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泡桐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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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葛梁?誒對了,江暉你不是有朋友在那邊嗎?” 副駕駛座上的江暉一直將視線對著窗外:“嗯?!?/br> “那你要不要跟我?guī)煾敢黄???/br> 江暉立刻道:“不用了,我去葛梁干什么?!?/br> “看你朋友啊?!?/br> 后座的盛豐林一巴掌拍在祝青云頭上:“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玩心這么重?” “哪有……”祝青云甩著頭掙開盛豐林的鉗制,“我也是陪朋友出來好吧?!?/br> 江暉將手機向下扣在膝蓋上,視線依舊對著窗外。盛豐林乜斜著眼看他,見狀趴在副駕駛座椅背上湊近了笑道:“沒信號吧?” “……嗯。” “在這兒啊,還是衛(wèi)星電話好使?!笔⒇S林往后一靠,余光觀察著江暉的微表情,自他上車尹始目光就沒離開過這個人。“可惜了,我們那警車上有。你要打給誰?急不急?” “沒什么重要的?!苯瓡熮D過臉微笑了笑,直接將手機收進口袋里,然后拿出煙盒,“聽青云說,您愛抽兩口?” “嚯,紅好貓。”盛豐林沒跟他客氣,拿了一支放在指間,手指拈動半天,最后卻沒有點著。江暉主動遞上打火機,盛豐林擺擺手:“好煙得省著抽。”反手將煙別在了耳朵上。 汽車平緩奔行。祝青云打開車載音樂,問他師父去葛梁到底是干嘛;盛豐林回答說是出差,那邊有個聯合會議,春夏兩季盜獵活動又開始猖獗,必須嚴防死守,這不是開會轉達上頭的精神來了。 祝青云哦了一聲,沒再追問。江暉將那枚打火機緊緊攥在手心里,他畫箱里其實裝著一臺衛(wèi)星電話,但現在根本沒辦法拿出來——盛豐林就坐在他身后,他甚至沒有一個足夠合適的理由打開后備箱。 “你那案子什么情況啊?” 盛豐林就像在問中午吃什么一樣隨口甩出這個問題。江暉看了祝青云一眼,祝青云專注開車,只回了一個眼神,解讀不出更多情緒。 “非吸,上訴,改判。其實沒什么稀奇的?!?/br> “改判無罪,挺不容易的吧。你那律師證怎么吊銷的?偽證?” “年輕不懂事,總想著拿下官司,當事人又求到我這里,一時沖動就這樣了。” “你這樣的藝術家也會沖動???”盛豐林呵呵笑了一聲,“后來怎么解決的?” 江暉稍稍松開手,掌心一層熱汗?!耙晃慌笥寻盐覔瞥鰜砹?。他幫了我很多?!?/br> “我猜……如果不是這位朋友,你應該也不會被卷入非吸案里,對嗎?!?/br> “朋友的忙總是要幫的。再說了,之前他為了把我撈出來,費了不少功夫?!?/br> “所以你要為他賣命?” 祝青云清了清嗓子,“師父你想說什么?” 盛豐林沒理他。江暉極快地吐出一口氣,幾乎像是一聲輕笑了:“盛警官,這話說得有點重了吧。都是朋友,幫個忙,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 然后一指窗外,“青云,把我放這兒就可以?!?/br> 幫著江暉抬下畫箱畫材,祝青云回到車里,盛豐林已經坐上了副駕駛座,手里不斷轉動著那支煙。 “他又不是犯人,師父你干嘛那樣說話?!?