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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古風(fēng)春藥媚藥神魔伴侶在線閱讀 - 冰夷尋仙

冰夷尋仙

    第六章 翠華尋仙問紅梅 之 縱水

    銀芒如鞭,擦過廣袖舒展,帶起一朦朧水霧。

    堇色長衫翩躚揚起,卻又一道更為闊利的銀芒自身前劃來,將襲未襲間,繞了個急轉(zhuǎn)圓弧,直抵背心。

    風(fēng)湘陵橫琴而起,優(yōu)雅地一轉(zhuǎn)身,銀芒擊上古琴,隱隱有裂帛之音。

    龍澈然見狀頗覺訝異,卻略略放了放心,腳下疾馳的步伐因而稍緩。剛剛那一擊,并不帶絲毫殺氣,否則以區(qū)區(qū)木琴,如何能擋得過?

    他只是沒想到,風(fēng)湘陵這琴,可絕非什么“區(qū)區(qū)”之物。

    十指微抬,風(fēng)湘陵懸琴于空,宛若輕靈舞者,挑撥來回,一縷真氣便自那淺淺幾個音符帶出,迎上再次襲來的銀芒利器。

    只聽滿庭韻然,琴曲清淺。卻在下一刻,忽聞鏗鏘之音,聲脆如罄擊。再看時,那銀芒竟已化作閃閃爍爍的光點,宛如星子碎玉。

    龍澈然抬手接下一點,握于掌中。

    清涼濕潤,滲入肌膚紋理,如蜿蜒溪流。

    眼見剛剛那些似奪魂利器的銀芒,居然只是由這細小的水珠凝成,龍澈然不由在心中大大稱奇。

    以水為武器,倒是聞所未聞。

    “半年未見,‘妙音公子’功力有減無增,卻是何故?”

    沉冷的聲音傳來,龍澈然抬眼看去,只見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女子,深藍羽衣,容貌端麗,只是一對幽深的眸子仿若萬年寒冰,令人望之卻步。

    此刻,她正立在風(fēng)湘陵面前,神情倨傲。

    “半年未見,珂前輩縱水之術(shù)卻是越發(fā)精妙了,紫某只有自嘆不如。”

    風(fēng)湘陵仍舊將琴背至身后,拱手見禮。

    那女子默然看了他半晌,方才道一句:“請進?!?/br>
    說罷也不等他二人跟上,兀自轉(zhuǎn)身離去。龍澈然這才順著那人離去的背影,將目光轉(zhuǎn)向這山壁之內(nèi)的別有洞天。

    翠華深淵。

    宛若群山環(huán)抱的一掊清泉,四周皆為千仞絕壁,中央一座精巧樓閣,回廊百曲,如素白緞帶,蜿蜒在不知深為幾何的潭水之上。

    四面絕壁似四方玄鏡,水波瀲滟,投射上峭立光潔的灰藍石壁,時靜時動,影接成線,栩栩如畫。

    龍澈然立于此處,竟仿佛置身真正的清粼深海,閉眼呼吸,氤氳水氣拂面,磅礴水聲入耳。

    滴石,流淌,回音,一方神秘。

    “龍哥,翠華主人請我們進去呢!”

    拱橋之上,風(fēng)湘陵回頭喚他。龍澈然抬眼看去,那人溫和的笑顏在水光閃爍間,越發(fā)瀲滟空蒙,眉目秀雅。

    小弧橋下春波綠,疑是驚鴻照影來。

    詩吟畫,景如畫,人……入畫。

    龍澈然好半天才回過神,輕點足尖,凌波而起,平靜水面幾圈漣漪漾開,轉(zhuǎn)眼已是靈靈幾個旋身落于風(fēng)湘陵前邊。

    “管賬的!你果然沒騙本大爺,此地倒是頗有些意思!不過,方才那女子便是你所說的翠華主人珂岐?”

    風(fēng)湘陵微一頷首,向回廊深處走去。

    “為何你要喚她前輩?”

    龍澈然不解,那女子雖說眼神老成冷冽,但從面貌看來分明不過三十年華。

    風(fēng)湘陵一笑,語氣中有明顯的尊敬,“十年前,這翠華主人便已憑借一手出神入化的縱水之術(shù)在江湖上聞名遐邇,雖說退隱多年,但到底還算我等前輩。何況此次前來本是有求于人,那這禮數(shù)便是萬萬不能失的?!?/br>
    龍澈然點頭稱是,突然腦中精光一閃,在猛然意識到某個事實后,怒火騰一下燒起來,指著前方翩然的身影大吼出聲。

    “管賬的!你……你居然騙本大爺?你明明會武功的!武器還是那把奇怪的琴!你……你……”

    龍澈然那根手指和他的聲音一起都顫抖得厲害。

    他堂堂樓大爺,從來只有耍別人的份兒。這次竟然被個相識不久的人耍了,還將自己賣個徹底,說出去豈不讓師門那一干人等笑掉大牙?

    真是個后知后覺的人。

    風(fēng)湘陵心中暗道,卻見他為了此事竟能激動若此,不禁露出頗為不解的表情,“紫某有說過,自己不會武功么?”

    龍澈然傻眼,愣在當(dāng)場。

    風(fēng)湘陵又歉然道:“還是說紫某有什么舉動令龍哥誤會了?在下賠禮便是,何必如此氣憤?”

    見龍澈然仍舊不語,那張清麗容顏上,頓時浮起茫然無辜的神色,“龍哥事事身先士卒,紫某縱有武功也施展不出,是因為這樣,龍哥才……如此認為的么?”

    溫柔的話語,溫柔的表情,就算有沖天的怒氣,面對此人如此態(tài)度,龍澈然也只能將它們?nèi)抢镅省?/br>
    只是,為何心里突然這般難受?

    單從剛剛與翠華主人淺淺幾番比劃來看,風(fēng)湘陵身法武功皆稱不弱。

    原來竟是自己小看了他,卻還一心以為這人需要自己保護,真是……夠可笑!

    風(fēng)湘陵看著龍澈然又是失落又是自嘲的神情,心下了然,想了一想溫言道:“未告知身份,是紫某的不是,等拜訪過那位奇人,紫某定會與龍哥說明?!?/br>
    龍澈然抬眸,看那人眼中滿是認真和憂慮,強自壓下心頭莫名之感,仿佛不在意地一擺手,朗聲笑道:“本大爺哪是那么小氣的人……”

    頓了一頓,又撇嘴道:“這么說,剛剛那翠華主人還不是你要找的奇人?本大爺就說嘛——她雖然算得上漂亮,卻也韶華漸晚,怎么可能是本大爺喜歡的類型?”

    風(fēng)湘陵見他言語間終于恢復(fù)玩笑調(diào)侃之意,方才稍稍放了心,也神秘一笑:“龍哥稍安勿躁,美人就在前方,何不與紫某這就上前一探?”

