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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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古惑仔看多了幾遍,最近三莊地許多只認張青的愣頭小弟前赴后繼送死,楊彬常常晚回。梁玉成相反,下班更早,有時只在臺上站三兩首歌。不過他難得寂寞,因為他下臺來出門去,金香在門邊等他。 他沒聽見楊彬的勸告?;蛟S聽見了,只是不珍惜性命。 金香開著車來,玩命的男女今夜停在電影院。金香湊在梁玉成耳邊輕聲囑咐:“兩張喜劇?!绷河癯蓴[了擺手下車,過會捏著票券回來,謝謝金香:“多謝你讓我買票,留我點尊嚴。” 金香彎著眉毛把電影票也卷成彎的,回答說:“我既是不自尊的,何苦又為難你呢?!?/br> 票面上時間還留有半小時,梁玉成問金香:“去哪里兜兜風(fēng)嗎?!?/br> “坐下吧,”金香拒絕了,“我喜歡電影院??匆娪霸?,我格外想起從前?!?/br> 梁玉成明知故犯地錯讀:“從前開影院的嗎?” “癡線,”金香果然笑罵,“從前在演藝培訓(xùn)班。在里面時,總是疲憊地追逐時代,進去時大家都愛消瘦美人,四年出來,馮頤蓮摘了雙金,從此后是豐腴美女大流行了。沒奈何,經(jīng)紀人仍然勞命地替我尋覓角色。終于進去劇組了,第一條戲就拍得導(dǎo)演掀桌,生氣問這是誰找來的木頭。”說著說著,金香自己繃不住露齒笑了,很難堪的往事,被她一派懷念地笑。她回憶越發(fā)地多:“好巧,那就是馮頤蓮主演的。,后來她又靠這部拿了金蓮獎,大滿貫了。合該她拿的,獎名人名都是蓮,好般配。不過上映后我鏡頭剪到一分不剩,想起來有點可惜,是我唯一一次和她同個劇組?!?/br> “恨馮頤蓮嗎?嫉妒她?”梁玉成純做個聽八卦的俗人。他們車上這三兩句話如果被下流小報聽去,明天就能刊黑幫情人明言嫉妒三金影后的加粗題頭。可是其中一位當事人在車上搖了搖頭:“當她離我太遠的時候,我就不嫉妒了。希望她一切都好,不要受一點不如意。” “夠復(fù)雜的?!绷河癯赡闊煛?/br> 金香的胳膊支在車窗框上,一只瘦白的胳膊,支著自己下巴往窗外去看。“誰不是呢,”她說,“我,你,阿蓮,連你的好情人楊彬?!彼齻?cè)臉受燈光照著,眼睫眉梢,鍍著一層明亮過頭,反顯得快消熔的金邊。 當她說這句話時,另一主角在她后面,像聽見了點名而從酒宴上出來,時間地點都正巧地也湊來這條閃閃的街道舞臺。楊彬在酒桌上喝過三輪,出門像站在不安分的貓背上起伏暈眩,還好有兩個手下跟隨左右,他低頭,左邊十七歲的年輕人便知道替他點煙。 咔噠一聲,許多事在此瞬間一并發(fā)生?;鹈珧v竄,煙頭燃紅,楊斌抬起頭,酒釀的夜風(fēng)和迷亂煙影。他看見影院門前同一片明黃燈光,燈光照亮整條街,照亮門前大紅敞篷,連女人后腦的藍紫挑染也細細勾勒給他看見。副駕的男人仰頭呼出煙氣,他甚至知道煙草氣味。他和梁玉成抽同一個牌子。 一雙半醉不醉的眼,卻清晰得見。凡不光彩的都格外清晰,好傷人的心。 他注視得太久,連旁邊年輕人們也跟著望去??催^去后,稍清醒的那個認出來:“啊,彬哥,那不是香姐?旁邊還有個誰啊?!?/br> “撲街啦你,”喝醉的那個按低他的頭,“大晚上亂在這里說香姐和別的男人出門,彪哥敲碎你滿嘴牙?!?