/br> 盛豐林嗤了一聲,“開你的車?!?/br> 祝青云一腳踩下油門,“哦?!边^了一會還是忍不住開口:“江暉……真的有問題嗎?” “有沒有問題你自己看不出來?”盛豐林擰住他的耳朵,“你是個警察!眼睛呢?腦子呢?!” 目送汽車遠去,江暉展開畫紙夾在畫板上,靜靜地坐了半個小時,一筆都沒有落。 他在想自己的一舉一動是否當真錯漏百出,在那個老警察的眼睛里是否當真無處遁形。 越想越坐不住,他站起來,筆上的顏料擦過畫紙,一道猙獰劃痕。 一輛破破爛爛的小吉普晃悠悠出現在公路上。江暉收好畫材,吉普車上蹦下來一個膚色黝黑的青年,手里拎著鐵籠,三步并作兩步跳到江暉面前,將鐵籠往他懷里一塞。 “兩大一?。 鼻嗄昱d沖沖的,“四哥跟老外談妥價錢了沒有?” 江暉抱住那個鐵籠,沉吟片刻才道:“這事,能不能緩一緩?!?/br> 青年登時變臉:“緩你娘啊緩,不行,我要進城,我不想待在這破地方了。是四哥說緩的嗎?” “不,是我擔心……” “你擔心什么你擔心。”青年扯住江暉衣領,惡狠狠地瞪住他:“還喊我勺子,你是真的傻子!趕緊跟四哥說出貨,老子要回城了?!?/br> 到最后畫紙也沒有被色彩填滿。江暉呆望著空曠的戈壁灘,挾著砂礫的冷風吹動枯草,在他腳邊打著轉盤旋。出發(fā)之前祝青云跟他說好了處理完葛梁的公事就回來接他,不知道為什么比原定的時間晚了很多,天色近暮,溫度下降得厲害,他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忽然發(fā)現衣角上沾到了一枚纖細的羽毛。 江暉拍去那枚羽毛,接著檢視自己全身,汽車的鳴笛在他身后響起。 “他們開會特別久?!弊G嘣莆兆∷氖?,“冷不冷?” “還好,就是天色比較暗,我沒辦法畫畫了?!苯瓡煉觊_手,避過身率先抱起畫箱送上車,“我們回去吧?!?/br> 坐在后座上的江暉感覺盛豐林的目光比白天見面時更加不友好了。但也不再提出某些令人難堪的問題,江暉暗暗松了口氣,他不是不能撒謊,只是祝青云在場,他不想騙這個小警察。 通過檢查卡點時非常順利,盛豐林顯然跟卡點的值班警察關系不錯,甚至停車聊了兩句。算算離喬垣還有不到一小時的車程,江暉再次遞上煙盒和打火機,盛豐林擺擺手沒要,車外已是一片昏暗。 路上沒別的車,祝青云直接按下遠光燈,遠處的路邊似乎模模糊糊立了個人影。江暉一眼認出那人的輪廓,然后聽見祝青云咦了一聲,腳下油門一松,降低了車速。 “青云……”他下意識想說點什么,手掌放在祝青云肩膀上,后一句卻卡了殼,眼睜睜看著車輛停在那人身邊。 “沒事,我就問問?!弊G嘣仆崎_他的手,搖下車窗探出頭:“你的車拋錨啦?欸你不是——?那個誰?” 盛豐林跟著向窗外看了一眼,忽然覺得這人的樣貌與他今天開會時見過的資料重合起來。他一推車門下了車,上前與這名穿黑色夾克的中年男人幾句攀談,祝青云回過頭有點好奇:“你朋友怎么在這里啊?!?/br> 江暉盡量自然地笑了笑,“哦,他經常跑生意,拋錨也是常有的?!?/br> “那也挺辛苦的,大晚上還要在外面跑,今天要不是我們正好路過,他豈不是要在戈壁灘上過夜了?!?/br> “是,我也勸過他,讓他干點別的,他就是不愿聽?!?/br> “說不定人家就喜歡這樣……”祝青云話還沒說完,側臉忽然一涼,好像濺到了某種輕小的液體。他下意識伸手去摸,一股刺鼻的鐵銹味沖進鼻腔,窗外一聲鈍響接一聲鈍響,盛豐林不見了,站著的只有那名中年男人。 江暉眼疾手快一把抓攏祝青云的雙腕死死按在椅背上。