w一個激靈,被惡寒激得徹底清醒,推開人起身去了浴室。 “出去吃還是叫客房服務(wù)?”沈鐸靠在浴室門邊上看著他洗臉。 涼水澆在臉上,舒適又提神,雁思?xì)w吐出一口漱口水,那股黏黏糊糊的味道總算下去,淡淡道:“今天不請Ross先生一起么?!?/br> 沈鐸聽出他話里的譏誚,肯定還是在為昨天晚上餐桌上的事情不滿。伸手?jǐn)r住從他身邊經(jīng)過的雁思?xì)w,“今天只有我和你。” 沈鐸最終帶著雁思?xì)w去了一家本地有名的特色餐廳,大晚上叫了滿滿一桌。雁思?xì)w不喜歡這種驕奢yin逸的行為,沈鐸勾唇淺笑,視線在他身上來來回回地刮搔:“多吃點,再多長點rou?!?/br> 雁思?xì)w壓根懶得理他,不再多言,低頭吃飯。 “別光吃米飯”,沈鐸夾了一筷子鮮亮的菜放到他碗里,“嘗嘗這個虎掌菌炒雞絲?!?/br> 誰知,雁思?xì)w把碗一推,看都沒看他,轉(zhuǎn)身就離開了包廂。 沈鐸皺眉,陰沉著臉跟上。哄了一晚上了,都沒個好臉色,這下竟然還甩袖子走人了。心里正憋悶著火,轉(zhuǎn)眼就看見雁思?xì)w頗為狼狽地沖進洗手間隔間干嘔起來。沈鐸愣了一下,急忙跟上去給他順氣拍背。怎么乘個跑車這么大后勁。 雁思?xì)w好不容易停下來,擠開人去洗手臺漱口。沈鐸愣在原地盯著他清雋的背影和流暢的腰線,心突然狂跳起來。 他領(lǐng)著人回到包廂,不動聲色地把一些油膩的菜以涼了為借口換下去,又叫了一道海鮮粥和一杯酸梅汁,叫雁思?xì)w清清口,眼看著雁思?xì)w把酸梅湯喝下大半,沈鐸的心跳聲狂亂得震耳欲聾,他幾乎要繃不住臉上強裝的鎮(zhèn)定。 雁思?xì)w敏銳地察覺,輕蹙眉頭:“你這么盯著我做什么。” 沈鐸眉眼飛揚,看他的眼神柔軟到不可思議:“看你好看?!?/br> 雁思?xì)w淡淡收回視線,覺得又有點惡心。 翌日,兩人一回到T市,雁思?xì)w便沒空搭理沈鐸了。暑假已至,正是教育機構(gòu)為大學(xué)生群體辦暑期集訓(xùn)營的時候,雁思?xì)w申請了G市、K市和W市三個集訓(xùn)營,每個二十天,輪流下來剛好能躲沈鐸兩個月。 主要是,他要回一趟K市,把這陣子實地調(diào)查到的沈峰V島開發(fā)項目的資料和前一段調(diào)查到的資料放到一起,多做幾個備份。再順便尋個喘息的空間把詩韻的事好好捋一捋。 沈鐸只派人跟著雁思?xì)w,沒有限制他出行,是以,他收到周行舟的報告時,雁思?xì)w已經(jīng)登上了去往G市的飛機。 明明知道早就給他安裝了定位,但是瞬間,千百種思緒還是紛紛亂亂涌入沈鐸腦海。他逃了,逃去哪?和誰在一起?還有什么能用來威脅他? 何晟正報告著詩韻那邊的調(diào)查進展,眼看著沈鐸的氣壓就降得極其低下,眼睛里盛滿了駭人的光,饒是何晟,也不由自主地氣弱腿軟。 咚的一聲,沈鐸一拳砸在了桌上,何晟嚇得一個激靈手里的文件夾差點掉在地上。偷偷抬眼一看沈鐸,面目幾近猙獰,何晟頭皮都麻得發(fā)毛。 沈鐸掏出手機就給雁思?xì)w打電話,明明知道人上了飛機不可能接到,但他一次又一次打不通的時候立刻就陷入了暴怒,他強忍著怒火往家里打電話,卻被人告知阿雁也不在家,沈鐸瞬間就暴怒到無法思考。 “沈總……”何晟努力維持鎮(zhèn)定道。 沈鐸深吸一口氣,抬眼時已恢復(fù)了平靜,只除了那雙眼眸里幽深了些,“派人查,雁思?xì)w買了去哪兒的機票,還有,他母親阿雁被誰帶去了什么地方。” 何晟道了聲是,轉(zhuǎn)身離開時不知是該不該松口氣。喜的是沈鐸不是因為他的工作沒做好才發(fā)怒,憂的是萬一那位出了點什么岔子,那可是比這還要可怕上幾百倍。 沈鐸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垂著眼靜默著,宛如一尊線條銳利的雕像,有種山雨欲來之前的詭異的平靜,直教人對那隱藏著的驚濤駭浪不禁不寒而栗。 