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抓不住的流逝遺忘 恐慌心酸
冬雪已過,漸漸升起暖陽。 朝陽柔和穿過欖窗,將窗上鏤刻的祥云圖樣,投在霜白飄動的帳幔上,仿若升起的一片片的祥云群。 花洗塵長睫抖動,緩緩張開了眼。 他腦海中閃現(xiàn)出一些如夢如幻的破碎片段;朗月晴空下,動人心魄的美姿,空靈悠遠(yuǎn)的聲音,以及溫?zé)崛慕局欣p在自己腰際那不斷絞纏磨蹭的滑膩。 他想仔細(xì)回憶,然而思無所起;想牢牢記住,卻抓不住的流逝,無力令花洗塵痛苦捂住雙目。 這時,太尊殿主殿的劉侍官,在殿外傳聲入內(nèi),“公子,宮尊有請?!?/br> 花洗塵被打斷思緒,聞聲緩緩坐起身來,“還請劉侍官先回稟宮尊,洗塵很快便到?!甭曇魩еv感。 劉侍官聞聲告退,臨去前驚訝不已,公子似乎剛醒,平日天未亮,公子便早已起身習(xí)武或練習(xí)課業(yè)了。 花洗塵起身,眼睛掃過內(nèi)室的陳設(shè)時,忽然愣住了。 花洗塵有著自己嚴(yán)苛的生活習(xí)慣,他自己的臥房從來是自己擺置,對物品的擺放有著一絲不茍的標(biāo)準(zhǔn)。 他臥房內(nèi)幾樣物品,即使還是原來的位置,但還是發(fā)生了細(xì)微的偏移。 他心中一凜,他從不讓侍從們?nèi)肱P房,都是自己打掃的。誰動了他的東西? 花洗塵換了身較嚴(yán)謹(jǐn)?shù)蔫傘y絲邊的月白錦段衣,束了玉冠,趕往太尊殿主殿。 太尊殿依舊是天星神宮玉白的磚面,只是殿頂鑲嵌著金黃色的琉璃瓦重檐,顯得格外的輝煌。殿門頂端懸著金玉的匾額,霸氣凜然的提著“太尊殿”三字。門口擺放著兩座純金鑲紅玉的貔貅金相,兇相凜凜把守著主殿的門口。臺基兩側(cè)兩大巨大青銅煙爐點起檀香,煙霧繚繞。太尊殿在眾多神宮處也是最為富煌的存在。 花洗塵跨入殿內(nèi),只見瑪瑙珠簾逶迤垂吊的后邊,金漆雕龍鳳的寶座上,坐著神宮最為尊威的人。 花洗塵朝魏姥祖行了個天輯禮,“宮尊安?!?/br> 魏姥祖微微頷首,一向威嚴(yán)厲色的面容難得的和顏悅色,示意讓花洗塵入座。 花洗塵天生純凈的佛心圣蓮,又天資卓然,刻苦勤勉,性情謙恭溫和。顯然比那盡丟天星神宮威信,不可控的旭焰好。魏姥祖心中終于難得舒暢一二。 “昨夜神宮結(jié)界又有異動,異動在仙山上的雪峰傳來,原因天一星殿至今也尚查不明。”魏姥祖故意提及幾處重點,想試探花洗塵的反應(yīng)。 花洗塵尚未來得及坐下,聞言亦面露疑惑,拱手回道“那處雪峰弟子常去,得空弟子會去查探一番,還請宮尊放心?!?/br> 魏姥祖仔細(xì)觀察花洗塵的面上的表情,發(fā)現(xiàn)他除了疑惑,并無其它的反應(yīng),顯然不再記得昨晚發(fā)生的事情,心中松下一口氣。 想起昨夜與孤醒的對峙,心中又一冷呵。 “旭焰?zhèn)靶髯谑鬃茏右皇拢讶粋拔覀兩駥m與玄器宗的盟誼。甚至膽敢打傷老身調(diào)遣去的押解他回宮受罰的天一星殿的兩位弟子!此事由你,天星神宮首座弟子親自去處理。將旭焰,或押解回宮或驅(qū)逐他出宮?!蔽豪炎婷嫔戏号谏狭宅樀闹橛駝×一蝿?,拍著寶座的俯首向花洗塵下令道。 花洗塵聞及,心中猛然一緊。旭焰與玄器宗弟子互毆一事并不難解,可他打傷魏姥祖派遣去的人,就挑戰(zhàn)魏姥祖獨裁的權(quán)威,才是最大的問題所做。 花洗塵面上凝起遲疑,“此事無需向?qū)m主知會一聲嗎?” 魏姥祖并不立刻接話,捧起熱茶飲了一口,口中吐出冷言,“神宮從來都不是由她說話!” 話出才驚覺自己失言,魏姥祖趕緊轉(zhuǎn)過話鋒語氣。 “你是神宮未來的繼任人,身份尊貴,此事你只管去辦。” 花洗塵面上猶豫幾息,沉默著,施禮告退。 花洗塵剛走,一塊如爛泥巴的黑影,從魏姥祖后室幕簾內(nèi)鉆出。 尖細(xì)的聲音從黑影冒出,“宮尊大人真是又使得一招借刀殺人呀。你倒是一點都不心疼你帶大的小姑娘,她不是你…” 魏姥祖用力扔下茶杯蓋,刺耳的玉器碰撞聲將黑影的后半句掐滅在喉中。 “哼!她只是我粉飾過后,擺在高位的一個擺飾品,即便我為她鑲金嵌玉也依然無法掩蓋她低賤的身份?!?/br> 銳利的眼峰瞥向黑影,聲音冷淡帶著一貫強(qiáng)勢的命令,“影魔,還請你之后引導(dǎo)花洗塵去查他父親花長盛的事。呵,已死的人怎么還可能“活著”,至今還能駐守內(nèi)長城。你說花洗塵若是知道他父親的事,還會對孤醒有感念之情嗎?” 黑影對花長盛之事略知一二,心中寒毛豎起,想這招真是惡毒。