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拎著提箱，和那張被他捏過無數(shù)次的地圖一起抵達晨光旅店時，夜已經(jīng)沉沉的壓下來了。

    那是一棟兩層樓的舊房，招牌掛得有些歪，上面的大字也有點臟，大門緊閉，分不清有沒有在營業(yè)，即使里面沒人住，也不會令人感到意外。

    他滿頭是汗，被秋風(fēng)一吹就冷。他緊了緊身上的灰大衣，開始敲門。敲了好一會，才有個嚼著菸草的女孩懶懶散散的來應(yīng)門。

    女孩只打開一條縫，露出一只畫了濃重眼影的褐眼，和半邊蠕動的紅唇，上面戴了個唇環(huán)。雖然是秋天，她卻穿著一件薄薄的細肩帶和超短褲，像活在夏天里。青年不由得愣了一下。

    “看屁。你誰？”

    他急忙掏出證件。

    女孩打量了一會?！绷?.....翊？王提過你。進來?！?/br>
    林跟著女孩穿過充滿油臭的柜臺，走向內(nèi)間。

    “我叫艾絲特－－別說什麼’和總理光榮殉國的女兒同名’這種鬼稱贊。拜她所賜，和我同年或比我小的女孩，叫這名字的一大把，我恨死這名字了。這條街叫艾絲特的，按字母排下來，我大約要叫’艾絲特．E’。換成全國，連Z都排不上?！?/br>
    “呃......”林不確定他該不該笑。

    “王給你安排的房間，東西放這里。林是你的姓？這名字和王一樣，像是秦族。但看你的輪廓，又不大像。”

    “我是混血。”

    林瞇起眼睛，露出特別柔和的尷尬笑容。他看起來約二十多，眉目溫和，不穿長大衣就像個清秀的學(xué)生，是摸到女孩子的手會臉紅，長輩會特別喜歡的那種。

    女孩點頭。接下來她說了些必要的資訊，讓林邊整理邊聽，接著便轉(zhuǎn)身離開。

    房間中只剩他一個人，林倒在床上，摸出那只失而復(fù)得的筆。他的表情變得一片空白，摩娑幾次後，他的食指飛快在幾處花紋上輕點，隨著動作，他聽到圓筒發(fā)出熟悉而清脆的叮鈴聲，聲音如珠落玉盤般越來越密，最後化為一聲悅耳的長吟。

    這些聲音，只有特定的人可以聽到。

    不算上人的話，還包括”魂靈”。

    “怎麼了？綺瑟?！?/br>
    “沒事?！本_瑟是綺爾斯坦的小名。黑制服女人看了一眼天空。濃重的烏云後，有幾顆星子閃爍著微弱的光。

    她心里有一股隱約的不安。像是聽到荒誕的兒歌，引出一股潛藏心中的隱約恐懼。

    她摸了摸槍，又說了一次：”沒什麼?！?/br>
    像是在說服自己。

    走過這個轉(zhuǎn)角，就是軍營。眾人將要結(jié)束一天的工作，腳步都輕快了許多。綺爾斯坦帶著微笑聽眾人說話。走入門廳，是暖黃的燈光和熱呼呼的晚餐，這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時刻。

    鐵爾馮共和國至少有十五族，因為她的出身，皮膚特別白，但也沒人會當(dāng)面多說什麼。馬西總理講求平等，她對此心懷感激。

    一片鬧哄哄中，她忽然說：”我出去一下。”

    她配槍和軍服都沒脫。

    紅發(fā)男人喊：”綺瑟，飯要涼啦！天殺的，即使我老婆要生孩子，我現(xiàn)在也只想坐在這里安安穩(wěn)穩(wěn)的吃頓飯?！?/br>
    “是嗎？我會轉(zhuǎn)告她的?！痹趯Ψ酱蠛粜〗兄?，綺爾斯坦帶著笑意扔給他空盤：”幫我留一點。”

    如果綺爾斯坦沒有走出這道帶著暖光的門，或許一切會不大一樣，不過世界上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