/br> “撲你老母的街,”清醒的那個踹人一腳,“我不認得人還認不得車???打賭啊,是香姐的話給我八百塊?!?/br> 他們的吵鬧使楊彬狼狽地回神。他喝得最多,現(xiàn)在卻不得不成為最清醒的,來救梁玉成的命?!鞍⑸?,阿海,”他喊兩個年輕人,把他們的目光從梁玉成和金香那兒喊回來,“早點回去睡覺了。明去藍海倉庫接貨,你們一起?!?/br> “真的啊彬哥?”阿山和阿海驚喜地問,立刻不再關(guān)注女人的事了。握住這信任的機會向上爬,他們能擁有自己的金香。 楊彬輪流地看這兩個紅臉的年輕人。臉紅是因為喝了酒,因為熱血上涌。這腔熱血現(xiàn)在還在他們的身體里野心勃勃地流淌,卻也很容易拋灑街頭?!罢娴?,”楊彬和善地鼓勵他們,“好好表現(xiàn)。” 今晚有人傷了心,有人要送命,也有人仍然高興。金香在等待時無聊地看腕表,表盤上有一小格也顯示日期。今天顯示23,10月23。這日子突然提醒了她,讓她坐起來發(fā)動汽車,等旁邊的梁玉成嚇了一跳,她才解釋,聲音被車速拉伸得失真:“報紙上說今天流星雨!” “那干嘛要開走?電影呢!”金香開車風(fēng)馳電掣,狂風(fēng)灌進敞篷碾過脆弱的人類,踩著人類的背脊在他們頭頂耳畔尖嘯,梁玉成也不由得大聲說話。金香笑彎的眼睛看他:“電影天天都演,流星雨也是嗎?當然去沒光亮的地方啊。這地方夜燈像火燒著,你看得見星,星都看不見你。” “去哪里呢?”梁玉成在高速中想問一個確切答案。金香沉默了一會,看著眼前身邊盞盞燈火片片霓虹,抬手攏了攏吹亂的頭發(fā)?!安恢腊。彼f,“不知道這城市哪里有夜晚?!?/br> 他們還沒找到夜晚,流星先來找他們。金香開車過跨江大橋,流星劃落第一顆。他們停下車,金香坐在橋欄桿外側(cè),像個看不開許多煩心事的,即將和流星一起跳下江去。梁玉成在她身邊撐著欄桿看天,像第二個緊接著一起跳的。 橋上的立燈依然明亮,工業(yè)的光芒驅(qū)趕星月。然而人已經(jīng)很少了,算一半的寧靜。一顆,兩顆,三顆四顆星落在他們眼前,落在隔山隔海的某處,落在宇宙,落在大江大河的倒影。金香說:“從前和人看星星,跟她說,那顆是我,那顆是你?,F(xiàn)在她確實好明亮?!彼坏窝蹨I流星似的垂落:“我好想她?!?/br> 梁玉成剛遇見金香,以及之前一段時間,她都被人盡心地養(yǎng)護,也作為雀鳥盡責(zé)地啁啾歌唱、展示翠亮羽毛,不在人前展露愁容掃人的興。直到在阜星這座人類的籠里遇見另一只雀鳥,她珍貴的眼淚才落下。 梁玉成也曾和人看過星星,然而幾年前楊彬和他說的是將來的出人頭地。濕冷的江風(fēng)吹來往事,他想起四五年前楊彬酒桌上喝得胃里抽搐,吐無可吐了仍然干嘔,折磨食管來安撫遭凌遲的胃。又痛又醉,他神志不清地抓住人問:“阿成,愛我好不好,一點點。” 那時候的梁玉成說:“一點點。” 一千多天過去,一點點也沒剩下。所以梁玉成沒有落淚,在流星面前,他再沒有值得為之一哭的人。 這時候的楊彬雖然也走在露天夜市里,但是流星在他身后,他也沒有回頭。他站著看阿山和阿海走回家。阿山和阿海,一個十六歲,一個十七歲,名字里有山有海,他卻要送他們死在城市街頭。他送了很多人去死,只在乎梁玉成活著。梁玉成還活著,卻已經(jīng)不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