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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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那日沈巽反常的行為真起了威懾,洛坎竟一改先前態(tài)度,對沈巽以座上賓的禮節(jié)相待。 沈巽不敢輕信他,即便洛坎為他單獨(dú)備了車馬,又讓泗沄與他作配,并不忘每日供上佳肴。 他知道,洛坎不是個會做虧本買賣的人,自己眼下從對方身上獲得了什么,未來定然會被他加倍地索取回去。 他也曾試探地問過泗沄,洛坎究竟想要拿自己怎樣,不過泗沄自然不會知曉,但她篤定地告訴沈巽——洛坎不會傷害到他的。 “為什么?” 沈巽見識過洛坎折磨人的手段,也有一開始關(guān)在牢里好好優(yōu)待,等到時機(jī)成熟便用繩索系上手腳,像牲畜一樣被馬拖拽出獄。詔獄外有一條鋪滿鋒利尖刀的長廊,刀尖早被血污染成深黑,待新人行刑時,就又會恢復(fù)成一地的紅。 洛坎十分享受對手懼于等待死亡的模樣,所以他從不在第一時刻就將獵物折磨致死,而是慢慢來,先摧垮他們的心理防線與尊嚴(yán),再來摧垮他的身體。 泗沄自然也明白自己主人異于常人的癖好,更何況沈巽的處境可謂是與從前那些階下囚無異,但她仍舊堅持道:“坎君不會傷你?!?/br> 沈巽嘴唇發(fā)抖:“泗沄……我不信。他有什么理由留我?有什么理由?我現(xiàn)在對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用處了,他拿我威脅不了江巽瀾的,你念在我們先前天境宮相處的情誼上,殺了我吧?!?/br> 泗沄按住他欲來奪懷中劍的手:“阿巽,冷靜一點(diǎn)?!?/br> “泗沄?!鄙蛸汔駠餮氏乱豢谕倌?,閉上眼:“我沒法冷靜。我也是人,我怕疼,我自認(rèn)為我已經(jīng)接受了隨時可能降臨的死亡,但我的身體還會恐懼,我一想到不久之后我可能會面對的景象,我就會難以控制地戰(zhàn)栗?!?/br> 他們已經(jīng)趕了好幾日車程,按照沈巽預(yù)想,今日就會進(jìn)入都城境內(nèi),可能幾個時辰后,自己就會被關(guān)進(jìn)詔獄,抑或直接行刑。他甚至能夠輕松地想象出,自己手腳被縛,米糠塞口,被馬拖拽著到城中,接受洛涯百姓指點(diǎn)的場景。 他想要遏制住自己不切實(shí)際的想法,可越是嘗試驅(qū)趕,它們就越是肆意地在腦中滋生。 這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夫在外道:“兩位大人,到了?!?/br> 沈巽僵硬在蒲團(tuán)上,不敢起身掀簾,還是泗沄先行一步,往前邁出了馬車。 然而馬車外并非是如沈巽所想那般,是華麗的宮殿抑或守衛(wèi)森嚴(yán)的牢獄,而是一個坐落于兩山之間的隱秘四合院,樣式古樸,風(fēng)格簡約似是某位高人的隱居之地,只有門上雕刻的龍紋圖案昭示著此地的不同尋常。 “這里是坎君在山中的別居,別看周圍無人,實(shí)際山后駐扎著軍隊(duì),一旦發(fā)生異狀,他們就會行動?!?/br> 泗沄扶著劍:“這里很安全,太后和恭長老的人不會找到這里來。你可以放心呆在這兒?!?/br> 沈巽深吸一口氣,終于跳下馬車。