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德坐在駕駛座上，降下車窗。“我以為你會跟他硬抗到底?！?/br>
    “想得太美。滾出來幫我搬。”站在公寓門口的蘭登取下太陽鏡，“我是安西爾的狗，你也差不多。他要我挪窩，我沒有拒絕的權(quán)力?！?/br>
    雷蒙德沒有反駁，按鍵打開后備箱。蘭登的行李沒他預(yù)想的多。像候鳥臨時的棲息地，青年在這里的記憶蒼白得可憐。汽車行駛在首都大路上，冷藍(lán)的天覆蓋前路。蘭登坐在副駕駛上一言不發(fā)盯著窗外。前方車輛逐漸密集，電子助理提醒雷蒙德注意變道避開擁堵。

    “這里最近在施工。”雷蒙德打轉(zhuǎn)方向盤，“只能換條路去機(jī)場?！?/br>
    “修什么？”蘭登回了半條神。這片區(qū)域地價不菲。

    “房子。我想還是公寓樓?！崩酌傻聮吡艘谎勐愤^的工地，“我聽說你的大哥在負(fù)責(zé)?！?/br>
    “哈?！碧m登無趣地收回視線，“我不認(rèn)識他?！?/br>
    “你們之前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br>
    “你會關(guān)心一個會搶你老爹遺產(chǎn)的兄弟嗎？”蘭登手支棱著下巴，“我聽說老頭想把他培養(yǎng)成繼承人，所以現(xiàn)在在讓他和二哥斗爭。”

    “你覺得和你沒關(guān)系。”雷蒙德剎車停在白線前，“因為安西爾已經(jīng)定好了你的價？”

    “差不多。如果我能更討他喜歡，也許他會把我賣得好些。”蘭登哼道，“但那沒意義。為什么我要幫一個和我無關(guān)的人？”他字字如針，矛頭直對雷蒙德。

    “即使那個人是你未來的Alpha？”

    雷蒙德答得云淡風(fēng)輕。

    “我不會有Alpha?！碧m登說。

    雷蒙德?lián)u頭嘆氣。

    “我以為你會高興。”蘭登掃了他一眼，“我這周考慮了一下，你是個不錯的合作對象。想在老頭的公司里立穩(wěn)位置，利用我是你的最佳選擇。”

    “我確實很高興聽出了你同意和我結(jié)婚的意向。”雷蒙德露出復(fù)雜的笑容，“但我也是個想標(biāo)記你的Alpha之一?！?/br>
    “很遺憾兩者不可兼得?！碧m登吹了個口哨。這是雷蒙德這些日子以來見他心情最好的一天，“你很清楚自己的競爭力?！?/br>
    “沒有孩子怎么辦？”雷蒙德問，“你不可能永遠(yuǎn)騙他?！?/br>
    “隨便。告訴他我不能懷孕或者怎么樣都行?！碧m登看著遠(yuǎn)方的地平線，“我是私生子，有后代也不會被他看做自家人?！?/br>
    “我不認(rèn)為他會這樣?！崩酌傻伦聊?，“蘭登，他很愛你。即使你有時候不愿意正視這一點?！?/br>
    “你到底想站在哪一邊？”蘭登音量加大。

    車廂內(nèi)陷入沉默。

    “真難辦?！崩酌傻聡@氣，自言自語。他不再說話，踩下油門加了速度。

    機(jī)程不長，到落地也不過傍晚。住處早已被置辦好，兩層樓建筑對兩個人的居住空間而言甚至有些過于寬闊。裝潢是普通的簡約設(shè)計，雖然迎合雷蒙德的審美，但倒不符合老人的風(fēng)格。

    “看起來他甚至想讓我們提前度蜜月?！崩酌傻萝P躇道。安西爾完全沒提蘭登住哪兒，顯然是丟給他自己辦，“會不會太快了？”

    “我看起來那么需要急著脫手嗎？”蘭登諷刺，“我去樓上睡，管好你自己?！?/br>
    他走上樓梯，雷蒙德望著他背影?！斑@句話也送給你?！?/br>
    要兼顧好蘭登和工作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雷蒙德走進(jìn)書房，打開電腦。安西爾雖沒明著說將公司交到他手里，實則早已埋下眼線。這是一場艱巨的考驗，他必須比每個競爭者更優(yōu)秀。

    而他也從未失敗過。

    蘭登身體上的傷痕更多了。雷蒙德發(fā)現(xiàn)自己偶爾會難以控制情緒地下重手。瑣事無窮無盡涌來，公司像個新生兒一樣在這片領(lǐng)域一無所知，他不得不付出大量的時間和心血。而最終這一切的憤怒會涌向蘭登，在對方恬不知恥地跪在地毯上用舌頭勾他老二的時候。

    Omega看起來倒是不以為意甚至樂在其中。他唯獨堅持在完事之后回房間自己上藥。雷蒙德曾想告訴他在這種事情里后續(xù)的照顧是上位者的責(zé)任。但他太累了，沒有多余的精力陷入新一輪無謂的拌嘴。

    膠著的關(guān)系止于雷蒙德沒有在房間里找到人。

    他今天難得沒有加班。將任務(wù)分配好后靠在辦公椅椅背上時，雷蒙德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也需要休息。他大約兩三天沒和蘭登有超過三句以上的交流，身體是比語言更實用的表達(dá)方式。堵著下班高峰回家，雷蒙德思考也許應(yīng)該邀請?zhí)m登出去吃一頓晚餐。

    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約會少得可憐，因為兩人都視浪漫為無用功。雷蒙德抽不開身，而蘭登，自從與上一位分手后，他就恨透了花言巧語的把戲。他寧可雷蒙德把他綁起來掐著脖子頂開生殖腔，也比rou麻的情話來得自在。

