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人。”

    逆來順受是他的拿手好戲，主人的和顏悅色他真的消受不起。

    尚淮一口氣噎住，半晌才道，“你們森悅都不教奴隸察言觀色的？”

    本沒什么責問的意思，見執(zhí)歡磕起頭來，才發(fā)覺自己是說多錯多，自閉地叫了停，走去陽臺開始思考人生。

    沒法好好交流了，真的。

    思維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執(zhí)歡也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想來想去，只能是沒有第一時間主動請罰……但當時看新主人要給上藥，早就嚇得不知所措了，那料是溫和到幾乎沒有痛感的碘伏呢？

    反正是又惹了新主人不快，新賬舊賬一起算的話，也不知道要怎么算。

    直到尚淮呼喚他去幫忙洗菜，跪成雕塑的執(zhí)歡才膝行過去。

    不一會兒又像貓兒般四肢著地，優(yōu)雅爬行。

    從藝術(shù)的角度來看，是很美，但從尚淮的角度來看，執(zhí)歡就是沒事找事。

    好好走過來不行？爬來爬去是烏龜么……

    雖然吧，這小家伙爬行的姿勢比烏龜好看了不止一點點

    怕再說些會什么讓執(zhí)歡更加害怕，尚淮干脆直接命令他“起來”。

    果然這樣的方式要簡單有效的多，也不知道是怎樣的暴政讓這人學得如此誠惶誠恐，像是受不了別人的好般。

    嘆了口氣，還是吩咐執(zhí)歡開始干活，他可不想把早午飯跟晚飯混著吃。

    看了眼手上包著的創(chuàng)可貼，有些為難地到水龍頭下沖了手。

    主人沒讓取，但沾了水就白貼了……乘尚淮不注意，悄悄把創(chuàng)可貼取下放到灶臺上，然后開始洗菜。

    突然想起什么的尚淮回頭，看著他手泡的有些發(fā)白的小口子，一頭黑線地問：“我忘了你怎么也跟著忘，快去重新消毒，然后去飯廳等我?！?/br>
    “主人，沒事的，不疼了?！?/br>
    尚淮：……

    “我讓你出去，這里現(xiàn)在不需要你，懂？”

    又惹主人生氣了啊。

    執(zhí)歡咬著下嘴唇乖乖點頭，然后一步三回望的出了廚房。

    涂好藥又有些好奇這東西為什么不疼，翻來覆去看了包裝好幾遍，算著尚淮快把飯做好了，于是跑到餐桌的主位邊上跪好候著。

    前兩天兩人吃得隨意，不是外賣就是面包，所以有時在陽臺有時在客廳，也沒講什么規(guī)矩，這次是兩人第一次在餐桌上吃，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

    尚淮哭笑不得地看著小家伙跪在地上，佯裝生氣，

    “我是你請的保姆嗎？炒菜添飯端碗都我一個人來？”

    懊惱不已的執(zhí)歡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完了，又做事了。好一會兒沒聽見動靜，偷偷抬眼瞧尚淮，看見新主人抿著的唇，嚇得又是一機靈，再抬頭，撞進尚淮滿是笑意的眸子，才松了口氣般說：“那奴這就去?！?/br>
    說完竟還想爬去廚房，被尚淮呵斥，“給我起來?！?/br>
    手撫上奴隸因長期跪立而泛紅的膝蓋，有些心疼，但還是故作嚴厲地說：“下次再敢不經(jīng)我允許就跪，鞭二十?！?/br>
    原來新主人不喜歡我跪啊。

    是不是因為把膝蓋磨紅了讓他不開心？

    可是我已經(jīng)很小心地跪了，這點小腫脹是在所難免的嘛……

    委委屈屈應了是，走去廚房添飯。

    看他轉(zhuǎn)身時有一點小失落，尚淮愧疚心都要爆棚了。

    這么可以欺負這個小可愛啊啊啊。

    酸成檸檬精的某損友再次來訪時，直罵尚淮是暴殄天物。

    千金難求的小島奴啊，怎么被慣成了這幅德行。

    倏然是“女主人”的姿態(tài)，懶洋洋在沙發(fā)上趴著吃薯片，看……看。

    “尚大爺你是不是有病啊，把性奴隸當老婆養(yǎng)？”

    這人說話向來沒什么顧忌，直來直去，倒是執(zhí)歡被嚇得變了臉色，忙滑下去跪好，嘴邊還掛著薯片渣。

    尚淮拉他起來，怒視損友道：“就是老婆，嫉妒我老婆長得比你好看啊！”

    損友：……

    這么說好像也沒錯。

    像尚淮這種，壓根不指望他能找個賢妻良母，相較于五指姑娘，何極島出來的可不就是當老婆的最佳選擇嗎？

    溫順、可人、素質(zhì)好，各種情趣都能陪玩兒，多好。

    “可他只是個奴隸啊喂！”

