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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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麗記得自己青少年時期跟梅麗莎一起旁觀過罪犯的審判。 審判本身不公開,她們是沒有被邀請的。但是梅麗莎不知怎么聽說了裁判所要審一個跟她們年紀相仿的婦女,非得拉著她過去看看。于是她們就在潛行的掩護下,蹲在成列的柱廊上觀望神官如何審問罪犯。 那給艾麗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因為當(dāng)那個女人否認罪狀,試圖提出原告是污蔑的時候,神官一聲號令,讓一群打手過去折磨她。她當(dāng)時驚得手里的零食都掉了,但在梅麗莎的阻止下,她什么也沒做,眼睜睜地看著女人經(jīng)受折磨,最終承認了自己紅杏出墻,聚眾yin亂。判決是把她推到廣場上吊死。梅麗莎說這樣的事兒很正常,要是不請十幾個辯護者來幫忙,打造聲勢證明她無罪,那么一切就由神官說了算。 艾麗永遠不會覺得這樣的事情“正常”。她有段時間經(jīng)常做噩夢重見那個可憐女人。但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很多見。 在她出生和長大的地方,一個人被控告時,往往已被視為有罪了。這樣的人自然很難保住尊嚴,甚至連性命也不能自己做主。 所以衛(wèi)兵們過來拽她出去的時候,艾麗對他們動作的粗暴毫無意外。 “你會晚點受審?!?/br> 那是她很長時間內(nèi)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前一天晚上沒能休息得很好,盡管有毯子和古雷克的身體幫忙保暖,還是手腳冰涼,四肢發(fā)麻,而且一直盤算著今天該如何行事,無法放松下來。這直接導(dǎo)致艾麗現(xiàn)在渾身酸痛,沒有掙扎的力氣,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跟古雷克分開了。等到了室外才想起,古雷克是先她一步被帶走,參加上半場審判,而她的是下半場。 有人往她的頭上套了個東西。她的視野徹底黑暗下來。沒人叫她動彈。于是她直直佇立在寒風(fēng)中。又過了不知多久,她被推著站起來,從現(xiàn)在的地方走向別處,全程被背后頂著的武器所指揮。 “二號被告人帶到?!?/br> 艾麗聽到衛(wèi)兵的喊聲,然后她被狠狠往前推了一把。這下搞得她差點跌倒在地,還好平衡了重心,在關(guān)鍵時刻穩(wěn)住身體。 這里似乎是一個全新的空間,很寬敞,但未必很空曠,因為周圍的聲音嗡嗡作響,如同潮水般涌入大腦。 “這就是她啊,那個人類?!?/br> “竟敢闖入奧克多姆行刺國王,真是膽大包天?!?/br> “這樣的家伙必須處以極刑,然后把消息傳播出去,警告那些心懷不軌的異族人?!?/br> “沒錯,可惡的人類必須被處死?!?/br> 這類嘀嘀咕咕都刻意壓低了音量,似乎是為了遵守某種默認規(guī)則,但還是被艾麗聽得一清二楚。她扯了扯干裂的嘴唇,真心實意地希望他們的愿望能實現(xiàn)。 在弄死她自己這件事上,她和獸人們絕對站在同一條陣線。 事實上,她選擇活到現(xiàn)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獲得當(dāng)庭說話的機會,這樣才能把所有的罪責(zé)攬下來。