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虐
雪山夜空下,唯余兩個繾綣依偎的身影,二人糾纏在一起的白衣在柔和的月光下泛著亮光。 花洗塵已失神忘情,高挺的鼻尖不時摩擦著孤醒的綿軟的肌膚,柔軟的薄唇始終保持著距離,不敢輕易去碰觸。 氤氳的熱氣一直在兩人間彌漫,蒸騰出了許多旖旎曖昧。 花洗塵氣息急促,面帶春紅,死死繃緊自己的身體和神經,已然在失控的邊緣。 四周與腦海再次響起那空靈悠遠的聲音,“你受傷了,疼不疼?!?/br> 花洗塵身軀一震,低頭望向孤醒,他沒有想過疼不疼……他已習慣數不盡的訓練,受不完的傷,即便受傷也只擔憂跟不上密集的修煉。 孤醒依偎在他懷中,瀲滟的緋瞳盯著他腰腹處,她展開柔軟的掌心小心靠近。 掌內縈繞著點點閃耀的光暈,仿若璀璨不息的星光。轉瞬,‘星光’從她掌內游曳到了花洗塵的身上,縈繞著他。 ‘星光’順著腰腹匯聚在傷口處時,將殘留在傷口上,導致一直不能愈合的靈力撕毀吞噬。再慢慢凝結,愈合傷口。那是極為純粹溫和的神力,絲絲滲入花洗塵的身心,溫柔細致。 此間星辰,宛如天光乍現,在花洗塵深藏下那孤寂貧瘠的心中閃耀而起。 不再是冷冰冰的例行問課,不再是永遠隔著旭焰,而是宮主對他的疼惜與愛憐。 即便宮主現在‘神志不清,意志不明’,花洗塵也愿欺騙自己,并趨之若鶩。 澎湃洶涌的感情在這一刻將花洗塵的理智沖塌,觸碰到了他心中一直不敢褻瀆的神靈。 花洗塵扣住孤醒的后腦勺,俯首吻上了她的唇。毫無縫隙相貼的吻,短暫放下兩人身份坦誠的吻,不帶任何綺念的吻,花洗塵想他會永遠銘記的吻。 孤醒慢慢恢復意識時,自己正與花洗塵忘情相吻,軟潤的薄唇輕而柔的吻著自己的雙唇,而他腰腹處那不容忽視guntang的炙熱卻兇悍硬挺著。 一下讓孤醒完全清醒了過來,她震驚不已,“是自己欲妖的體質引誘了花洗塵?!” 花洗塵這時松開了孤醒的唇,唇齒分離,唯余一根晶瑩銀絲連著二人。 他尚在情亂意迷中不察孤醒已恢復意識,他俯首貼到孤醒的耳邊如情人間的輕聲耳語,悄悄說了一句話。輕到怕風聽了去,怕朗月聽了去,也怕孤醒聽了去…… 聞言的孤醒面色暈紅,瞳孔震顫,她仿若升上云間卻又如墜地獄。 原本就不穩(wěn)定的神魂激蕩不穩(wěn),一股強大的神力在孤醒身上迸射而出,巨大的神力光圈四散開來,“轟??!”將所及之處的神宮護宮結界震得閃滅幾息。 余波直直將花洗塵震暈了過去,看到花洗塵即將沉入水池,孤醒這時才驚然回神,她牽拉住已昏迷的花洗塵。 這么大的動靜可能會引來巡邏查探的神官或弟子,已然不能久留。 孤醒抱住花洗塵,神念一動,轉瞬回到了麒麟殿。 孤醒將花洗塵安置在床上,唯恐他讓自己給震傷心脈,奔涌的神力匯入花洗塵的身體。 神力運行一周,發(fā)覺他毫發(fā)無損,孤醒才松下那顆緊張的心,緩緩停下神力。 一事平,又一事憂,孤醒不知自己和花洗塵究竟到了哪一步。她在殿內搜尋一番想找面鏡子,終于在花洗塵書桌的抽屜處,翻找出一塊巴掌大的琉璃鏡。 她慌忙探到裙子底下察看,只見鏡中的私處沒有異樣,而在xue口一寸的位置隱隱能看見金絲流轉,阻擋的封印依舊完整。 