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巽曾以為，認(rèn)識邵沚之後也許不會再感覺到絕望，從沒想過甜蜜期只維持了不到半年。

    他安靜坐在餐廳角落位置上用餐，邵沚在不遠處摟著一個男孩。

    男孩長相清秀，臉上是年輕孩子該有的純真笑容，身上帶著乾凈及美好的氣息。

    巽的眼眶酸澀難耐，等吃完餐點，他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從那天不自量力要求留下被羞辱之後，巽刻意保持跟邵沚的距離。

    因為不想越陷越深，也因為不想在離開時傷得體無完膚。

    一開始邵沚還是照常跟他聯(lián)系，簡單問候，可昨晚開始不再有“晚安”，今天見面也極少主動開口說話，他知道邵沚終於對他失去了耐心。

    那為什麼要約我出來？

    巽站在洗手臺前，凝視鏡中自己骯臟又卑微的倒影，跟那個乾凈美好的男孩不一樣。

    他死死盯著自己，直到眼中的紅暈退去，才匆匆洗過臉離開浴室。

    回到原本的位置，雙人座位，邵沚跟那名男孩一起坐下，應(yīng)該屬於他的餐後甜點，男孩一臉開心的享用。

    這是我的！

    他只在心里吶喊，連捍衛(wèi)自己的甜點都沒勇氣。

    「先生，下次俱樂部見，我很期待您的測試，希望能有機會稱呼您為主人?！?/br>
    男孩刻意用三人能聽見的音量道別，起身，他輕蔑的看了巽一眼後轉(zhuǎn)身離開。

    巽在原地定格，該入席還是該站著等邵沚起身一起離開？

    他猶豫不決。

    「巽，坐下?！顾妥吣泻?，邵沚的聲音微冷。

    「是，先生?！?/br>
    巽拉開椅子，一臉失落看著小盅里被吃了大半的奶酪。

    「我以為你不吃了，所以讓他吃掉?！股蹧b用一點都不在意的口氣解釋。

    「謝謝先生費心?！顾讨纳系闹舷⒏校瑢⒁暰€抽離已經(jīng)不屬於自己的點心，對上邵沚的注視。

    嘴角的笑，是巽最拿手的職業(yè)笑容。

    他認(rèn)為在邵沚心里，自己的份量一定比不上那個乾凈漂亮的孩子，所以選擇接受不吵鬧。

    「下星期會安排你跟目標(biāo)接觸，明天下午好好休息，晚上替你做些準(zhǔn)備?！?/br>
    邵沚仔細(xì)留意巽的情緒，心里滿是不屑，他拿了個紙袋遞出，「這些看熟，明天晚上將我想像成你的目標(biāo)，依照這些資料嘗試討好我?！?/br>
    「是，先生。」巽點頭，雙手接下邵沚遞來的東西。

    只是説這個而已，為什麼非得出來吃飯？

    巽喝了口氣泡水，等邵沚起身，他也默默跟著一起離開。

    到家，車子已經(jīng)停下，巽遲遲不肯打開車門。

    邵沚深吸了口氣，「怎麼了？」他努力不讓自己的口氣過差。

    邵沚不容易喜歡人，憎惡更是來得很快，只要被發(fā)現(xiàn)奴隸犯了他的禁忌，他會立刻丟棄。

    都親耳聽到巽承諾了敵對公司會背叛，今天還能坐下來一起吃飯已經(jīng)是特別破例，他實在無法強迫自己溫柔對待巽。

    詢問“怎麼了？”的聲音冷淡還帶點煩躁，巽縮瑟了下才鼓起勇氣開口，「先生，是我提出恬不知恥的要求惹您生氣了嗎？」

    邵沚沉默。

    「對不起，我不會再有不適切的奢望，結(jié)束工作後我會回去我該去的地方，您可不可以…」

    巽的聲音微顫，停止。

    他不知道該怎麼求邵沚別這麼冷淡對他，到口的請求止住，轉(zhuǎn)為壓低了聲音，「對不起?！?/br>
    要背叛我的是你，這是在演什麼呢？

    邵沚的目光冰冷，以前讓他心疼不已的身影，現(xiàn)在卻是感到厭煩。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股蹧b打開副駕駛座的門鎖，「早點睡，明天晚上很難熬。」