她不敢說自己能讓古雷克摘個干干凈凈,但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比她什么都不做要來得好。等到法官得知她的罪大惡極,自然會同情古雷克,對這個被惡人脅迫就范的治療師網(wǎng)開一面。 不過話說回來,這里應(yīng)該是她的審判現(xiàn)場才對吧,為什么四周好像有很多人圍觀的樣子? 艾麗納悶,想看看什么情況,眼睛卻仍被頭套蒙著。輕微的灰塵味、肥皂味和來源不明的汗臭味融入空氣,一起在鼻子附近游走。她只能聽到有個人走進來,然后周圍的聲音逐漸變小了,滿堂肅靜,仿佛僅剩她的呼吸聲。 那個人坐下了。 “被告人,你的姓名?” 正前方傳來的嗓音低沉渾厚,充滿雄性氣息。艾麗花了點時間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被法官問話了。但她之前就已經(jīng)得知獸人王會親自審理案件,意思就是,她現(xiàn)在面對的就是獸人王?起碼六十歲的長者了,還有這等精力,真不一般。這地方的法庭也是夠奇怪,這樣把被告人的臉蒙著,讓很多事情都變得不方便了。 “艾麗,”她回答。孤兒院的孩子大多都沒有姓氏。所以她從出生開始是艾麗,死去時也會是艾麗。 “你的年齡?” “二十歲?!币部赡苁嵌粴q。她不太記得自己從未慶祝過的生日。 “你的身份?” “影子條約098號成員。” 艾麗說出這句話,四下靜默。 然后,突然間,周圍一片嘩然。 “她承認了!” “果然跟古雷克圣手陳述的一樣,她屬于一個邪惡人類組織?!?/br> “為什么還不把她拖下去施以絞刑?” “就是,拖下去絞死吧?!?/br> “絞死!絞死!” 不是,這些人到底是誰?為什么都在旁邊七嘴八舌地議論?艾麗心里納悶。一般庭審都不會讓閑雜人等進來吧。這些人既不像是辯護者,也不像是律師,她只能聽出他們擁有獸人獨特的粗獷聲線。 而且他們提到了古雷克?考慮到他的審判提前她進行,現(xiàn)在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而他們都知道他交代了什么,看來他們是連續(xù)兩場審判都要圍觀? 就算好奇大膽如梅麗莎,也只是看完一場審判就失去興趣,然后拉著她繼續(xù)逛街了。這些獸人可真是奇怪。 “肅靜!”獸人王突然爆發(fā)出來的聲音蓋過所有人,鎮(zhèn)住逐漸增強的“處死”呼吁。艾麗聽到身后還有一些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不過已經(jīng)變得微不可聞。 “被告人,你是否明白在此之前已有一場審判,提到了與你有關(guān)的事?” “明白。”古雷克被問到她的事也是理所當(dāng)然。按照他的個性,肯定是老老實實,問什么就答什么。不過艾麗有點摸不準他具體透露了哪些東西。但愿不會跟她的說法有所沖突。那個獸人應(yīng)該沒有愚笨到在這種關(guān)鍵場合下編造謊言吧? “很好。那我希望你不會胡言亂語,因為我們已經(jīng)有了多方的陳述,并且搜集了相關(guān)證據(jù)。下面告訴我,你進入奧克多姆的目的是什么?” “殺你?!?/br> 又是短暫的喧嘩。被另一道聲音大聲呵斥著制止:“誰再蔑視公堂就會被打斷雙腿扔出去!” 等等,那不是…… 在聽出那個亢奮的聲音是來自埃格莫克時,艾麗不自覺咽了咽口水,攥緊的手心微微冒汗。理智告訴她,他只是來維持秩序的,仍免不了緊張。但不是恐懼。她已經(jīng)度過了恐懼的階段。 無論他在這里做什么,維持秩序也好,看她笑話也好,隨他去。她應(yīng)該做好自己的事情。她必須做好自己的事情。 法庭安靜下來。