天星神宮規(guī)定繼位最神圣尊貴的宮主是不能入情愛,沾人欲的。佛心蔓蓮純凈圣潔,在人靈未完全共通之前更不可生出情欲,否則會污染圣潔的佛心。 而孤醒自己的欲妖體質破身意味著入欲海,還可能會契定對方成為彼此唯一伴侶,不死契不破。 若自己與花洗塵契定,那所有計劃都將落敗,還好,沒釀成不可挽回的大禍…孤醒后怕得滑坐下來,驚魂未定。 孤醒定下心神,緩緩抬頭環(huán)顧四周,難得在太尊殿看到如此“貧薄”的地方。 花洗塵的臥房內只有常用的家具,除了整齊有序的文房四寶,絲毫不見貴重的擺設。 她行至幾個巨大書架前。上邊皆是一摞摞的修煉隨筆理解,按著年月分類疊放,有一些還縫了麻線裝訂成冊。整整齊齊擺滿了幾個金絲楠木的大書櫥,是房內唯一“奢貴”的地方。 孤醒拿下一本翻看,只見上邊的字跡流水行云,筆勢雄奇,有著自成一派的勁鍵與婉轉。一點都不似一位只有十八歲少年的字跡。 “花洗塵這一路會很苦?!边@是孤醒經歷過也預料到的事情。 孤醒走回床榻,輕輕挨坐在床沿,靜靜看著昏睡中的花洗塵。 昏暗的燈光投照在花洗塵身上,將他一半的面容隱在黑暗中。他的模樣生得極好,眉眼高鼻如瓊珶刻,薄唇剔透一點粉。 氣質溫雅與沉俊同在,‘可如春風拂面繁花一片,又可如北風入關深沉冷峻’。這種極端又分離的感覺在他身上從來都突兀,讓同是美人的孤醒看他時,都有無數次的驚艷恍神。 孤醒忘神的伸出手,輕描他還未完全長開的眉眼,滑到纖密的長睫,他身上的溫柔淡雅倒讓她忘了,他有一雙狹長眼角轉揚的威勢鳳眼。 花洗塵身上溫善的氣質源自母親花雅柔;而孤醒這雙凜然的眉眼卻是承自他的父親,鎮(zhèn)守內長城的現任主帥-花長盛。 孤醒思及陡然驚醒縮回手,不敢再觸碰。 “對不起…是我害得你從小便要這般辛苦,我早已是寒石心腸。” 突然,一股強勢的靈氣氣息壓迫而至麒麟殿。 孤醒察覺,眼神一凜,收起面上的愧疚與哀意。她揮袖結起一層屏蔽五識的結界罩住花洗塵。理了理微敞的衣衫,蓄勢靜待。 不一會,殿內現出一位耄耋之年老媼,她身穿軟金絲繡龍鳳紋的法衣,肩批鳳羽云肩,鶴發(fā)上冠著鳳凰展翅六面鑲靈珠的七寶儀天冠。身上的傲貴冷厲氣勢逼人,這便是天星神宮的宮尊-魏姥祖。。 魏姥祖雖已顏存褶,白發(fā)蒼,但腰板挺直,走路生風。 她從帷幕后踏入內室,即便是在那昏暗的燈光下,那雙老態(tài)渾濁的雙眼,依然犀利得如鷹眼般鋒芒銳利,直勾勾審視著孤醒。 孤醒被魏姥祖身上的“珠光寶氣”晃得蹙眉,極厭惡她身上的奢華之風,傲貴之氣。 修道本就是清心靜修,持心端正的事,倒是天星神宮一股奢yin嬌貴、沾著血rou的渾濁之氣。 三大死界常有些小混亂,邊境多是餓死的饑殍。世道不穩(wěn),人心不安,人便會尋求依靠,尋求信仰支撐,而定三界的半神所在天星神宮便是最好的慰藉。 不知魏姥祖用了什么計謀,大到國家小到貧民,都瘋狂信奉朝拜天星神宮。 即便赤色千里,餓殍遍野,依然有無數的供奉涌向天星神宮,喂養(yǎng)得里邊某些蛀蟲渾圓飽滿,孤醒冷哧。 “神宮護宮結界近來異動頻繁,宮主這是撐不住我神宮的天威了?”魏姥祖口上雖是尊稱,但話語間并無半點尊意。說著便外放神識,去掃視孤醒身上的封印。 顯然是感應到自己在孤醒身下設下的封印出現異動時,就探察到了孤醒與花洗塵在雪山熱泉一事。 孤醒無謂她的不尊重,敞開雙手任由她查探。 魏姥祖察覺她身上的封印完好,稍稍松了一口氣,銳利鷹眼掃了眼昏睡中的花洗塵,“宮主近來既已不大清醒,就不要到處亂跑?!?/br> “旭焰前不久又惹了個大麻煩!給神宮丟盡了威嚴!宮主已帶了廢一個明焰炙火,可別再毀了純凈圣蓮,我們神宮真正神圣純凈的宮主。”魏姥祖銳利的雙目閃爍微瞪,帶著警告的意味。 孤醒站起身,走至魏姥祖面前,與她持身對峙?!澳戏判?,我可比您更希望一個高潔的接位人,好好去去神宮這潭吞人不見骨頭的黑泥沼。” 魏姥祖掌宮多年從來由不得別人冒犯神宮威嚴,聽及面色一沉,“宮主,就是這樣和老身說話的?”聲音帶著渾濁的壓迫感。 “那您老又是和本宮這般說話?”孤醒絲毫不讓,“旭焰的事情本宮會處理,您也不必像以往一般打著炙火的主意?!?/br> 孤醒看著魏姥祖渾身那金光閃閃的靈器法衣,知曉魏姥祖最為看著的是什么“您那么看重您這神宮是否能威震八方,號若天威神令。當著大冀的‘信仰神’受萬民俸拜,連三大宗都得給您神宮面子?!?/br> “我受您‘教導’,在高位當著擺設。在位數百年間參戰(zhàn)無數,是個無數次從尸骨堆、地獄里爬出來的人,連神魂都殘破不堪。這才慢慢壘砌起神宮的威信,您即使再急著更換宮主,可花洗塵才十八歲,你說他是否能拉得住您這神宮跌落神壇的速度?” “宮主是在威脅老身?”混濁銳利的眼睛瞪視孤醒。 孤醒擺手似做否認,可口中卻是“您老也知曉本宮陷入昏迷混沌的時間越來越長,所以還請宮尊大人不要隨意促使本宮煩擾。不然本宮再一個不清醒,您的神宮近數百年再積累起的神圣尊貴,萬民信仰可就再次坍塌了?!?/br> 這一句句皆說在魏姥祖的心坎上。當年三大死界動蕩,天星神宮沒人有能力繼位宮主,神宮威信漸漸消逝,被世人遺忘。 神宮瀕臨跌落神壇,魏姥祖心中焦急萬分,她急需一位代表神宮的戰(zhàn)神,能在三大死界中爭奪回神宮的地位。 為此她尋回當時還是小娃娃的孤醒,即便她是‘欲妖’,可她身上的靈力太過醇厚,有著可通萬靈的能力。魏姥祖便隱藏她的身份,將她推上了神宮宮主的尊位。 后來,孤醒歷戰(zhàn)無數,漸漸拉回了神宮的地位,孤醒也成為天星神宮象征,甚至越出神宮獨立一枝。 威震八方,神圣高貴的神宮的宮主就該是最高潔純潔的‘天神’??蓾u漸成為神宮代表的現任宮主孤醒卻是卑賤‘欲妖’,那污染了神宮的神圣與尊貴,是魏姥祖永遠無法忍受的。 近年來,三大死界漸漸平穩(wěn),魏姥祖決定神宮就不再需要什么定三界的半神孤醒。 旭焰已然不再得魏姥祖心意,而花洗塵才凡歲不過十八,現在確實依然是需要孤醒能在位的時候。 “老身想,只要旭焰在,宮主便會在,反之也一樣。是吧,宮主?!奔词挂驯荒媚笞×怂傈c,可魏姥祖霸權神宮數千年,依然想靠著威勢力求談判。 