他強迫自己冷靜思考,不過片刻,腦子里已經(jīng)想出十來種怎么把雁思?xì)w要挾回來的方案,個個陰狠殘忍至極,完全想不起他曾經(jīng)對雁思?xì)w的承諾。 想到怒意澎湃翻涌時,他甚至想打斷雁思?xì)w的兩條腿,在他脖子上拴個鈴鐺銬在床腳,讓他永遠(yuǎn)永遠(yuǎn)也別想逃。 一陣電話鈴聲打破了死寂。沈鐸接通,女傭急急忙忙的聲音傳進來說是兩位護工今天帶著阿雁去游樂園了,之前接電話的傭人是新來的不了解情況,沈鐸一言不發(fā)掛了電話,一直緊繃的線條微微緩和下來,看來,不是逃跑。 正在這時,何晟也進來報告,說雁思?xì)w訂的是去往G市的航班,預(yù)計11:50著陸,周行舟他們已經(jīng)追過去了。沈鐸瞟了一眼時間,剛好11點整,沒說什么,揮了揮手讓人出去了。 他抽出了桌上的文件,心里卻在和秒針分針一起計時。雁思?xì)w脫離他掌控的感覺,太過糟糕。 這實在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就像時間一樣,不可倒溯,一旦認(rèn)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便再也無法回到無知無覺的狀態(tài)中去。他忍受不了。 雁思?xì)w幾乎是剛一開機,一個通話界面就跳了出來,來電顯示的號碼正是他厭惡的一串,卻還是點了接聽,“什么事?!?/br> 沈鐸指尖在桌面上輕敲,低沉的嗓音通過電波聽起來磁性又溫柔,“雁雁,你在哪里。” 雁思?xì)w拖著行李往外走,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幾個人舉著牌子晃蕩著,上面寫著育華教育,他頓下腳步,冷淡道:“你不是知道么?!眽褐鴷r間打來電話。 沈鐸半瞇起眸子,語氣溫柔卻透著詭異的危險:“可是,我喜歡聽你主動告訴我?!?/br> 雁思?xì)w知道這人又在發(fā)瘋,他提前沒和沈鐸說要出差的事情就是不想沈鐸攔著,可是,先斬后奏這種事照樣會惹得他不痛快,雁思?xì)w適時解釋:“我來G市參加暑期集訓(xùn),上暑假班的老師人手不夠了,事發(fā)緊急,我就臨時頂上了,你別來搗亂”,他放緩了語氣,“好不好?” 沈鐸咬了咬牙,雁思?xì)w實在是狡黠得很,知道怎么拿捏他,哄騙他,撒嬌賣乖,可偏偏他還一戳就中?!拔沂裁磿r候給你搗亂了。那你要去幾天?”聲音硬邦邦的,帶著不易察覺的埋怨。 雁思?xì)w不想和他說那些不勝枚舉的事跡,“20天。好了,先不說了,教務(wù)老師來接我了?!庇谑蔷蛼炝穗娫挕4掖蚁蚰沁叺膸讉€人走去。 他之所以會報名G城,是因為他的母校H大在這里,也是因為這里離T市十分遙遠(yuǎn),是曾經(jīng)他能夠得以喘息的一座城。 全封閉式集訓(xùn)營,地點在坐落于G市大學(xué)城的一家酒店,半個華南片區(qū)的學(xué)生聚集在這里上課,宴會廳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雁思?xì)w站在一群青春活力四射的少年少女中,只覺得自己愈發(fā)頹朽衰敗,盡管少年少女無不對他驚艷贊嘆。 已是晚上九點,兩位女教務(wù)老師看著那邊被圍得水泄不通的雁思?xì)w邊補妝邊頻頻嘆氣,只要雁思?xì)w來值晚自習(xí)的班,這幫學(xué)生就變得勤奮好學(xué)不恥上問了。 她們也想趁機和雁思?xì)w多說兩句話啊,能不能給他們這種適齡未婚女青年留點活路了。兩人正嘆著氣,只見教務(wù)主管那個老妖婆大晚上打扮得花枝招展,踩著雙細(xì)高跟一步三扭地走到講臺上拿起話筒就捏著嗓子喊了聲:“下課,同學(xué)們早點回去休息,體諒一下雁老師,還要熬夜為大家備課?!?/br> 聞言,少年少女們嘰嘰喳喳潮水一般的褪去了,邊走還邊回頭笑嘻嘻叮囑雁老師早點休息,糖果巧克力五花八門的零食在雁思?xì)w身邊堆了一大堆。 