跟剛才相比堪稱死寂。艾麗甚至聽得到前方法官翻頁的聲音。 “你對此具體采取了什么行動?”獸人王語氣平緩,歲月磨礪出的男低音從容不迫,仿佛不是在審問一個試圖謀殺自己的人,而是在談?wù)撨@幾日的天氣。 “我潛入了王宮, 試圖找到你寢宮的位置。” “成功了嗎?” “失敗了,因為被埃格莫克攔下?!?/br> “失敗后你去了哪里?” “我……”艾麗略有一絲遲疑,不完全確定自己想要說什么。她沒有想到獸人王作為法官會問得如此細致入微。當(dāng)年的神官可謂是草草應(yīng)付,糊弄了事。她以為獸人族也會這樣,但他們的審判過程似乎有些不一樣。 “公堂上容不得謊言和扭曲的事實,”聽出她的猶豫,獸人王的聲音忽然嚴厲起來?!叭绻阍诖司幵熘e言,你和另一個被告人都可能被處以極刑。絞死對你們來說將是過于仁慈。踐踏法律之人必要受罪,以最緩慢和痛苦的方式迎接死亡,明白嗎?” “……明白了?!笨磥硭麄儗Υ龑徟幸J真得多。至少這場是如此。 艾麗原本考慮過杜撰一些事情,但現(xiàn)在看起來,那樣做不是好主意。搞不好這里有東西正在實時監(jiān)測她的話語真實度,但不讓她看見,所以才有了這個頭套。此外,室內(nèi)流動的微弱能量氣息也不容忽視。貿(mào)然說出的假話可能被識破,從而干擾到她的目的。為了讓她的陳述顯得可信,她必須把真相說出來,因為俗話說得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真相。不同角度的真相會制造截然不同的印象。與其公然撒謊,還不如選擇性提供信息,引導(dǎo)他們得出她想要的結(jié)論。 “失敗后你去了哪里?”問題再次拋過來。 “我只想著逃跑,漫無目的,身受重傷。昏迷時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但我醒來后就在一個獸人的家里了?!?/br>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可能一路留下了許多痕跡。像是血液、腳印這之類的東西,卻從未考慮過它們背叛她蹤跡的可能性。要是她但凡有一點警覺,就可以想到獸人族官兵隨時可以通過這些線索找到她,而不是沉溺在自以為可以得到的幸福假象里,連累著古雷克一起背上罪名。 艾麗垂下眼睛。 “我設(shè)想那個獸人就是古雷克?” “是的。” “他對你做了什么?” “他治療我,因為我威脅他?!?/br> “你是如何威脅他的?” “用武力。我多次用銳器襲擊他的要害,好讓那個懦弱的蠢貨明白誰掌握控制權(quán)。” 艾麗話音剛落,周圍爆發(fā)出一陣憤怒的私語。 “懦弱的蠢貨?!古雷克圣手才不是那樣。我有一次見過他出診,他并不怕造訪傳染病患者的家,并且會確保隨行人員都做好必要的防護。” “對啊,我也是這么聽說的!這個人類居然當(dāng)庭說出這種話,太囂張了?!?/br> “不但試圖謀殺國王陛下,還如此迫害我們寶貴的治療師,這個人類簡直作惡多端,罪無可恕?!?/br> “絞刑對她來說太輕了,必須給她更嚴酷的懲罰!” “說的很對!” 這些獸人待這里的意義似乎就是評論她。或者,更準確的說法是評論這個案件。艾麗若有所思。她還真沒見過這樣的事情,招呼一群人來法庭對罪犯評頭論足。不過這樣也好,他們積極表達意見,她就能更好地衡量局面了。 盡管如此,當(dāng)聽到“把她釘進墻里,四肢灌上水泥,再把墻砌起來,活活悶死”的呼喊聲突出重圍,變得越來越響亮、越來越一致,艾麗還是從內(nèi)到外打了個寒顫。 看起來……家鄉(xiāng)那些關(guān)于獸人殘暴的傳聞不是空xue來風(fēng)。 “肅靜!肅靜!”