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你也不用給我機會
今日帝星是個晴天,碧空如洗,云朵們不知都藏到了哪兒。 宋則從宋宅出來后沒上艦艇,也不讓鷹屠他們跟著,只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 他在晴朗的日光下暴曬著,仍像一個不知歸處的幽靈,洗不去一身陰沉頹敗。 他跟大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彼此,他強撐的所謂釋然和風度,堅持不了多久。 虛偽的面具一旦崩碎便會顯露難堪的丑陋自私面目。 他每一次、每一次都不愿意把喬陌嵐送回兄長身邊。 宋則深知他在這場博弈中并沒有多大勝算,每一次他都不敢確定,回到了大哥身旁的喬陌嵐,還會不會愿意記得,他曾給他買了個機器人氣球。 不是沒有過猶豫的,也不是現(xiàn)在就能心甘情愿學會成熟或懂事,要他放手無異于讓他再死一次。 把喬陌嵐送回哥哥的懷抱,就和當初一樣,是在生挖他的心。 可他還能怎么辦呢。 在與喬陌嵐重逢的時候,他以為自己還可以像過去那樣不擇手段撒嬌賣乖裝瘋賣癡,只要能讓嵐嵐多看他一眼。 他什么都可以做,他也什么都敢做。 所以他倚仗著對方心軟的籌碼,他從零身上看到了喬陌嵐的放不下,他再次枉顧對方意愿強行擁抱了他的嫂子。 他以為重活一次就能重來一次,不是的。 他能找到千百個對喬陌嵐放手的理由,可以任性妄為的理由卻只有一個,但愛不能抵消他犯下的所有過錯。 他曾經(jīng)覺得自己沒錯,為了得到心愛的人做什么都是理所應當。在喬陌嵐之前的所有人事物他都是這么做的,他也從未失手過。 嵐嵐是唯一不同的。 他的愛也沒多特殊,反而充滿了陰暗骯臟的算計與欺騙,或許在喬陌嵐酒醉的那一夜他就失去了與兄長競爭的資格。 從一開始就是他強勢進入喬陌嵐的生命軌跡,他本就不該插足兄嫂的婚姻,不論他們……是否相愛或幸福。 他多自私啊,他看似大方的放手是不愿嵐嵐更厭惡他,可他也沒辦法接受任何人擁有對方。 除了大哥,他只能把嵐嵐送回兄長身邊。 宋則忽然停住了腳步。 他靜止在一個繁華的街角,人潮川流不息,時不時有路人好奇打量這位俊逸的男人,猜想他停留在此處是不是在等心愛的伴侶。 他只是在看不遠處的一對情侶。 那對戀人在擁抱。 女孩被男孩擁在懷中,笑得好甜蜜,男孩摟在女孩腰后的手里牽著一只可愛的卡通氣球,絲毫不嫌棄這是否顯得幼稚。 任誰都看得出他們相愛。 宋則記憶中也曾擁有過這么一個晴天,白云下的華麗城堡美好得像個童話,而他牽著喬陌嵐的手。 早晨的歡愛過后,在喬陌嵐意識尚未清醒時,宋則便喚機器人來給對方注射了鎮(zhèn)靜劑。 他要放嵐嵐寶貝走,他再貪心的奢求最后一秒的安寧,因此他再次剝奪了喬陌嵐清醒嘲諷他的機會。 宋則從密碼箱里翻出了一個精致的首飾盒。 這是他靠近喬陌嵐前一個人的妄想,他偷偷仿造了對方的婚戒。 他一直藏著,哪怕在跟對方“戀愛”后也沒讓喬陌嵐知道。 誰會做這么蠢的事?連一枚象征永恒誓言的戒指也要偷。 那時他清楚自己不能破壞哥哥的婚姻,不能打擾喬陌嵐的幸福。或許他注定了只能活在黑暗陰溝里,唯一一份喜歡也只能用這樣可笑的方式幻想。 幻想站在喬陌嵐身邊的人是他,幻想名正言順擁有喬陌嵐的人是他。 現(xiàn)在他不用幻想了。 晨光中的臥室明亮溫暖,他眼前安睡的喬陌嵐是整個星海無人能及的獨一無二的珍寶。 是屬于他哥哥的玫瑰,是他多年前為自己指定的嫂子。 宋則單膝跪在床邊,拿出首飾盒中從未使用過的戒指,執(zhí)起喬陌嵐的手認真給對方緩緩推進指根。 過去他對古地球時代的結婚誓詞嗤之以鼻,人性善變難以琢磨,哪有什么能永恒不變? 此時他卻在沉睡的喬陌嵐面前問自己。 “宋則,你是否愿意娶喬陌嵐為妻?在神面前和他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生命終結?” “我愿意,我愿對你承諾,從今天開始,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富有或貧窮,健康或疾病,我將永遠愛你、珍惜你?!?