    龍澈然連連叫好,忙先了風(fēng)湘陵徑自就向那回廊盡頭闊步而去。

    他沒看到,身后,那原本笑意盈然的人兒,紫眸中暖意褪去,深沉冰冷中透著點點迷茫。

    不過是件小事,倒值得他如此掛心?

    這人,究竟是太善于偽裝,還是……太單純過頭?

    第七章 翠華尋仙問紅梅 之 冷孀柔

    主廊盡頭,遠遠可見匾額之上“翠華閣”三個大字。

    進得前門,龍澈然忽然發(fā)現(xiàn),這整個庭院的所有房間竟全是以水上長廊相連,曲折環(huán)繞,走勢復(fù)雜。乍一看去,宛若迷陣。

    幾名身著碧色紗衣的少女托著水盤在曲廊之間穿行。見到他們二人,皆是不約而同羞紅了臉,顧盼之間眼波流轉(zhuǎn),惹得龍澈然好生心猿意馬,急急便要上前與她們調(diào)笑一番。

    風(fēng)湘陵卻及時拉住他。

    “龍哥且慢,這九曲回廊,若無人引路,只怕是要不辨方位的?!?/br>
    龍澈然顯然不信,一挑眉,“有這么神奇?”

    風(fēng)湘陵微笑著松開手:“若龍哥不怕誤了與美人相會,大可一試。”

    龍澈然撇撇嘴,不置可否。

    方才還在廊中的碧衣少女們此刻已到近前,其中一名似較年長,朝風(fēng)湘陵福了福身,方細聲道:“主人與小姐已在水閣等候,請風(fēng)湘陵公子隨奴婢進來?!?/br>
    一聽此語,剛剛還忙著與身邊鶯鶯燕燕打情罵俏的龍澈然分神抽身,不滿道:“怎么只請這管賬的?你們的待客之道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只聽一眾少女皆是嬌笑,其中一人沖龍澈然眨眨眼:“公子莫急,主人讓奴婢帶您去正廳,此處香茗可非凡間之物,品茶賞景也是妙事?!?/br>
    風(fēng)湘陵聞言心下好笑,沒想到才這么點功夫,龍澈然便和這些婢女混熟,言語之間居然如此不拘束。

    那年長一些的見狀也立刻皺了眉,沖那說話的少女使了眼色,一干婢子們立時掩了嘴噤聲,只是仍舊止不住羞澀抬眼。

    風(fēng)湘陵見龍澈然一副仍不滿意的樣子,只得好言相勸:“龍哥還是莫要拂了主人的美意,待紫某試試看能否請那位奇人出來相見?!?/br>
    龍澈然瞥了瞥他,眼中淡淡泛起喜色,不過仍裝作憤憤然不解氣般,猛一甩袖子,跟著先前那少女向正廳方向大步走去。

    風(fēng)湘陵眸中笑意更盛,他可是沒有忽略掉,剛剛龍澈然臉上那掩飾不住的一抹狡猾神色。的確,要讓他乖乖任人唆使,怎么也不符合他的性子。

    就看待會兒會如何吧!

    風(fēng)湘陵向那年長些的婢女一拱手,“勞煩姑娘帶路?!?/br>
    那女子亦是福了福身,“風(fēng)湘陵公子是小姐的客人,無須如此多禮?!?/br>
    碧紗輕轉(zhuǎn),風(fēng)湘陵跟上她,偶一偏頭,便看見不遠處龍澈然正沖他揮手微笑。

    水波晃動著映上面容,本應(yīng)忽明忽暗,卻不知為何,他那笑容始終燦爛如陽光,連一絲陰霾也無……

    竟似耀眼得有些過分。

    風(fēng)湘陵微垂了眼簾,沖他有禮頷首,又徑自向前走去。

    一進水閣,他便察覺此處濕潤之氣較庭中更甚,碧藍輕紗如幕般垂下,隱隱約約能見到后面四扇屏風(fēng),也是水色。

    靜立少頃,那屏風(fēng)后恍惚出現(xiàn)兩個人影,然后是紗簾微動,輕輕挑開,便見珂岐手攙著一位妙齡少女走了出來。

    婷婷裊裊宛如扶風(fēng)弱柳,一襲水色長裙垂至腳踝,細白的肌膚襯著銀質(zhì)滴墜,蓮步輕移間,叮鐺似泉水擊石之音。

    “冷孀柔?!?/br>
    風(fēng)湘陵唇帶淺笑,似是怕驚擾了這水樣柔弱的人兒,言語比往常更加溫和。

    名喚冷孀柔的少女聞言抬首,水色眸子里掩飾不住的驚喜,唇瓣微張,形狀嬌美,卻由那隱帶的蒼白中,透出她異于常人的特殊體質(zhì)。

    “風(fēng)湘陵大哥……”

    聲音如人,嬌美溫柔,卻仿似一陣風(fēng),輕易便會飄散。而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她說話時,雙唇竟始終是緊閉的。

    風(fēng)湘陵聽著自腦海中直接傳來的這一聲呼喚,神色如常,且不論他并非第一次聽她說話,便是二人最初相見的時候,他也全然沒有任何懼怕或者嫌棄之意。

    心語術(shù),這是她與生俱來的本領(lǐng)。

    承襲了這神秘水之一族的特殊能力,也不得不付出代價——健康和長壽,對這樣一個妙齡少女來說,竟僅僅是奢望。

    雖是早已了解,風(fēng)湘陵心中仍不免泛起疼惜和同情。

    感同身受之情。

    “冷孀柔,許久不見,你看起來氣色好了許多?!泵髦侵e言,風(fēng)湘陵還是極盡溫柔地說出口。

    冷孀柔只是輕輕搖了搖頭,水色的眸子泛著些許朦朧,“又見到風(fēng)湘陵大哥,真好……”

    珂岐聞言,已是忍不住心酸,微轉(zhuǎn)頭看了看風(fēng)湘陵,見他眼中雖是溫柔憐惜之意,卻顯然不似冷孀柔那般,每一眼神皆是透出——無法掩飾的瀲滟情思。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罷了!

    搖搖頭,珂岐扶她坐下:“時隔半年,風(fēng)湘陵公子突然前來,想必是有要事?”

    風(fēng)湘陵正了正面色,眸中恢復(fù)淡然,默如靜池,思慮片刻,方才緩緩道:“確有一事,紫某雖覺冒昧,但思慮再三,無論如何非借令妹之力不可?!?/br>
    冷孀柔臻首低垂,長長睫羽掩去那瞬間失落的神采,蒼白的嘴唇咬出淺淺一道血痕,整個人又如最初那般,怏怏然少了生氣。

    風(fēng)湘陵大哥,你,不是專程來看冷孀柔?

