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來，天光大亮，郎璨揉肩坐起，脫離軟榻，將一身吉服剝?nèi)?，滿腦子惦記著夢里言笑晏晏信誓旦旦期許白頭的女人。當(dāng)下第一反應(yīng)便是入宮。

    未央宮朱門緊閉。郎璨沉眉候立不多時(shí)，受清羽提醒，見另一頂她府中的轎輦?cè)雽m趕來。

    來人正是新晉太女妃。

    顧攸寧由著她貼身侍女落霞攙扶下轎，趕來未央宮宮門前，對太女屈膝行禮，轉(zhuǎn)而對當(dāng)值侍衛(wèi)道：“勞煩通傳，顧攸寧求見皇后?！?/br>
    她什么自稱都沒有，更沒有與自己生拉硬湊……郎璨側(cè)目瞥一眼，高看她自知之明。

    當(dāng)前一見，郎璨才發(fā)現(xiàn)這位顧小姐卻非等閑，不卑不亢自有傲骨。

    不愧是詩禮人家的小姐。贊許的念頭一轉(zhuǎn)，郎璨目光冷徹，打量著顧攸寧免不得透過她容貌遐想到那人。

    這對姨甥，眉目清雋不染俗塵，頗有幾分神似。

    門響，身為掌事宮女的驚鴻親自出門相迎，壓著心思，垂眸溫順道：“太女殿下，太女妃，請隨奴婢入內(nèi)?！?/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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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璨一路揣摩那女人心思，想來想去只猜到明白透徹的避嫌。不許自己獨(dú)自入內(nèi)，偏生等到她親外甥女到來，好似刻意為她與旁人創(chuàng)造出雙入對的機(jī)會。

    郎璨埋怨慕容嫤狠心。顧攸寧則記掛嫡母身體。

    被迎進(jìn)殿門，驚鴻退出在外。她掩門時(shí)候手頓了頓，若不是她家主子叮嚀再三，她才不情愿留那混帳太女與她家主子獨(dú)處……

    所幸還有顧小姐在。

    如今該改口喚顧小姐太女妃了。

    驚鴻再轉(zhuǎn)念，嘆息道：若是因太女妃，主子與那混帳小殿下就此斷掉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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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shí)，殿門掩合，明媚的光亮被窗紙遮掩作朦朧的。顧攸寧伏地行叩拜禮，“兒臣拜見母后，母后萬福金安。”

    “寧兒快起。”慕容嫤撐起笑容，抬手示意她平身。

    郎璨冷眼旁觀慕容嫤，瞧她與旁人親昵和睦，恬淡笑容更甚于清風(fēng)明月……細(xì)細(xì)打量，那女人妝容精致神采飛揚(yáng)，倒真是像是個(gè)欣慰于外甥女出嫁兼著迎娶兒媳喜上加喜的長輩。

    對這樁婚事，樂見其成一般。

    不知該贊她大度，還是嗔她無心。

    “兒臣告退?！崩设卜笱芄笆洲D(zhuǎn)身欲走，她臨門抬手將要掙脫這壓抑囚籠，忽而自覺頓住步子，驟然回身，看湊在慕容嫤身邊的女子，擰眉不安道：“你方才說什么？”

    郎璨話對顧攸寧。顧攸寧卻不顧她，捧著慕容嫤的手兀自道：“請母后保重鳳體?！?/br>
    “難為寧兒記掛，已然無礙了，”慕容嫤頓了頓，似乎有意避開這話題，另外問詢顧攸寧新入東宮會否不適。

    郎璨去而復(fù)返，氣沖沖疾走來，逼向上位的人，隔案牽住示好旁人的一截皓腕，氣不打一處來，“你身子不爽還有心思惦念旁個(gè)？”

    郎璨動氣，氣到忘記另外有人在場。滿心滿眼只落進(jìn)慕容嫤——眼前那躲閃目光規(guī)避直視自己負(fù)心薄幸的女子。

    “她說的是否屬實(shí)？你因何傷了，因何病了，為何瞞著我？！”