    聽到這句執(zhí)歡像受了刺激般縮進尚淮的懷里，眼圈不由自主紅了起來。

    尚淮盯著損友不說話。

    艸，好個小狐貍精，尚淮你見色忘友，哼！

    內(nèi)心小聲bb，最后還是屈從在老友的yin威下，不情不愿道歉：“那啥，對不起?！?/br>
    跟一個奴隸道歉，太掉價了有木有，

    “我，不，該，把你，當奴隸！”

    基本上是往外蹦的詞，好生咬牙切齒。

    本就是奴隸，那里有什么當不當?shù)摹?/br>
    剛剛還只是眼淚打個轉(zhuǎn)，這回是直接掉了下來。

    尚淮心疼地給他抽了張紙巾擦眼淚，損友見情況不對，忙小小聲問：“老淮，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明天帶他回山悅，你說呢？”

    損友90度仰望天花板，確定是“山悅”不是“森悅”了后罵了句臟話，隨后補上，“萬年鐵樹開了花，可喜可賀啊?！?/br>
    “滾。”

    云里霧里的損友滾出了尚淮三室兩廳的小公寓，前往遙遠的吧啦啦啦魔仙堡了。

    從聽到“山悅”起，執(zhí)歡就僵在原地。

    那是他的調(diào)教師常提起的地方。

    ——山悅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Y市一把手們的聚集地，何極島除了十年一度的島慶以外，還會有各種方式輸出島奴，“送禮”便是其中之一。而山悅別墅區(qū)，平均上是每棟有兩個島奴，據(jù)說島上人人皆知的蕭四少，最常住的地方也是山悅。

    既然尚淮的家是在山悅，那想來是知道何極島的。

    帶他回山悅……

    越想越怕，要開始了嗎？溫柔寵溺過后的雷霆暴雨。

    “執(zhí)歡，歡歡，沒事了。別跪著，怎么了？你抖什么?！?/br>
    尚淮好奇地問。

    對啊，抖什么。

    意料之中而已。

    展開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慢慢站起來。

    主人，這游戲，我陪你玩到盡興。

    被燦爛又蒼白的笑容晃得失了神，尚淮用冷漠掩飾尷尬，“我之前說過什么？”

    “回主人，您之前說，未經(jīng)您允許，擅自下跪，鞭二十?！?/br>
    吐字清晰，聲音響亮。

    “嗯，再加一條，下次回話再這么啰里啰嗦的，加五下?！?/br>
    尚淮翻了個白眼道。

    “是?！被氐煤啙嵜髁?。

    說是這么說了，但怎么打又是另外一回事，晚上兩人在主臥室相對無言。

    良久后，尚淮問：“執(zhí)歡，你以前是怎么挨打的？”

    不是故意給難堪，而是他從來不混這些個圈子，僅有的一點認知也是來自于看片時不小心點錯的DVD以及損友們的口口相傳。

    大約要根鞭子或者什么情趣用品吧。

    執(zhí)歡：……

    “要分情況的，

    若是犯了錯，會拖到刑罰室去吊起來或者綁起來打，”

    他咽了口唾沫接著答，

    “還有是例行挨鞭子的那種，也會去刑罰室，島上大人們說，奴都是賤骨頭，要時常敲打著，所以會每月點些人去挨‘月罰’，

    另外偶爾有大人心情不暢，也可以找等級低微的奴隸打一頓，一般不會有人說什么的，畢竟……是奴隸而已。

    如果是提前被指定了調(diào)教師的，比如奴，就很少被其他大人點去，但奴的調(diào)教師會給奴進行‘耐痛訓練，也就是經(jīng)常會讓奴用身體試不同的鞭子，有時候會蒙著奴的眼睛，連續(xù)打十下，讓奴猜這是什么種類的刑具，到后期……”到后期我甚至能分辨得出打在身上的是多粗的鞭子，哪種材質(zhì)，什么工藝，出自島上哪位制作師的手。

    尚淮打斷了他心平氣和的陳述。

    沒有半點賣慘的跡象，但他就是聽不下去。

    這孩子得吃過多少苦頭？

    那個地方，沒有人權(quán)嗎？

    是了，人權(quán)當然有，但不屬于奴隸。

    終還是沒忍住，問他，“為什么你身上半點傷痕都沒有，是被保護得很好嗎？”

    保護？

    執(zhí)歡覺得甚是荒涼。

    怎么可能有人保護他呢，這種事，奢望都不曾有過。

    他喜歡一個人，便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他，可惜奴隸的愛，一文不值，甚至是罪惡的。