    他們到這座城市已經(jīng)有一段時日了，但說了解卻完全談不上。雷蒙德唯一記得的路是每日通勤，而被強(qiáng)制與以前朋友圈斷絕關(guān)系的蘭登則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窩在家里無所事事地玩游戲。所以當(dāng)發(fā)現(xiàn)別墅里一片寂靜時，雷蒙德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蘭登能去什么地方。

    低調(diào)的黑色轎車混在進(jìn)入夜場的車流中。雷蒙德握著方向盤望著前方鮮紅尾燈，覺得自己需要一支煙。蘭登不會讓他省心，他早該知道。

    這里的紅燈區(qū)雖沒有地下街那么氣派，也是城市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煙花地。想從密集的人群中找出一個未被標(biāo)記的Omega并不容易。雜亂的信息素干擾神經(jīng)。雷蒙德頭皮發(fā)緊，拼命從中辨別那一絲飄渺的雨氣。那么鋒芒畢露的一個人，信息素卻淡得像抹煙。

    想要標(biāo)記他的欲望忽然強(qiáng)烈到極致。必須抓住他。蘭登比最毒的游蛇還要狡猾，滿口謊言，看不到一點真心。如果不能將他鎖在身邊，轉(zhuǎn)眼他就會消失在茫茫人海。

    蘭登不是會和別人等價交換的商人，是油嘴滑舌的騙子。他會將自己的價值利用到極致，再帶著他人的期望一走了之。雷蒙德知道如果不能改變這點，自己與蘭登的每一個性伴侶沒有區(qū)別。

    要怎么才能讓他有不能離開自己的理由？這樣想的時候，雷蒙德腳步停在臨街一扇落地窗前。他隔著玻璃往里面望去。

    那是蘭登。即使被四五個Alpha圍著，雷蒙德也能從人影中辨別那一箭白銀尾羽。他肯定喝醉了，背后吧臺上擺著一排空杯，十有八九又在同人斗酒。有的人伸出手試探，但被甩開了。

    雷蒙德知道蘭登不喜歡他打斷自己和別的Alpha調(diào)情。Omega并非喜歡他們，但這仿佛是他與生俱來的特性。被縱容，被寵愛，被嬌慣，是寄生的藤蔓，又是吸血的蝙蝠。因此雷蒙德站在不遠(yuǎn)的地方，沒有出手阻止。

    那被甩開的Alpha引來周圍人的嘲笑。他面紅耳赤，顯然因丟了面子正大發(fā)雷霆，隨即就要拽走蘭登。沒想到臉上反遭了重重一拳——愚蠢的決定，雷蒙德心想。蘭登雖然是Omega，卻有長期的健身經(jīng)驗。即使喝醉了，發(fā)起火來的力量也不容小覷。

    Alpha一下栽到了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這次他是真的怒了，因為周圍的幾個人開始朝蘭登圍了上來。他們并不是互相爭寵的關(guān)系，而是一伙人。就算蘭登力氣大，同時被幾個人拉扯也不好對付。他垂著頭，迷糊掙扎著。

    有看客在吹口哨，知道今天這新來的漂亮Omega多半是跑不了了。那地頭蛇也覺得自己回了點面子，洋洋得意地站起來。

    “抱歉。”他背后傳來溫柔的聲音，“請讓一下。”

    冰涼的槍口抵在脖子上。四周登時一片驚呼。更多的目光投了過來。

    “我是他的Alpha。”

    這聽起來沒有說服力，因為所有人都能聞到蘭登沒被標(biāo)記。若是蘭登還醒著，此刻大概也要一起出聲嘲笑他了。

    “我們這兒不流行英雄救美的戲碼，兄弟?！蹦悄腥穗m然雙腿打顫，仍然譏笑，“先來后到，懂嗎？”

    雷蒙德沒有放下槍，他一言不發(fā)，靜靜盯著那幾個圍住蘭登的Alpha。在吃人的地方混久了，他能看出這個人是他們的老大。

    “你瘋了！”那人惡狠狠地吼道，“敢在這里掏槍，你就等著被‘響尾蛇’索命吧！”

    雷蒙德稍稍皺了下眉頭。

    “我不在乎。”他說。他已經(jīng)看出來對方正在退縮，“滾。”

    他一手用槍抵著那人太陽xue，一邊眼神凌厲地掃過其他人。其余幾個Alpha見男人不做表態(tài)，不情愿地向后縮去，給雷蒙德讓路。

    雷蒙德的槍口始終不曾偏離過領(lǐng)頭的額頭。他一只手自蘭登胳膊下挽過，扶著Omega站起，期望這難伺候的祖宗不要這時候不給他面子。

    蘭登隨他動作半倚在他身上慢騰騰地抬起頭。

    “你在這里啊……”他打了個哈欠，“雷。”

    他輕輕吻了下雷蒙德脖頸，雙臂搭在Alpha肩上。

    “帶我回去?！?/br>
    凡是長了眼睛也能瞧出云泥之別。那混混頭領(lǐng)在眾人取笑的目光中臉紅得像豬肝，眼里血絲直冒。他望著兩人的背影，惡狠狠地跺腳。

    “在這地盤上壞了‘響尾蛇’的規(guī)矩，”他最終轉(zhuǎn)為冷笑，“你們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然而背后太多雜音，雷蒙德一個字也沒聽進(jìn)去。他現(xiàn)在什么都聽不見了。Omega溫順地伏在他背上，呼吸均勻。唯有他的心跳震耳欲聾，強(qiáng)到雷蒙德認(rèn)為剛才是幻覺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