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梅幽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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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記想,落仙別苑殘更立,燕宿雕粱。月度梅墻,不辨花叢哪辨香? 經(jīng)過往,此情已自成追憶,零落鴛鴦。雨歇微涼,琴墮音絕夢一場。 ************************************************************** 神秘紅梅,掀起一場關于江湖至寶的血腥逐鹿。 強與弱,善與惡,正與邪,愛與恨。 幕后之手,翻云覆雨,玩弄鼓掌間,也不過人心脆弱。 風華絕代的他,瀟灑狂傲的他。 一場早有預謀的相遇。 棋局黑白,誰為棋子,誰為棋士? 機關算盡,胸中萬壑。 背負太多責任,太多仇恨,太多情結的他。 兩度迎上背棄的利刃,琴曲破碎,情傷癡怨。 一墮音,一同命。 前塵與再戀,舊愛與新歡,究竟誰才是他,命之所系? 梅花落處,許你今世。 懷音千緒,以己為諾。 原來…… 情,不是無法二度,而是,還沒遇到……那對的人。 楔子 夜之風,穿堂而過。 云涌,月歸。 人漸隱…… 青絲如幕,遮卻那看不清神情的面容,蒼白如鬼魅。 唇朱煙色,微微勾起在明明滅滅的暗影間,詭異卻又堪堪惹人心憐。 風中浮動著,前一刻還若行云流水的琴聲,慘淡至斯,空留余音。 那層朱丹也自兩瓣曼妙的弧度逐漸隱去,在微張的縫隙一側緩緩淌下,匯成絲絲縷縷,詭譎妖異,劃過優(yōu)美的脖頸線條,纏綿而憂傷地滲入雪白里衣。 暈染,散開成決絕的圖案。 剝除華蔻,剩了蒼白,那唇間淺淺逸出的聲線,仿佛也如其色澤一般,失了亮度,褪了暖意。 “為什么?” 為什么,也只是三個字而已。 霎時收緊手上力道,冷弦如霜刃,嵌入瑩潤肌理,只是,縱然十指連心,也痛不過如此。 終于,連那最后一點余音繚繞,也滲入風聲,再尋不見。 猛抬頭,烏發(fā)之下,紫瞳中彌漫的霧氣愈發(fā)濃烈,幾乎要讓人看不清,那透心而入的鋒芒—— 究竟是斷腸的愛,還是刻骨的恨! 空氣中隱隱的血腥味道,自拳心指縫間透出的濃稠液體,不知是否被夜色暈染的關系,竟絲絲透著青黑。 “湘兒!” 白衣勝雪,即使在這樣的夜中,也仍是塵垢不沾,恍若謫仙。 只是,究竟緣何,面對著那抱琴伏地的少年,無論這一聲呼喚如何揪心,如何疼惜,如何眷戀,也終是抵不過那些網(wǎng)羅肺腑纏繞不堪的痛悔。 昔日明凈柔情的紫眸,如今竟只剩了滿滿的、滿滿的,恨。 求得原諒嗎? 終究是自己的錯,又如何能開口! “我只問你……為什么?” 無力的聲音已然透著虛浮,可依舊,是死死不肯放松的倔強。 堇色衣袍上黑血團簇,潑墨繁花,點點盛放。 與月下白得透明的容顏一起,相映絕艷。 即使在這樣的時刻,即使生命漸漸滯緩,也仍舊是,名花傾國兩相歡。 只不過,真能,常得帶笑看么? 記憶中,有個聲音溫潤如玉…… 湘兒,讓我看著你的笑,一輩子,可好? “為什么……” 已近自語的呢喃,黑血在唇邊凝固,與如墨青絲交匯,居然分不清是血是發(fā),這般漆黑,令人絕望的色澤。 此毒。 千日黃泉! 原來……竟是這樣? 白衣男子的身形劇烈搖晃,似脫力般倚上身后樹干,凸凹的滄桑,刺得身疼,更心疼…… 疼入骨血,疼入肺腑。 唇瓣幾番翕合,卻無法吐出任何一個字,那微張的唇形,似在說著—— 對不起。 紫眸微揚,看到的是那樣三個字。 仍舊,只是三個字而已。 以這三字,答那三字。 夠了……真的夠了…… “帶我走……” 最后的聲音飄灑,不知是說與誰聽,輕若浮云。 深處樹影,仿似起了一陣風,微微搖晃,帶起沙沙細語,如夜的吟哦。 纖長睫羽半彎稠扇,掩住瞳仁中渙散開的最后一絲光芒,少年唇角忽而勾起一段微弧,身子一歪,被血染漆色的琴弦劃出最后幾個音節(jié),終是再也無力攬住。 落地,一片月華。 “湘兒——” 凄嘯割裂長空,陣陣夜風鼓起,白衣翩然,卻在下一刻,被冰冷劍光生生逼退,左肩已然一道血色。 黑暗中,仿佛一直都存在的身影,收劍入鞘,以溫柔卻不逾矩的動作,一手攬抱起昏迷的紫衣少年,一手取了地上血跡斑斑的古琴。 冷冷看了對面那白衣男子一眼,什么都沒說,晃動身形,以極快的速度,施展輕功而去。 夜風中血的味道還在,只是某種熟悉的氣息,淡了。 白衣獵獵,男子的目光追隨那隱入夜色中的翩躚紫華,卻在邁步的一瞬間,欲追上去的心起了掙扎。 再抬眼時,終于,連那最后一點影子,也捕捉不到。 有時候,稱命稱運,就是這般愚弄世人。 誰又能想到,僅僅是這一瞬間的遲疑,停頓的,竟是三年的時間。 改變的,又豈止是…… 三個人的命運? 曾記想,落仙別苑殘更立,燕宿雕粱。月度梅墻,不辨花叢哪辨香? 經(jīng)過往,此情已自成追憶,零落鴛鴦。雨歇微涼,琴墮音絕夢一場。 