    「是，先生晚安?！?/br>
    巽再開口，聲音已經(jīng)跟往常無異，要不是他下車時，臉正好倒映在車窗玻璃上，邵沚也不會發(fā)現(xiàn)他哭了。

    能將悲傷情緒封鎖至此，邵沚有一瞬間感到動搖。

    67－

    如同前一天預(yù)告的那樣，巽度過了難熬的一天。

    不過他從早上就開始飽受煎熬。

    ——6:53——

    “先生，早安?！?/br>
    ——11：58——

    “午安，先生?！?/br>
    “我今天我完成了打字練習(xí)，也看完您指定的書，進階的那本稍微翻了下好像很難，看不懂的地方您可以教我嗎？”

    ——17:03——

    “那個…”

    “對不起，我好像很煩人…”

    “您今天幾點過來，要等您一起用餐嗎？”

    巽看著手機發(fā)呆，從早上開始邵沚就沒給任何回覆，他看著跟邵沚的聊天視窗，心里陣陣抽痛。

    以前也有過邵沚開了大半天的會，臨近下班才回覆的狀況，只是昨天氣氛這麼詭異，他怎麼樣都無法保持樂觀。

    就像，他知道不要期待幸福，那麼即便身臨地獄，也就不會太過痛苦。

    以往預(yù)計調(diào)教的日子，邵沚多半會陪著吃晚餐，他會依照當(dāng)天的調(diào)教強調(diào)安排餐點。

    有時候是正常吃，有時候只有雞蛋粥，還記得有一次只有雞湯。

    想起每次邵沚下重手之後的擔(dān)憂眼神，他寒冷至極的心覺得如沐春風(fēng)般溫暖。

    「您説，今天晚上很難熬，要是…我能撐到最後，您會再正眼看我嗎？」

    巽癱在沙發(fā)上，肚子餓得難受，他卻沒吃東西的食慾，只好又看起昨日拿到的目標(biāo)資料研讀，以轉(zhuǎn)移各種注意。

    晚上七點，巽收到邵沚的訊息，他只簡單留了幾句“半小時後到，先清潔體內(nèi)?！?/br>
    沒有其他答覆。

    所有問題都被無視，巽感到不知所措。

    也許先生的意思是今天晚很難熬，所以不建議用餐。

    他快速轉(zhuǎn)個念頭，放下手機起身到浴室準(zhǔn)備。

    七點二十五分，巽裸身跪在玄關(guān)，剛才洗澡時已經(jīng)流過一輪的眼淚收乾，他摒除所有情緒安靜等待。

    邵沚打開門，以往看到巽的等待會讓他心情愉悅，而今天他只覺得煩躁。

    吃過飯了嗎？

    「到調(diào)教室去?！?/br>
    邵沚將關(guān)心的話鎖在心里，只冷聲下了開始指令。

    「是，先生?！官闫鹕碇苯舆M入調(diào)教室。

    他死死壓抑心底的沖動及喧囂，沒有多余問句，沒有多余情緒表達。

    那天的無情羞辱，他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

    進入調(diào)教室，巽跪在地毯中央，忐忑等待期間，他警告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

    不到兩分鐘，身後的門被打開，緊接著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邵沚刻意走在沒鋪設(shè)地毯的磁磚上，腳步聲不算大但很清晰。