雁思?xì)w無法,只好拎著給幾位女老師分了,教務(wù)主管收到以后,眼看著臉上泛起紅暈,竟有種小女兒家的嬌羞情態(tài),從身后拎出一個袋子:“我看雁老師來這這幾天都沒怎么好好吃飯,想著可能是不習(xí)慣這里的飲食,剛好我母親今天來看我,她是T城人,您嘗嘗她的手藝?!?/br> 雁思?xì)w只是因為天熱厭食,看著她舉在自己眼前的手,眼里帶著點熱切還帶著點惶恐,那句自己大學(xué)四年都是在這里度過的就沒說下去,伸手接過,微笑道:“那就謝謝尹老師了?!?/br> 尹老師被這微笑晃了眼睛,呆滯一瞬,面色更紅,飛快地說了聲不用謝早點休息就急匆匆地走了。站在角落里的兩位女教務(wù)老師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不屑地撇了撇嘴。 雁思?xì)w走到宴會廳門口想起來后天的講義有兩張需要更新,便告訴他的助教老師叫她記得提前重新打印那兩張發(fā)下去,然后拎著食盒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沖了個澡,打開電腦邊查看這些年有關(guān)P江生態(tài)保護的政府會議和相關(guān)文件,他已經(jīng)溯源到六年之前的2xx2年P(guān)江經(jīng)濟帶座談會上,當(dāng)時會上政府曾明確V島不能大搞開發(fā)的要求,一年之后V島也出臺了相關(guān)的規(guī)劃文件,明確了常住人口、建設(shè)用地總量和新建建筑高度的限值,而同一年沈峰在V島的開發(fā)項目便開始了第一個階段的動工,現(xiàn)在要弄清楚的便是V島的項目到底是在2xx2年之前拿到的立項審批還是2xx2之后拿到的。門突然敲響了,他以為是助教老師又來了,便放下手中的東西過去開門,門外站的卻是沈鐸。 雁思?xì)w沒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去了辦公桌前將界面迅速關(guān)掉,沈鐸已經(jīng)跟著進來走到他身邊,單手撐在桌前,發(fā)絲凌亂風(fēng)塵仆仆,眸色幽深,看不清是什么情緒?!拔襾砹?,都不和我說兩句話?”沈鐸捻了捻他的耳垂。 他一連憋了一個多星期的火氣,出差不跟他說就算了,到了地方天天打電話都是關(guān)機,偶爾回個信息也只是非常敷衍的幾個字,他又惱火又擔(dān)心,趕了好幾天的日程總算排出來時間見見這人,還是冷冰冰的。 雁思?xì)w聽出他的不痛快,也不想累一天給自己找罪受,雁思?xì)w推了推桌上他沒動的那幾層食盒,“吃飯了沒?要不要一起。” 沈鐸低頭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倒是很家常,但是全都涼透了,米飯就下去那么幾口,也不知這人到底慢悠悠心不在焉地吃了多久。沈鐸盯著他深深地看了一會兒,最終嘆了口氣,“沒吃,我不想吃這個,陪我下去吃點吧?!?/br> 雁思?xì)w搖了搖頭,“我累,不想動?!闭f著,低頭去扒他碗里剩下的那些。 “給我”,沈鐸按住他的手腕,見雁思?xì)w皺眉,無奈道:“我不是要搶你的食,涼了不好,熱一熱?!闭f著,就把餐盒都收起來放到微波爐里加熱去了,雁思?xì)w起身打開冰箱拿了一瓶冰水?dāng)Q開就要喝,又被沈鐸劈手奪過,“你腸胃不好,別喝涼的?!?/br> 雁思?xì)w看著她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莫名其妙,夏天不僅不能吃涼飯,還不喝冷水喝熱水?他打開冰箱門又拿了一瓶,沈鐸再次劈手奪過,這次兩人的表情都隱隱戴上了怒意。 “你能不能聽話?!”沈鐸把兩瓶冰水塞進冰箱,堵到冰箱門前。 “你問問哪個老師上一天課,大夏天的還想喝熱水?”