    “meimei……”

    何嘗不懂此番心思,這半年來她已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珂岐輕撫meimei如水的長發(fā),望向風(fēng)湘陵的目光透著一絲隱隱的懇求。

    不忍見冷孀柔如此,風(fēng)湘陵走近她,蹲下身,手指輕觸那溫軟面頰,替她接住睫上盈盈的水滴:“冷孀柔,風(fēng)湘陵大哥這次來,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冷孀柔抬眸,疑惑地看他。

    風(fēng)湘陵溫柔一笑:“我聽說在西南近水之地,藏著一樣寶貝,周身水氣充盈,帶著它,即使身在沙漠戈壁,也能感覺如在江南?!?/br>
    聽他這么說,珂岐姐妹皆是驚訝不已:“這么說……”

    “冷孀柔,待我取得這凝菁寒鏡,你便可以如愿出谷,如普通人般體會世間美景了?!睖厝岬匚兆∷郑L(fēng)湘陵笑容誠摯而堅定。

    “風(fēng)湘陵大哥……”冷孀柔掩著嘴,眼淚終于抑制不住落下。

    順著頰邊,一串一串,宛若東海的珍珠,晶瑩剔透,一如她這個人——

    妝影水下看,月清畫眉顰。

    風(fēng)湘陵邊溫柔地替她拭淚,邊輕輕嘆道:“傻姑娘……該高興的事,為何要哭呢?”

    冷孀柔搖一搖頭,水汽氤氳的眸子波光沁柔:“風(fēng)湘陵大哥……即使冷孀柔知道……不該有此奢望……但我還是……還是很感謝你,替冷孀柔想到這么多……謝謝……”

    風(fēng)湘陵莞爾,語氣中滿是寵溺:“你既喚我一聲‘大哥’,便知我為你做這些事,也是應(yīng)該。”

    無論再怎么婉轉(zhuǎn),想要表達的意思,卻是已清楚不過。

    冷孀柔看著眼前這風(fēng)華絕代、眉目溫潤的男子,心中一直回蕩著他剛剛那句話。

    雖早知自己這番癡心終不會有結(jié)果,但此刻,真的懂了以后,竟沒有太多傷痛,只覺得釋然之余,對那正溫柔微笑的人起了nongnong的心疼。

    風(fēng)湘陵大哥,你總是這般善良,總想為他人考慮。卻為何,從初見到此刻,你的內(nèi)心始終都如那深秋的霧天,迷蒙蒼涼,讓人看不清,摸不透?

    還是……不要再令他為難了吧!

    要好好的,為jiejie,為風(fēng)湘陵大哥,也一定要好好活著。

    再抬頭時,少女精致的面容上已泛起溫暖笑意:“風(fēng)湘陵大哥,冷孀柔很高興能為風(fēng)湘陵大哥做些事,你說吧……”

    這初綻的笑容,如經(jīng)年吐芳的迎春花,惹人心憐,風(fēng)湘陵見她似終能有所放下,不由心中稍慰,正待開口,卻忽聽珂岐一聲斷喝。

    “什么人!”

    窗外一道人影疾閃而過,風(fēng)湘陵回身護住冷孀柔,珂岐則揚起一道水鞭,飛身躍出門外。

    與冷孀柔對視一眼,風(fēng)湘陵亦提琴跟了出去。

    第八章 翠華尋仙問紅梅 之 激怒

    “唉唉唉!等等!本大爺不是來跟你動手的!”

    龍澈然橫筆擋下,卻不料那迅疾而來的銀芒略一旋轉(zhuǎn),還是擦肩而過,帶掉束于身后的幾縷發(fā)絲。

    珂岐聞聲站定,手中銀芒閃爍,顯然還未放松。

    見好就收,龍澈然乖乖立在那兒不動,瞪住隨后出門的風(fēng)湘陵,一臉不滿地嚷道:“管賬的!你也忒不夠意思!把本大爺一人晾在一邊喝茶,自己卻先跑來與那么個仙女般的人物私會……”

    話音未落,便聽珂岐一聲怒喝:“大膽狂徒,竟敢口出穢語!”

    銀芒如箭矢,龍澈然險險翻了個身,卻不想那銀芒回旋一閃,自身后襲來,迅如驚電。

    龍澈然這里正要出筆去擋,卻忽見已有一道風(fēng)勁搶先一步,與那銀芒相撞,霎時零零碎碎的水滴四散開來。

    紛紛揚揚如煙籠雨罩,盡皆落于身前。

    龍澈然驚喜回頭,果然見風(fēng)湘陵指按琴弦,眉目含笑,剛剛分明是他出手相助。

    “前輩莫要生氣,紫某這朋友生性自然,不拘禮法慣了,實則并無惡意。還望前輩看在紫某份上能不與他計較?!?/br>
    風(fēng)湘陵一邊沖龍澈然示意,讓他適度收斂,一邊對珂岐道歉。

    龍澈然見他如此忍讓,雖然心中不滿,但也喜得風(fēng)湘陵這樣維護他,便得意地對珂岐投過去一個勉強算是“對不起”的眼光。

    珂岐收了銀芒,冷聲道:“若真是朋友,何必行這偷聽之事?”

    龍澈然聽她語氣頗為不屑,又見風(fēng)湘陵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生怕他誤會一般,急得哇哇直叫:“本大爺已經(jīng)說過了!都怪管賬的,這么久不見人,他答應(yīng)要帶本大爺去看美人,若是賴掉,本大爺豈不虧大了?”

    風(fēng)湘陵挑眉,故作驚訝:“龍哥剛剛在窗外那么久,竟還沒見著美人?”

    龍澈然見他分明還強調(diào)自己“偷聽”,不覺惱怒:“還敢說?那是被你擋住了!還有,偷偷摸摸哪能看得盡興?”

    珂岐聽這二人對話,又仔細觀察龍澈然神情,發(fā)現(xiàn)這人雖言語放蕩不羈,但眼中始終一片明澈清凈,方知他對這口口聲聲的美人,也并未存任何狎昵態(tài)度,不由略略放了心。再看風(fēng)湘陵,他正向她投來征詢的目光,珂岐立時便懂了那其中意思,轉(zhuǎn)身進入房中。

    當(dāng)珂岐攙著冷孀柔步出水閣時,龍澈然才徹底看清了這少女容貌。

    瀲滟波光映上臉頰,襯得那肌膚宛若透明一般,是真正吹彈可破的纖纖玉質(zhì)。獨特的水藍色眼睛,宛如春日清泉,是從未被污染過的純凈和清澈,一眼望去似能見其同樣無塵的內(nèi)心。

    只是,過于蒼白了些,少了如花年紀該有的嬌艷。

    龍澈然一會兒點頭一會兒皺眉,將冷孀柔從頭到腳來回打量。

    “jiejie!”