    「新來的孩子？」邵沚坐下，詢問的聲音微冷。

    巽愣了下，才想起今天要模擬勾引目標(biāo)。關(guān)於目標(biāo)的資料早以記熟，他刻意抬頭用勾人眼神凝望，嘴角帶著一抹柔媚微笑。

    「是的?！官泓c頭，「才剛成為會員不久?！?/br>
    邵沚的眼神略帶嫌棄，「真沒規(guī)矩，以前玩過Ds或sm嗎？」

    「稍微玩過，也讓人在身上留下了這個記號，先生會介意嗎？」巽低下頭看了看胸前，「淺嚐後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些戀痛，您愿意教我規(guī)矩嗎？」

    「這個乳釘挺適合你，之前那個男人呢？」

    「他帶我在圈外窺探這個世界，我著迷之後他卻轉(zhuǎn)身離去?！官銍@了口氣，「可能是我實在太差，先生能幫我成為優(yōu)秀的sub讓他後悔嗎？」

    「這是你進入BDSM俱樂部的目的？」邵沚挑眉，語帶不屑，「我為什麼要幫你復(fù)仇？」

    「不是復(fù)仇唷?！官闾鹛鹨恍?，「主要是想解開困擾我許久的心結(jié)，見識真正的dom的魅力之後，就能明白到底是我太差，還是他不過就是個技巧拙劣的施虐狂，僅此而已。」

    這些話讓邵沚感到不爽，但巽對目標(biāo)的判斷還算拿捏合宜，他也只能接著繼續(xù)。

    資料上説，顏總喜歡有點經(jīng)驗，但又不是太過老練sub，邵沚會在俱樂部制造機會讓他們相遇，接著就看巽有沒有辦法抓住他的視線，再慢慢侵入他的心。

    68－

    深夜，邵沚在床旁看護暈厥的巽，他不明白今天怎麼會失控至此。

    巽發(fā)著低燒呼吸微喘，偶爾還有些無意識的低吟。

    原本一切都還好，就是照往常的步調(diào)從教育開始進行調(diào)教。

    細(xì)細(xì)梳理稍早的經(jīng)過，他才知道一直以來的違和感從何而來。

    邵沚苦笑，伸手順了順巽被薄汗染濕的額發(fā)。

    「你做得很好，是我沒投入我該扮演的角色?！?/br>
    他的聲音是以往的溫柔，是巽聽到一定會激動大哭的聲音。

    剛才的調(diào)教中，巽什麼都做不好。

    跪姿不及格，動不動就到處亂看，不算太嚴(yán)重，但身會讓dom無法輕易算了的小錯誤。

    經(jīng)過這陣子刻意訓(xùn)練下來，巽不該犯這種基本的錯，邵沚也知道這是為了誘拐目標(biāo)上鉤的演技。

    可不知怎麼的，教訓(xùn)幾次下來，他卻忘記現(xiàn)在不過是情境模擬。

    步調(diào)被帶跑這種事情，在邵沚身上不曾發(fā)生過，以至於他沒即時察覺到自己已經(jīng)失控。

    巽不停犯下一些失誤，處罰一次比一次重，他也都是帶著惑人微笑道謝。看似輕松也藏著難受的表情，勾得施虐狂逐漸失控，想看那張美好笑臉只剩下痛苦的模樣。

    最驚訝的，是巽讓他忘記現(xiàn)在根本不是屬於“邵沚跟樊巽”的調(diào)教時間，讓他忘記該做的事情是審視、評估及調(diào)整，而不是以教育之名行虐待之實。

    邵沚依然維持dom該有的原則，他不是單方面施虐，也不是胡亂暴打發(fā)泄，但巽臉上看似輕松的歉疚笑容，讓他忽略巽的承受度，也讓他下手越來越重。

    不得不説巽承受度高又很能忍，邵沚也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暢快，當(dāng)血腥味鉆入鼻腔，他才發(fā)覺不對。

