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突發(fā)的狀況(下)(水)
女人出獄那天不是周末,林澤宣特意請了一天假去女人接回家,回到家中他就用柚子葉放到鍋里燒了一鍋開水,然后兌入冷水調整好水溫喊女人去洗澡。用柚子葉煮水洗澡是以前林家的保姆告訴他的,說是能洗去身上的晦氣。 他挑出一身新買的衣服給女人:“這是我看著買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女人摸著手上的衣服連連點頭說:“喜歡的,我喜歡?!?/br> 他一早就去超市買好了菜,都是進口的魚蝦和牛排,監(jiān)獄的伙食雖然不算太差但也好不到哪兒去,回到家肯定要多吃富含優(yōu)質蛋白的食物。 女人穿著林澤宣買的衣服,吃著林澤宣做的飯,一向只露出呆愣的表情的臉皮終于掛上了淡淡的笑容。 林澤宣平時要上班沒時間陪女人,他給女人買了一臺平板電腦專門給她看電視劇,可下班后他回到家發(fā)現家里多了一把火鉗,這是女人以前撿破爛的時候用的。他問女人家里怎么會出現火鉗的時候女人低下頭不敢看他。 林澤宣無奈地說:“我不是要罵你,不喜歡看電視劇對不對,那你想去干什么就去吧,中午的時候外面太陽大,要注意防曬,別中暑了?!?/br> 第二天下班的時候林澤宣就去給女人買來了帽子和冰袖,而女人現在也講究了,每天撿到的廢品都在當天賣了,不會再帶回家堆積起來。 就在林澤宣以為跟換子事件有關的所有人都走出了這件事所帶來的影響時,意外卻真實、殘酷地發(fā)生了。 那天是女人出獄的第五天,林澤宣接到了女人的電話,接通一聽卻不是女人的聲音。 那邊響起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你好,請問你是林澤宣嗎?我是西城中路派出所的民警。” 聽到對方的身份,林澤宣緊張得捏緊了手機:“我是,請問我媽她又犯了什么事嗎?” 民警忙解釋:“不是,你誤會了,你媽她沒犯事,她出事了,被一酒駕司機撞到了,情況很不樂觀,你能馬上趕來醫(yī)大附院急診部嗎?” 林澤宣回答:“我馬上到?!比缓缶瓦B假都來不及請,扔下手頭的工作,爭分奪秒地趕往醫(yī)院。 林澤宣趕到醫(yī)院時醫(yī)生剛好從手術室里出來,民警向醫(yī)生介紹林澤宣:“他就是傷者家屬。” 醫(yī)生疲憊不堪,但還是提起精神鄭重地對林澤宣說:“傷者失血過多搶救不過來,我們盡力了?!?/br> 林澤宣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像是不存在了一樣,民警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民警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節(jié)哀順變。” 可能醫(yī)生和警察這兩種職業(yè)都會看過很多人的不幸離世,同時也看淡了生死,可是林澤宣第一次經歷親人的離世,而且是他唯一的親人。民警提醒他最后去看一眼女人的遺體,林澤宣不知道失血過多是什么概念,但他看到了他給女人買的衣服和冰袖全都染上了紅褐色的血液,他感到頭皮發(fā)麻,眼淚悄無聲息地從他眼眶滑落,一開始只是沉默地流淚,可是悲傷的情緒就像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他無力地跪落在女人面前,抓著女人的手痛苦地哀嚎。他明明都已經這么努力了,可是為什么生活還是與他設想中的樣子背道而馳。 另一邊,許飛揚接到了他安排跟蹤林澤宣的人打來的電話,“許先生,我現在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br> 聞言許飛揚皺了皺眉頭:“你說?!?/br> “林先生這邊出事了......” 不等電話對面的人說完,許飛揚激動地打斷道:“他出什么事了?” “林先生沒事,是林先生的mama出了車禍,沒搶救過來,林先生現在的情緒很不好。” “你們在哪家醫(yī)院?” “醫(yī)大附院?!?/br> “好,我馬上過去?!?/br> 許飛揚很快就趕到了醫(yī)院,醫(yī)院里人潮如水,他還得靠跟蹤人的指引才找到林澤宣。 女人的遺體被送了太平間做尸檢,林澤宣就在辦案民警的陪同下坐在太平間外的椅子上等候,許飛揚走到他面前蹲下來抬頭看他,“林澤宣,你還好吧?!?/br> 林澤宣聽到動靜只是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他剛大哭過一場,眼睛腫成核桃模樣,現在的表情平靜,對許飛揚的出現并沒有什么反應。 許飛揚被他看了一眼,怕露出破綻,忙向他解釋:“我今天到醫(yī)院做體檢,剛好看到你?!?/br> 不過林澤宣現在精神還有點恍惚,并沒有理會他,更不會懷疑他為什么來醫(yī)院做體檢都能逛到太平間來。 民警問許飛揚:“你是死者的親戚嗎?” 許飛揚睇了眼林澤宣說:“我是他的朋友?!?