琴墮音絕……夢一場! ====================================================================== 恩,還有關于更新。由于偶還在上學(大三,正在忙保研的事),所以沒辦法每日一更,但能保證隔日有更新,時間應在每周二、四、六的晚上,21點到23點之間,也有時候會是早上,8點到10點之間。如果哪天有多出時間的話,琴兒也會給讀者們額外驚喜呢~~ 等到咱放暑假以后,就可以更多地更新了。 關于這個遺憾,希望讀者們能夠諒解,謝謝! ====================================================================== 第一章 百花醉處遇傾城 之 救美 時值春末,但因地勢偏北,盛京仍是鳥語花香,處處一片生機盎然景象。 龍澈然眼見這般繁華,心頭涌起不小的雀躍。 雖說原本也出過幾回山門,但似盛京這般大都風貌,卻是頭一回得見。更別提以他的性子,能獨自一人自由自在地遍游勝景,就算是苦山苦水,也總有千般法門、萬般手段挖出其美妙的一面。 就好比手中這酒,雖比不得師門獨家梅花釀,倒也是別有一番沉郁的滋味。 龍澈然坐在酒樓靠窗的一邊,窗外正對著盛京最繁榮的商街,店鋪林立,攤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分外熱鬧。 舉起酒壺灌上最后一口,龍澈然揮袖擦掉嘴邊漏出的酒液,心中頓覺舒爽。 酒足飯飽,也是時候該出去找找樂子了! 龍澈然這般想道,擲出兩枚銀錢在對面掌柜的桌上,穩(wěn)穩(wěn)當當,聲脆如磬擊。不過,因注入了些許內(nèi)力,落桌之時緩了一緩,本就輕靈的敲擊之音,在酒樓吵鬧的聲浪里,很快便被隱了去。 盡管如此,仍有一道探究的視線落到了龍澈然身上。 他亦是有所察覺,正要去拿桌上大筆的手微頓,偏頭向某個方向看去。 角落里,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目光與他相對,但龍澈然卻還真的發(fā)現(xiàn)了個足以令他感興趣的人。 說是興趣,倒不如說出眾得引人遐想更恰當。 只見那人堇色長衫,一頭如云烏發(fā)垂至腰間,并不用任何絲帶朱釵束縛,單單一個背影,就已足見其儀態(tài)萬方,氣質(zhì)脫俗。 雖就女子而言,那身段過于高挑了些,但以龍澈然自小在師姐師妹叢中的經(jīng)歷來看,此人定是位絕代佳人。 可惜的是,她此時背對龍澈然,看不清面容,但只覺得那人抬手飲酒的姿態(tài)優(yōu)雅從容,并無一般庸脂俗粉之氣。骨骼清奇,靜然若仙,竟仿佛不是身處這喧囂塵世一般。 龍澈然忽而想起一種花。 出水蓮。 蓮葉田田之間,透著孤高清絕的憂傷。 是的,看著那人的背影,龍澈然忽覺nongnong的憂傷壓得他心疼。 不由自主移步上前,他很想看看那人究竟生得什么模樣。不過,剛一動作,就發(fā)現(xiàn)已有人搶先一步。 四名男子,身著一色的黑袍,手執(zhí)同樣的雪亮彎刀,邊吆喝著店小二邊找了處地方正要坐下。不過,卻似突然看見了那紫衣女子,腳步一變,竟直直向她走去。 店中其他的酒客像是知曉這幾人厲害,紛紛邊搖著頭惋惜邊悄悄向門口撤離。 龍澈然眉頭一皺,他已看出那四人眼中yin邪之意,分明是對那紫衣女子動了妄念。不過,按在筆上的手只動了一動,并未出招。 他倒要看看,這些人是個什么來頭! 四人全然沒發(fā)現(xiàn)對面有雙虎視眈眈的眼睛正盯著他們看,那虎腰熊背似是領頭的一人將刀向桌上一刺,明光晃晃,并未用多少力道,竟已深入寸許。 龍澈然暗暗心驚,倒不是看出眼前這幾人有什么厲害,而是擔心那紫衣麗人受到驚嚇。 終究他不似這幾人,連最起碼的憐香惜玉都不懂。 但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這擔心實在多余。 紫衣麗人仍舊從容斟酒,兀自飲下一杯,動作流暢自如,分毫不見有驚慌失措的跡象,端的是云自無心水自閑。 眼見那登徒子霎時青了面色,龍澈然不由在心里叫一聲好,并對這女子愈發(fā)好奇起來。 “哦……原來是個冷美人兒!”為首的那人擱上一條腿在凳上,一手摸著下巴,一雙眼放肆地在那紫衣麗人身上打轉。 這一聲“美人兒”聽進去,龍澈然忽覺周圍溫度似是降了不少,冷不防一個寒噤襲來。 卻見那細白的手腕一翻,滿杯的陳釀就這么灑了那黑衣人一臉,濃密的眉毛胡須上皆是微濁的酒液,滴滴落在桌上。 那樣子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連那人背后三個手下也忍不住掩嘴偷笑起來。 龍澈然幾乎要大聲喝彩,卻在下一刻,見那人似是惱羞成怒,伸出手直向那紫衣麗人抓去,“奶奶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心中一驚,龍澈然迅速躍身而起,大筆倏然出手,那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覺一道冷光擦著喉頭而過,卻堪堪只留下一道血痕,力道巧妙,恰未割破命脈。 