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糖芋苗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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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遺雙目睜大,難掩驚訝之色。身后巨大的骨翅在男人毫不猶豫地半跪在顧未曦的身前時,便下意識收了回去。 他心中雖奉畢方大人為王,但不得不承認(rèn),若論武力,眼前的男人是章莪當(dāng)之無愧的王。肥遺每每面對他,身體都會下意識地繃緊,就像是見到了自己的天敵,本能臣服于他。 妖界以強者為尊,肥遺并不覺得自己這樣丟人,即便是與他同階的畢方大人也不是男人的對手,何況是他肥遺。 若無畢方大人,肥遺對男人的繼位不會有微辭。但這世上沒有如果,是畢方大人讓他對妖界一直以來崇尚的觀念產(chǎn)生了懷疑,并不是只有拳頭夠硬之妖才稱得了王,謀略和算計也應(yīng)成為考量。 這倒并不是說如今他們章莪的王沒頭腦,他能繼位并屢次擊退外敵,自然證明了他的能力。只是他為妖太正,不擅勾心斗角、虛與委蛇?;蛟S以人類的角度來看,這些詞都屬于貶義詞,算不上什么值得稱贊的好品質(zhì)。但在肥遺看來,男人不夠圓滑,也不會拉攏妖心,與其說是王,倒更適合做帶兵打仗的大將軍。 不過,即便男人再沒什么架子,他也是章莪的王,是傳說中的神獸,肥遺從未見過男人下跪,更別說對象是低賤的奴隸了。他不禁用余光盯著脆弱得仿佛可以一手就捏死的女子看了許久,結(jié)果也沒有看出她有什么值得王如此對待的特別之處。 鑒于自己之前做的事,即便心中有不解,肥遺還是很有眼力勁地收回了目光,退在一旁當(dāng)起了背景板,兩顆眼珠子卻轉(zhuǎn)個不停,不知低著頭在想什么。 顧未曦兩手撐在地上,身體還在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她瞥了一眼‘乖巧’的肥遺,緩緩將手放在了男人寬厚粗糙的掌心里。 在指尖剛觸到他的時候,手指下意識因那高于自己的溫度而想要退縮,但下一刻就被溫?zé)岚似饋?。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體內(nèi)的疼痛似乎也隨之緩解了許多。 “失禮了?!?/br> 話音未落,男人就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而且還是那種讓她坐在自己臂彎里的抱法,羞恥得讓她想立刻找個洞鉆進去。 男人上身近乎赤裸,硬邦邦的肌rou有些硌人,上面還有清晰可見的猙獰傷疤,充滿了野性,不禁令人聯(lián)想起從廝殺中存活下來的頭狼。 她無處安放的手最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低頭就能清晰地看到他的每一根睫毛。同他的掌心一樣,男人身上也暖洋洋的,像一顆行走的太陽似的,不久就溫暖了被抱在懷里的她。 察覺到她的視線,男人抬起頭,棱角分明的五官仿佛雕刻似的深邃,平靜的眼波下是如鷹般的凜冽桀驁。而此刻,那雙野獸般金色的豎瞳里正倒映著一張清麗也狼狽的小臉,對撞出一種猛虎細(xì)嗅薔薇的美感。 “我之前見過你嗎?”她總覺得在哪里見過這雙眼睛。 聞言,一對毛茸茸的尖耳朵突然從男人濃密的黑發(fā)里蹦了出來,并在顧未曦的注視下抖動了幾下。若不是男人臉上依舊淡淡的沒什么表情,她甚至?xí)岩伤窃诠室赓u萌。 顧未曦茫然地盯著那對耳朵許久,眉頭微微皺起,歪著腦袋道,“…嗯?” 不同于類似豹子的本體,他的耳朵是兩個小三角形,耳尖覆蓋著一層雪白的絨毛,倒有幾分像犬類。此時聽完顧未曦的話,微微向前垂了下來。 “河邊。” 機械一般透著金屬質(zhì)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顧未曦愣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那個…是你?!?/br> “我不該讓你一個人?!