孤醒接收她的意思,她尚不能與她硬戰(zhàn),目的既然達到,她便順著臺階下?!吧駥m未來已有純凈圣蓮,旭焰在必要時刻,也依然會為神宮效力?!?/br> 二人算是達成短暫的和平。 魏姥祖看向花洗塵,孤醒明白她的掌控欲,她不會容忍神宮未來的主人有任何的瑕疵。 孤醒深深望了眼花洗塵,但只一瞬就躲開了視線,“您老也放心,神圣的佛心蔓蓮絕不會想起任何事,他依舊會純潔無暇?!?/br> 魏姥祖聽著孤醒的保證才轉身離去。 三大死界穩(wěn)定后,魏姥祖就急需更換純凈圣潔的繼承者,而神宮的護宮結界則更需要宮主本身力量的維系,為此瞄上了旭焰罕見的炙火。 那是孤醒當年在內長城全軍覆滅遺留下的秘密,她絕不容忍“明焰”的力量被發(fā)覺。 由此神宮掌權宮尊和空權宮主開始了無聲的戰(zhàn)爭,她與魏姥祖的各種明吵暗斗一直都在進行。 孤醒是踏著鮮血和尸堆生長的人,無論是內長城破境全軍覆滅一戰(zhàn),沉淵之海的裂海沉島般的巨戰(zhàn)。 她早已如手中的刀刃般,冰寒孤高、殺伐果決。有著非常人所比的魄力和心性。 在花洗塵出生時,孤醒一下就感應到他身上的純凈圣蓮的氣息。當年花長盛在荒亡之境出事,孤醒就以保住花長盛性命為交換與花雅柔做了交易。用更為純凈溫和的佛心圣蓮轉移了魏姥祖對旭焰的本命炙火的注意。 孤醒關注著花洗塵成長,將自己一身所學慢慢傳授給他。他天資聰穎,勤奮刻苦,孤醒知道他是個好孩子。隨著花洗塵自身的成長,顯然比不可控的旭焰更得魏姥祖的鐘意。 一切都在按照孤醒的計劃進行,只是孤醒萬萬沒算到自己與花洗塵的孽緣…… 孤醒輕喚一聲,“洗塵”。裹挾神力的空靈聲音穿透神識,在花洗塵的神識腦海中響起,他應聲緩緩睜開雙眼。 無瀾的黑瞳此刻水瑩瑩的,盈滿了柔情,嘴角漾笑,模樣乖巧恬靜直直注視著孤醒。 孤醒擅長精神、意志的干擾甚至能改寫。但如今自己倒被花洗塵那溫柔的注視吸入了那清澈幽深的黑瞳中,她長睫翻飛,不住的心顫。 她穩(wěn)住心神,運起神力就在這一瞬之間毫無痕跡的進入花洗塵的神識,將他腦海中兩人熱泉的記憶全部封印起來。 在這過程中花洗塵再次陷入昏迷,他產生了巨大的排斥反應,渾身冒出冷汗,在昏睡中痛苦皺眉。 他自身堅定的意識與神力抵抗,他不愿忘記這段記憶。 孤醒驚駭,如此碰撞是會將識海靈臺撕毀的,她不禁伸手撫住他的額頭。先加大神力的匯入護住他的識海,開口與他僵持的深層意識對話。 “你的心意我聽到了,我不可能會愛你,你必須得忘記,你必須是純潔圣潔的佛心圣蓮。知道嗎?花洗塵?!甭曇纛澏?。 這番話語擊潰了花洗塵的意志,孤醒重新奪回主動權。漸漸地,花洗塵無力平復了下來,眼角沁出淚珠,滑落在枕。 花洗塵的神識意志太過堅定,孤醒不能將記憶太過完全封印,不然會傷及他的識海靈臺,她另外再模糊編造了另外虛假的記憶。 做完一切,孤醒像是疲憊不堪,她心神混亂,給花洗塵掖好被子。瞬移回到熱泉上空,運用神力扭轉空間,將雪山的熱泉圈罩圍困起來,轉移去了未知的地方。 至此不會有絲毫痕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