    他一直都不是刑主，主要還是因為之前遇到喜歡的軟萌孩子都不是刑奴。

    各種游戲的調(diào)教過程足以讓他盡興，他也就不執(zhí)著於各種重度的刑罰。

    要不是巽承受度超乎預(yù)期的高，他也不會知道毫無顧忌的暢快揮鞭，感覺竟然如此美好。

    只是現(xiàn)在發(fā)出細(xì)微痛苦低吟的巽，讓他不?；叵肫饹_到宿舍救人的那天。

    歉疚也跟著爬滿心底。

    「顏總…下手只怕會比我更狠…」

    邵沚拿起一旁的濕毛巾，輕輕擦掉巽額頭上的冷汗，轉(zhuǎn)念一想，他告訴自己必須狠下心。

    目前沒有比巽更適合的對像。

    可愛又會撩人，對於各種游戲的承受度極高，他有把握顏總一定會迷上。

    「送入虎口也不過是…」

    最適合背叛者的末路。

    時間是凌晨四點，邵沚掀開被子，仔細(xì)查看巽右大腿側(cè)邊的傷痕。

    幾道疊加上去的鞭傷，在一個沒控制好力道的責(zé)打下破皮。

    除了這道較大的傷痕外，還有些不是太嚴(yán)重的細(xì)碎撕裂傷。

    小心翼翼又上了一次藥，也哄睡一度哭著醒來的巽之後，邵沚起身準(zhǔn)備離開。

    退出房間來到客廳，巽的手機被擱置在茶幾上，他好奇拿起想看看巽晚餐吃了什麼，這一探究他差點氣瘋。

    不只他今天可能根本沒吃飯，在他沒頻繁過來的這陣子，巽的飲食很不正常。

    外賣經(jīng)常一天才叫一次，份量極少根本不夠一個成年男子日常所需的熱量。

    巽不會下廚，邵沚也曾嚴(yán)令禁止他吃泡面，那麼沒點外賣時都是靠什麼果腹？

    他在巽的家里繞了一圈，最後在一疊面包店的收據(jù)上找到答案。

    「只吃這些根本就不夠…」一股強烈窒息感涌上，邵沚眉頭深鎖，低喃聲帶著心疼。

    巽買的面包很固定，都是住院時邵沚買過的那幾種。

    這個發(fā)現(xiàn)，又讓邵沚心疼得有些難受。

    剛才，本想帶巽到醫(yī)院治療，但巽哭著拒絕，他說了句意義不明的話。

    巽説——

    “已經(jīng)沒人會來探病，我不想住院?！?/br>
    那時他摸不著頭緒，現(xiàn)在算是明白了。

    要是真的住院，他一定不會像上次那麼頻繁的過去探望。

    巽害怕那樣。

    他其實知道巽不喜歡自己一個人。

    「有…必要這樣對巽嗎？」

    邵沚低聲自語，順手將手中的收據(jù)放回原處。

    「他也…還沒真的做出背叛的事情?！?/br>
    邵沚動搖，苦笑在他的嘴角浮現(xiàn)。

    臨近五點的清晨，邵沚離開巽的住處，到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超市買些東西。

    69－

    巽醒來時，窗外天色正蒙蒙亮，房間里飄著一陣食物香氣。他坐起身，確定沒聞錯後，小心翼翼試圖爬下床。

    每動一下，他都疼到倒抽口氣。

    身上關(guān)節(jié)、挨過責(zé)打的部位、兩側(cè)乳粒以及yinnang，全都陣陣疼痛，好不容易移動到床緣，他難受到?jīng)Q定不下床了。

    大概是餓過頭，都出現(xiàn)了幻覺。

    他苦笑，躺回床上後，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

    突然。

    房間門外傳來腳步聲，巽驚喜坐起，他著急爬起，想到客廳確認(rèn)看看沒有聽錯。

    身上都只是些皮rou傷，算不上太重，就是肌rou嚴(yán)重酸痛，讓焦急下床的他差點摔倒。

    邵沚也在此時打開們進來，正好一把抓住差點撞到門板的巽。

    「你在做什麼？」他追問的語氣顯得不大高興。

    「對不起，我…下床沒站穩(wěn)…」巽慌忙道歉，也因為正好被邵沚摟著，他開心的偷偷蹭了下溫暖胸膛。

    「能走嗎？」邵沚放輕聲音詢問，「我煮了些粥，現(xiàn)在還早，陪你吃過早餐我再離開?！?/br>
    「粥？」巽有點無法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事，「先生煮粥給我？」