/br> 宋則垂首吻了記喬陌嵐的手背,輕輕笑著說:“嵐嵐,對不起?!?/br> 我知道我不配,可我……還是愛你。 喬陌嵐不再愛他,不再需要他,那他的歉意悔恨妄談彌補全都是自我感動毫無意義。 街角那對情侶走了,宋則仍站在原地。 這是一個無風無雨的艷陽天。他不過是一條無家可歸的狗。 * 宋家客廳的采光很好,宋釗抱著喬陌嵐坐進沙發(fā)里,小心地側(cè)過身為他遮住光線。 他估算著妻子應當快醒了,便沒抱對方回臥室。 阿則把人送回他懷里,他也沒為此感到高興或欣喜。 片刻前與十年前同樣的場景,內(nèi)心情緒卻是天差地別。 當初他主導了一切,逼弟弟發(fā)瘋,逼喬陌嵐回他身邊。那時候阿則把陌嵐送回來。 他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然后命運反手就回了他一個耳光。 現(xiàn)在他又怎么敢認為,喬陌嵐清醒后會愿意留在他的懷抱? 十年過去,宋釗早就不敢如此自大了,也早就知道癡心妄想挽回不了什么。 他專注的凝視著喬陌嵐恬靜面容,托弟弟的福,讓他偷得這片刻溫馨,即使體內(nèi)的烙印令他痛得幾乎直不起腰。 可宋釗仍覺得此刻平靜幸福。 或許他能擁抱喬陌嵐的機會不多了。 他了解他的妻子是什么樣的人,對方這次回帝星,或許真的有工作的原因,另一方面,大約是為了報復吧? 宋釗摸了摸喬陌嵐柔軟順滑的發(fā)絲,他的妻子抱起來那么溫軟,性子卻那么犟那么硬。 既然喬陌嵐過去不愿犯賤留在他身邊,現(xiàn)在也一樣不會愿意,當對方覺得這報復索然無味后,很快就會離開了。 而宋釗沒打算阻攔,就算喬陌嵐回到聯(lián)盟后此生都不想再踏足帝星。 他不會再強求喬陌嵐做任何事,他只要喬陌嵐好好活著。如果對方不愿留在帝星,他可以悄悄跟著去,哪怕從此隱姓埋名躲在聯(lián)盟的角落偷偷看著他的玫瑰也行。 如宋釗所料,這樣寧和的時光只維持了一時半刻。 美人纖長羽睫微顫,如晨間玫瑰綻開花蕾,他懷中的玫瑰也醒了。 喬陌嵐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十分疲憊地命令:“唔宋則,我要走了,把我的人放了?!?/br> 宋釗沉默須臾,輕聲道:“陌嵐,是我?!?/br> 喬陌嵐倏然睜開雙眼,從他懷里坐起身來,語氣一抹剛剛睡醒的慵懶,冷淡道:“我為什么在這兒?” 不等宋釗回答,他便想到了什么似的,“怎么?又拿我做兄友弟恭的戲了?” 宋釗垂眸無奈一笑,而后收斂了笑意,喬陌嵐對他們兄弟再沒有丁點信任了,該怪誰? 碎了的東西永遠也拼湊不回原樣。 烙印帶來的痛楚已經(jīng)讓宋釗麻木,可喬陌嵐隨便一個字一個詞一句話,都能讓他體會到千刀萬剮的切膚之痛。 “不是。阿則他,應該放手了。” 宋釗說這話時沒看喬陌嵐,他怕自己在妻子眼底看到可惜。 到了他跟弟弟都是輸家的這個境地,還有這種想法自私得令人發(fā)笑。 明明他也做了決定。 喬陌嵐聞言一怔,仿佛不可置信,又像松一口氣。 但心中壓著的巨石落地后他第一時間感到的竟不是輕松,而是空落落的不知是何感想。 宋則放手?真的嗎?可能嗎? 那個說著要把他關到死的男人,寧可死在他手里也不愿他離開的宋則,不再纏著他了嗎…… 但多年沉淀沒讓喬陌嵐表露出什么異樣,他依舊能在宋釗眼前把姿態(tài)做足。 “那很好啊,你呢?” 宋釗抬眼看他,“寶寶,我想再跟你約一次會。” “像我們第一次約會時那樣?!?/br> 烈焰燒灼的疼痛鋪天蓋地,他耳后的烙印是盛放的玫瑰,宋釗習慣了對喬陌嵐溫柔。 當下同樣溫柔。 “我?!?/br> …… “你……不怕自己有一天后悔嗎?” “后悔什么?娶你?” “寶寶,不論日后我們之間走到怎樣的結局,我永遠不會后悔結婚那日的宣誓?!?/br> …… 我永遠愛你,永遠珍惜你。 是我辜負了你,所以—— 宋釗說:“我會放過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