泗沄跟在他身后,卻在等他進(jìn)門后便駐足在原地。沈巽回頭看著她,目露不解。泗沄說:“里面只有坎君,和他準(zhǔn)許的人能進(jìn)入,我守在外面便好?!?/br> 沈巽并不詫異于洛坎的疑心病,而是詫異于他愿意將此地展現(xiàn)給自己。這令他更加捉摸不透,對方的目的。 屋內(nèi)陳列著簡單的擺件,以及幾面高聳的書架,桌上擺著的猊貅香爐從嘴里噴出繚繞香氣。沈巽往屋內(nèi)走,繞過鏤空屏風(fēng),隱隱約約看到書桌后站著一人。 那人與自己身高相當(dāng),體型相當(dāng),甚至可以稱得上一模一樣。 他在夢里見過這人,準(zhǔn)確來說,就算在夢里沒見過,他們也對彼此再熟悉不過。 “……棲?” 棲轉(zhuǎn)過頭,戴著遮住半張臉的面具,薄唇微抿。 “你為什么在這兒?” “……” 棲拿著個什么小玩意兒,正垂眸擺弄著,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更沒有看見他。 “這是你的佩刀,叫‘局’?!?/br> 溫和的男聲自背后響起,沈巽頃刻僵直頸背,一股寒意涌上心頭。 俊美男子長發(fā)披背,一身白衣翩然,同樣似未看見沈巽,徑直走到了棲身邊:“烏蒙山內(nèi)天降隕鐵,我便叫人取了一塊為你打成。還好你學(xué)的短刀,若是用劍或者長刀,恐怕材料不夠?!?/br> 棲抬起頭,尊敬而虔誠地將手放在心口,向他鞠了一躬:“多謝主人好意?!?/br> 聽到“主人”二字,乾守笑意更深,繼而抬起手,去觸他紅唇:“若要還我好意,不如用別的方式?!?/br> 下一秒,他挑起棲的下頜,吻了下去。 沈巽頭皮發(fā)麻,卻更難移開腳步。 接著,一片白光吞噬了周遭事物,一點(diǎn)墨色自中央漫開,取代了視線所能及,沈巽聽到耳畔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和水聲。 這是一間逼仄的屋子,除了墻上唯一一扇窗透過的亮光,再沒有光線射入。即便如此,他還是能看清躺在屋中,糾纏的兩具身體。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索取,乾守與乾媂不愧為父子,在床上的霸道蠻橫如出一轍,甚至可以說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會掐住棲的脖子,逼對方叫自己主人,抑或在對方身上用力撻伐,只為證明自己他是自己的所有物。 沈巽站在高處,俯視著兩人交媾的軀體,好似身處于冰窟之中。 黑暗中,門被推開了一角,從那一線光亮中,沈巽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時的乾媂不過六七歲,長發(fā)已是雪白,正如傳言那般。不過他顯然還沒有學(xué)會用淡漠偽裝自己,以至于可以讓人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的驚訝和失落。 到了這時,沈巽終于想起來,這間屋子,正是當(dāng)時乾媂囚禁自己的那間……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內(nèi),他以旁觀者的身份,目睹完了棲從收到“局”到前往烏蒙山,成為祭品的那段人生。 