    止住珂岐要護住自己的動作,冷孀柔向風(fēng)湘陵投去疑惑和膽怯的目光。

    知道她久居翠華深淵很少見到陌生人,風(fēng)湘陵安撫地拍了拍她手背:“冷孀柔不必擔(dān)心,這是我的朋友,名喚‘龍澈然’?!?/br>
    “原來是……風(fēng)湘陵大哥的朋友?”冷孀柔聞言方舒了口氣,亦是朝龍澈然露出溫柔笑容,“樓大哥,我……”語氣微頓,又有些緊張地望了望風(fēng)湘陵,對方眼中正滿含鼓勵。

    冷孀柔面上微紅,不由因著那樣目光穩(wěn)定了心神,正要屈膝行禮,卻不想龍澈然三步并兩步上前,又惹來珂岐戒備的動作。

    “珂……前輩,本大爺說你這jiejie可當(dāng)?shù)谜嫫婀?,看守犯人也沒這么緊張的吧?”龍澈然一擺手,完全無視對方右掌中隱隱的水光,“我看這仙女姑娘之所以這么柔弱,就是你整日里限制她行動所致!”

    珂岐臉色時青時白,風(fēng)湘陵則是一臉饒有興致地聽他豪言壯語。

    冷孀柔望住珂岐,輕輕搖頭,拉住她的手,對龍澈然故意激怒她的行徑很是擔(dān)憂。而始作俑者卻絲毫不以為意,仍舊一臉興奮地笑道:“看這外面陽光多好,山多青,樹多綠,水多清爽!不過翠華深淵終究太小,像個牢籠一般,卻不知仙女姑娘有沒去過外面?”

    去外面?

    冷孀柔一愕,神色頓時一片黯然。

    風(fēng)湘陵心里暗道不好。

    果然,冷孀柔水袖一翻,珂岐已然甩開她,深藍紗衣翩然如蝶舞。

    龍澈然甫一聽得陣陣涌濤之聲入耳,便見身側(cè)池中忽而聚起水幕雙簾,高至丈余。四面八方的水滴霎時匯成數(shù)十道銀芒,都自那水簾之上聚起,直向龍澈然擊去。

    “看我封了你這張嘴!讓你胡說八道!”珂岐聲音竟在顫抖,顯然已是氣急。

    這一招,當(dāng)真是,飄風(fēng)驟雨驚颯颯,落花飛雪何茫茫。

    風(fēng)湘陵撫額長嘆。

    如此,自己也救不了他了。

    冷孀柔猛見jiejie這驚烈之勢,頓時嚇得不輕,忙拉住風(fēng)湘陵手臂,一臉焦急,“風(fēng)湘陵大哥,是冷孀柔的錯,jiejie是為了我才……樓大哥他只是不知道,我擔(dān)心……”

    風(fēng)湘陵溫柔笑笑,仿似全不在意,又仿似胸有成竹:“沒事的,冷孀柔,若我沒看錯他,此人定有辦法脫困?!?/br>
    冷孀柔聞言一怔。

    她沒看錯,剛剛風(fēng)湘陵眼里分明有一閃而過的冷色,閃著不名意味的鋒芒,如割破夜空的流星,亮過之后,眸底愈發(fā)暗沉。

    冷孀柔不禁有些怯怯,抓住他臂膀的手也松了下來。

    而此時,風(fēng)湘陵已轉(zhuǎn)而密切注意龍澈然與珂岐,并未發(fā)現(xiàn)她的變化。

    第九章 翠華尋仙問紅梅 之 天下

    “春未老,風(fēng)細柳斜斜?!?/br>
    龍澈然口中笑道,三尺長毫在手中揮灑,靈靈巧巧從容自在,一筆一劃,恰恰擋下珂岐從各處聚起的銀芒。

    水霧散去,點點灰金的氣流在空中凝匯,細看去,竟成剛剛龍澈然口中那一“春”字。

    筆底龍蛇,走勢舒卷,似狂龍醉草。

    三人皆是一嘆。

    龍澈然以筆為武器本就稀奇,現(xiàn)下看來,連武功都是筆尖筆勢,以文為氣,以書為印,將己涌真氣加諸對方之身,或滯澀他行動,或凝氣于毫尖,換守勢為攻勢。

    風(fēng)湘陵在一旁看著那在空中恣意揮灑,明快翩然的淡青身影,眸底映著他筆下金芒,閃閃爍爍,明明滅滅,辨不清色澤。

    下一刻,龍澈然再度以筆之前端迎上珂岐旋纏著接連而至的雙串銀芒,水沾筆鋒,霎時化入一片墨色,龍澈然愈發(fā)笑意飛揚,騰身越過珂岐,向冷孀柔的方向飛身而下。

    筆尖在空中揮舞時,劃過幾道墨痕,橫撇豎直。似是詞中字句,又似是詞中景致。

    “試向超然臺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

    頓了一頓,龍澈然忽而沖怔然望他的少女調(diào)皮地一眨眼,似是鼓勵似是暗示。

    冷孀柔眼中驀地一亮。隨后躍至二人之間的珂岐,水刃還未擊出,便聽得那柔柔怯怯的聲音在腦中傳來——

    “煙雨……暗千家?!?/br>
    煙雨暗千家。

    乍聞meimei這且嘆且喜的句子,珂岐一時驚怔,不由頓了手上動作。

    失卻內(nèi)力支撐,那些銳利銀芒紛紛四散開去,兩簾水幕也在下一刻碎成水網(wǎng),落入淵底。剎那之間,一陣嘩啦啦鳴響,洋洋灑灑的水滴如春雨般落下。

    薄霧輕掩,在日光親吻之時,幻化成一帶流彩。

    龍澈然就站在那朦朧水汽后,沖冷孀柔爽朗地笑。一身簡潔的青白衣飾,卻是豁達豪邁,豐神俊朗,令人的心都漸漸透射進溫暖的光明。

    冷孀柔走入未散的水霧中,一時間恍若置身江南煙雨,不禁抬起手來,捧一層薄薄的輕紗,貼近唇邊,輕輕的嘗,細細的品。

    似乎真有,春的味道。

    以往在書中讀過的江南春景,此刻閉上眼,竟仿佛都能在腦海中一一浮現(xiàn)。

    “江南雨,風(fēng)送滿長川。碧瓦煙昏沈柳岸,紅綃香潤入梅天。飄灑正瀟然。朝與暮,長在楚峰前。寒夜愁敧金帶枕,暮江深閉木蘭船。煙浪遠相連?!?/br>
    輕嘆著念出口,冷孀柔面容上浮起滿足笑意,竟是連珂岐都未曾見過的甜美和熏然。

    龍澈然這時卻沒再看她,因為他已被對面那人鎖住了全部視線——

    風(fēng)湘陵透過重重雨幕與他對視。

    僅僅一瞬間,那雙深邃的紫眸,色彩深了又淺,淺了又深。似是驚,似是喜,似是怨,似是戀,卻在最后,仍舊交匯成沉沉的夜色。

    那是種魅,是種惑,更是種絕然不肯回頭的恨……與癡狂。

    為何呢?

    從來都是那般淡然的人,為何會對自己露出這么復(fù)雜的神情?