    那里敢求有人保護他，能少傷一點便就感恩戴德了。

    澀澀道：“不是。出來的之前，島上會統(tǒng)一安排植皮手術(shù)的，那些除不掉的鞭痕烙印傷疤，會隨之消失?！?/br>
    植皮？！

    尚淮搖頭，憐惜道，“那得多疼?！?/br>
    本是無心之語，卻聽得執(zhí)歡感動非常。

    從來，沒有人問過他疼不疼，一直把疼痛當做習慣的人，突然有人問起，才恍然發(fā)現(xiàn)，他本可以叫疼的。

    但這滋味還不如自欺欺人呢。

    當夜，兩人什么都沒做，并肩躺在床上，無話一晚。

    尚淮回想起，他前些天上藥的樣子，怕是，以前留下了什么陰影吧，看起來執(zhí)歡并不是怕疼的孩子，又是怎樣的經(jīng)歷，才讓他如此膽怯呢？

    沒有頭緒，但他暗自下定決心，往后定要對執(zhí)歡好。

    天亮后執(zhí)歡一如既往地恭順無比，仿若忘記昨夜枕邊人對他的憐憫情緒，至此他仍然把新主人的手下留情當做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要去山悅了啊，那得是怎樣的地方呢，是像島上高階調(diào)教師住的小洋房，還是像南風區(qū)游客們住的海景房。

    或者都不是，畢竟達官顯貴們住的地方，應該是別墅，還是超級豪華的那種。

    猜的不錯。

    四層樓的建筑，且光客廳占地面積就快趕上尚淮那三室兩廳的總面積了。

    來的人似乎有點多。

    甚至是……四少。

    對島主本能的畏懼讓執(zhí)歡全程不敢抬頭，要不是尚淮有令在先，他一定會毫不猶豫跪在主人腳邊，像島主帶來的那兩人一樣。

    大抵還是些場面話，執(zhí)歡聽不太懂的那種。

    一屋子里除了，還有尚家父母和尚家兄弟外，還有尚淮邀請的幾位好友。

    為什么要帶自己來？

    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飯點，保姆布好菜，執(zhí)歡跟眾人在一張桌子上用餐，斜對面便是蕭昊，光想著就拿不穩(wěn)碗筷，提心吊膽地夾菜，老是不成功，一股挫敗感涌上心頭，收回手刨起了米飯。

    一筷子番茄牛腩出現(xiàn)在碗里。

    “夾不到的就說，我給你夾?！?/br>
    就像對幼兒園侄女說的一樣，夾不到我?guī)湍恪?/br>
    大家看這狀態(tài)倒是心照不宣，看來這就是今天的正角兒了。

    尚母眼睛賊亮地盯著執(zhí)歡。

    特別好奇什么樣的男人能把她萬年不近女色和男色的兒子勾搭走。

    身材嘛，自然沒得挑，樣貌也是極為標志……

    默默算了下，自家兒子應該是上面那個，嗯那就放心了。

    然后是情理之中的公布關(guān)系，在場對他出柜這事都沒什么驚訝的反應，一來是提前就接到過提醒了；二來是尚淮這人，特立獨行慣了，就是宣布自己打算打一輩子光棍都不足以為奇，現(xiàn)在有了個伴兒，無論男女，總是好事一樁。

    只有主角本人，執(zhí)歡小朋友聽得云里霧里的，什么意思，結(jié)婚？

    連戶口都沒有的他拿什么扯證。

    用好幾天追完了榜上有名的家庭倫理劇和社會倫理劇后，小島奴建起了新的世界觀，雖然他依然想著不會天上掉餡餅，但他也知道，這個世界觀里，應該是人人平等的，當然，這是他的新主人把他當人的前提下。

    想過真是遇上了好人家，也做好了這只是尚淮的一些小手段的準備，萬萬沒想到尚淮居然真的想邀他共度余生。

    何德何能。

    “四少，借一步說話。

    執(zhí)歡懷疑自己在做夢。

    一定是這幾天電視劇看多了，像霸道總裁愛上咖啡廳服務員一樣不可思議。

    蕭昊跟尚淮無太大交情，今天賞臉來是看在尚父的面子上，鄰居多年，蹭頓飯聯(lián)絡聯(lián)絡感情也說得過去，只是這頓飯的邀請是尚淮發(fā)出的而已。

    大抵知道他的意思了，給這小奴隸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四少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捻起執(zhí)歡的下巴，左右搖晃打量搖晃了一番，問：“你就是想跟常奈談戀愛沒成功的那個執(zhí)歡？”

    如驚雷轟頂。

    這事，連島主都知道了？

    第一反應是扭頭觀察尚淮的表情，見其只是略有震驚，才放下心來，恭敬回答：“回四少話，是我?！?/br>
    蕭昊松開手，打趣道，“你現(xiàn)在可是尚家兒媳婦了，這態(tài)度就不必再唯唯諾諾的。”

    執(zhí)歡驚喜抬頭，這是四少親口承認他了？

    事情到此便告一段落。

    約莫兩周后，尚淮和執(zhí)歡扯了個紅本本，開啟了蜜月生活。

    按尚淮的話來說，這叫先婚后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