某些東西碰撞,發(fā)出重重的響聲。獸人王的嗓音帶了些惱火。“埃格莫克,你是干什么吃的?” “我,呃,陛下恕罪……”艾麗第一次聽到埃格莫克用這種語氣講話。不得不承認,她感到很新奇。如果不是鐐銬的緣故,她真想摘下頭套看看他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不過她暫且只能滿足于他突然變回正常的吼叫聲:“雜種們!想死是吧?我現(xiàn)在就來把你們一個個的腿都親手折斷!” 一陣sao亂。有人在奔跑和尖叫,上下跳躍,巨響連連,震得實木地板抖了抖,艾麗盡量站在原地不動,茫然地懷疑自己究竟是在法庭還是菜市場。 好不容易等到周圍消停了,安靜下來,她聽到埃格莫克粗重地呼吸著,像是干了什么體力活一樣,哼哧哼哧地跑回了原位。 “審判繼續(xù),”獸人王宣布道,發(fā)出翻頁的響聲。“被告人,你在古雷克的家里躲藏了多久?” “一個月?!?/br> “他是否嘗試過舉報你的所在?” “他……”艾麗停頓了一下。獸人王明顯想要借她之口判斷古雷克的主觀意圖。這個問題絕不能掉以輕心?!皯?yīng)該想過,但是我確保了他無法做出任何對我不利的事?!?/br> “如果他把你的情況透露出去,你會怎么做?” “我會趕在衛(wèi)兵過來之前,把那個出賣我的家伙剁成十幾塊,塞進冰柜,防止腐爛,這樣我離開以后,別人也不會找到他?!?/br> 艾麗說完,豎起耳朵,意料之中聽到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不過興許是剛才被埃格莫克弄怕了,這次,沒人大喊大叫。艾麗有點莫名的失望。她感覺自己臨時想出來的這段臺詞很不錯,狠毒的同時,還有基于現(xiàn)實的nongnong畫面感。 “這么說,他完全是出于對你的畏懼,才把你窩藏在家里這么長時間,沒有向?qū)m廷方面告發(fā)你了?” “是的,”艾麗回答得干脆利落。“他這段時間一直處于我的控制下?!?/br> “哼?!鲍F人王發(fā)出不置可否的聲音。又是翻頁的動靜,然后艾麗聽到他沉吟,“你明白你被指控危害種族安全、一級謀殺、綁架這三項罪名嗎?你本來還可以被指控更多的罪名,但是……”微微頓住?!澳憧雌饋硪矝]有否認自己罪行的意思,對吧?” “沒有。” “你不打算作任何的辯護嗎?” “辯護什么,陛下?” “關(guān)于你為什么想殺我。為什么一直留著古雷克的活口??紤]到現(xiàn)場沒有律師,現(xiàn)在你可以陳述任何可能存在的苦衷。等到我做出判決以后,你將不會被給予喊冤的機會?!?/br> 原來還有一個給自己辯護的機會。獸人族法庭真奇特。艾麗想了想,決定朝著相反的方向來,把自己的罪名進一步落實。 “為什么想殺你,很簡單啊,因為你的人頭可是價值千金。誰都不會嫌自己錢少的吧?”這些都是客觀意義上的事實。只是稍微經(jīng)過篩選就變得符合她的意圖。艾麗面不改色地繼續(xù)說,“至于那個治療師,我原本沒想留他的活口,但突然發(fā)現(xiàn)他在宮廷里身居要職,有通行證可以隨意出入,然后我就想到可以竊取他的生物印記,出入王宮也不會被魔法屏障探測出異常?!?/br> “什么?環(huán)宮屏障還能被這樣饒過?”獸人王大吃一驚?!拔业陌脖2筷犚恢倍紱]發(fā)現(xiàn)嗎?” “啊,”埃格莫克趕緊說,“這個小漏洞馬上就會被修補!明天!” 艾麗撲哧一笑。“總之我沒有什么苦衷喔。被抓住只怪我粗心大意?,F(xiàn)在無論如何也難逃一死,那告訴你們真相也無所謂了?!?/br> “真相是?” “這件事是我一人所為,跟那個治療師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沒有參與過我的行動,也沒有主動為我提供支持。” 