有個聲音告訴他,棲身負(fù)的“天血”是打開神器通往天界的關(guān)鍵,只可惜棲身上的天血固然純凈,但未經(jīng)修煉,反招致侵蝕。乾守薛仁等人作為主謀,自然難逃天罰,棲也自此失憶,“天血”變?yōu)榱恕捌邭⒂〗Y(jié)”,成了深埋于他體內(nèi)的痼疾。 “乾守至死也不知曉,自己本該毫無破綻的計劃究竟何處出了紕漏?!?/br> 白發(fā)仙人走到沈巽身邊:“而身負(fù)天血之人若是勤加修煉,本是有資格入仙籍的。只可惜你從一開始便被困于囚牢之中,根本沒有機(jī)會逃脫?!?/br> 明明都是滿頭白發(fā),年輕的容顏,作為仙人的烏蒙上仙卻比乾媂少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場,沈巽看著他,心底莫名平靜了幾分:“仙人……” “不用問我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兒?”烏蒙上仙沖他莞爾,又掂了掂手,召喚出一塊流轉(zhuǎn)著彩色光芒的石頭:“這是你的夢境,我可以往來于任何人族的夢境,包括你?!?/br> 沈巽看著他手中五色石:“這是什么?” “這個?”烏蒙上仙順著他目光看去:“這是洛坎準(zhǔn)備的五色石,可以催眠人族,喚醒他們的記憶。他應(yīng)該是想讓你更好地回憶起起你們初遇那段時光,不讓你這么怕他。不過他沒想到,在你心中,最執(zhí)念的,卻是自己早已遺忘的,關(guān)于棲的記憶吧?!?/br> 沈巽嘴唇顫了顫,但難以發(fā)出任何聲音。 “罷了?!睘趺缮舷梢粐@息,揮袖施了個術(shù)法: “你現(xiàn)在不該想起這些。還是照他的想法來吧。” —— 漓水畔,有斗笠俠客撐蒿而行。 冬日艷陽盛著暖意,氤氳了江上一片霧氣。沈巽赤腳立于江邊,只覺此情景格外眼熟。 他穿過一叢凋零的蘆葦蕩,飄蓬遍地,卻被鮮紅的血打濕。沈巽皺著眉,往蘆葦蕩深處走,發(fā)現(xiàn)之中竟臥著昏迷不醒的洛坎。 沈巽怔愣一瞬,陡然憶起,這一幕正是自己和洛坎初遇的場景—— 當(dāng)時他接到江巽瀾旨意,說洛坎不日會路過漓水岸邊,又因遭到恭親王的人追殺,會身處險境,是接近他的好時機(jī)。于是沈巽便侯在此處,做一個撐舟人,靜待獵物上鉤。 果然,江中的小舟往岸邊劃來,長蒿破開平靜水面,點(diǎn)起一圈波紋。舟上人潔白的面紗被風(fēng)吹起,雙葉眉,鼻背一點(diǎn)紅痣,薄唇在面紗后若隱若現(xiàn)。 沈巽目睹著自己將洛坎背上小舟,放在烏篷下提前準(zhǔn)備好的軟榻上,又因?yàn)橐挛镎戳搜E,需要替換,便褪去衣衫,取了匣中的衣物套上。 在他的記憶中,為了讓洛坎在醒來后,將自己誤認(rèn)為世外高人,心生畏懼,沒少為此花費(fèi)功夫。不過后來證明,管他什么高人謫仙,洛坎都是不會相信的,他看不中的,殺之,看中的,要么被他納入麾下,要么納入帳中。 一束陽光從烏篷上的縫隙間射入,洛坎睫毛顫了顫,緩緩睜眼,看到了獨(dú)立船頭“沈巽”。 他沒有立刻發(fā)出聲音,而是警惕地觀察了對方許久,才故作舊疾發(fā)作般,猛烈地咳嗽起來。 “你醒了?” “沈巽”緩步走下船頭,而后掀簾入了烏篷,蹲在他身邊。由于逆光的緣故,使得他直鼻俊眉線條更為分明,一雙眼卻似含了秋水,笑意盈盈,有幾分繾綣柔意。 洛坎看到他面貌,短暫地怔愣一瞬,繼而捂著唇,虛弱道:“敢問少俠,此地是何處?” 