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衍的腳下退后半步，又生生停住，不得不承認，顧昔是好看的，但同時又是危險的，他熱烈的目光令自己招架不住，更如何談及消受。

    “師尊，我想抱抱你?！鳖櫸籼稍谟昀?，看似落魄地乞求著。

    云之衍抬手，他的內力尚在恢復之中，便只在頭頂撐開一方小小的遮雨結界，徑自朝著顧昔走過去。

    “云之衍！”眾人紛紛變了臉，“你要助紂為虐嗎？你好好睜眼看看！他殺了這么多人！”

    “他是我的徒弟。”

    微涼的五指握住顧昔的手，云之衍蹲下身，顧不得顧昔身上骯臟，替他解開了織網(wǎng)的束縛，剛剛扶起那具身體，就反被一把摟進了懷中，力度大到像是要將他揉碎。

    寒意幾乎是貼著身體傳遞過來的，他淋了太久的雨，身體都在顫抖，云之衍不忍推開，便由著顧昔將他摟緊，盡管一身白衣很快變得斑駁。

    他有太多的話想要問顧昔，可這么抱著，一時之間不知該從何開口。

    是他從前太遲鈍，不懂回應和拒絕，明白得太晚，坦誠得太晚，晚到令他的徒弟……學會了殺人。

    若要問責，他責無旁貸，若要償命，是他教徒無方，把命分去一些擔著，也是理所應當?shù)摹?/br>
    “我殺了你們——！”猝不及防地，果然有人提著靈刃沖來。

    “不要?。?！”

    伴著眾人的驚呼，閉緊雙眼的云之衍身子一顫，感覺背后濕了一片。

    血腥味確實又彌漫了出來，卻是沒有預想之中的刺痛傳來。

    顧昔的喘息拂過他的耳畔，云之衍張開眼，輕輕抬起了手，是掌心濺了血，滿目刺紅。

    “顧昔！”

    他又殺了人，云之衍要推開他，卻被顧昔單手按在懷里，那個虛弱無力的男人像是瞬間變得孔武有力，就這樣摟著他站起了身，手臂牢牢環(huán)住了他的腰。

    他抬眼，面前是剛剛要襲擊他們的修士，胸膛被開了一個巨大的血洞，死狀凄慘。云之衍的手指輕顫起來，震驚地說不出話，卻是制止意味分明地攥住了顧昔的手臂。

    修士們忌憚顧昔，一邊退離一邊大喊：“云之衍！你再執(zhí)迷不悟！便是與修真界為敵！”

    “哼?！鳖櫸糨p笑一聲，摟著云之衍殺入人群，縱劍凌斬，又掀起一片渾濁的血海。

    云之衍還被顧昔扣在懷里，陸向真不敢出重手，林秋何早已坐落上屋檐，一分多余的手也不再插。

    云之衍的步子有些吃力，無數(shù)殺意向他襲來，顧昔一一為他攔下，血花在他的眼前飛濺，倒下修士死不瞑目，他的臉色蒼白，眨眼之間，面前已是又一番尸山血海。

    除卻林秋何與陸向真，赴宴逢緣山莊的八十二名修士統(tǒng)統(tǒng)慘死。

    云之衍渾身戰(zhàn)栗，這個男人的修為與力氣皆不同于往日，行事更是強硬得令他陌生。

    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為什么偏偏是這個人？為什么偏偏要他親眼看著……無辜之人慘死，他卻無能為力！

    他的心法已廢，閉關一遭落得身心俱疲，至今尚未恢復氣力，他的眼中寫滿了悲切與不解，這是他的徒弟，是他想要喜歡的人。

    ……

    值得嗎？

    顧昔向他看來，牽起一個輕佻的笑容，扳起他的下巴，低頭不容反抗地吻了上來，短暫的接觸再分開，云之衍嘗到了血。

    他低沉蠱人的嗓音在自己的耳畔環(huán)繞，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想我了嗎，師尊？”

    “……滾。”云之衍啞著嗓子，喉嚨之中還有嗚咽的聲音，小臂橫欄在二人之間，抗拒他的擁抱，顧昔如他所愿松手，云之衍接連倒退了好幾步。

    他氣得渾身發(fā)抖，雨還在下，濕透的衣裳給他畏冷的身子更增加一種折磨。

    腥紅的地面很快又被沖落得干干凈凈，可就算暴雨能沖刷掉滿地的罪證，能洗凈他渾身的殺孽嗎？！

    這個人不是顧昔，不是他喜歡的顧昔，云之衍盈紅了眼眶，絕望地搖著頭，毅然轉身。

    物是人非，誰也不該懷念，因為沒有人活在過去。

    一切都遲了，他們沒能耗過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