    「有辦法自己去刷牙洗臉嗎？」邵沚沒有回答，只扶穩(wěn)巽站好後放手。

    巽滿臉開心點頭，「我可以，我會快一點，不耽誤先生上班。」他轉(zhuǎn)身，吃力的往浴室走去。

    邵沚默默回到客廳，在沙發(fā)坐下後，他幫巽添了一碗粥。

    先盛起來放涼，大概巽出來時溫度會降到剛好。

    稍早邵沚煮粥時邊認(rèn)真思考，到底該用什麼態(tài)度對待巽？

    巽是承諾了樊家説會背叛，但他根本什麼都沒做。

    考量到這可能是為了博取信任的手段，所以他打算主動挖坑，看看巽會不會掉進去。

    明明還對巽抱持懷疑態(tài)度，可一決定稍微再給一次機會，他也忍不住稍稍善待巽。

    沒多久，巽從主臥室出來，他直接走到邵沚的右側(cè)準(zhǔn)備跪下。

    「坐下吃，腿上的傷不適合跪?！股蹧b瞥了眼巽身上的傷痕，經(jīng)過一個晚上的妥善照料，已經(jīng)沒什麼大礙。

    就等傷口慢慢癒合。

    「是，謝謝先生?！乖詾槭潜痪芙^，但沒想到是被體貼，巽道謝的聲音是開心的上揚。

    「你昨晚表現(xiàn)很好，倒是我被你帶入情境之中，沒拿捏好分寸。」等巽坐下，邵沚將粥擺到他的面前，「抱歉，不該讓你身上出現(xiàn)外傷?！?/br>
    巽搖頭，「不要緊?！顾淖旖菐е荒酀瓬\笑，「根據(jù)資料上的那些來看，大概未來也免不了被這麼對待?！?/br>
    「只要有錢，讓你承受傷害也無所謂？」邵沚皺眉。

    這是當(dāng)初說好的委托沒錯，但都真的經(jīng)歷過一點都不輕松的調(diào)教，他不明白巽為什麼還能這麼無所謂？

    巽端起碗，頭垂得很低，「您知道的呀，像我這種骯臟的人，為了錢什麼都可以出賣?！?/br>
    巽輕蔑自己的答案邵沚不喜歡，但此時比起訓(xùn)斥，他更想知道另一件事，「那麼，你也會背叛我嗎？」他的聲音很輕，像隨口一問。

    巽猛然抬頭，直視邵沚的雙眼，「不會。」他搖頭，眼神堅定沒有絲毫動搖，「我不會背叛您，不管以什麼形式?！?/br>
    「嗯，吃飯吧。」

    那你為什麼…

    邵沚將問句鎖在心里，現(xiàn)在什麼證據(jù)都沒有，他不想打草驚蛇。

    兩人吃過早餐，邵沚說了句“等身上傷好再聯(lián)系我”，便轉(zhuǎn)身離開。

    他沒提巽飲食不正常讓他多生氣，沒提任何多余的關(guān)心或日常囑咐話語，就刻意將一份資料留在不起眼的角落，假裝忘記帶走。

    剛好車上有份跟樊家的競標(biāo)項目資料，出門買煮粥的材料時，他順便拿了上來。

    底標(biāo)後來有修改過，這是份舊資料，就算巽真的泄密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競標(biāo)日是四天後下午，他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測試機會。