沈巽為解開系在腰間的水囊,拔開軟木塞,遞給他:“我是居住在附近的擺渡人,偶然路過此地,看到公子身負(fù)重傷倒在蘆葦蕩中,便將公子背到了船中,并施以簡單包扎。” 洛坎用余光看了一眼裸露的上半身,果不其然看到了腰上一層厚重的紗布:“多謝少俠。” 他虛虛地笑了笑,眉眼中的疑慮和防備依舊沒有完全卸下。 那時“沈巽”還不知曉眼前之人究竟是何等的危險,尚且得意于洛坎的落入圈套,即使他面上不顯,站在一邊的后來人又怎可能不知他心中所想。 沈巽摸了摸額頭,有些頭疼。 不過江巽瀾不將有關(guān)洛坎的情報完全告知于自己,一方面可能真是因?yàn)樗麄儗@位新上任不久的坎君還不了解,另一方面,面對洛坎,就需要將一顆真心剖白,對他了解太多,產(chǎn)生了防備之心,反而不見得是什么好事。 其實(shí)現(xiàn)在想來,洛坎最初相信他,不是因?yàn)檎嫦嘈帕松蛸闼幵斓纳矸荩且驗(yàn)樯蛸阍谒磥?,?shí)在是太好看穿了。 與城府尚淺的人相處,總是會少一些顧慮。 —————— 洛坎告訴沈巽,自己是漓江府恭親王的家奴,要前往京都給太后送信,半途遇刺,跑到漓江畔的蘆葦蕩中勉強(qiáng)躲過了一截。 沈巽當(dāng)然知曉他真實(shí)身份,但是順著他的話沒有戳破。 沈巽邀請他到家中小住,理由是近日有暴風(fēng)雨會降臨漓江上游,往都城走的方向不易行船,不如在此停留一陣,等風(fēng)雨過去,再做行動。 按理說,以洛坎多疑的心性并不見得會答應(yīng),沈巽當(dāng)時也做好了對方拒絕,施行下一步計劃的準(zhǔn)備,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洛坎只是想了片刻,隨即便答應(yīng)了下來。 沈巽其實(shí)對此疑惑過一瞬,可是并未多想,反而迅速被興奮沖昏了頭腦。 至于作為旁觀者的沈巽看到這一幕,明顯心境就復(fù)雜了許多??梢哉f,自己與洛坎的相遇,就是他這場旅途倒霉的開端。 洛坎是個極有耐心的人,在最初漓江畔他們相處的那段時間中,他從未有一刻卸下“謙謙君子”的面具,那時沈巽被他表象欺騙,而如今沈巽再看這段經(jīng)歷,只覺脊背發(fā)寒。 所以為什么洛坎要讓他想起這段記憶? 這時畫面來至深夜,萬籟寂靜之時,唯有江水濤濤流動不止。 院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屋內(nèi)推開,洛坎一身水藍(lán)勁裝,面色冷淡地跨過了門檻。 在沈巽的印象里,哪怕是到了后來,他們二人關(guān)系一度走入絕境之時,他也從未露出這副面孔。 不過這也恰好說明一點(diǎn),他之于洛坎,其實(shí)只是個無關(guān)緊要,不值得坦誠相待的人,如果不是因?yàn)樗木壒?,對方也定然不會如此大費(fèi)周章要將他捉回洛涯。 另一端,一道近乎被沒入夜色的窈窕身影驟然從樹影后閃現(xiàn),又踩著樹干躍至洛坎面前,利落跪下: “屬下來遲?!?/br> “你的確失職嚴(yán)重?!甭蹇捕⒅^頂,冷冷道:“泗沄,回去記得領(lǐng)罰?!?/br> 泗沄將臉埋得更深:“是?!?/br> 沈巽看得皺眉——這段記憶顯然不是屬于自己的,為何自己能看到? 但容不得他多想,“咻咻”幾聲破開重重葉片,自林間射出了幾支泛著寒光發(fā)利箭。 “坎君小心!” 電光火石之間,泗沄業(yè)已抽劍,橫在洛坎面前,為他擋下了偷襲者的招數(shù)。 