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七竅穿心
潭山不高,山體連延數十里。以最快速度翻山,要至少三天的時間。 為了不引人懷疑,潘世嶸不再把少年像貨物一樣馱在馬上,而是給了他一匹馬。少年騎在馬上,幾處大xue依舊是被封著的,雙手則被綁在馬鞍上,韁繩由潘世嶸牽著。 兩人清早上山,一直到晌午才在山中的一片空地休息。 潘世嶸給少年喂了些水,又從行囊中拿出半個餅,掰成小塊塞進少年嘴中。 少年憤怒地盯著潘世嶸,若不是他現在動彈不得,恐怕早就把潘世嶸大卸八塊了。手腳動不了,舌頭倒還能動,于是少年持之以恒地把潘世嶸塞進自己嘴里的餅用舌頭頂出去,算是對潘世嶸的報復。 潘世嶸看餅全被少年吐了出來,無奈道:“你不吃?那就餓著吧?!闭f著自己將餅吃完了。 又走了一兩個時辰,二人途徑一山澗小溪。 潘世嶸出了一身的汗,后背的衣服大塊地黏在身上,好不難受??匆婁?,他當即決定下去沐浴一番,解解暑氣。他將兩匹馬拴在樹上,把少年的手腳重新捆住,將其安置到自己能看見的地方,然后脫去外衣,走進清涼的溪水中。 此時正值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剛一下水,剛才纏著潘世嶸的乏力和困倦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溪底有不少光滑的鵝卵石,潘世嶸小心翼翼地踩在上面,向前摸索,忽地見有一黑影停在不遠處得溪水中。 潘世嶸屏住呼吸,神不知鬼不覺的接近黑影,他猛地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條笨魚撈上了岸。 還不錯,今天晚上有加餐吃了,潘世嶸想。 他提著魚走回少年身旁,想把少年從地上扶起,卻突然發(fā)現有些不太對勁。 少年渾身冰涼,白凈的小臉漲得通紅,嘴巴緊閉,身子扭曲成一個極其變扭的姿勢,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 潘世嶸不懂醫(yī)術,見此情景只能解開少年身上的繩索和xue道,讓他盡量以一個舒服的姿勢躺著,希望能讓他好受些。 過了一會還不見少年的癥狀有緩解,潘世嶸稍微心急起來。雖然運送尸體比運送活人要簡單得多,但要怎么和惜秋山莊還有瀚宇樓交代是個問題。 好好的一個活人從惜秋山莊走的,怎么到瀚宇樓就死了呢? 就在潘世嶸束手無策之際,他想起自己的行李中有潘崢崢臨行前塞給自己的抗風寒藥。在這個地方請個郎中來對癥下藥是不可能了,雖然少年的癥狀并不是風寒,但潘世嶸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吃了藥總比不吃強。 潘世嶸一手捏著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藥丸,一手卡住少年的嘴,想強行把他嘴撬開,自己好把藥丸灌進去。 然而捏了半天也不見少年張嘴,潘世嶸只好加大手上的力氣,他如今失了耐心,打算直接把少年的卸下來,等喂完藥再裝上。 誰知道就在潘世嶸即將成功的時候,少年的嘴突然鼓起,一股子細膩的黃色的粉末從少年口中噴出,射了毫無防備的潘世嶸一臉。 看到潘世嶸中計,少年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坐起,朝潘世嶸啐了一口,猖狂地哈哈大笑起來:“活該??!你中了我的七竅穿心毒,一炷香的時間內就會暴斃身亡!等死吧你?。 ?/br> 潘世嶸被糊了滿臉粉末,視線模糊,耳邊全是少年得意的笑聲。一開始他有些慌亂,后退了幾步,但很快他就明白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于是他迅速上前,幾下就把還在放狠話的少年重新綁了起來。 少年還未反應過來,就又被綁成了螃蟹。 潘世嶸這才不急不慢地走到溪水旁,把臉上的粉末沖洗干凈。 少年掙扎著朝潘世嶸大喊道:“沒用的,在粉末接觸到你皮膚的那一瞬間你已經中毒了,除了我,誰也救不了你!” 