    “本宮乏了。寧兒，你們回去吧?！蹦饺輯⒁樯恚瑓s被那人扣緊手腕?！胺攀??！蹦饺輯︴久?，心里狼藉一片，強(qiáng)撐著清淡的外表。

    “你也不好過是與不是？你自苦卻不與我說，你佯裝淡漠無情將我推開，是要我對你絕情安安心心另娶，而你自己呢，不過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慕容嫤，我該笑你聰慧還是癡傻！”

    顧攸寧起身，退后，垂眸，臉色煞白。

    太女一番肺腑之言，教她旁聽到震驚朝野的大事。太女心儀卻不能求娶的世家女，竟是她的姨母當(dāng)今皇后！

    頭暈?zāi)X脹，她愁苦于如何自處如何抽身，如何恪守禮儀“非禮勿近”，那二人尚且膠著。

    “你放開！”太女妃就在身邊，慕容嫤親自動手卻掙不脫那五指鉗，不由得心急。她本就體虛，當(dāng)前窘境，額角急生薄汗。

    “嬋兒！”郎璨罷手那人卻身子一歪將要栽倒，她情急著繞過桌前擁住慕容嫤。

    顧攸寧早在郎璨忘我撲向鳳座時(shí)慌忙轉(zhuǎn)過身，輕道一聲，“我去傳太醫(yī)?！笨觳诫x去。

    顧攸寧出門喚宮人去請?zhí)t(yī)，見驚鴻滿懷心事欲言又止迎過來，匆忙問了禮卻是要繞開她推門硬闖的架勢。

    “慢著！”顧攸寧高喝一道叫住驚鴻，“本宮在此，任何人不得擅闖正殿！”

    “您……”驚鴻急得愁眉緊鎖，卻又不得不認(rèn)命煎熬等候太醫(yī)到來。

    顧攸寧轉(zhuǎn)過眼，壓抑著驚疑未定的心，撐起氣勢冷冷掃視庭院候立的宮婢，“娘娘染病，你們當(dāng)前伺候的免不得承懈怠之罪，若盡到本分一心侍奉主子，在陛下覺察之前看顧皇后娘娘病愈，那便相安無事。若是心生鬼祟不行正途，怕是難以自保?！?/br>
    太女妃警示的言辭極重。侍奉的宮人又都精明，垂眸應(yīng)聲，各自忙起手邊活計(jì)。

    而殿中，慕容嫤和緩些動輒要退離郎璨。

    郎璨將其緊緊擁住，眼眶泛熱顫聲追問，一遍遍問她為何如此。

    慕容嫤閉目，神色決然，可她語調(diào)打顫，“不可能之事，不若盡早了斷?！?/br>
    “原本未嘗不可能，可你與母皇執(zhí)意逼我另娶，只為斷送我對你的念想是么？”

    “正是?！彼鸬脴O干脆。

    郎璨咬牙，放聲喊道：“慕容嫤，我絕不允許！”她將懷中女子攬緊了，以面頰眷戀蹭她的鬢角，眼眶濕潤，哽咽道：“我不許你棄我不顧?！?/br>
    慕容嫤本要狠心回絕，聽她呢喃語，心里一疼。

    只聽她說：“再有一次，我會瘋掉。你若辜負(fù)我，我便不活了……若生不得自由，那我便求一解脫。娘親在天之靈，必定舍不得我難過?！?/br>
    “可是嬋兒，我更加不要你難過……若你真心厭棄我，我可以遠(yuǎn)遠(yuǎn)關(guān)注你。你并非如此?！崩设采y目光凝聚，融為堅(jiān)定的光芒，“這樣最是好的，你我同心同德，有天大的磨難，也不要松手。”

    慕容嫤靠在她懷中，一時(shí)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