中年男人打開車門薅住祝青云的頭發(fā)將他拖出來,他終于能夠看清車外情狀:盛豐林臉朝下躺在他身邊,頭顱附近,地面上凝出一片小小的血洼,而中年男人手中倒提著一柄金工錘。 “我那鳥呢?!敝心昴腥税粗念^往車門上一撞,“問你話。” 祝青云被撞得眼前一黑,額頭大概是碰上了門角,鮮血直流。 江暉打開后備箱,“有兩只大的,勺子還抓了只小的,他著急脫手,問你能不能盡快出貨?!?/br> 中年男人扔下祝青云,江暉將裝了鳥的鐵籠遞到中年男人手里,借著車燈散逸的光芒,祝青云看見了鐵籠里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兩只神情委頓的阿爾泰隼瑟縮著身體,還有一只小一點的隼緊靠著兩只大的,只露出一小截銳利的喙。 “跟勺子說,買家明天就到?!?/br> 中年男人拎起金工錘,江暉擋在祝青云身前,“等等?!?/br> “干什么,還想留他?”中年男人冷笑一聲,“你真他媽以為自己是個藝術家?” 江暉沒吭聲。中年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指揮他將祝青云拖上自己身后的越野,擰開盛豐林那臺車的油箱抽了一管子油,盡數澆在車上、地上。 按下江暉手里那枚打火機,中年男人將之隨手扔進車內,火舌一路舔舐,轉眼熊熊燃燒。 一支潔白的煙滾落在盛豐林身下的血泊里,煙身慢慢被殷紅浸濕。江暉心想,這老警察應該早點抽的,有些東西遲一會,就再也無福享用了。 十、 砸碎的玉器殘片有一些正落在祝嵐眼前。 “王爺請?!苯撼翉哪切埰飹鲆痪肀〖垼斑@應當就是寶圖了?!?/br> “哦?”錦衣男子接過薄紙,慢慢用雙手展開,紙上圖案奇詭非常,卻也能認得這是一份地圖——一份只有一半的尋寶地圖。 “怎么回事?”他沉下臉色,“寶圖何故如此?難不成,還有另一個玉如意?” 江暮沉低下頭:“祝家當年只這一樣不在抄沒名冊之上?!?/br> “未見得罷?!卞\衣男子哼了一聲,“當年不是還有一個逃脫了么?” 說著眼睛一轉,押著祝嵐的侍衛(wèi)們心領神會,手中刀柄狠狠撞在祝嵐額際,瞬間鮮血橫流。 錦衣男子慢條斯理地走過去,“寶圖何在?” “甚么寶圖……”祝嵐甩了甩脖頸,血沫飛濺,“我不曉得你在說甚么?!?/br> “很好?!卞\衣男子點了點頭,輕輕一擺手,一個面色黝黑的年輕侍衛(wèi)順勢出列,解下腰間長鞭對著祝嵐抬手便抽打起來。幾鞭下去身上織物撕裂,連皮rou都被豁開幾道狹長傷口,這樣的力道一旦持續(xù)用到祝嵐這具身體上,怕是不消半柱香便能刮凈血rou、得見白骨。 “再問一遍?!卞\衣男子居高臨下地望著祝嵐,“寶圖,何在?” “我確實不知?!弊垢煽葍陕?,吐出喉嚨里逆涌的瘀血,腰帶上栓系的銅鈴隨著他的震顫發(fā)出些許響動。錦衣男子隨即注意到了這枚小巧的銅鈴,拽下來看了看,確認與寶圖無關后立刻失去興致,往天井里一扔,銅鈴滾了幾滾隱沒在一地斷肢橫陳中,不見蹤影。 “江卿。” 江暮沉應聲:“是。” 在祝嵐面前半蹲著,江暮沉盯住那雙浸了血污的眼睛,祝嵐抬起頭,黏稠的血珠順著下頜滑落。 “江大哥……”喃喃低語,輕悄質詢?!澳銓ξ艺f過的話,全都是不作數的,是嗎?” 江暮沉手指撫過他頰側,一時無言以對。邊上執(zhí)鞭的年輕侍衛(wèi)向空中一甩長鞭,啪地一聲脆響,祝嵐下意識顫了顫,強忍著不躲不閃,挺直了背脊。 錦衣男子看了他一眼,薄唇一掀,輕輕巧巧撂下一個字來: “打。” “那老東西認出我了?!?