他身后三人也似此時才看清龍澈然身形,揮了手中大刀就要一起襲來。 這眼看就要混戰(zhàn)的當口,龍澈然卻突然無奈地還筆入腰,撫額長嘆:“哎……怎么給你們生路你們不走,偏偏這么死皮賴臉賴上本大爺呢!當真是……” 四人見他在如此關頭收了兵器,皆是一愕。 “敬酒不吃吃罰酒!” 學著先前那人語氣,龍澈然朗聲大笑,在這絕妙的空檔,伸臂攬住那紫衣女子腰身,輕輕一躍,自后門掠了出去。 那紫衣人顯然也沒料到龍澈然會有此舉,只來及揮袖朝桌上一帶,弦動琴音,躍然懷中。 那桌上,原還擱著一把紫色的琴。 第二章 百花醉處遇傾城 之 錯辨 左拐右拐,轉眼便到了一處僻靜莊院的墻邊,市井的喧囂聲在身后漸遠。龍澈然確定那些人不會追上來,方才落地。 想起剛剛一路上驚嘆之聲不絕于耳,龍澈然竊喜難耐,不禁將心中所想一吐為快:“本大爺當真是英俊瀟灑舉世無雙,就連這陌生之地也不乏傾慕者!” 但未及他再得意個夠,身邊已有個淡然的聲音傳來,“閣下可以放手了嗎?” 雖是疑問,但語氣中顯然的不耐和薄怒讓龍澈然立馬反應過來松了手。 掌中溫熱的觸感被一襲清風沁涼。 只是才道出“姑娘”二字,剩下的抱歉之語卻在猛然意識到什么的時候,生生梗在喉嚨里無法說出來。 剛剛聽那人淡淡的一句話,聲潤如玉,婉轉溫和,煞是悅耳;但字字發(fā)音,皆是沉穩(wěn)渾厚,確鑿是男子之聲沒錯。 男兒聲…… 莫非竟是男兒身! 龍澈然忽覺腦袋發(fā)懵,下意識地想抬眼確認,卻不料只這一眼,便令他腦中一片空白,縱有任何想法也都立刻消失不見。 若這世上真有所謂傾國傾城,那必是指眼前這人。 輕袍緩帶,抱琴孑立,就這么靜靜然立在垂柳絲絳之間。 墨玉長發(fā)在胸前隨意搭垂,似乎不是純黑,隱隱摻雜幾縷特殊的紫色。而那雙清潤如水的眸子,沉靜無波,漆黑中竟也透著抹深紫。 這兩種同樣深邃的搭配,還有唇邊始終不曾消隱的淡淡笑容,溫柔中透著冷漠,都令此人平添了某種神秘氣息。 真真是—— 花貌,月神,柳態(tài),玉骨。 冰雪容華,秋水風姿。 龍澈然的心漏跳一拍,好個遺世獨立的翩翩佳人! 只是,微揚的修眉,抿緊的薄唇,還有那一身錚錚傲氣翩然玉立的神采,縱然再怎么懷疑,這也是個男子。 “好好一個大男人,居然長得比女人還漂亮,真沒天理……” 龍澈然實在覺得可惜得緊,一會兒將手叉在胸前,一會兒又摸著下巴,很沒禮貌地將眼前人上上下下地打量,嘴里還叨叨咕咕“可惜”個不停。 可惜啊……可惜啊…… 這樣絕色的佳人,若是女子,容本大爺護一回花,豈不美哉? 這邊龍澈然猶自在心里直嘆上蒼不公,而那廂紫衣人似終于失了耐性,輕咳一聲,“這位兄臺,若無其他事,在下便先走一步了。” 龍澈然一驚,想也未想就上前拉住那人袖角,手指不經(jīng)意擦過手腕,柔滑細膩,頓時讓龍澈然熱氣上涌,鬧了個大紅臉。 熟料那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只手,目光中竟隱隱添了些寒意,所及之處,似要讓這周遭的融融春色都罩上一層冷霜般。 四月飛雪? 腦中一激靈,龍澈然察覺到自己失禮,忙收了手,但是指尖肌膚殘留的觸感猶自戀戀不去。 “兄臺可還有事?”那紫衣公子再問一遍,仍舊溫文有禮,但心中惱怒卻是可想而知。 被人當眾調(diào)戲也就罷了,此人居然將自己錯認成女子,還莫名將他帶至此處,卻連一句話都不說。 強壓下怒氣,紫衣人又道:“或者恕在下冒昧,這位兄臺將在下帶至此地,究竟是何用意?” 龍澈然一聽有些懊惱,鼓著那還未褪去紅暈的腮幫子,咬牙頂回去:“本大爺當然是在救你!不然你以為本大爺放著那么好的打架機會不管,這么丟臉地滿大街逃跑是為了什么?還不是怕你文文弱弱在那種混亂場面免不了要遭殃!” 紫衣人顯然是一愕,半晌沉默,終于將琴背至身后,一拱手,“如此,在下便多謝兄臺搭救之恩了?!?/br> 動作里渾然天成的韻致,唇邊隱隱的笑意漸深,頓時讓龍澈然看得好一番癡;待到反應過來時,那紫衣人竟已轉身走出幾步遠。 龍澈然心下一急,忙施展輕功躍至那人身前,止住他去路,“本大爺看你說話文縐縐,似是懂禮的人,怎的道起謝來竟如此沒誠意?” 那紫衣人倒也不惱,仍舊淡然道:“兄臺想要在下如何回報?” 龍澈然本以為他該反駁一二,卻沒料到,這人竟如此輕易便問他所求。 這樣一來,不是反倒顯得自己小肚雞腸施恩圖報? 再度紅了臉,龍澈然明顯底氣不足:“倒也不是回報的問題,只是因為方才那件事,本大爺喝酒都未能盡興,心有不甘罷了!” 說到后面,聲音已是細如蚊蚋。 龍澈然覺得自己說這句話委實太沒男子氣概。 只是不知怎么的,從初見那背影時,就一直纏繞在自己心頭的那種莫名傷感,讓他一旦體會就覺放不下,讓他這想到什么就會去做的爽快性子突然發(fā)作,讓他實在不想讓此人就這么離開…… 情急之下,只得胡亂編派這么個別扭的借口。 不安之間,微挑了眼瞥去,卻見那人只是微微仰頭似看了看天色,方對龍澈然溫和道:“那兄臺便隨在下來吧。在下請兄臺喝酒聊表謝意?!?