    看著此刻的他,讓龍澈然的心宛如壓上巨石,透不過氣……那是種,比之初見,更深更沉的憂傷,曾在伊始,就已牽動他許多神魂,許多憐惜,許多膽怯,以及……許多勇氣。

    似乎連自己這個人,都因著他一顰一笑,而變得愈發(fā)矛盾起來。

    龍澈然一時心亂如麻,不知該怎樣應(yīng)對,只得低下頭回避風(fēng)湘陵目光,暗地里還罵自己如此反應(yīng)委實窩囊。

    明明是那管賬的在奇也怪也,干嘛要他樓大爺來做賊心虛?

    “也許……是我錯了……”

    珂岐頹然的嘆息傳來,深紫長裙微微一晃,身形竟有些難言的疲憊。

    冷孀柔搖搖頭,走向珂岐,挽住她,笑容溫馨而柔美:“jiejie是為冷孀柔著想,能有jiejie陪伴,還能認識風(fēng)湘陵大哥和樓大哥,是冷孀柔的福氣……即使真的無法親眼再見一次外面的世界,冷孀柔此時也覺無憾?!?/br>
    龍澈然聞言忽而有些不解,方才他在外面偷聽,雖已對這心語術(shù)知曉一二,卻仍舊沒怎么弄明白風(fēng)湘陵許諾尋找凝菁寒鏡之事?,F(xiàn)在一聽這話,竟仿佛冷孀柔是真的……無法出這翠華深淵一般,這又要怎么解釋?

    不由自主抬頭望向風(fēng)湘陵,對方正含著溫文笑意看著冷孀柔姐妹,面上是一如往常的淡然之色,深紫的眸子平靜無波,先前的洶涌褪去,不知何時,已不留痕。

    這種樣子,讓龍澈然都不禁有些懷疑,自己剛剛是因被水霧迷了眼,才看出那么多莫名其妙的情緒。

    不過,也不及細想,他便接收到風(fēng)湘陵投來的暗示性的一瞥,似是不想讓他現(xiàn)在詢問冷孀柔之事。

    撇撇嘴,龍澈然按捺住滿懷不解,心中卻已在盤算著,等出了此地,管賬的還欠著他一堆事情要說明。

    “風(fēng)湘陵大哥,”冷孀柔歉然地望向風(fēng)湘陵,“對不起耽擱了這么久,冷孀柔卻還一直不知你這次前來所為何事……”

    風(fēng)湘陵迎著她誠摯的笑容,不知怎么,竟有些無法開口。

    真的要將她卷進去嗎?

    可是……若不這樣……

    “冷孀柔……”

    手緊握成拳,又猛然松開,風(fēng)湘陵輕舒一口氣,終于開口道,“我想請你幫我探知一物靈息?!?/br>
    探知……靈息?

    龍澈然顯然被驚住,忍不住再看了眼旁邊不過二八年華的少女,完全沒想到這世上竟真有如此異能之人。

    自懷里掏出一塊紅玉,風(fēng)湘陵將它放入冷孀柔掌中。

    龍澈然瞪大眼看去,只見那紅玉似花瓣形狀,玉質(zhì)純凈,無絲毫瑕疵,內(nèi)中天然的紋理恰如絲絲經(jīng)絡(luò),隱隱約約讓人感覺如意象流水。

    “此物便是紅梅幽瓣?!憋L(fēng)湘陵淡淡道。

    龍澈然頓時眼睛瞪得溜圓,不由自主驚呼出聲:“紅梅幽瓣!原來真有這種東西?”

    風(fēng)湘陵眸光一閃,“龍哥也知道?”

    搖搖頭,龍澈然仍盯著那紅玉猛瞧,“剛下山幾天,便隨處可以聽到關(guān)于這樣?xùn)|西的傳說。說什么聚齊五枚,便可找出江湖中失傳已久的寶物,借此稱霸天下。本大爺一聽便覺荒唐,故而從未信過,沒想到……”

    挑了挑眉,龍澈然看向風(fēng)湘陵,滿臉懷疑地接著問:“管賬的,你這個東西是真的嗎?本大爺怎么覺著……”話未說完又湊近去看,委實還是不肯相信。

    風(fēng)湘陵見他這般玩笑,不禁皺眉,語氣也涼了幾分:“原來在龍哥眼里,紫某竟與那江湖騙子無異?”

    “哪能啊?”龍澈然聽出他話中淡淡諷意,忙不迭解釋,“只是覺得這事……太過邪乎了些……畢竟哪那么容易就憑一樣?xùn)|西,便能稱霸了?若真這么簡單,寶物要是讓別有心機的人得了,豈不得天下大亂?”

    略一沉吟,還是抵抗不住向來過于旺盛的好奇心,龍澈然兀自喃喃:“不過本大爺?shù)褂悬c想看看……那是個什么寶物……”

    看著他又是躍躍欲試又是思前想后的樣子,風(fēng)湘陵笑道:“既然這般好奇,那便找出來看看?這也正是紫某的意思……”頓了一頓,半開玩笑般又道:“至于那天下,豪杰英雄,兵卒草木,若盡皆收入囊中,不就可免旁人作亂?”

    “咦?”龍澈然聞言立時瞪圓眼,大叫一聲:“管賬的!莫非你真想取得天下?”

    第十章 翠華尋仙問紅梅 之 奇術(shù)

    取得天下,取得天下……

    細細咀嚼這四字,龍澈然心中登時騰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感,不由拊掌道:“好一個‘取得天下’!管賬的你這話真是說到本大爺心坎里去了!”

    風(fēng)湘陵未料他會有如此反應(yīng),不由微愕,半晌之后方才溫文一笑:“呵……龍哥認為紫某有這個能力?”

    “管賬的你嘛……本大爺暫時還不知道……不過——”瀟灑地一甩頭,龍澈然兩手叉腰,滿臉自信地堆笑:“龍澈然大爺我——是絕對有這個實力的!”

    說罷又沖風(fēng)湘陵jian詐地眨了眨眼,“所以,你要不要以后就跟本大爺跑江湖啊?本大爺打了天下分你半壁江山!”

    風(fēng)湘陵聞言越發(fā)愕然,唇角的笑都快掛不住。

    這呆子,這種話也能說得出來,他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叫禍從口出?

    終于失笑,風(fēng)湘陵挑眉,一副受之有愧地樣子,微微欠身:“龍哥果然豪氣干云,但紫某確實沒這個意思?!?/br>
    龍澈然疑惑:“你難道不是想借仙女姑娘的能力探知其他四枚的靈息嗎?”

    “紫某是想找到它們……”風(fēng)湘陵面露苦笑,輕嘆一聲:“但目的卻是要毀了那寶物?!?/br>
    冷孀柔捧著紅梅幽瓣,看風(fēng)湘陵忽而神傷的表情,心中不由生了幾分擔(dān)憂:“風(fēng)湘陵大哥……這樣做好嗎?”

    風(fēng)湘陵搖搖頭:“最近江湖上‘邪教’行事愈發(fā)猖獗,那幕后之人想必野心極大,紫某擔(dān)心他的目的便是這寶物,所以,非毀不可!”