闭f著,他將顧未曦放在了馬上。近乎兩米的身高讓他即便站在地上,依舊可以平視高坐于馬上的顧未曦。 他看著她,眸中似有自責(zé),“那時我以為后來者是敵人?!?/br> 話音落下片刻,顧未曦才反應(yīng)過來男人是在向她解釋。她有些驚訝,然后搖了搖頭,“你我素未謀面,本就沒有救我的責(zé)任。倒是今日我該感謝你的出手相助,雖不知你為何救我,但若不是你,我一定活著走不出這片獵場?!?/br> 她的話聽起來多少帶著點棱角,但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之后,顧未曦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她不敢相信任何妖,即便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猙靜靜地凝視著她,無波無瀾的眼眸像一顆沒有溫度的貓眼石,所有情緒像是被深埋在了不為人知的眸底。但在此刻,里面似乎泛起了些漣漪。 “我們的確未曾謀面,但我對你,已思慕了半生?!?/br> 他的目光認(rèn)真又直白,像是在許下承諾,又像是在表白。但顧未曦看得出,猙對她并非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種她不太能理解的感情,有點像孺慕,也有點像交織著如愿以償后的饜足,讓顧未曦有種微妙的感覺。 眉頭微微皺起,顧未曦不禁想起了之前猙對她的稱呼。像是在印證她的心之所想,又聽他開口道,“我自誕生起,便一直在等待你的到來?!?/br> 他執(zhí)起顧未曦布滿傷痕的左手,將自己的額頭虔誠地抵在了她的手背上,口中吐出輕喟一般的低喃,“我的主人” 繼成為極品新娘之后,顧未曦又獲得了妖之主的身份,她突然不知該從哪兒開始吐槽。先不提他誕生時有沒有她,首先顧未曦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又怎會與他產(chǎn)生羈絆。 他的動作總讓人感覺很羞恥,顧未曦不自在地縮了縮手,“你如何確定我就是你的主人?” “感覺?!?/br> 顧未曦的臉色頓時變得有點一言難盡,“…感覺?” 猙點了點頭。 “…你不覺得這很玄學(xué)嗎?”你們妖也太不嚴(yán)謹(jǐn)了吧。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目光深邃又堅定,顯然是已經(jīng)認(rèn)定她了。 “……” 猙本就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而顧未曦單純是因為不知該該說什么,一人一妖就這樣互相看著對方,沉默了許久。 “既然你說我是你的主人,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嗎?” “不知。” 就真的純憑感覺嗎?顧未曦覺得自己眼皮都在抽搐。她輕吐一口氣,目光掃了一圈四周,又落回在了猙的身上,“我叫顧未曦,‘蒹葭萋萋,白露未曦’的未曦,你呢?” 他怔了一下,片刻后才從記憶深處找到答案,“宿珩。” 顧未曦不知道,在妖界只有小妖們才會像人類那樣用姓名區(qū)分彼此。而諸如猙和畢方這樣世間僅此一個的大妖,名字的意義其實并不重要,即便有也沒有妖敢直呼他們的名字。 “宿珩,你會保護我嗎?”她看著這個除了那對毛茸茸的耳朵,與人類男子無異的妖柔聲問道。 在靜謐的深林之中,在現(xiàn)實與幻想之間,她喊他名字的聲音穿插進過往無數(shù)個不眠的鐘點,在他靈魂深處扎根。 清麗的女子騎在馬上,珠白的胳膊彎著自然的弧度,纖細(xì)的手指被似人的妖怪執(zhí)在掌中,這一幕宛如一幅水墨畫。而那畫中的種種色彩,以其自身存在的強度震顫。即便林木參天也無所謂,宿珩如此靜靜地站立,在她攜帶著的光的強度里。 “守護你,是我的使命。”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jì),也或是只有轉(zhuǎn)瞬的片刻,他聽到自己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