/br> 看著他轉身向前方走去,仍舊是那般靜雅從容的態(tài)度,甚至連表情都未曾改變分毫,龍澈然忽覺腦筋有些轉不過彎。 這世上怎會有這么好說話的人? 短暫一愣,龍澈然腳下卻未停,已急急跟了上去。 反正酒這東西,他是怎么都喝不厭的。 既然有人請客,又豈能白白錯過! 第三章 百花醉處遇傾城 之 相識 那壺酒甫一擺上來,龍澈然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將鼻子湊了過去。 紫衣人見龍澈然一副毫不顧忌嘴饞的樣子,淺淺一笑,溫文道:“這是盛京最有名的‘百花醉’,兄臺可有嘗過?” 龍澈然忙不迭搶過酒壺先斟一杯,再細細抿一口,瞇了眼回味,果然似有百花香氣縈繞舌尖,直至肺腑,不由嘆道:“好酒!” 一抬眼,捕捉到對面人剛剛隱去的那一絲隱約笑意,又有些發(fā)癡,直盯著他看,連酒也顧不得去喝。 但那般笑容僅是驚鴻一瞥,如穿花峽蝶翩然振翅,妙影落處,卻不見其形。 看去是春意融融,細品,卻毫無蹤跡。 奇怪,明明是這么好看的一個人,怎么就不愿笑得開懷一些呢? 龍澈然心中奇怪,想問,卻又終覺唐突,頓了言語只去喝他的悶酒。 氣氛一時有些沉默。 龍澈然忍不住抬頭窺視那人神色,卻見他始終一派淡然,好似正在獨自小酌,對面有人無人皆與他無關一般。 這種感覺,龍澈然覺得不怎么對味兒,于是,終于耐不住某種奇怪的心情,脫口打破沉默:“喂!你……” 頓了頓,他才猛然意識到彼此還未互報姓名,于是改口:“本大爺叫龍澈然?!?/br> 說罷,又怕那人未聽清,徑自站起身,將杯中酒液朝空中揮去。 晶瑩弧線還未及下落,便揚手舉起大毫,就著那酒液灑脫幾筆,下一瞬間,恍然可見凌空而生的兩個大字。 陽光映照下,龍飛鳳舞的字體,張揚狂傲,如酒中神仙。 揮毫舞文的姿態(tài),亦然。 而那單名一“澈”,正如他的為人行事,干凈利落,爽朗率性。 紫衣人眸中似閃過一絲驚異的光彩,不過卻是轉瞬即逝。 猶豫一下,也以指蘸酒在桌上寫下二字。 風湘陵。 端麗俊秀,卻透出不容忽視的優(yōu)雅大氣。 重又坐回椅上,龍澈然歪著頭,細細打量那二字,再想了一想,不禁皺眉,“風湘陵?這名字著實難記,依本大爺看——” 頓了頓,注意到風湘陵置于桌上的古琴,還有那握杯的纖纖五指。 縹色玉柔擎。 龍澈然看著那雙手,又看看自己的。 雖然也不一定是練武有多刻苦,但因為總愛做些稀奇古怪的事,他這雙有些粗糙的、典型的男子大手自然比不得人家來得漂亮。 天生的上好資質(zhì),撫琴又是極雅致的活兒,也難怪這人不光一張臉,連手也生得遠勝女子。 似有些調(diào)笑意味的,龍澈然一眨眼。 “管賬的!” 風湘陵微愕,卻在那雙正望住自己的晶亮眸子里,看出些許可以稱之為“促狹”的笑意,立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微微頷首,仍舊不惱,只平靜道:“隨龍哥怎樣稱呼均可?!?/br> 夸張地挑了挑眉,龍澈然以手支頤,卻不再說話。這將近一個時辰的相處,已讓他有些習慣風湘陵淡然的態(tài)度。 可是,幾次不由仔細打量,看他對自己溫柔微笑,龍澈然潛意識里總覺得,此人似乎不該是這樣冷漠的。 在看到他背影的第一眼,龍澈然便有了這種奇怪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宛如夏初觀荷,欲開未開,或純白或粉嫩的花瓣,將花心包裹其中,讓人忍不住去臆想那份神秘。 小雨芙蓉,不勝輕愁。 “龍哥?” 一聲低喚打斷了他沉思,龍澈然抬起頭來,見風湘陵仍是那般平靜的神色,心下不禁有些失望,“沒事……” 忽而又一想,問道:“對了管賬的!今日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來歷?看起來不似普通的地頭惡霸。在他們出現(xiàn)之時,本大爺隱約聽得那些逃跑的百姓說什么‘落仙谷’,還有‘邪教’?” 風湘陵執(zhí)杯飲一口酒,姿態(tài)從容:“從衣飾武器來看,是落仙谷的人沒錯。”略一停頓,忽而面露微訝,反問:“龍哥竟未聽說過‘落仙谷’?” 龍澈然點點頭又搖搖頭:“聽是聽過,卻也僅僅只言片語,道聽途說罷了?!?/br> 風湘陵頷首,仍是替自己滿了杯,“那龍哥所聽為何?” 龍澈然笑笑,卻微微正了面色,湊近神秘道:“據(jù)說落仙谷的原谷主是個邪人,修習邪功,還殺了許多正派人士……不過大約兩年前那谷主好像突然消失了,有人說是死在正道之手,也有人說只是重傷逃逸,落仙谷也因此元氣大傷,銷聲匿跡。但為何現(xiàn)下又會死灰復燃,還如此猖狂?” 龍澈然兀自思考,卻沒注意到風湘陵唇邊一直極淺的笑意此刻愈發(fā)淡漠無痕。 一池秋水,靜焉風過? 風湘陵看龍澈然皺著眉頭,似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唇角不禁勾起一絲微笑,幽暗紫眸因著這笑意愈發(fā)深沉。 龍澈然聽他未有回應,微側了眼看去,卻見那雙猶帶笑意的眸子正盯著自己,心內(nèi)一咯噔,偏過頭似掩飾般,又開始自顧自地說話。 “本大爺原先還奇怪,這落仙谷究竟有什么可惡之處?沒想到今日居然就撞見了!” “哼!這次算他們走運,下次要再被本大爺遇到,非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這樣想著,龍澈然胸中不覺豪氣奔涌,待反應過來時,已是一掌拍在桌上,酒壺酒杯皆是應聲震起。 片刻之后,悄無聲息,卻竟出現(xiàn)蜿蜒裂紋。 風湘陵被他這舉動一驚,眸中微沉,緩聲道:“龍哥莫急。依紫某看來,落仙谷重出江湖之事確實奇異……卻不知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這樣說著,風湘陵不禁秀眉微蹙,似在細細思索。 龍澈然終于看到他臉上明明白白出現(xiàn)的第二種表情。不由暗嘆,此人就連困擾和為難的樣子也別具迷人風致。 心中一動,龍澈然試探著問:“管賬的,你預備在盛京待多久?” 風湘陵把玩著因在自己手中而唯一幸存的酒杯,神態(tài)間有些漫不經(jīng)心,“今日便要離開了?!?/br> 龍澈然忽而笑得jian詐,湊近些追問:“可是有什么好去處么?” 風湘陵若有所思,并不看他,只淡淡道:“傳聞翠華深淵有位奇人,紫某有一事欲拜托于她?!?/br> 龍澈然頓時眼睛發(fā)亮,一把奪過風湘陵手中酒杯,也學他的樣子把玩著:“翠華深淵?聽名字便很有意思!” 風湘陵聞言終于將目光投向他,眼中頗帶些興味,但卻似料到他還有下句般,并不插話。 果然,龍澈然嘿嘿一笑,腆著臉道:“本大爺跟你同行,怎么樣?” 說罷,不等對方回答,便明顯怕遭拒絕似的,開始數(shù)落起理由來。 “你這管賬的,一看便知只會彈琴,有本大爺在一旁幫襯著,也防止出現(xiàn)今日這般危險的狀況!” 瞥一眼風湘陵,見對方仍是平靜地聽他說話,并不反駁,唇角隱隱約約還帶笑意,心中竊以為此言有效,清了清嗓子繼續(xù)。 “再者,本大爺這么厲害,若不會會天下奇人,豈不可惜?而現(xiàn)下這種機會自然不能放過……所以——” 龍澈然揮著一支大筆,滿臉無賴。 “就算管賬的你不讓本大爺跟,本大爺也自有辦法找過去!” 一席話說得是眉飛色舞,斬釘截鐵。 這還沒完,龍澈然仍欲再說,卻忽覺口渴,拿了手中杯子就要去撈酒壺。 可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那酒壺早已碎裂,但桌上分明見不到幾滴酒液,腦子一嗡,龍澈然跳起來大叫:“管賬的!你竟然把本大爺?shù)木迫裙饬?!這可是……” 回憶自己飲下的屈指可數(shù)的幾杯,再看整個酒壺的容量,樓中不由心中暗嘆。 這管賬的,看似文弱,酒量卻真不小。 此人真是越發(fā)對自己胃口了! “也罷!”龍澈然重又坐回椅子上,擱下酒杯大方地一擺手:“本大爺現(xiàn)在不跟你計較,反正今后有的是機會討回來!” 風湘陵忽而一笑,“如此,龍哥便找機會來討罷,紫某自當奉陪!” 那笑容中的別有深意,龍澈然沒看出來,他只覺得腦袋有些眩暈。 之前幾次淺淺淡淡隱隱約約的笑意掛在唇角,已是令他十分驚艷。而這樣明顯毫無遮掩的一笑,卻是見所未見的絕代姝顏。 瑰麗而不妖艷,卻帶著抹深沉的黯然。 仿似夜薔薇,層層舒展,芬芳麗色,綻放在月暈朦朧中,更別有清絕美感。 可是卻無法碰觸。 因為一觸之下,冷不防會傷了人;也免不了,會傷了己。 龍澈然心中一緊,未曾多想便握住那只正探向琴身的手。 瑩潤細膩,纖長秀美,的確是真實的血rou。卻不知為何,沒有春日的溫度,竟似秋夜月華,隱隱透著股凄涼。 身形微震,風湘陵臉上笑意頓失,凝成一片漠然沉冷,不著痕跡地抽出手將琴抱入懷中,只淡淡道:“該出發(fā)了。” “咦?”龍澈然猶未反應過來。 風湘陵卻已背過身去,“龍哥不是說要同去翠華深淵?那便走罷,再晚一些恐怕得露宿野外。” “哦……”雖不解他為何態(tài)度突變,龍澈然也只能訕訕收手。 大筆一扛,跟上前方已步出門外的堇色身影。 桌上,那兩個字,早已淡作酒氣隨風,再不留痕。 第四章 翠華尋仙問紅梅 之 突襲 差不多已近黃昏,龍澈然與風湘陵剛剛穿過一片密林。 “從此處下去,便可以找到歇腳的村莊了。” 風湘陵抬手指向前方,龍澈然順著那優(yōu)美的線條看過去,果然望見遠遠有個地勢較低的小山谷。 在微紅的暮色中,谷中隱約有幾帶細長的炊煙升起,在高處淡淡散開來。 顯然只疏疏落落幾戶人家,必是比不得盛京那樣地方,肯定也沒好酒可以招待。不過是歇個腳而已,終歸比露宿荒郊野外的好。 龍澈然側眼看了看風湘陵,心想自己游蕩慣了倒也無所謂,只不知這看起來文雅秀氣的人經(jīng)不經(jīng)得住風餐露宿。 “管賬的,一路走來也沒聽你說什么話,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般……”龍澈然裝作不經(jīng)意地道,卻在對上風湘陵投過來的目光時不由扭過頭去,不再言語。 那種頗有些距離感的目光,令龍澈然又一次意識到,自己唐突了。 