    70－

    模擬訓(xùn)練之後，巽本該好好養(yǎng)傷，可他一刻都沒放松神經(jīng)休息。

    送走邵沚的那天晚上，他一發(fā)現(xiàn)落在房間里的文件袋，立刻發(fā)了訊息告知，也陸陸續(xù)續(xù)發(fā)了幾條語音，兩天過去卻半點回覆都沒有。

    他忍著退不去的低燒守著手機，就怕耽誤了邵沚的工作。

    等待邵沚聯(lián)系的第二個晚上，他看著藥盒里的止痛退燒藥發(fā)呆。

    他還記得剛出院那陣子，或是調(diào)教強調(diào)較重之後，邵沚都會盯著他把藥吃了，再溫柔哄睡。

    那些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現(xiàn)在卻像個破舊的殘次品，不再被那人放在心上。

    他不懂。

    不過就是說了想要留下來，怎麼邵沚會反感成這個樣子？

    沒開燈的客廳，巽的眼淚緩緩落下。

    他蓋上藥盒，反正心里的痛早就凌駕在皮rou痛之上，吃不吃這些，意義并不大。

    不知這樣呆坐在客廳多久，桌上手機突然亮了，巽慌忙拿起。

    上面顯示是一串熟悉，沒被輸入通訊錄的號碼，他不情愿接起。

    「巽，最近好嗎？」

    一個和藹的蒼老聲音向他打招呼，巽只輕輕“嗯”了聲，回覆了個還好。

    「你在哭嗎？」老人有些激動，「是邵沚那個混蛋對你做了什麼嗎？」

    「不，沒事，我就有點感冒，還燒著呢?！官闩阂致曇糁械目耷患傺b沒事。

    他也算是想明白了。

    會有如此凄慘的人生，跟這人脫離不了關(guān)系。如果不是這所謂的爺爺刻意漠視，也不會淪落至此。

    基於偶爾想聽聽關(guān)心話語的貪心，他才沒拒接老人電話。

    就像現(xiàn)在，心難受到像要死掉，這一聲的“你在哭嗎？”讓他多少獲得一些安慰。

    要不要稍微撒個嬌？

    就像一般孫子對爺爺那樣的撒嬌。

    「邵沚沒帶你去看醫(yī)生嗎？」

    老人的嘆息打斷巽的思緒。

    「後天要跟他的公司競標(biāo)項目，我?guī)湍憬逃?xùn)一下那個小子?！?/br>
    「小感冒而已，是我自己要求不要就醫(yī)的?！瓜肫鹱约壕芙^到醫(yī)院，巽無奈淺笑。

    「他好像把競標(biāo)資料落在你那里，只要告訴我底價，我就能幫你教訓(xùn)他?！?/br>
    老人的聲音透著連巽都聽得出來的貪婪。

    巽的唇瓣在黑暗中輕輕開啟又再闔上。

    沉默了三秒，他搖頭。

    「我不能告訴你，爺爺?！?/br>
    老人焦急問了幾次仍然被巽拒絕，他直接在電話里爆炸。

    「不過就是些下賤游戲，你真把他當(dāng)成主人？」

    「你身上流有那女人的血，果然跟她一樣下賤！」

    「也就就讓你做點事情而已，你這骯臟的孩子，根本不配當(dāng)我們樊家的孫子！」

    下賤、骯臟。

    各種刺耳的辱罵不停鉆入耳朵，巽主動切斷電話，呆愣坐在原地。

    電話又響了幾次，他抱著頭縮在沙發(fā)上，連眼淚都流出不來。

    他發(fā)出痛苦低吟，近似於哭聲的呻吟在房間久久不散。

    等他昏昏沉沉睡去再醒來，頭痛到讓他想吐。

    窗外天色有點陰郁，最近陰天已經(jīng)延續(xù)好幾天。

    巽到廚房喝了杯水，弄了些邵沚上次煮的粥加熱，打算要是吃完飯還是沒有任何消息，他就出門一趟送文件。

    原本巽想直接出門，但許久未進食讓他頭昏使不上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