雁思?xì)w道,句子一長,聲音果然氣弱還有些沙啞,羽毛似的,一下子就撩得沈鐸心癢又心軟。 他和緩了神色,捏了捏雁思?xì)w的后頸,“乖,你去等著,我燒點熱的,給你兌成溫水。” 雁思?xì)w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被rou麻惡心得夠嗆,沒說什么,回到了辦公桌前。 沈鐸看了一眼手表,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一刻,撐著兩條長腿靠在在大理石臺上望著那邊又埋頭看電腦的雁思?xì)w:“你們不是九點下課么,那些玩意你閉著眼都能講個明白,還加班到這么晚做什么?” 雁思?xì)w點著觸控板的指尖微微一頓,“沒加班,在看房子。” 聞言,沈鐸愣了一下,“家里這套住膩了?” “沒什么膩不膩,是我想自己買一套?!?/br> 沈鐸還以為雁思?xì)w就是住膩了但礙于自尊心不想和他提要求,“這有什么值當(dāng)熬夜的,你想要什么風(fēng)格的,直接和我說不就行了,給你‘愛情價’,全免?!鄙蜩I笑意盈盈地調(diào)侃道。 “不必,只是想花自己的錢給我媽買一套房子而已?!毖闼?xì)w神色淡淡。 沈鐸聽了,既無奈又心疼。雁思?xì)w小時候跟著他母親四處流浪,居無定所,艱苦的環(huán)境把他培養(yǎng)得極其獨立又自強,后來又到了沈家那樣的環(huán)境,鐘鳴鼎食之家,都把他當(dāng)一個窮酸的野孩子,日復(fù)一日,雁思?xì)w的自尊心也滋長得越來越強。不管是出于小時候的夢想也好,還是出于自尊心也好,現(xiàn)在的沈鐸多少能有點理解他的想法,雁思?xì)w是想完完全全依靠他自己的能力給他母親掙一份禮物,這是心意,是愿望?!澳悄阆胍裁礃拥?,我讓人幫你留意?!?/br> 雁思?xì)w似是沉吟了一會兒,“海景房吧,但我預(yù)算不多,剛看的幾套沿海城市的都超預(yù)算太多,就V島上的價格差距還尚可接受?!?/br> “買在那做什么,都還沒開發(fā)完,缺多少錢我先墊給你,你要嫌不自在就當(dāng)是借給你的,你以后慢慢還就是了”,微波爐叮地響了一下,沈鐸邊打開往外取餐邊和他說,“城、U城都是海濱城市,比V島經(jīng)濟發(fā)達(dá)多了。” 聞言,雁思?xì)w從電腦后抬起頭來,面露詫異,“不是六年前就立項了嗎,還沒開發(fā)完?” “沒那么早,而且大著呢,好幾個區(qū),還要一段時間才弄得完。”沈鐸將餐盒一個個擺在桌上,兌得不涼不熱的溫水放到雁思?xì)w手邊,雁思?xì)w起身給他從冰箱里拿了一雙前兩天外賣多給的一次性筷子,“那我還是再賺賺錢再說吧?!?/br> 沈鐸笑話他,“學(xué)財務(wù)的不知道花別人的錢干自己的事?” “那又怎么,欠錢就是渾身難受?!毖闼?xì)w淡淡地,低頭認(rèn)真扒飯。他已經(jīng)套到了自己想要的話,便不欲再和他多言。 他碗里就那么一點豆芽菜和一點清炒筍絲,這還沒幾天就清減了一圈,尖尖的小下巴,臉上那雙眼睛愈發(fā)大而深邃,小沙丘貓似的。沈鐸吃著吃著就停下來,凝視著他不動了。 “雁雁”,半晌,沈鐸道,“你要不然,辭職吧。” 雁思?xì)w安安靜靜吃完,喝了兩口水,以沉默作答。對他這種昭然若張的齷齪心思不予理睬。 沈鐸喉結(jié)滾動半晌,最后卻只能說:“你這樣太辛苦,身體吃不消?!?/br> 雁思?xì)w無所謂:“我之前在錦信天誠做審計的時候,工作強度比這大多了。”他揚了揚下巴,“快吃,吃完我還要洗飯盒?!闭f完起身去了浴室。 沈鐸盯著那道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說什么。 等他從浴室出來,雁思?xì)w已經(jīng)睡了,靠著床邊微蜷成薄薄的一條。