/br> 民警點點頭說:“那你多多開導他?!?/br> 許飛揚答道:“我會的?!?/br> 尸檢結果出來后,許飛揚陪同林澤宣去派出所跟警察一起處理案情的相關事宜,警察調出了事發(fā)路段的監(jiān)控錄像給林澤宣看,畫面中女人在車道旁的人行道路上的垃圾桶邊彎腰翻找著有無可回收的廢品,可以從監(jiān)控中看出車道上的車流并不大,可是就是這么一條看似十分安全的車道竟然駛出一輛面包車飛快地向女人撞去,女人和垃圾桶一起被撞飛,女人掉落在地上,腦袋下方洇濕了一大片。 林澤宣聲音顫抖地說:“他看起來......好像是故意撞上去的?!?/br> 許飛揚沒見過林澤宣這么失控的樣子,他用手一下一下地輕撫林澤宣的后背,安撫他的情緒。 警察就當林澤宣是失去了親人太悲痛了,他能理解,但是肇事司機跟你無怨無仇為什么要故意撞你,而且肇事司機沒有逃逸,而是馬上把撥打了急救電話,然后報警自首。警察向林澤宣說了客觀事實:“肇事司機坦白說他當時喝了不少的酒,在拐入事發(fā)路口的時候方向盤打滑,情急之下錯將剎車當油門才會直接撞上去的。” 林澤宣問:“那肇事司機會判幾年?” 警察說:“按照法律法規(guī)我們會對肇事司機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賠償金額六十萬元并終身禁駕。” 林澤宣不屑地說:“才三年?” 警察說:“我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按照法律法院最多也只能給肇事司機判三年有期徒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們執(zhí)法人員也只能依法辦案?!?/br> 林澤宣冷著一張臉徹底不說話了,許飛揚把林澤宣送回家,又想到林澤宣這么長時間沒吃過東西,就幫他叫了外賣勸他吃飯:“林澤宣你吃點東西吧,明天你還要去處理你mama的身后事,你要振作一點?!?/br> 一天了,林澤宣像是才發(fā)現許飛揚的存在似的,他對許飛揚說:“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呆會兒。” 許飛揚很懂分寸地離開了,但走的時候還叮囑林澤宣要記得吃飯。 第二天,林澤宣就到醫(yī)院處理女人的后事,醫(yī)院太平間就有殯儀館的電話,打了電話,殯儀館的車很快就來了,林澤宣看著女人的遺體被推進火里火化。葬禮是辦不成的,因為根本沒有親人來吊唁,林澤宣就給女人買了處墓地,簡單地給她獻了束花。 林澤宣曠工了好多天,因為領導只給他批了兩天的假,而他壓根沒有心思工作,一天十二小時的工作時長本來就壓得他喘不過氣,現在女人不在了,他都不知道努力工作還有什么用。白天的時候他到江邊喝酒,啤酒一罐接著一罐,眼睛看著車流來來往往,車子不管駛向何方,車里的人都始終有家人惦記著吧,不像他連最后一個親人也失去了,就在跟蹤他的人以為他要跳江的時候,他起身離開了,他來到了耀康集團的辦公大樓,當警察說肇事司機是耀康辦公大樓的保安的時候他就可以肯定肇事司機是受林家的人指使的,并不是警察所說的什么酒駕失控。 當然,他不是想跟林父當面對質然后找機會報仇血恨什么的,他不能恨林家的人,一切恩怨的源頭是他親媽當年做了壞事,再說就憑他一個無權無勢的草根階層別說報仇了,他連接觸林父的機會都沒有。 他只是想從耀康集團的辦公大樓跳下去,惡心一下林家而已,真的,沒有能力的人就連報復他人的舉動都顯得這么滑稽。 他本質太善良不想傷害任何人,只是他更不想一個人無依無靠地孤獨地活著。 他思考了會兒怎么混進耀康集團大樓,想了想都覺得行不通,還是算了,,他直接給林父打電話,說要見他,林父似乎預料到了他會找上門來就讓門口的保安把他放了進來。 林澤宣見到林父就直接開門見山地問:“是你讓人開車撞死我媽的對吧?” 林父表情夸張地疑惑道:“你媽死了?” 一般人接下來不管虛情假意都會說“節(jié)哀順便”之類寬慰的話,可林父卻開口說:“那真是死得太好了。” 林澤宣怒目圓瞪:“所以你這是承認了?” “我承認什么了?就算我說撞死你媽的人是我指使的那又怎么樣?你能拿我怎么辦?你說話要有證據,不然我可以告你誹謗?!绷指负敛粨牧譂尚麜粫低典浺?,因為他知道錄音不能成為證物,他知道林澤宣沒有任何的人證物證。 林澤宣壓下怒火詰問:“那可是一條人命啊,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林父說:“抱歉,你們這些人在我眼里都不算是人,你們就像老鼠、蟑螂一樣,光是活著就讓人覺得惡心。” 林澤宣不敢置信:“惡心嗎?” “對,你要是也能像你媽一樣,死了就好了?!?/br> 林澤宣太低估林父對他們的怨恨了,即使林父讓人撞死了他媽,他對林父也沒有恨,只是林父卻巴不得他也能死掉。 林澤宣反悔了,他放棄了作秀式的自殺行為,討厭老鼠蟑螂的人最怕它們在面前竄來竄去,他要好好活著,他自殺不會惡心到林父,活得好好的在他面前活蹦亂跳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