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爾斯坦猛的坐起。

    她剛從夢中醒來，余悸猶存，還在直喘氣，喘得頭暈?zāi)X脹。

    夢是一片混亂的拼貼。她記得自己夢到小時候的事，他們一起站在開滿花的院子，父母的臉看不清楚，但氣味和光卻都很清晰。一對夫妻抱著孩子來敲門，母親給了她一片面包。夫妻沒給孩子吃。母親問他們，他們說：這不是他們的孩子，是在路上和同鄉(xiāng)人用自己孩子換的。

    是儲備糧。

    於是母親急忙把家里的糧都給了夫妻。夫妻離開後，母親抱著她落淚：”小綺瑟，真是可憐啊。我的小綺瑟。”

    母親無法想像怎麼會有人傷害別人，她是連蟲子都不忍殺的那種人。其實當(dāng)時家里已經(jīng)沒有開滿花的院子了，不過畢竟是夢，總是不大合理。綺爾斯坦想。

    之後就是一些進入軍隊的事，上司，同伴，死去的同伴，交雜總理的臉（報紙上印的那種），還有自己像小學(xué)生般背誦名單給上司聽的畫面。然後是”審問”犯人的畫面。她背誦的是什麼名單......總之是夢，不會有什麼道理可言。

    綺爾斯坦很快就扔掉這個疑問，她很久沒夢見以前的家和父母了。夢像彩虹般易逝而無痕，她著急的想捕捉一點痕跡，但怎麼回憶都留不住那些氣味和光影，就像企圖用雙手抓住風(fēng)，最後只能讓風(fēng)在指間無聲無息的溜走。

    她眼眶酸澀，但多年的習(xí)慣，讓她很快忍住。

    頭從醒來就又暈又痛。她扶著頭環(huán)視了一下，這里是一個小房間，大約兩張床的大小，天花板不高，非常逼仄。房中只有一個充當(dāng)桌子的木箱，和她躺著的鐵床，床一動就吱呀作響。床頭有個小窗，透著涼風(fēng)和幾顆星子。

    喀答一聲，門開了。

    叫林翊的青年穿著一身灰風(fēng)衣走了進來，帶著秋風(fēng)似的。

    “你要做什麼?！本_爾斯坦的聲音很冷。她的手摸到腰間，那里本來有一把小刀，但已經(jīng)不見了。

    林眨眨眼，像疑惑她在說什麼?！鞍?，你找刀嗎？”

    他將手伸到懷中，綺爾斯坦猛的僵住，充滿防備。青年如果拿刀砍來，她會扭斷他的手。

    但林只是掏出一顆蘋果，隨便在衣服上擦了擦後，拿出她的刀，然後一下、一下的，不甚熟練的，削起蘋果來。

    他的動作實在太蠢，像一輩子都沒削過水果似的，好幾次都要削到手，弄得蘋果坑坑疤疤。一邊削還一邊說：“你等等啊，就快好了”、”不好意思，平常我都直接啃”這類的話。

    綺爾斯坦一開始還保持警戒，到後來簡直想捂臉。

    “讓我來！”她看不下去了！

    她劈手奪過刀，刷刷刷的，三十秒內(nèi)就把蘋果給削好。

    “盤子。”

    林正忙著吃蘋果皮，聞言抬頭：”沒有，你直接吃吧?！?/br>
    整個都是給她的。

    即使長年在軍中，綺爾斯坦也知道水果并不便宜。她好笑之余又有點感動，把蘋果切成兩半。青年推辭了兩下，然而配上那饞的要死的眼神，實在沒什麼說服力。

    兩人一個半躺一個蹲坐，啃起蘋果。林身材瘦高，手長腳長，蜷起身子就像休憩中的大型草食動物，不時抬頭用那雙黑眼睛偷眼看她。

    蘋果顯然已放了很久，除了乾癟，果rou還像沙子一樣松。但綺爾斯坦卻覺得又香又甜，她很久沒心情這麼放松了。

    “那個，你突然就倒下了，我想說不定軍隊很快就會過來，所以帶你到我住的旅店。你好點了嗎？”

    “謝謝......不好意思，你的車可能之後不能用了，我......”

    林十分坦誠：”哎，沒關(guān)系啦。老實說，那是停在路邊的官員車，我手癢，就開來玩。我以前和人學(xué)過開鎖?！?/br>
    “......”

    “咳，我把車還回去了。您別......”青年有點緊張的看她，是小市民看巡查隊的眼神。

    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啊。

    綺爾斯坦苦笑?！蹦?.....別叫我小姐了，也別用敬稱。叫我綺瑟吧。”

    林看著她，燦爛的笑了。他笑起來十分柔軟，像還沒出社會的學(xué)生。

    【第一卷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