潘世嶸擦去臉上的水珠,走到少年身旁蹲下,問道:“那粉末是你從嘴里吐出來的,既然這毒只要碰到就會生效,那你現在也中毒了?!?/br> “你以為我那么傻?我早就提前吃了解藥,中毒的只有你一個。”少年說。 “解藥在哪?給我?!迸耸缼V的眼睛暗了暗。 少年得逞地勾起嘴角:“把解藥白白給你?白日做夢?!?/br> 潘世嶸不跟他廢話,伸手去搜少年的身。 “我身上帶的解藥都被我吃完了,你再怎么樣都是徒勞。你現在快我把松開,這樣我還能在你毒發(fā)身亡之前給你調至一副解藥出來,要不然,這山……就是你的葬身之地?!?/br> 潘世嶸的動作停了下來,他輕嘆一口氣。和少年相視片刻,潘世嶸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拿著水囊起身,走到溪水旁把水囊灌滿,仰頭飲了兩口。 這家伙什么意思?潘世嶸那副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樣讓少年怒火中燒,他道:“你別以為我在騙你。你知道我是誰嗎?我乃靈苗女的關門弟子終離雪,這世上的人,只要中了我的毒,就別想再茍活著!” 靈苗女是幾十年前突然出現在中原武林的苗疆奇女子,掌握了一手爐火純青的的蠱毒之術。她給人下毒的時,壓根不用近身,一只偶然路過的飛蟲就能成為她毒藥的載具,將目標瞬間毒死。 靈苗女心狠手辣至極,只要她出手,便是非死即殘。在她最活躍的時期,江湖無人不談“苗”色變,深怕避之不及。 不過,再厲害的高手也會有失手的時候。 十五年前,靈苗女被當今的武林盟主何毅青打成重傷,雙目失明,從此江湖上再無靈苗女的傳說。 終離雪報完自己名號,興奮地盯著潘世嶸,想捕捉潘世嶸在聽到靈苗女那一瞬間大驚失色的神情,可他再一次失望了。 潘世嶸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臉上還是那無所謂的表情,面不改色。 “你是誰都一樣,靈苗女的關門弟子也好,胡長老的兒子也好,我都不會放你走的?!迸耸缼V說。 終離雪的額頭出了不少細密的汗,已經過去半炷香的時間,如果潘世嶸再不給他松綁,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潘世嶸了。終離雪給潘世嶸下毒,不過是想逼迫潘世嶸放走他而已。如果潘世嶸真死了,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幾天才路過一個人,他手腳還都被緊緊綁著,要是再遇上山中豺狼虎豹……那他真是死中死,死透了。 終離雪剛才的從容不迫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對潘世嶸道:“你就這么想死?” 潘世嶸道:“生死有命,這由不得我想不想?!?/br> 被他這話堵的一時語塞,終離雪停了好幾秒,才繼續(xù)開口道:“你死了,你的父母家人,還有你的相好,都會很傷心的。你自己無所謂,就不替他們難過嗎?” 潘世嶸聽聞輕哼一聲,竟直接別過頭,連看都不看終離雪了。 潘世嶸的這種態(tài)度,可算讓終離雪體驗到了什么叫欲哭無淚。 糟了糟了,這下真壞了,怎么就遇上了這么個軟硬不吃的硬茬,終離雪在心里大叫不好。 他的態(tài)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終離雪向潘世嶸說好話道:“大哥,做人可不能不識好歹啊。好漢不吃眼前虧,你趕快把我放了,我給你調解藥,你,你等我調完再給我綁上不就得了嗎?” “不行?!迸耸缼V仍然一口拒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離雪汗雨如下,他萬分緊張地盯著潘世嶸,連眼皮都不敢眨,生怕一個不注意潘世嶸人就沒了。 但說實在的,這人已經死了,就是什么時候走的問題了。 突然,毫無征兆地,潘世嶸渾身一抖,驟然向前倒去,臉上血色全無。他重重栽倒在終離雪腳旁,抽搐了幾下便再也不動了。 “大哥??!”終離雪絕望地嘶吼,驚起了山中的一群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