現(xiàn)場陷入靜默。獸人王暫時沒有提出新問題,也沒有繼續(xù)翻頁,似乎正在沉思。而之前吵吵嚷嚷的那些獸人聽眾,此時奇異地安靜,一言不發(fā)。要不是艾麗還能聽到他們的呼吸聲,她差點以為他們都已經(jīng)被扔出去了。 “你知道嗎,”慢吞吞地,獸人王重新開口?!肮┏銎渌锓甘强梢詼p刑的。如果你有證據(jù)表明古雷克參與或幫助刺殺,你可以免除死刑。我在此以君主的身份給你承諾。” ???獸人王這是不相信古雷克的清白,想讓她陳述他到底還是犯了罪? 這好像,不對吧。 艾麗眨了眨眼睛,茫然地面對著黑暗。 “如果古雷克沒有參與,他就可以被釋放,是嗎?” “是的。” “那我沒有證據(jù)。” “你確定沒有嗎?這是你的最后一次機會。證明他是你的共謀,然后你們兩個都只會坐牢,不會死刑。當(dāng)然,你是無期監(jiān)禁,他則是二十年起步。” 二十年?古雷克人生這么大的一部分都要浪費在暗不見天日的牢獄里,就因為好心救了她一命? 他絕不該被這樣對待。 艾麗喉頭滾動。“……沒有。” 跟無期監(jiān)禁相比,死刑也沒有糟糕出多少。這本來就是她意料之中的結(jié)局。現(xiàn)在終于來臨了,她也沒有特別大的心情波動,只是……大概以后再也見不到她的獸人了。 不過,能擁有過去的一個月,與他日夜相伴,已經(jīng)很好很好了。 “原來如此。” 獸人王冒出一句點評,但是艾麗沒太懂他的意思。是心里已經(jīng)判斷好案情了嗎? 艾麗僵直起來,等著最終的判決被宣布。不管如何說服自己做好了準備,真的來到這一刻,果然還是免不了內(nèi)心忐忑。仿佛知道有一把利劍懸在自己頭上,馬上就要落下。但在劍尖真正刺穿她頭顱之前,總歸要祈禱一下,希望自己不會太痛的。 “摘下被告人的面遮。” 這聲命令一出,艾麗就感覺自己頭上少了個東西。 熾亮的光線突然充斥了視野。艾麗有些不適應(yīng),低頭眨了眨眼睛,看到光滑的地磚上明晃晃倒映著一盞大吊燈。 她扭頭看了看,果不其然,二十余個獸人坐在她背后的兩排長凳上,直愣愣地圍觀她。一個獸人頭上頂著腫起來的包,齜牙咧嘴,可能就是之前叫喊聲最大的家伙。她的視線朝著墻邊轉(zhuǎn)移,將埃格莫克的樣子收入眼底。他看起來跟平常沒什么兩樣,換了身端莊的常禮服,臉上還帶著前天戰(zhàn)斗時留下的少許青紫。他似乎感應(yīng)到她的目光,面無表情地回視,讓她揣摩不出他正在想什么。 倒不是她有興趣知道。 艾麗看向自己的前方,訝異地發(fā)現(xiàn)一個水晶球懸浮在眼前。表面光滑圓潤,內(nèi)部則是透明的,空空如也。明顯的魔法填充這個水晶球,理應(yīng)化作一股能量持續(xù)運轉(zhuǎn),但此刻,它似乎處于休眠狀態(tài)。 艾麗搞不清這個水晶球的來歷,只能猜測到是法庭上的某種用品?,F(xiàn)在暫時沒有派上用場。 她放棄了進一步推斷,視線落到自己正前方的法官身上。獸人王長得跟她憑聲音想象出的形象差不多。他坐在長桌后,一襲紅袍,朱顏鶴發(fā),臉上皺紋密布,但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幾乎是第一眼,艾麗就能看出他緣何受到古雷克的尊重和人民的喜愛。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平和冷靜的氣質(zhì),特別是在一個經(jīng)常被視為粗魯?shù)姆N族里。 “在茫茫蒼穹的見證下,憑著獨眼神賜予的神圣權(quán)利,我已知悉本案內(nèi)情,現(xiàn)做出如下判決?!?