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全能模式開啟（二）

    賈君聽他這么問，嗨了一聲，“還當(dāng)你要問什么呢！這還不非常顯而易見——”

    他慢條斯理地又把一個西藍(lán)花的頭按在菜汁兒里，“你想想，如果我現(xiàn)在就把你扔出去，雖然暫時性的我的日子就不這么緊吧了，隱私也能不這么受侵犯了，生存空間也不這么小了——”

    他邊說邊四周的比劃，眼睛睜的大大的，顯得特別無辜，但不含一絲委屈。

    “但是，以我的性格來看，我肯定會在非常非常長的一段時間，甚至是伴隨我的一生，我都會擔(dān)心你會不會出門就活不下去了，就跟溥儀把宮里的太監(jiān)趕出去之后，他們好多出了宮就跳護(hù)城河了?！?/br>
    賈君說到這里梗了梗脖子，這可以說是他的童年心理陰影之一了，一想這事兒他就難受。

    “——我肯定越想越恐怖，我活的年歲越長，想的越多，想的越恐怖，媽呀我將一直活在這深深的陰影里，每天被愧疚折磨，被悔恨鞭打，親手毀了我這個勞動人民的小康生活！”

    賈君好像已經(jīng)在經(jīng)歷那種痛苦一樣，整張臉都皺縮了起來。

    甄君緩慢地點了兩下頭，仔細(xì)地思考起賈君的邏輯來。

    賈君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恢復(fù)了常態(tài)，心滿意足地把西藍(lán)花塞進(jìn)嘴里，笑瞇瞇地又夾了個小炒rou。

    半晌，甄君猶豫地問道：“哎，這是不是叫做‘善良’啊？”

    “欸？”賈君還真沒仔細(xì)考慮過這個詞具體的含義呢，“沒準(zhǔn)兒吧，興許是吧···”他不確定地答道。

    甄君歪了歪頭，繼續(xù)吃飯。

    “哎對了——”賈君突然停下來，拿筷子在飯菜上畫了個圈兒，“這些，是不是已經(jīng)成為你要持續(xù)經(jīng)營的事業(yè)了？”

    “可能性很大?！?/br>
    “哎呦，這可是個艱巨的任務(wù)，需要列入五年計劃?！?/br>
    “?。俊闭缇龥]明白他要做什么，他需要用五年來熟練掌握做飯的多項基本cao作？

    “你總不能見天兒的在大爺大媽家借碗借盤子，借鍋借爐子吧？多不好意思啊···我想想，我得先給你弄個炤臺，弄幾個實用且不貴的家用電器，弄幾套盤子碗筷子什么的，還得扯水電···”

    “我現(xiàn)在要重新考慮要不要持續(xù)經(jīng)營這個事業(yè)了?！闭缇犞陀X得這挺讓人頭大。

    賈君一擺手，“嗨！沒事兒，你多掌握一門實用技能也挺好的，我也不常在家，你自己還能添點兒樂子。再說了，這是一個讓你的生活豐富多彩、讓我的生活多汁多彩的雙贏事業(yè)，批準(zhǔn)執(zhí)行，馬上列入五年計劃?！?/br>
    賈君還真不是那種“回頭再說”“有空再辦”的人，他馬上就科學(xué)地、系統(tǒng)地、詳細(xì)地列了個清單，當(dāng)天下午就量好了尺寸，第二天去南城那個家具廠，讓老師傅給做了張敦實的木炤臺，又去電器城買了幾樣必須的小型家用電器，去超市買了幾口好鍋，上淘寶買了幾套碗筷，估摸著也就十來天，家里就能開火了。

    一開始賈君還愁怎么把那訂做的炤臺搬回來，老師傅用料是真實在，一看就是用個幾十年之后，刨刨面兒還能繼續(xù)再用幾十年的，他試著抬了抬，跟抬了個小型挖掘機(jī)似的，紋絲不動。