    珂岐聽他語氣這般堅定,重又注意看了看那除卻玉質(zhì)上好、玉色純正,并無其他特殊之處的紅梅幽瓣,心頭頓生不解:“那寶物須得聚起五枚幽瓣吧?既如此,何不直接毀了這一枚了事?”

    風(fēng)湘陵又是搖頭,無奈笑笑:“若能如此簡單,倒不需冷孀柔耗費內(nèi)力了?!?/br>
    龍澈然不信,抓過那玉提勁一擲,猛聽一聲脆響,石階之上已然出現(xiàn)蜿蜒裂痕。

    待玉彈回,龍澈然將其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物什仍舊渾然一整塊,連絲毫毀壞的痕跡也不曾留下。

    “此玉既包含著如此秘密,自然也不簡單,紫某曾仔細觀察過,這玉中仿佛殘留有真氣相護,絕不是一般方法便能毀掉的。也因著這縷真氣,紫某才想到,可能借助冷孀柔的力量感知其他幽瓣的所在。”

    三人聞言皆是驚詫,不由也對那寶物的傳說更多了一絲信服。

    片刻之后,冷孀柔朝風(fēng)湘陵微一頷首,“既然如此,便讓冷孀柔試試吧?!?/br>
    自龍澈然手中接過紅梅幽瓣,冷孀柔閉了眼,雙手合十,將那玉籠入掌中。

    一時間,萬籟俱寂,只有隱隱的水波蕩漾之聲,風(fēng)吹裙裾窸窣之聲,輕輕入耳。龍澈然屏息注意著冷孀柔神情動作,想仔細看看這古老神秘的探靈之術(shù)究竟是怎樣施行的。

    不過,當(dāng)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冷孀柔終于睜開眼時,龍澈然才失望地發(fā)現(xiàn),這種奇妙之法,若非本就身懷異能的人,還真真無法做到。因為他剛剛瞪眼瞧了那么久,饒是現(xiàn)下連眼睛都酸脹不已,也仍舊一點門道都沒看出來。

    “有點奇怪……”

    冷孀柔皺了皺眉,將紅梅幽瓣交還風(fēng)湘陵,方才歉然道出結(jié)果:“似乎只能探得兩枚下落?!?/br>
    風(fēng)湘陵亦是有些詫異,“怎會如此?莫非是受什么影響?”

    冷孀柔搖搖頭,“也不知是否是這個原因,但可以確定的兩枚,似在西南和東方,皆是水氣潤澤之地。只是冷孀柔能力尚淺,具體在哪里,還是無法探知?!?/br>
    風(fēng)湘陵略一沉吟,“西南和東方,近水之地,會否是‘鎮(zhèn)水’成都和‘聚火’建業(yè)……建業(yè)雖說有公孫家族‘聚火’之傳統(tǒng),但那里水氣卻是極沛,想來亦是相差不遠……”這樣說著,風(fēng)湘陵又抬頭看了看龍澈然,目光中隱隱有探究之意。

    龍澈然頓覺那神情好生奇怪,不由直視他道:“管賬的,你干嘛這么看著本大爺?”

    風(fēng)湘陵深深一笑:“沒有,紫某只是在想,龍哥不知會否愿意與紫某一道去尋這紅梅幽瓣……”

    龍澈然頓時來勁,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這種事哪里需要考慮,本大爺自然一千一萬個愿意!”

    風(fēng)湘陵微愕,龍澈然馬上反應(yīng)過來自己過于激動了些,忙又清清嗓子,向冷孀柔和珂岐正色道:“這般俠義之事,本大爺怎么可能讓管賬的一人沾光!”

    風(fēng)湘陵見他明明微紅著臉不好意思,卻仍舊擺出一副匡扶正道大義凜然的樣兒,不覺莞爾:“那便這么定了,建業(yè)離此處較近,就先去那里吧!”

    說完朝珂岐姐妹一拱手,似要作別。

    冷孀柔欲拉住他,卻在想到風(fēng)湘陵先前所說時,將伸出的手生生頓在半空,猶豫片刻,又怯怯收回,一雙如水的眸子里依戀不舍之意壓制不住,分毫畢現(xiàn)。

    “風(fēng)湘陵大哥……這么急著要走嗎?”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少女的內(nèi)心卻已是波瀾起伏。

    風(fēng)湘陵雖然不忍,卻也不得不下定決心。

    既然無法付出同等的情意,便不要再留任何希望了罷!

    更何況……自己這一具破敗的身軀,能撐到何時還沒有定數(shù),怎能就這么毀了她一生的幸福?

    “冷孀柔,”風(fēng)湘陵柔聲道:“等找到凝菁寒鏡,你便能獲得,一直想要的自由了?!?/br>
    一直想要的自由……

    是嗎?

    原本心之所向,是那些淵外風(fēng)景,是那些四季如煙……卻在那一日,邂逅了世間最美笑顏的那一日,似乎連守在這狹小的空間里,靜靜地思念,也成了最為深切的夙愿。

    “風(fēng)湘陵大哥,謝謝你……”冷孀柔溫柔地微笑,丁香空結(jié),便換輕愁,是竭力在壓抑的離情縈緒。

    彼時一別,經(jīng)日半年光景;此番過后,又待幾何蹉跎?

    風(fēng)湘陵亦是懂的,可他已無力許諾一個再會,那種空蒙的期待,只會讓幻夢破滅的一刻,更加鑄成刻骨的痛。

    他連自己的明日都無法預(yù)料,又該如何再許一個未來,甚至一個來生?

    來生呵……

    原只能是鏡花水月,一場風(fēng)涼。

    不再多說什么,風(fēng)湘陵微一抱拳,道一聲“保重”,便轉(zhuǎn)身邁出步子。龍澈然馬上反應(yīng)過來追上去:“管賬的,怎么說走就走,等等本大爺?。 ?/br>
    行至九曲回廊的階梯處,風(fēng)湘陵忽覺心中一緊,下意識間不由停住腳步。龍澈然本來緊跟其后,這一頓差點一個趔趄栽到他身上。

    摸了摸鼻子,龍澈然神情又是不解又是不滿:“管賬的,你干什么突然停下來?”

    風(fēng)湘陵卻未有回答,只是轉(zhuǎn)身凝視著水閣方向,未發(fā)一語,久久佇立。

    那里,只留給他一個纖瘦柔弱的背影,再沒了那般笑靨如花。

    薄薄的雨霧該早已散去了罷?

    卻又為何,在如此燦爛的陽光下,在那水色袖邊拂過之處,在仿佛仍殘留著重逢喜悅的空氣里,隱約閃爍著那樣的七色流彩?