這只是人家的私事而已…… 心里這樣想著,龍澈然頓覺有些悶悶,自己下山后第一個真心想交的朋友,卻好像不怎么領他的情。 嘆口氣,仍舊自顧自走他的路。 “來了!” 風湘陵忽而沉聲道出二字。 龍澈然回了神,沒聽清,正要再問。卻突覺耳邊風聲一緊,瞬間已有兩道劍光向二人之間閃來。 龍澈然下意識兩個騰躍險險避過,剛穩(wěn)住身子,便看向風湘陵那邊,對方仍是安然無恙。心下略略放松,又見那兩道如鬼魅般迅疾無形的劍光回身一閃,再次刺向自己面門。 似是以身形見長的人,出劍狠厲,招招迅捷如風,但卻是快有余而巧不足。 龍澈然邊晃動身形躲開攻擊,邊在心里研究著此人武功門道。 博采眾長,是師父總在告誡他的習武之道,龍澈然始終銘記于心。 這人既然是個快手,龍澈然想,正好可以用來試試身法。 心下立時有了決定,再次輕巧避開那黑影襲向他左肩的一劍,身形忽而躍出丈余。只一瞬間,便重又騰空而起,足尖輕點一處樹梢,借力翻身,向那黑影躍去。但是,大筆仍未出手,似乎絲毫沒準備用攻勢。 風湘陵在一旁靜靜觀戰(zhàn),忽而眸光閃爍,只見龍澈然瞬間身形幻化,竟似使了□訣一般,以黑影為心,在其四周以極快的速度飛馳。 剎那間,夕陽暮色籠罩下,宛如佛陀蓮座降世,光影疾行,不辨虛實。 青金劍光稍滯,似是一時失了下手的目標,變?nèi)艏诧L的劍勢緩了一緩。 龍澈然這才看清,此人與先前在酒館中所見那四人是一樣裝束,只是腰間懸掛一血色玉牌,黑衣上蜿蜒有金色紋路,雙翅舒展,如擊空雄鷹。 他顯然不愿讓人看出身份,白日里也以黑巾覆面,長長額發(fā)遮去半邊臉,只露一只眼睛在外,眸光冷銳。 而他手中雙劍更是鋒利異常,落日余暉的橙紅映照下,竟還隱隱泛著烏青之色。 “青鋒!” 風湘陵脫口驚嘆。 龍澈然聞言微愕,管賬的莫非識得此人? 時間有一個短暫的停頓。 黑衣人身形稍滯,微抬鷹目望向風湘陵,獨眼中不知為何精光突顯,下一刻便轉了身,直直施展輕功突出龍澈然影遁,舉劍向毫無防備的風湘陵襲去。 龍澈然全沒料到他會有此一招,頓時大為震驚。 “你這家伙!打不到本大爺便乖乖認輸!居然如此卑鄙!”一聲叫嚷,身形已是疾閃,腰間大筆至此方得以出手。 瞬而萬千,筆底意象,是他快中極至。 黑衣人察覺后方突涌而起的殺氣,如風一般迅捷,饒是他精于身法也該避無可避。 但他卻像早有防備般,身子一旋,輕而橫劍回接,便穩(wěn)穩(wěn)擋住那因重速度而顯然失了些力道的攻擊,另一劍則趁勢朝龍澈然側腰刺去。 劍鋒冷冽,龍澈然腰間一寒,閃身避過。大筆筆身橫檔,與迅速補上來的接踵劍勢鏗然相接。 雙劍青光乍起,古毫銀鋒絕利。 龍澈然一襲淡青短衣,白衫白褲,干凈利落的身影在劍光飄渺中起落自如,步伐氣息皆是不亂。 他的筆法與蒙面人不同,雖速度與力道略遜一籌,但顯然要精巧絕妙許多。一招一式皆是攻守兼?zhèn)?,絲毫不給人可乘之機。 一時間,真正盡力相拼的二人,難分伯仲。 不過,若實力本來懸殊,這種對峙也終究無法持續(xù)太久。 數(shù)招過后,龍澈然眉宇間仍舊沉定,而那黑影雖然身法迅捷,看不清狀態(tài)如何,但若讓旁觀者看來,也能感覺到,他已近使出全力。 風湘陵微微蹙眉,見那黑衣人起初還因獲得出手先機而略占些優(yōu)勢,卻在龍澈然漸漸熟悉了他武功路數(shù)之后,弱點頻現(xiàn),身形有所滯緩,顯然已有疲于招架之態(tài)。 沉吟片刻,風湘陵忽而揚聲問道:“閣下可是落仙谷山座使?” 那人顯然是被他這話一驚,下一刻便覺疾風襲來,險險仰身騰起,面上黑巾只消再慢一瞬,便會被挑開。 龍澈然正待補上一招,卻聽風湘陵忽然喚住他,不由分了神看去,而那黑衣人趁這空檔,竟幾個翻身,迅速隱沒入身后密林中。 “管賬的!怎么讓他跑了!” 龍澈然立馬反應過來,急吼吼去追。 半刻之后,扛了一只大筆,又悻悻然回來。 見風湘陵仍舊站在原地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不禁有些氣急敗壞:“剛剛要不是你阻攔,本大爺早就擒住他了!” 風湘陵只淺淺一笑:“紫某自然相信龍哥有這個實力,只不過據(jù)在下觀察,龍哥行事磊落,應該從來都得饒人處且饒人?” 龍澈然首度聽他說出對自己印象,竟是評價如此之高,不覺有些臉熱,語氣也弱了幾分:“本大爺是不愿傷人性命,只是剛剛那人對你起了殺心……” 風湘陵搖搖頭:“無妨?!?/br> 龍澈然看了看他,深紫的眸子,如一潭靜水,無波無瀾。 當真是連自己性命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么?那他此去這般著急要問的事,會是什么呢? 龍澈然甩甩頭,這種難猜的事果然不適合他想,還是先放放吧! “管賬的!”跟上已向前走了幾步的風湘陵,龍澈然問道:“剛剛你好像有說什么‘青鋒’,是那個人的名字嗎?” 風湘陵看了看他腰間大筆:“不是,是那人手中雙劍,名‘青鋒’?!?/br> 頓了一頓,見龍澈然似乎還是不解,便又道:“青鋒是天下劍中速度之首,身輕如葉,動之無形。