沈鐸輕手輕腳上了床,將人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收進懷里,全是雁思?xì)w的味道,能讓他心潮澎湃,也能讓他安心舒暢。 沈鐸聽著他的呼吸,節(jié)奏慢而舒緩,直到它變得綿長輕柔,沈鐸貼著他的后背,將手一點一點貼到他柔軟的腹部上去。有一條屬于他們兩個的小生命正在那里孕育,以后還會叫他爸爸。 爸爸。 一種奇異的感覺席卷了沈鐸的四肢百骸,他的胸膛像是浸滿了溫泉,心臟被泡得飽脹,又酸又軟,腦袋也像灌了泉水,頭暈?zāi)垦!?/br> 沈征當(dāng)年也是這種感覺么。但他馬上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他只是沈征一次不被期待的節(jié)外生枝,而這個孩子是他夢寐以求的天賜之寶。他們,是不一樣的。 沈鐸隔著長發(fā)在他頸后輕柔地親吻摩挲,這是他們兩個的沈思?xì)w,從此,他們便是真正的血脈相連了。 “雁老師”,助教把一個餐盒塞進雁思?xì)w手里,“又是那個看著兇巴巴的大個頭叫我遞給你的?!?/br> 雁思?xì)w抬了抬眼,看見周行舟在門邊探頭探腦,跟助教道了聲謝繼續(xù)往餐廳走去,剛好手機響了兩聲:雁雁,我知道你這兩天胃口不好,這是我特意請人做的,你嘗嘗合不合口味,記得告訴我。 沈鐸來這呆了兩天,倒是沒逼著雁思?xì)w辭掉工作,就是連續(xù)多天變著花樣叫周行舟給送飯。 雁思?xì)w面無表情收回手機,剛想把手里的餐盒隨便塞給誰,看見那自助餐盤里裊裊蒸騰著熱氣的菜品,又瞬間反胃得厲害,猶豫一下,撿了個空位打開了食盒。 看著倒是挺清爽的,雁思?xì)w嘗了一小口,還算湊合。然后把這不多不少的一盒給吃完了。 一轉(zhuǎn)眼G城的工作即將結(jié)束,雁思?xì)w抽空回了趟母校。暑假里,大學(xué)城區(qū)很是寂寥,時隔6年,雁思?xì)w再次站在學(xué)校大門口,滿心都是空蕩蕩的。好像,他每一次來這里,都是無比落魄的樣子。10年前是,10年后也是。 從外就能看到,這里變化很大,熟悉又陌生。他還能想起報道的那一天,他只背著一個空蕩蕩的雙肩包,下了車,身著五顏六色各色院服的學(xué)長學(xué)姐一擁而上,熱情地問他是哪個院的,而他緊抿著嘴強撐著鎮(zhèn)定穿過人群,低垂著頭,喪氣傲氣又冷漠。 其實不是。 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十分抗拒甚至恐懼別人的熱情、友好和親密接觸,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區(qū)分不清楚善意與惡意,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非常自卑,非常害怕別人對他表露好感,因為他覺得他不配。 整整大學(xué)四年,他沒有辦法與任何人正常社交。整整大學(xué)四年,他都用來進行自愈。 被強暴者往往會陷入深深的自責(zé),雁思?xì)w也不例外,或者說,他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你沒有做錯什么,你沒有做錯什么。 堅定這近乎催眠式的信念。 他不喜歡幽暗的泥潭,他向往沐浴在陽光之下。他也渴望能活得像個正常人一樣。 靠著這么一點的渴望,這么一點迫切的渴望,他一點一點掙出泥潭,一點一點向正常人靠攏,一點一點重新與人交流交友。 雁思?xì)w的一切,都是被擊碎成齏粉之后,他咬著牙在廢墟上一點一點粘合重建的。脆弱又強大,強大又脆弱。 雁思?xì)w站在圖書館的高臺之上,睥睨這片校園,它也被推倒了高樓,鏟平了屋脊,但是嶄新的一棟瓊樓玉宇不久之后又會拔地而起。 終有一天,雁思?xì)w想,終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