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上梢頭,書房內依舊燭火通明,香爐中的裊裊細煙將整個屋子熏得暖香逼人,昌悅弓身在書案邊研磨,符真左手握著個掐絲琺瑯手爐,右手拤只龍須貢筆,指節(jié)頂著額頭,心不在焉的瞟了眼桌上的奏折,心窩子里騰起股邪火來,眼前這兩堆山高的折子他批了快一日才堪堪完成一半,昨夜挨了折騰,一晚上輾轉反側沒休息好,眼下又快到三更天,他可不想磨這些煩人東西了。 “差人去宮里報個信,本宮心疾發(fā)作,須得去城郊疊翠山上養(yǎng)幾天” 說完將筆拋到桌案上,浸滿墨汁的筆頭在奏折上繞了個旋。 “是,但殿下……” “?” 符真睜大一雙熬紅的鳳眼,黑黑的眼仁兒隱隱透著陰鷙,他自小養(yǎng)成威儀,煞是駭人。 昌悅瞧他火了,也不急,捋起袍子緩緩跪在地上叩首,不緊不慢的說道 “殿下恕罪,奴擔心國舅大人那邊怪罪,這兩摞折子大人曾囑咐過,明日早朝前” “舅父那邊就讓梁先生去說,嗯,你和他一道過去,順道把這些折子帶上一并給舅父,收拾好行囊明日午時前出發(fā)” 說罷,符真起身錘了兩把腰,讓侍從披上袍子,兩手捂著爐子,慢悠悠往寢殿去。 …… 第二日符真起了個大早,原本要同行的昌悅被留在了東宮,帶了幾個侍讀兵衛(wèi)便早早出發(fā)了,符真剛到疊翠山下的別苑,就迫不及待的帶上人馬到林子里狩獵,他武藝不精,但喜好田獵,閑來無事愛打兩只兔子,一行人輕裝便馬,到了林子里,被公務課業(yè)煩憂許久的符真興致高漲,獨自帶著三條番犬策馬朝林子深處疾馳去,隨侍的人懼怕他不敢勸阻,唯一能說上兩句話的昌悅也沒跟來,一行人只得沿著馬蹄印緊緊跟在后頭。 深秋時節(jié),正是萬物養(yǎng)成的時候,符真沿路瞧到不少獐子野雞,但長在山林里的畜牲向來機警敏捷,符真騎射水準低,小稍弓連著射歪了十數(shù)次,一個多時辰下來,屁都沒撈著,只有跟著的三條番子合圍了只兔子,兔子的脖子被番子的細嘴銜著,每每掙扎就有紅艷艷的血順著兔子的灰色皮毛下掉,糊得番子嘴邊血糊糊一片,符真得了獵物挺高興,想自己也不算空手而歸了,夸幾條番犬伶俐,它們得了主人的夸獎,高興的甩尾蹦足,憨態(tài)可掬的樣子讓平日刻薄寡傲的符真也帶了笑。 “賤東西,得點好話就不著前后” “嗚……” 忽然,原本蹦跶正歡的三條番犬停了下來,前肢下壓匍匐,后腿彎曲,朝著西南方的一窩盤虬老松低吼,山林寂靜,低沉的犬鳴聲叫的符真頭皮發(fā)麻,比起害怕,他心里更多的是興奮,沒考量自己的斤兩,暗想樹樁背說不準是什么大獵物,萬一獵著只虎豹,回去要多威風有多威風,叫舅父再不小瞧他! 符真左手握緊小稍弓,右手取箭搭弓,眼神鎖定樹樁一側,三條番犬壓著步子,緩緩朝老松后走去。 沒等番犬靠近,樹下一道白影突然鉆出來,符真警覺放箭,結果如同前十數(shù)次般擦著白影的毛稍邊穩(wěn)穩(wěn)的扎進老松癩樹皮里。白影身形靈巧速度敏捷,幾個迂回躲過了番犬的進攻與符真的數(shù)道冷箭,眼瞅著要從右邊的樹腳叢中竄走,沒成想符真慌亂下一個“無的放矢”,箭頭扎進白影雪白的屁股,令它軟倒在地,就這樣被湊上來的番犬尖含著后足扯到符真跟前。 仔細一打量,原來是只白狐貍,符真還算滿意,雖比不得老虎狼豹,好歹能拿得出手去。 看著“賊心不死”仍反抗的獵物,符真興高采烈的下馬去,取下腰間的匕首,要給這只狐貍來個了解。 這白狐頗通人性,看懂符真是要取它性命,便拼命掙扎扭脖,不讓符真割它脖子,符真見他齜牙咧嘴,怕傷了自己,亦是小心翼翼,幾刀下來脖子沒割著,反倒把自己搞得汗涔涔狼狽不堪。 歇口氣,符真擦了把額頭汗水,瞅著嗷嗷叫的白狐,一人一狐一瞬間對了個眼,狐貍炯炯有神的眼仁帶著強烈的焦急與懼怕的色彩,那眼神不像未開化的狐貍,倒像是個人的眼睛,被自己想法驚嚇到的符真,突然回想起幼時乳娘給他講過的那些狐妖與書生的故事。 “莫不是個成了精的狐貍?” 符真蹲在白狐面前,舉著匕首喃喃自語,說完又覺可笑,不過是哄孩童的精怪傳說罷了,醒過神,符真心神合一,番犬咬挾著白狐腿部與腰腹,將匕首對著白狐腹側,精準一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