/br> 艾麗聽到一道沉甸甸的聲音。獸人王吐字清晰,每個字緩緩道來,像是故意把這一刻拉長,好折磨她的神經(jīng)。 “二號被告人作惡多端,且毫無悔改之意,將被處以死刑。神明慈悲,允許她飲下蟻蛇的毒液,即刻麻痹心臟,自我了斷。” 艾麗斂眉垂首,默然不語。 一名衛(wèi)兵過來呈上了木碗。碗里是紅色的液體。聞起來好像有點熟悉。艾麗疑惑地動了動鼻子,想不起自己什么時候跟蟻蛇的毒液打過交道。不過她又不了解全世界的所有動物?;蛟S這是獸人族的什么致命毒蛇,其毒液被提取出來用作毒藥。 只是,感覺挺諷刺的。 被毒物控制一輩子,本以為擺脫了,到頭來還是死于毒物。 被在場所有獸人注視著,艾麗從衛(wèi)兵端著的托盤上拿起木碗,一飲而盡。 沒有想象中難喝。有點酸酸甜甜。 她把碗放下,周圍突然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 “這個人類還真的喝了。” “而且一點猶豫都沒有,明知道自己會死?!?/br> “這不就是跟古雷克圣手提到的一模一樣……” “不會吧,難道真是他說的那樣?” “太難以置信了,也許她真的無罪?!?/br> 他們在說什么? 艾麗頭腦暈暈的,感覺毒液發(fā)作了,但神智還是大體上清醒。她望著衛(wèi)兵退下去,從側(cè)門處離開,忽然懷疑起自己是否身處于現(xiàn)實,抑或這是一場夢。 不能怪她這樣想。這一切似乎太巧了。仿佛他們早就計劃好了用毒液處死她,早就安排了一個人在外面等候,在時機成熟的時候進來,給她灌了藥就走。但是,獸人王怎么可能提前預(yù)測到她會放棄辯護,直接承認自己的罪行,然后自己會當(dāng)庭賜死他?那除非是像人類一樣,審判只是走個過場,真正的判決提前就下達好了。 真是如此嗎? 艾麗環(huán)視四周。所有的獸人都異常安靜。衛(wèi)兵們站得筆直,如同雕像一般。墻邊的埃格莫克不發(fā)一言,滿臉陰晴不定。長椅上的圍觀群眾則是交頭換耳,竊竊私語。法官席上的人則是若有所思,審視著她,然后露出了然的表情。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艾麗微微張開嘴,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還沒有倒下,器官運作正常。別說心臟麻痹了,任何一個部位都沒有麻痹感。 可是,明明說毒液喝下后就會即刻發(fā)揮效果,讓她自我了斷來著…… 為什么她還沒死? “我想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很多的疑問?”獸人王終于說話了。在看到艾麗點頭承認后,他揮了揮手,示意旁邊一個獸人到艾麗那里?!皶泦T,去開啟幻影儀,給二號被告人回放上半場審判。” 書記員依言過來,在艾麗疑惑的目光中,舉起手臂觸碰了空中的水晶球。 猛然間,光影變幻,拉開畫幕,眼前出現(xiàn)了另一個法庭。 說是另一個法庭也不太準確,因為艾麗可以確定這就是她現(xiàn)在所處的地方,裝潢布置一模一樣,法官、書記員、守衛(wèi)乃至圍觀群眾都是同一批。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站在被告人席位上的不是她,而是古雷克。 這顯然就是上半場審判,其過程被水晶球記錄下來了。而現(xiàn)在,在獸人王的授意下,她正從第三方的視角觀看古雷克的受審過程。 艾麗咽了咽口水。 她有種預(yù)感,接下來的旅途將會非常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