縱使沈巽知道這只是一段過往的回憶,但當(dāng)箭矢對準(zhǔn)泗沄時,手心還是驚出了冷汗。 泗沄背對著洛坎,用劍鋒指著叢林間埋伏的敵軍,小聲對他說:“主人,援軍可能暫時趕不來了,我們先走吧?!?/br> 洛坎掃了她一眼,說出了句令沈巽咋舌的話:“那屋子里那人怎么辦?” 泗沄也愣了愣,顯然是不太理解不通人情的主人怎么會突然關(guān)心起他人安危? 洛坎揉了揉眉心,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話語的不合常理:“我的意思是說,我們這樣逃下去不是辦法,援軍一直也難找到我們,不如現(xiàn)在先解決掉他們。這群人算是高手嗎?與你相比又如何?” 泗沄皺著眉:“回坎君,加起來的話,與我相差不多?!?/br> “那夠了?!甭蹇蔡?,取出納入袖中的的金屬折扇,又在手中打了個轉(zhuǎn):“我們加起來,也該是比他們厲害了。” 泗沄眉心深鎖,雖未提出反對,可明顯也不支持他如此冒險的決定。 洛坎看她目露豫色,欲意出言相勸,先冷冷出聲,堵住了她的話:“泗沄,莫要違逆我。” 話已至此,泗沄自然更不能再說什么,只得朝他鞠了一躬,表示領(lǐng)命。 洛坎佩扇扇骨取鍛鐵所制,扇柄處裝有機(jī)關(guān),平時可做裝飾,甫一按下,就變成了削鐵如泥的霧氣。他揺著扇,笑容風(fēng)流,月光沿著光滑的扇柄滾下,落到他修長的指節(jié)上: “還不動手?” 話音畢,風(fēng)聲響,驚濤拍岸之聲裹挾著如雨箭矢簌簌落下。 洛坎和泗沄默契地躍起,跳離了原處,泗沄滾身入草叢間,洛坎則飛身至高處,素色蔽膝隨著周身罡風(fēng)獵獵作響。 他腰間蹀燮帶上掛了幾個革袋,里面裝的盡是些暗器和毒藥。借著地理優(yōu)勢,他用指尖夾出一枚藥丸,碾碎,丟向隱藏于暗色的偷襲者們。而后趁著對方遭藥粉迷住了雙眼,驟然翻身躍下,頭朝下腳朝上勾住樹梢,手持折扇,朝他們脖頸一削,鮮血當(dāng)場飛濺三尺之高。 洛坎從前未被選作太子時,為了保命,隱瞞了學(xué)武之時,因此后來即便恭親王與太后知曉他并非不通武藝,也不知曉他真實(shí)水平。 如此看來,是他們輕敵了。 那端泗沄也殺退了好幾人,清麗的臉蛋沾滿了血痕,目光呆滯,像是個入魔的修羅。 一個時辰后,叢林中的打斗聲徹底消失。 兩人從樹上跳下,皆是一身血污。 泗沄向洛坎稟告:“坎君,有幾個人跑掉了,怕是會去透風(fēng)報信。要不要追?” 但洛坎沒有回話,反而逐漸蹙起了眉。泗沄看他面色痛苦,如遭重創(chuàng),便順著他手捂住的地方看去,發(fā)現(xiàn)竟是他腰間舊傷裂開,血染紅了衣物。 “主,主……人?!?/br> 洛坎擋下她伸來的手:“不是大傷。” 泗沄心有不甘:“坎君,為了一個普通人,何必呢?” “為了誰?”洛坎轉(zhuǎn)過頭,鼻尖發(fā)出一聲嗤笑,他似乎還想打扇,可舊疾復(fù)發(fā)之痛令他一時難以承受:“我誰都不為,只為自己?!?/br> “……” 洛坎看了會兒自己的掌心,倏而握緊,閉上眼:“沒辦法,雖然很難承認(rèn),不過我確實(shí)對那家伙產(chǎn)生了一點(diǎn)奇怪的興趣。畢竟……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一個人為了謀取什么,用如此拙劣的方式靠近我了?!?