紫某曾聽人描述那劍的外形,與方才所見似無二致,故有此一猜……卻不想由剛剛那人表現(xiàn)來看,應確是青鋒沒錯……據(jù)說當今世上持有青鋒的是落仙谷四使之一的山座使,也以身形矯捷著稱。至于他本人姓甚名誰,便不得而知了。” 龍澈然微一頷首,恍然道:“難怪他出手如此之快,想想最初他趁我二人不備刺出的那一劍,若不是本大爺反應迅速,現(xiàn)在估計……” 這樣想著,下意識抬手,有些后怕地摸了摸后頸。 轉而見風湘陵正注視著他動作,便又揚眉,燦然一笑:“不過,本大爺自然不是普通人!怎么可能被人抹掉脖子?” 風湘陵見他眨著眼睛,狀似討好地望向自己,顯然是暗示他也附和著稱贊幾句,不禁唇角一勾,笑道:“龍哥果然武藝非凡,紫某也算如今才見識到此等精妙筆法,卻不知龍哥師承哪位高人?” 龍澈然一愕,未料風湘陵會這么問,想起師父下山前的囑咐,言語間有些吶吶,“呃……本大爺無師自通、無師自通……” 風湘陵見他窘迫,心下已有了幾分了然,也不追問,只笑著解圍:“是啊,想龍哥如此聰明的人,僅靠自學能有如此修為也足以辦到?!?/br> 龍澈然隨意應了兩聲,心中暗自感謝風湘陵的體貼。 再抬眼時,那人卻已沒在看他。 側顏如玉,柔順的烏發(fā)在微風中輕舞,拂過臉頰,脖頸……還有那緩步趨行的姿態(tài),處處是靜雅而從容的風度。 心跳再次亂了節(jié)奏。 刻意忽略掉那種奇異的感覺,龍澈然潤了潤嗓子問道:“管賬的,你是哪里得罪落仙谷了嗎?為何短短幾個時辰,竟連續(xù)兩次對你不利?” 風湘陵搖搖頭,似乎并不在意:“既是‘邪教’,行事又哪里需要理由?” 龍澈然搔搔腦袋:“話不是這么說……” 風湘陵見他一副想不通的樣子,似乎非得為旁人行徑求個合理解釋不可,心下忽而有些好笑:“紫某從未得罪他們,想來是先前那四人不甘心被耍,又怕打不過龍哥,所以找了上面的人出氣?” 龍澈然疑惑地看著他,居然在那雙深紫的眸子里看出些許頑皮之意,不禁心情大好,也附和著搖頭晃腦:“哦……想來竟是本大爺害你被盯上了?” 風湘陵揚眉,一副“你說呢”的表情。 龍澈然走近些,拍了拍他肩膀,豪爽一笑:“這樣看來,本大爺更有責任罩著你了!” 說完也不等風湘陵回答,直接小跑著沖下山坡。 歡快跳躍的背影,單純?nèi)缰赏?/br> 身后,昏紅的霞光映上黯紫瞳仁,不止是赤色。 細看去。 兩方幽粼深潭,萬般詭譎異彩。 第五章 翠華尋仙問紅梅 之 迷霧 這天傍晚,二人順利在山腳村莊處找到客棧。 三更時分,白天經(jīng)過的密林深處隱隱約約傳來鳥翅撲打之聲。 初夏的夜空很是明凈,偶爾纖云飄過,一彎弦月遍灑清輝,映著小徑旁一個人的臉,銀質(zhì)面具反射月華如水,耳處垂下兩帶深紫流蘇,似是尾翎,在夜風中隨烏黑如緞的長發(fā)輕輕搖曳。 玄紫長袍罩住身形,宛如夜之使者。 “主上?!?/br> 幾步開外的密林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個人影。單膝跪地,在繁密樹蔭之下看不清容貌。 戴著面具的男子轉向他,微一頷首。 “確實是‘飛云’?!?/br> 聲線飄渺,仿若自語。 “屬下失職,未能探知全部?!?/br> 暗處的聲音沉了沉。 男子搖頭:“此事不能怪你……論武功,他確實遠在你之上?!?/br> 這么說著,男子上前幾步,一手托住那人左臂,作扶起之勢。 暗處的影子便微一抱拳,站了起來。 “主上預備如何應對?” 男子略略沉吟,“仍按原先計劃行事,此人我自有辦法?!?/br> “那……”頓了一頓,暗處的影子方才低聲道:“還請主上萬事小心?!?/br> 男子似是輕輕一笑,聲音暗沉卻溫和。 “知道了,你去罷!” “是!” 暗影身形輕閃,便如來時般,悄無聲息迅速隱去。 片刻之后,那玄紫的身影也融進了愈發(fā)沉晦的夜色,隱隱約約,只聽得那人口中輕笑:“師侄么?……有意思……” 月色迷離,似有霧氣升起,染了塵埃。 **********************神秘分界線***************************** 一夜過后,天剛蒙蒙亮,龍澈然便滿心不情愿地被風湘陵拉著趕路了。 “喂,管賬的!干嘛這么早就叫本大爺起床!困困困困困!” 龍澈然揉著眼睛,轉頭看整個村莊還籠在一片未揭的薄霧中,不禁回想那溫暖的被窩和夢中的美酒,頗有些不甘心地沖前方那人吼。 風湘陵并未看他,只是笑道:“若龍哥還未睡夠,自然可以再去補眠。紫某一人前往翠華深淵即可,不勞龍哥相陪。” 龍澈然匆匆跟上,指著風湘陵鼻子反駁:“你這么說,本大爺還偏去定了!不過,事先說清楚!不是陪——你,而是本大爺自己要去!” 說罷竟還真不理會風湘陵,兀自大踏步向前走。 溫文的笑聲在身后傳來:“龍哥若能尋得入口,不如你我自此分道揚鑣,比一比誰先到?” 作勢便要抬步向另一條路走去。 龍澈然一聽自然著急,卻也不肯認輸,強作神氣地嚷嚷,“本大爺最擅射御之術,自然識得怎么去!” 說雖說得滿滿,半刻之后龍澈然還是左繞右繞,轉了數(shù)個彎,最終陰著一張臉停在前頭等著某人。 心中好笑,風湘陵見他又賭氣又不好意思拉下顏面先認輸,便也不再惱他,決定給個臺階下。 “翠華深淵在極為隱密的地方,紫某因之前有幸去過,方能找到;否則,初次要去,無論多么厲害的人,總會迷路的?!?/br> 風湘陵這樣說著,笑容和煦,蘊滿柔柔春色。 龍澈然聞言,雖仍舊雙眉橫擺,暗地里卻委實松一口氣。 確定自己仍舊屬于“厲害”之列,他頓時心情舒爽,也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便狀似百無聊賴地一轉:“翠華深淵可有什么好玩?對了!聽你之前說有位奇人,卻不知是怎樣一位奇人?” 風湘陵笑道:“那里風景甚好,龍哥一定喜歡。至于奇人……” 語氣微頓,紫眸中竟有些促狹之意:“也是龍哥喜歡的類型?!?/br> 龍澈然先是高興,忽而又覺不對。 管賬的如何知道他喜歡什么類型? 風湘陵唇角微勾:“龍哥昨夜里可是做了什么美夢?” 龍澈然茫茫然搖頭,他若做夢,大早起來鐵定忘記得沒影兒。 風湘陵立時皺了眉,裝作一臉無辜,“紫某本無意刺探龍哥秘密,怎奈半夜被龍哥房中動靜驚醒,查探時方知龍哥原是夢得有些過了?!?/br> “呃……什么叫……‘過了’?” 龍澈然一驚,脊背有些發(fā)涼。 風湘陵卻仍是溫雅淺笑:“想來龍哥夢中必是佳人在懷,美酒在手,快樂似神仙?” 龍澈然大窘,方才隱約憶起昨夜夢中之境委實荒唐,“這……這……這又與翠華深淵有什么干系!” 風湘陵手一挑琴弦,撥出幾個單音,并未回答他,卻突然停住腳步。 龍澈然這才發(fā)現(xiàn)走著走著,前方竟不知何時已無去路。 只有一座高山絕壁,自山底直上山頂,一條宛如斧鑿刀劈的裂縫,恰容一人橫身而過。 仰頭看去,壁立千仞,石罅神開,一線接云庭。而除了山下此處入口,再向上皆有繁茂云松掩蓋,林木蔽蔭,馥郁蔥蘢。 若不近前來看,要發(fā)現(xiàn)這條通道還真是不易。 “過了這里,便有龍哥想見的美人了?!?/br> 風湘陵扔下這句話,將琴橫在身側,已施施然走了進去,徒留龍澈然一陣目瞪口呆。待反應過來時,那堇色的影子隱在兩壁暗影之間,已有一段距離。 “管賬的!你等等本大爺?。∈裁疵廊??翠華深淵有美人嗎?長得什么樣子?” 龍澈然一邊喊著一邊也側身擠了進去。話語在山谷中回響,余音曠遠而悠長,更顯得這處地方上不見穹宇,前不達盡頭。 龍澈然玩興大起,又沖前面那人喊道:“那美人有管賬的你美嗎?” …… 風湘陵的手抖了抖,按上琴弦,卻終究還是決定安安靜靜地走路,不去理他。若非此時身處險地,他想自己一定不會放過某個專往忌諱上踩的家伙。 美人? 哼! 改天換自己這樣叫叫他,看他是什么感覺! 這一條路長過千尺,又因地形原因只能緩慢挪動,頭也只能朝向一個方位,偶爾聽得山頂鳥鳴之聲,都不能仰頭一看。 龍澈然自是受不了這種無聊的處境,故而從方才到此刻一直不停說話。 說他與風湘陵相遇前游過的地方,喝過的美酒,還不知死活地品評遇過的美人,連帶此刻身邊這位也要評頭論足比較一番。 風湘陵倒沒聽進去他如何評說自己容貌,或者其實是故意屏氣塞聽。 龍澈然卻不在乎他有沒有回應,仍在一旁自說自話,不亦樂乎。 “管賬的,本大爺看在你有幾分好酒量,頗得本大爺欣賞,便發(fā)善心告訴一個絕好的去處!” “……” “嘿嘿!管賬的,你可聽好了!那地方叫——‘熏風午原’!怎么樣?是個好名字吧?” “……” “其實名字好不好本大爺?shù)共辉谝猓嬲悄抢锸a(chǎn)一種酒,你猜叫什么?” “……” “……管賬的,你有在聽本大爺說話嗎?” “……龍哥不是說,不在意名字云云?” “……呃……好吧!諒你也猜不出來,那酒名‘熏風’——如何?光是聽來就忍不住了吧?而且這酒頗是精貴,一年才釀一壇,可偏偏本大爺一去就喝到了,你猜怎么回事?” “……” “……” “……” “管賬的!你倒是說句話?。 ?/br> “……” “哎呦!” 一顆石子掉下來,正砸中龍澈然腦袋。 于是,前面那人溫溫柔柔的笑聲千呼萬喚始出來:“龍哥還是少說為妙,否則……下次震下來的,可不是這么小小的一塊了?!?/br> 龍澈然聽見他笑,本來還覺心神蕩漾,十分受用。卻只神游了瞬間,下一刻便猛然驚呼被耍,正要張口頂回去。 卻聞山崖之上,仿佛很遙遠,仿佛就近在頭頂,聲聲鳥鳴,愉悅歡唱,落滿耳根。 頭皮一陣發(fā)麻,龍澈然終是乖乖閉了嘴。 面子固然重要,但有時候也得考慮身家性命的。 風湘陵滿意地聽他安靜下來,終于能夠?qū)P淖⒁馇胺角闆r。而一旦集中精力,腳下步伐也跟著加快不少。 盞茶的功夫,盡頭那一線白光愈見明亮。風湘陵暗自在丹田之中蘊了內(nèi)氣,便在尚還離出口幾步之時,仗著身形纖細,輕躍向前。 龍澈然看著那一角衣衫在光亮中消失無影,心中一急,不由加快了速度。 片刻之后,也跟著擠出了山隙。 眼前突明,隱隱有花香撲鼻,只是還未及欣賞,前方便出現(xiàn)了令他心神俱震的一幕。 數(shù)道銀芒攜破空之力刺向抱琴而立的堇衣身影,其時千鈞一發(fā),龍澈然即使迅速提勁疾奔而去,要救人也已然不及。 寸余之間,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