它面上領(lǐng)命,團(tuán)團(tuán)的黑泥滲入地表,消失得無影無蹤。 魏姥祖非常清楚孤醒‘欲妖’的身份是如何被編造出來的,二人相吸只怕是…… 魏姥祖一生都在爭權(quán)奪勢,最懂利用人心的弱勢。由愛生恨的事從來不少,愛之深,恨時就會有多痛。 神宮最神圣高潔的宮主必須是純凈無暇的,天神就該俯視眾生,端坐高位接受敬仰與朝拜就好,不該惹些塵世情緣。 魏姥祖走出太尊殿,俯瞰整座云霧繚繞的天星神宮。喃喃自語,“即使沒了孤醒,老身一定還會再造出一個神來,一個純潔神圣真正的神?!?/br> …… 花洗塵從主殿出來后,卸下那副微表情收縮自如的無瑕面容。他想起魏姥祖剛才的一番話語,眉頭微蹙。從魏姥祖幾番話語提出幾個關(guān)鍵;昨晚,雪山,旭焰與自己,自己與宮主。 這些都得一一留意,現(xiàn)在首先去星海宮,今早的一切有著令他迫切想要見到她…… 花洗塵旋即趕往星海宮。 他依然立身在婆娑的藍(lán)花楹的樹下靜候,他從不敢隨意驚擾,這是他第一次不是為課業(yè)而來的拜訪。 花洗塵展開雙手想去捕捉風(fēng)中翻飛的藍(lán)紫花瓣,剛一握住,落花便又從他指縫中漏出飛出……不知為何,花洗塵老是覺得他忘記了很重要的事,這種抓不住的流逝遺忘感讓他惶恐不安。 這時,春來從殿內(nèi)急匆匆而來,“公子,宮主昨日午間就已短暫閉關(guān),暫時不見客。” 花洗塵仔細(xì)觀察了春來的神情,察覺她面色上隱藏著細(xì)微的焦慮與哀戚。 “昨日午間已閉關(guān)?”那就是自己離開星海宮之后,可當(dāng)時宮主已然知道旭焰一事又怎會臨時閉關(guān)?就想刻意避開昨晚的時間一樣,事情原本知道的復(fù)雜…… 他施禮告退,回首深深望了眼繁花錦簇卻感覺無比枯寂的星海宮,失落而去。 春來看見花洗塵遠(yuǎn)去的身影,轉(zhuǎn)手聯(lián)系起神官-冬待,以宮主命令強(qiáng)制傳召他回宮。 她想起宮主昨晚失魂落魄的回來,在昏迷前叮囑自己的話語。 “宮尊掌控欲強(qiáng)盛,她還愿意容忍旭焰還是因為他身上的炙火。可不代表她毫無動作,她一定會挑撥關(guān)系,命洗塵去處理。召人率先出動,打得半死也沒事,將旭焰帶回宮。” 花洗塵來到神宮后山的雪峰,本想以往一樣靜心打坐,卻總靜不下心。 他起身走動,想著護(hù)宮結(jié)界的異動,周圍依舊是以往熟悉的模樣—寒風(fēng)刺骨,風(fēng)雪喧囂。卻也覺得哪里不一樣了,總覺少了什么。他只能迎著風(fēng)雪來來回回在雪峰上不停的來回行走,盲目尋找不知的缺失。 花洗塵深夜方回麒麟殿。他渾身被風(fēng)雪浸染濕透,又被寒氣再次凍潔,周而復(fù)始,卻也比上心中不明的酸澀。 他麻木著臉,入內(nèi)室的屏風(fēng)后,準(zhǔn)備換下濕濡的衣物。 在旁邊的衣架上他看到了一件帶血的白衣,白衣上刺目的鮮紅一下扎入花洗塵的眼中,“嗡!”的一陣刺耳的耳鳴在腦海中響起。 花洗塵跪撐在地,額上青筋漲起,他痛苦捂住腦門。他猛然驚覺撫向自己完好無損的腰腹處,怎么可能完好無損?! 是呀…他這里原本就該有傷的,現(xiàn)如今卻一點痕跡都沒有。他模糊想起自己昨晚練習(xí)新的心法,然后就入睡了,直到醒來。可是他絕不可能在那個時辰入睡,一定在何處修煉或習(xí)武…… 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他被人篡改了記憶…… 花洗塵沖出,因迅疾的速度還將屏風(fēng)撞歪了一扇。 他順著今早遺留的痕跡軌跡,翻找出那面琉璃小鏡?;ㄏ磯m珍惜書籍,有時候他修煉的地方卻是極其兇險,會糟蹋書的。他便改裝了這面小鏡子,變成一件小法器,作用是能將鏡子照射到的影像記錄下來,用于不方便看書籍心法時。 花洗塵幻出昨晚的記錄下的影像。先是那縹緲疏離的面容,花洗塵‘唰’的腦中空白一片,他尚未來得急駭然。 緊接著粉嫩的花蕾一下映入花洗塵的眼中,鉆入他的腦海般,一瞬渾身的guntang的血液直往腦門上沖,直將花洗塵沖得眩暈。 他下意識立刻將鏡子轉(zhuǎn)面,仿若做了虧心事般不敢去看,無瀾的黑瞳不住的震顫,緊握雙手差點將琉璃鏡捏得粉碎。 臥房內(nèi)皆是花洗塵激烈的心跳聲,與身上guntang的灼熱感。 可接下來的鏡子記錄下語言卻讓花洗塵入墜冰窟。雖然聲音很模糊,但每一句每一字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