/br> —————— 這句話信息量很大,當(dāng)然,最重要的一點(diǎn)還是洛坎至始至終就沒有完全相信過沈巽是懷著單純的目的接近自己。 沈巽摸著額頭,低垂下眼睫,苦笑一聲——為什么當(dāng)時自己會天真的以為,洛坎真的中了自己的計。 接下來的故事又回到了“沈巽”視角。 洛坎回到屋后,簡單地?fù)Q了衣物,便臥床躺下,等第二天時,未經(jīng)包扎的傷口已經(jīng)徹底裂開,令他疼得下不了床。 沈巽還記得自己當(dāng)時看到那一床血跡的錯愕和恐慌——他是真的害怕洛坎死掉,因?yàn)椴徽撛趺凑f,洛坎都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知道水晶石所在的人。 但這份慌亂落到洛坎眼底,似乎就變了味。 洛坎慣會讀懂人心,但也只是看出他們是否對自己有所偽裝??缮蛸愕幕艁y是真的,擔(dān)心他同樣是真的。盡管這份情緒的根源并非來自關(guān)心他本人,然而也差不多是殊途同歸。 沈巽手顫抖著,將紗布取下,并用清水浸泡,將血污洗盡。 洛坎臉色蒼白,汗自濃眉間滴落,滑至他英挺的鼻骨上。但他的眼神并無虛弱,甚至是復(fù)雜的,可能只是仗著對方看不見,所以才敢將真情流露。 “你為什么要靠近我呢?” 他小聲呢喃,可惜對方?jīng)]有聽見,依舊專心致志地為他傷口上藥。 “沈巽?!甭蹇踩崧晢旧蛸忝?,引得對方抬起頭,注視著自己:“你可別真喜歡上我啊?!?/br> 沈巽顯然不懂他為何要這么說,表情有些僵硬:“洛公子可別說笑了?!?/br> 洛坎低低地笑了起來:“對,說笑而已。我可是有婚約在身的人。對方還是這上陽州一等一的名人,悔不得。” 沈巽沒抬頭,隨口問了句:“是娃娃親嗎?” 孰料頭頂傳來的聲音忽然變得極為沉悶,似乎并不太樂意多提此事:“對啊,娃娃親。父母之命,多好?!?/br> 沈巽系好紗布,沒有吭聲。然而洛坎卻用扇柄挑起他下頜,逼他看著自己。二人視線相對,鼻尖近在咫尺,呼吸糾纏在一塊: “不過我很難對人或事感興趣呢,包括我‘未婚妻’?!?/br> —— 沈巽用手撐著額頭,想起似乎確實(shí)是從那日之后,洛坎對自己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當(dāng)時自己還沒有察覺,現(xiàn)在看來,還真是別有一番意味。 他不確定洛坎是否是因?yàn)檎`會了自己的意思,想通過他心目中這段所謂的“美好時光”喚醒自己對他的情愫,抑或別的目的。 但不論如何,沈巽在看到他與泗沄在黑夜中對上潛伏者時,心跳還是驟然停了一瞬。 沈巽突然十分不確定,洛坎對自己究竟抱了怎樣的態(tài)度,就像原本板上釘釘?shù)氖卤蝗送蝗煌品?,沈巽也一時有些發(fā)懵。 接著,畫面來至今后今日。 在援軍尚未趕來之際,不得不說,他們一起渡過了一段相當(dāng)愉快的時間。在洛坎沒有與自己撕破臉皮前,他謙謙君子的偽裝可謂是無懈可擊。 他不沾陽春水的手也會cao持廚具,為沈巽做一碗素面,他也愿舍下清風(fēng)朗月,到田里山野中,挽著褲腳或袖子打獵種田。 沈巽想,如果不是因?yàn)楹髞戆l(fā)生的事,如果不是因?yàn)樽约簺]有早些開竅,可能自己真會醉倒在他那雙含著淺笑的眼底。 他們二人之間,終歸是騙局大于了真情。 故事到了這一幕,戛然而止。但即使不用五色石提醒,沈巽也知道接下來的故事走向是怎樣——援軍趕來,洛坎將沈巽強(qiáng)押回京城,讓他看著犯人受炮烙,車裂之刑,告訴他,如果不順從就也要他受盡千刀萬剮之痛再做成人彘。 