    點點暈開在微濕的風(fēng)里,那樣一帶迷離的虹,如仙子霓裳,如瑤池玉露,如那滄海鮫人,月明珠淚……是少女冰心無聲的哀傷。

    ……

    冷孀柔……

    看著風(fēng)湘陵默立的身影,雖然那表情仍舊未有變化,但龍澈然卻忽而生出一種感覺,仿佛眼前這總是淡然出塵的人,此刻竟落了滿身飛雪……

    那些瑩白如玉,那些纖柔如夢,都幻化成一肩惆悵,一肩孤寂。

    將冷孀柔的神情話語兀自回憶一遍,細細體會間,他突然頓悟到什么,再看風(fēng)湘陵時,心內(nèi)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對那如水的少女,他是有些同情,有些憐惜的……但卻在同時,又有些理不清頭緒的釋然。

    龍澈然覺得自己這種心情,居然隱含著某種很沒道理的慶幸,在如今這般情況下,這想法讓他自己都覺得可惡之極,也……奇怪之極。

    “管賬的!走啦!”龍澈然一甩手,像要避免自己再去細究心中所想,拖了風(fēng)湘陵就往回廊上跑。

    被他這樣突然一拽,風(fēng)湘陵方才回過神來,卻猛地意識到有哪里不妥,腦中瞬閃而過一個念頭,下一刻已是急急出聲:“龍哥!等一下!紫某提醒過你……”

    第十一章 初探君心論琴筆 之 解惑

    慢了一步,風(fēng)湘陵未及拉住龍澈然。

    結(jié)果是,在那些碧衣少女們趕來之前,二人已困于九曲回廊里轉(zhuǎn)了近一個時辰。

    而且前半個時辰風(fēng)湘陵還能平心靜氣地相陪,后半個時辰他便直接冷眼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某人原地打轉(zhuǎn)。龍澈然因此越發(fā)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

    而在這之后的結(jié)果是,龍澈然接下來過翠華深淵入口的那條險道時,出于理虧心怯,頭一次憋了那么久沒敢對風(fēng)湘陵哼出半個音。

    偷偷抬眼瞥一下身邊人猶自罩著寒霜的側(cè)臉,龍澈然在心里暗罵自己莽撞,可是這近兩個時辰過去,剛剛又才出了險道,怎么說也該消氣了才是。

    “管賬的……”龍澈然試探著喚他。

    “……”沉默片刻,風(fēng)湘陵停下腳步,終于自唇角逸出一絲輕嘆,“龍哥不必擔(dān)心,紫某沒在生氣?!?/br>
    “那還擺臉色……”龍澈然小小聲嘀咕,卻也沒敢說出口,只是心內(nèi)頗有些委屈,不禁賭氣道:“你對本大爺隱瞞的那些,武功和仙女姑娘的事,本大爺還沒跟你算賬呢!你自然沒道理生氣!”

    風(fēng)湘陵見他還記著舊怨,心下好笑:“既如此,紫某與龍哥一一說明便是?!?/br>
    “那好!”龍澈然踱步到一棵大樹下,抱著拳看他,“本大爺就等你說清楚了再走,要是覺得哪里不對還可以再回去向仙女姑娘求證,免得你胡謅來騙本大爺!”

    風(fēng)湘陵愣了一愣,不禁輕輕搖頭,笑著走到他身邊,也倚上樹干,“想必龍哥已能看出來,冷孀柔承襲家族之能,故而需時時補充水氣,方能維系生命。而紫某與她相識實屬偶然……半年前她因偷偷離開翠華深淵,久而水氣不濟,恰好被紫某遇到……”

    “說得如此簡單?!饼埑喝灰秽捅牵行┎荒偷卮驍嗨?,“難怪傷了人家姑娘的心?!?/br>
    風(fēng)湘陵聞言默然不語,眼神卻已飄向一邊。

    “她一直想要的自由……管賬的,你真這么認為?連本大爺都看得出來她的心思,全部寫在臉上了!”龍澈然頗有些不滿地搖頭,“你說那種話也就罷了,為何連本大爺也要跟你一起遭殃,早早就被趕出來?”

    此一句顯然的牢sao過后,卻是半晌再沒回音。

    龍澈然疑惑偏頭,擔(dān)心自己是否把話說重了。

    “紫某……不懂……”

    唇邊逸出一聲輕嘆,風(fēng)湘陵緩緩?fù)伦?。陣風(fēng)拂過,吹得堇色寬袍撲啦啦作響,斜倚的身子竟顯得有些瑟瑟。

    不懂?

    龍澈然驚訝地瞪大眼,這人竟遲鈍至斯?

    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想到這玉琢般的人兒原來竟是這般純情之人,龍澈然突然有些懊悔自己剛剛說過的那些話,慌忙道:“管賬的你別誤會,本大爺不是……不是在怪你……”

    風(fēng)湘陵似這才從剛剛的思慮中回過神,乍看到龍澈然一臉歉然和擔(dān)憂的樣子,立時有些莫名其妙:“龍哥怎么了?”

    “?。俊饼埑喝灰淮?,方才意識到,也許對自己剛剛那些話,風(fēng)湘陵并未產(chǎn)生什么深層考慮,這也因此更讓他篤定了關(guān)于風(fēng)湘陵“純情”的猜測。

    心中驀然升騰起某種亦喜亦憂的奇妙情緒,龍澈然一抬手親昵地拍拍風(fēng)湘陵的肩,豁然笑道:“不懂沒關(guān)系!有本大爺這么優(yōu)秀的師父在,你大可放心!”

    風(fēng)湘陵更加滿頭霧水,一雙茫然的眸子直直望向他,很無辜,卻自然透著些誘人之態(tài),盯得龍澈然一陣心亂。

    不由回憶起還未出山門的那些日子,他一直都最受師姐師妹們傾慕,成日里前呼后擁走路有風(fēng),接收著來自四面八方、欲將他拆吞入腹的目光,卻也覺得十分享受。

    可是……

    眼前的容顏,被樹蔭下點點光圈映照,神色寧謐,愈發(fā)純美得讓人不敢逼視。

    不禁又想起那種花,出水蓮。

    龍澈然覺得自己后悔了。

    讓這樣一個冰清玉潔的人被那些家伙虎視眈眈?

    光是想想就有些暴殄天物。

    “算了……當(dāng)本大爺沒說?!?/br>
    無奈地嘆口氣,龍澈然見風(fēng)湘陵仍是那副完全無害的表情,心下不禁有些發(fā)怵。輕咳兩聲,龍澈然假裝正經(jīng)道:“本大爺還沒問完,‘妙音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風(fēng)湘陵聽他終于想起問正事,又暗自猜測那未盡之語定是此人一貫的玩笑話,也不想再尋機深究,順著答道:“只是個稱呼罷了,龍哥其實想問的并非指這個吧?呵……紫某既然欲尋紅梅幽瓣,沒有武功豈非連自保都不足以做到?”

    龍澈然一撇嘴,“誰叫你看起來這般文弱,本大爺會走眼也屬應(yīng)當(dāng)!”

    說罷余光不經(jīng)意瞟向風(fēng)湘陵懷中的琴,心頭一個想法突然竄了出來,“這樣吧……你跟本大爺打一場,本大爺就不計前嫌原諒你!”