    家具廠老師傅看賈君挺招人喜歡，人長得也單薄，就特別好心地給他送來了，還叫了幾個伙計給搬到樓上，賈君高興的都不知道怎么謝他們才好。

    老師傅看賈君家里也沒別人，怪心疼地問：“小子，你一個人住?。俊?/br>
    賈君開開陽臺窗子往下一探頭，就聽見樓下大媽家里一片歡聲笑語，答道：“不不不，我堂哥跟我一起住，他這會兒正走基層在底下陪大媽嘮嗑兒呢?！?/br>
    “哎呦，真好，這一家人——”老師傅可是有年頭沒碰見這么老年人友好型的一家人了，走的時候還老囑咐，“再想要什么器件兒就跟大爺說，大爺給你做，咱自己家的孩子肯定給你算便宜著點兒！”

    賈君連連答應(yīng)，趕緊沖上頭喊：“甄君，快出來送送咱大爺，給咱送炤臺來了！”

    甄君聽著了就趕緊往出跑。

    大爺坐在卡車的后斗兒里使勁兒擺手，“不用麻煩不用麻煩！別出來了！”

    甄君堪堪地趕上，在卡車拐彎前給大爺招了個手。

    “哎呀——多好的人啊——”賈君意猶未盡地拍了拍甄君的膀子，跟他一道兒上樓。

    甄君走在前頭，忽然側(cè)過身兒來問：“這是不是也叫‘善良’？”

    “朋友，這一定是??！”賈君激動的猛拍了一把樓梯扶手。

    “嗯——為什么你對別人的‘善良’標(biāo)準(zhǔn)和對你自己的不一樣，而且，在我看來，遠(yuǎn)低于對你自己的？”

    “額···我哪兒知道啊，你如果不說，我自己是真發(fā)現(xiàn)不了?！?/br>
    在甄君的真菌視角下，賈君才發(fā)現(xiàn)了很多他自己從來沒有覺察到而且解釋不了的現(xiàn)象。

    “哎對了，先別糾結(jié)這事兒了，你趕緊跟大媽說一聲，下午再陪她嘮嗑兒，上來幫我歸置歸置家具?！?/br>
    “好。——哦對了，上午你買的碗什么的都到了，我都洗好了?！?/br>
    “哎呀，真好！你快去給大媽打個招呼去吧，剛才突然把你喊出來也怪不好意思的。”

    說著，賈君上了三樓，甄君拐進(jìn)二樓，當(dāng)他從大媽家出來之后，發(fā)現(xiàn)賈君趿拉著拖鞋正在樓道里百無聊賴地走來走去，還相當(dāng)心煩地?fù)现觳仓狻?/br>
    “這些蚊子真是把握機(jī)遇、迎接挑戰(zhàn)的好楷模！我在這兒不！停！走！動！且做著無！規(guī)！則！搖！擺！運！動！它們都能咬我，還咬我胳膊肘兒！”

    “你怎么不進(jìn)去？剛才送大爺出去的時候忘拿鑰匙了？”

    “昂——”賈君生無可戀地望著他。

    “怎么這么不長心，我不是怕你忘拿鑰匙，又配了一把備用鑰匙給你粘門墊兒下面了嗎？”說著他用腳踩了踩備用鑰匙黏貼處。

    “哦哦哦哦?。。∥业膵屟轿以趺赐耍?！”

    甄君無奈地?fù)u搖頭，掏鑰匙開門。

    隨著一陣“叮當(dāng)咔拉”的聲音，那一瞬間，賈君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

    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這一剎那，某些不知名的因素會忽然在映照在他的心中，反射出異乎常態(tài)的點點光彩。

    讓他感覺，他現(xiàn)在是真的在和身邊這個非人類大高個兒過日子，而且是踏踏實實地過日子。

    他們早上在同一張床上醒來。

    他們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他們一起給老易（易中天老師）截表情包，賈君坐在姜黃色沙發(fā)上，甄君坐在湖藍(lán)色沙發(fā)上。

    他們一起講畫風(fēng)清奇的社會主義笑話。

    他們并肩沖家具廠的大爺揮手。

    他們手里握著同一所房子的鑰匙。

    他們互相觀察、互相研究、互相照顧。

    他們共同經(jīng)營著同一段生活，賈君在外面跟實驗室大佬們打卦算命，甄君在小區(qū)里跟大爺大媽們打成一片。

    生活有時候就這么莫名其妙，能把如此莫名其妙的兩個個體，以一種莫名其妙的超自然方式捏在一起，讓他們以一種莫名其妙的方式和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