死則死矣,踐踏一人尊嚴(yán),甚至比要他死更難受。 沈巽起初還能反抗,等到心性被徹底被磨平,就失去了抗衡的資本,徹底淪為了洛坎一個普通的玩物。 洛坎的后宮還有很多人,但那段時間,他似乎對沈巽興趣最為高昂,也多虧了這點(diǎn),才讓沈巽有了可趁之機(jī),完成任務(wù)。 沈巽后來想明白,為何洛坎會對自己態(tài)度發(fā)生如此大的變化,最重要的一點(diǎn)就是——他從未相信過沈巽,也沒相信過沈巽會真正愛上他。從一開始,洛坎的溫柔便只是假象。 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 幻境消失后出現(xiàn)的第一個場景,便是洛坎坐在沈巽面前,微笑著望著他。 這樣的洛坎和當(dāng)年他們初遇時沒有什么差別,都是一樣的俊美,一樣的風(fēng)度翩翩。而沈巽偏偏也最恨他這副面孔,于是不由分說地抬起手,給了他一耳光。 洛坎沒有驚訝,只是用舌尖頂了頂腮部被打的位置,低頭露出一個轉(zhuǎn)瞬即逝的苦笑:“你還真是再無所忌憚了??稍绞菬o所忌憚的人,就越是心中沒有所負(fù)。我倒寧愿你心中有所負(fù)?!?/br> 的確。 沈巽看了眼通紅的掌心,沒有感受到恐懼,反而只有一股從心頭鉆出的無名火焰,在灼燒著身體:“洛坎,你想干什么?” 洛坎說:“我們打個賭吧?!?/br> 沈巽皮笑rou不笑:“賭注是什么?” 洛坎聞言抬起了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不問我想賭什么?” 沈巽嘴角勾了勾,發(fā)出一聲輕蔑的冷笑:“確實(shí)不關(guān)心?!?/br> 洛坎嘆了一聲:“好。賭注是你和我。” 沈巽說:“原來你真不打算告訴我想要賭什么。” “這不是你的要求?”洛坎搖著扇,溫和地笑意在眼底醞釀:“你的要求,我自然答應(yīng)?!?/br> 沈巽皺著眉沉默。 今天的洛坎太過奇怪,每個行為每句話,都好像是真的想將真心奉給對方一般??墒蔷瓦B沈巽也清清楚楚地明白,這對于洛坎而言,是不可能的。 洛坎一直在等他回答,似乎是他打算他不開口,就與他這樣僵持下去,沈巽只能不情不愿地問——“你究竟想要賭什么?” “你的真心?!甭蹇彩掌鹕?,用扇間描摹著他心口的位置:“我賭你會愛上我?!?/br> 沈巽面無表情,并無多少惱意,甚至想為他荒唐的想法而發(fā)笑。 “洛坎?!彼醋Ψ缴燃?,推到一邊:“有病得治?!?/br> 洛坎朝他微微一笑,也不為自己辯駁:“太后和恭親王知道你的存在,他們手段比我還要?dú)埲贪俦叮@些日子你可以出去,但我會派人保護(hù)著你。” 沈巽閉著眼睛:“免了,把監(jiān)視說成保護(hù),你也是不錯。” 洛坎笑意不減,似乎早已預(yù)料到他的質(zhì)疑:“這件事我與你解釋也無益,你若信,那便是,不信,那便不是。” 沈巽抬起眼皮,目光自他臉上掃過:“我現(xiàn)在開始好奇,你為何會有這樣的信心,覺得我會愛上你了?” 洛坎但笑不語。 —————— 洛坎離開后,沈巽便叫來人說要前往都城。他本以為洛坎會讓一群人跟隨他身后,隨時監(jiān)視著他,防止他逃跑,不料最后僅泗沄一人跟在他身側(cè)。 沈巽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更想不通洛坎究竟打算施什么計策。 