/br> 中年男人開車,江暉和祝青云都在后座,后者被麻繩捆著手,血痕在臉上干涸,凝結成痂殼。 “如果兩個警察死在一起……我怕會被查到。”江暉沉默很久才回應了中年男人前面那句話,“把他放到別的地方,外面這個氣溫,他走不回喬垣的?!?/br> 中年男人透過前視鏡里看了江暉一眼,臉上沒什么表情,眼里的嘲諷倒是很明顯。 江暉也知道這個要求不合常理,在心底嘆了口氣,閉嘴不談。 就在這一片死寂里,祝青云緩聲開口。 “原來你們是來盜獵的?!狈路鹱匝宰哉Z,又仿佛意有所指?!肮治也恍⌒?,隨隨便便就相信一個人?!?/br> 江暉闔上眼皮,呼出一口濁氣。 “我爸就死在盜獵者手里。也是一個春天,也是寒潮來的那段時間,某一天早上他出了門,再也沒有回來過。后來我?guī)煾刚f,他被那些盜獵的打死了,尸體找到的時候都臭了。從那時起我就想,我絕對不要像他那樣,死在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 祝青云轉過頭,“你去過雙塔寺嗎?那里的陵園種了很多樹,春夏的時候葉子都是綠油油的,風沙進不來,很安靜。” “所以后來我覺得,以后躺在這里也不錯。江暉,反正也是死,你不如直接殺了我,不然只要給我一點機會,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中年男人在前面哼了一聲,“大藝術家,聽見了嗎?” 江暉的視線落在漆黑一片的車外,一言不發(fā)。 鞭梢上帶出了飛濺的血點。年輕侍衛(wèi)揮出的鞭子依舊力道不減,祝嵐已經痛得喊都喊不出,爛rou一樣癱在地上,他好像聽見一支悠悠笛曲,劃破喬垣沉悶的夜雨,到達他耳畔。 江暮沉握緊手中長笛,錦衣男子往他身邊走了一步,江暮沉立刻退后兩步,口稱“王爺”,眼睛根本不看祝嵐。 “你應當同他交游甚篤罷?!?/br> 祝嵐竭力睜開眼。江暮沉低聲道:“不過是虛應故事罷了?!?/br> “當真?” “王爺,”江暮沉一抬眼,“我若知曉,豈敢欺瞞?” 話音剛落,年輕侍衛(wèi)停下鞭子大喊了一聲:“他——他后背有東西!” 錦衣男子往那邊去了。江暮沉松開緊握長笛的手,笛尾那行錦衣男子贈予他的小字已然在先前與盛豐林的打斗中被樸刀劈砍得模糊不堪,想要辨識已是再不能夠。 到底有那見多識廣的,知道祝嵐背后文著的奇詭紋樣要熱水浸泡才會清晰。錦衣男子立刻著人抬來木桶架著祝嵐泡進去,guntang的熱水接觸深可見骨的傷口,立時從祝嵐喉中逼出凄厲喊聲,水波漾動間一桶清水眨眼染作灔紅,傷口則被泡得發(fā)白,骨與rou一時沒有分別。 錦衣男子與被叫來的畫師圍著昏迷的祝嵐細致察看,侍衛(wèi)們面無表情地守在一邊。江暮沉遠遠地看著他們,半晌忽然舉起長笛一下掰斷了,往天井里一扔。 他一步跨出盛昌鏢局的大門,爾后回身掀開下擺就地一跪,再起身長長一揖,撐開門邊立著的四十八骨竹傘,走進了喬垣城的無邊夜雨中。 “這不是回喬垣的路吧?!苯瓡煷蜷_車門,“你繞回來了?” 中年男人倚著車頭點了支煙,“現在進城還有檢查,天亮再說?!比缓笞ブG嘣频暮笠骂I將他拖下車,“順便解決一下這個問題?!?/br> 祝青云沒有反抗,一路跌跌撞撞地被帶下來,江暉的手往前伸了一下,即刻又收回。 “把他放在這里,明天也走不回去?!苯瓡煵逯?,“這里晚上這么冷?!?/br> 中年男人似笑非笑地咧開嘴角,“大藝術家,這是個警察,你讓我把警察放了?” 江暉頓了頓,想再說點什么,中年男人將人往他那里猛地一推,被捆著雙手的祝青云直挺挺栽進他懷里,撞得江暉連退幾步才站穩(wěn)。 ——他還是伸手抱住了他。 就如同那天晚上一樣。 “我不是不知道?!苯瓡煹氖窒蛳侣?,抓住祝青云背后困鎖的繩結?!澳翘炷愫茸砹?,你對我說你很想念他,并且再也不會耍脾氣逃學了。你希望他可以回來,哪怕是回來打你、罵你,你還是希望他可以回來。這些事,我不是不知道?!?/br> 祝青云靠在他肩上,“所以,江暉,你對我說過一句真話嗎?!?/br> “我不該認識你?!苯瓡煴芏淮?,“對不起。” 他將解開的麻繩攥在手里,祝青云長久地凝視著他,腳下向后一撤,轉身就跑。 戈壁灘巨大的夜色瞬間淹沒了祝青云的身影。江暉想起他們在戈壁灘度過的第一晚,車里沒有暖氣,只有毛毯下交握的雙手,十指相扣;狹小的空間里安靜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他們在黑暗中接吻,車外獵獵風鳴。 這世上根本沒有無緣無故的相遇,但江暉希望他們最好不要相遇。 如果可以,最好下輩子也不要相遇。 很奇怪,江暉發(fā)現自己好像又能看見祝青云了,明明這個小警察應該已經跑進他看不見的黑暗中才對。他后知后覺地轉過身,越野車的遠光燈照得他眼前一片花白,而等他適應光線,汽車轟然駛離他身側,向前方加緊馬力開去。 一聲悶響。中年男人跳下車,薅住江暉的頭發(fā)猛地一晃:“你不會真以為他能回去吧?啊?” 江暉愣愣地看著車頭前那具倒臥的軀體,掙開中年男人的手,一步步走過去,然后失力一跪,膝蓋沾到了祝青云身下的血。 祝青云仰面躺著,頭頂是西北域沉凝的浩瀚天穹,無聲地籠罩著他。嘴唇翕動開合,他慢慢眨了眨眼,拼盡了全身力,對身邊守著他的人說:“我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朵泡桐花掉了下來,砸在黃狗身上,而黃狗其實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刻的發(fā)生。他知道那朵泡桐花一定會墜落,黃狗一定會受到驚嚇,可是泡桐花的香氣留在鼻尖,柔軟的、流麗的,不是虛假。 江暉握住祝青云的手,溫度正被一點點剝離。身后,汽車喇叭一陣低鳴,他最后站起來看了一眼,轉身上車。 “不要多事?!敝心昴腥烁嬲]他,“回城,你去找勺子。” 江暉低著頭嗯了一聲。越野離開沙地拐上公路,江暉手肘撐著車窗盯著前方,中年男人拿起衛(wèi)星電話撥通某個號碼,江暉側耳聽了,大致是在商量明天交貨的時間和地點。 他說:“明天就出貨嗎?!?/br> “跟你沒關系?!?/br> 中年男人將衛(wèi)星電話放回去,江暉忽然握住方向盤猛地一拽,疾馳中的越野被整個甩出去,翻下路基連轉數圈,四腳朝天地摔進溝壑里。 江暉感覺自己可能有兩根甚至更多的肋骨撞斷了。駕駛座上,中年男人頭枕著方向盤無聲無息,江暉從車窗鉆出去,爬起來扶著車身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著,從后備箱里拿出鐵籠,兩只阿爾泰隼俱都一錯不錯地盯著他,圓溜溜的兩雙眼睛。 他手腳并用爬上公路,打開鐵籠,兩只大的率先脫離桎梏,剩下那只小的怎么也鉆不出來。江暉伸手撥弄了一下,很快,小的跟著兩只大的張開翼展振翅而去,轉眼已上九萬里。 江暉扔掉鐵籠,張開手,往路上一躺,西北域蒼穹浩瀚,映入他眼底。 天際微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