    風(fēng)湘陵沒料到他會有此要求,先是訝異,而后細細想了一想方道:“既是龍哥所愿,紫某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br>
    “龍哥,請?!?/br>
    抬手一讓,風(fēng)湘陵示意對方先行。

    龍澈然亦是毫不客氣,邁步向前方空地走去。

    同樣風(fēng)采超然的男子,同樣卓爾不群的身姿。

    風(fēng)湘陵的身形,翩躚若鶴舞,穿過飛雪煙塵。紫衫悠悠一轉(zhuǎn),只聽幾聲錚然凝重之音,弦中祭起兩道銀芒封住龍澈然的上下方位。他的袍袖長卷而出——另一道金芒如經(jīng)天長虹,絢爛耀眼,直向龍澈然身前襲去。

    金木水火土,已出一,文武為副,金上行。

    迎上那弦刃的,長毫挽起千萬朵青色的花朵,墨意層層鋪卷開來,宛若浩蕩的長河秋水,然后自琴中倏然而來的、矯若長天游龍的金光便沒入其中,消散無形。

    筆勢收斂的一瞬,又有數(shù)聲澹澹秋水一般的弦刃反掠攻出,半空中的飛花在古琴的音韻中,被揉碎了吹散。

    水火雙音,再出二,風(fēng)湘陵五指齊動,躍然如春燕。

    揚臂一揮,灌注內(nèi)氣的銳利鋒芒,扶搖直上,而那四下展開的飛花墨痕僅僅只是暗淡了一下,卻又忽而被另一層宛如酒后狂草的筆勢取代。

    弦刃在那重重的覆壓下消散,須臾化作無形。暴漲的青金筆勢繼續(xù)一圈又一圈蕩開,恍若絢爛之極的霞光繚繞著風(fēng)湘陵周身。

    這一招下去,純是出于對高手的敬意,不曾留有余地。

    龍澈然唇角志得意滿的笑意對上風(fēng)湘陵凝然不動的神色。

    臥龍筆醉,封卷一擊!

    威嚴的金光降下的一瞬間,風(fēng)湘陵只是微微仰了仰頭。龍澈然驚怔,恍惚覺得那抱琴的堇色身影竟似突然暗淡了下去。

    始終周旋在自己身側(cè)如風(fēng)如刃的冷音也在同時凝滯,盡數(shù)縮回按于琴弦的那只手上。

    龍澈然一震之下,急忙收手,猛聽身前傳來一聲壓抑至極的沉嘯,一道血箭已在空中劃過一道凄艷的弧度……

    第十二章 初探君心論琴筆 之 碧落

    急急收勢的內(nèi)力撞回胸口,龍澈然忍不住嗆咳幾聲,腳步卻不敢稍停,迅速飛至風(fēng)湘陵身邊。

    “管賬的!你怎么……”

    風(fēng)湘陵搖搖頭,抬袖拭去唇邊血漬,仍是輕喘著說不出話。

    剛剛那一口鮮血,雖實是有意為之,但龍澈然內(nèi)勁醇厚,如此毫不留情的比試,他也確實受了些損傷。

    龍澈然卻不知風(fēng)湘陵真意,只暫時壓住心內(nèi)的驚駭和后悔,強定了心神,一手按上他后背,緩緩以內(nèi)力助他調(diào)息,一手扶他坐下,半靠在自己懷中。

    片刻之后,風(fēng)湘陵終于扯出一絲笑容,輕道:“紫某到底,不是龍哥對手?!?/br>
    龍澈然對他這話卻是全不以為然,“別當(dāng)本大爺是傻瓜!‘妙音公子’這種名頭恐怕不可能來虛的,最初幾個回合你也確實讓本大爺看出些實力了,現(xiàn)下還說這話,豈不是擺明了想蒙混過去?”

    風(fēng)湘陵盯著他半晌,方才輕嘆口氣:“這……讓龍哥見笑了……”頓了一頓,見龍澈然仍似不滿意,便又緩緩道:“紫某因舊傷所致,功力僅剩下三成。平常還不會怎樣,但若遇到龍哥這樣的內(nèi)家高手,便有些難以招架了?!闭f罷,輕輕一笑:“恐怕紫某這樣,要讓龍哥失望了罷?”

    仰頭看看龍澈然,卻不期然撞進那一雙滿含心疼的清澈黑瞳。

    風(fēng)湘陵心中不禁一震,低垂了眸似在自我解嘲:“所幸紫某仇家不多,尚且還能保得了身家性命,龍哥不必擔(dān)心?!?/br>
    背心處仍有源源不斷的沉潤之氣注入,自四方經(jīng)絡(luò)傳遍自己周身各處,仿佛整個人都被那種氣息充盈一般。

    “本大爺哪里是在擔(dān)心這個?”龍澈然語氣說不清是氣惱還是無奈,在此刻,失了平常的嬉皮笑臉,竟透出種沉沉的男子氣勢。

    風(fēng)湘陵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是半倚著他胸膛,不禁有些懊惱,微微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別動!氣息還未調(diào)勻?!倍叺统恋纳ひ魝鱽?,隱隱帶著輕微怒意,風(fēng)湘陵忽而心神一蕩,止住動作,不由順從地安靜下來。

    片刻之后,龍澈然輕吐口氣,丹田漸沉,卻并未收手,而是輕環(huán)過風(fēng)湘陵肩膀,將他更緊密地擁入懷中。

    平??磥砭推莸纳硇?,現(xiàn)下更是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種如月華般清冷的溫度。龍澈然頓時在胸中涌起nongnong的憐惜與心疼,本是想責(zé)備的,無奈出口便成了混合著關(guān)切的嘆息。

    “管賬的,你不守信,又騙了本大爺一回……”

    風(fēng)湘陵沉默,神情中一片迷茫,怔怔地似在發(fā)呆,竟忘記要去推開他。

    “受了傷還要逞強,你讓本大爺說你什么好呢?”

    龍澈然的聲音很近,近到幾乎要貼近他耳輪,灼熱的關(guān)懷絲毫不顧他的頑抗,一字一頓都敲擊在心里。

    為何呢?

    一向?qū)簢揽恋乃?,一向不喜人親近的他,一向不甘在人前示弱的他……為何現(xiàn)在,以這般柔順的姿態(tài),偎在一個相識尚不過兩天的人懷里?

    風(fēng)湘陵抬起頭,凝住龍澈然面容。

    瀟灑英挺的眉,清澈明亮的瞳,薄而微翹的唇,還有束于腦后張揚隨興的發(fā)……

    足稱英俊的人。

    卻除了那一身的不羈與狂放,除了這相似的溫暖胸懷,除了剛剛那句令人懷念的關(guān)切低語——

    再沒有哪里,像他……

    再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讓他借此回憶他……

    回憶那個,至愛至恨,卻偏偏就因著這樣一個相似的擁抱而鐫刻入心之深處、糾纏不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