兩人各騎一匹馬,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都城外,等過關(guān)的時候,守城侍衛(wèi)卻要求他們下馬而行。 沈巽心道終于等來了洛坎的詭計,對方卻告知他——城內(nèi)水利設(shè)施建設(shè),路面大幅度翻修,馬在城中難以通過。 沈巽目露疑惑,過了關(guān)口后就問泗沄:“洛坎早不修,晚不修,何必這時修?” 泗沄如實(shí)相告:“因?yàn)橹百Y金周轉(zhuǎn)不足。洛涯不似上陽州其余城邦富裕,也是湊了許久的錢才湊足的” 沈巽從前也知道洛涯貧窮,但沒想到竟是這么艱難,而街道兩側(cè)零星的店鋪也印證了泗沄口中的話,讓他不由深深皺眉。 都城主路的街道算不上寬,兩側(cè)的小路也基本是一眼能望到頭,沈巽本欲尋到當(dāng)?shù)丶校瑓s被泗沄告知,他們現(xiàn)在說經(jīng)過的地方,就是當(dāng)?shù)刈罘比A的集市。 沈巽一時失語,撐著額感嘆:“你們……快跟風(fēng)之域有得一拼了?!?/br> 泗沄點(diǎn)了點(diǎn)頭:“坎君也這么說的,說現(xiàn)在的洛涯就是個人人嫌棄的爛攤子?!?/br> 洛坎難得說一句實(shí)話,只可惜不是對著沈巽親口說出。不過他居然會這么想洛涯,倒也確實(shí)出人意料。 路上的青石磚被撬開,污水匯聚在泥地里,稍不注意就會踩進(jìn)去,弄臟衣物。沈巽和泗沄艱難地往前走了好一段,終于行至稍微正常的大路上。而當(dāng)沈巽往遠(yuǎn)處眺望過去時,則看到了一個高足十余尺的牌匾,上書“恭戶路”。 “那邊是恭長老的地界?!便魶V貼心地為他介紹:“就是他可能會想要傷害你。不過你就算現(xiàn)在過去他們也不會動手,因?yàn)椴桓疫@么大膽,要過去嗎?” “……不了?!鄙蛸阍尞愑阢魶V直白的表述,從某種意義上,和洛坎有得一比:“我只是稀奇,他不過是個王爺,長老,怎敢如此大膽?” “他的母親是當(dāng)今太后?!便魶V說:“太后的本家也是洛涯極負(fù)盛名的世家??簿彩乔安痪貌艑⑺麄儽炯覄萘ν呓饬舜蟀搿5翘蠛凸чL老在朝中勢力依舊盤根錯節(jié)?!?/br> 沈巽蹙眉:“洛坎生母不是太后嗎?” “不是?!便魶V搖搖頭:“坎君的生母是個侍女。后來遭當(dāng)時坎君身邊的死侍親手凌遲處死。十歲以前,偷偷撫養(yǎng)他長大的太監(jiān)宮女也后來被太后以各種方法賜死。其中一個太監(jiān),就是與坎君關(guān)系最好的那一個,是被人裝到麻袋里,用馬拖著,通過尖刀鑄成的地面行刑的。” 沈巽聽得頭皮發(fā)麻,卻不由自主想起數(shù)月前,洛坎在自己面前,對一位將軍施以極刑的方式,正是如此。 “不用說了。”沈巽逼迫自己不要去想洛坎相關(guān)的事:“出來玩樂,莫要提及這些?!?/br> 于是泗沄乖順地閉上嘴,等待著他下一步命令。 沈巽捂住頭:“你說說,你們都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jīng)]有,帶我去?!?/br> “有?!便魶V想了想:“城西有條花街,白天不開門,但是有我令牌在,倌兒美姬都會接待的?!?/br> 沈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