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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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天剛破曉,聞?wù)巡怕牭介_門的動靜,他從床上一個打挺躍起來,裹著睡袍就沖下樓去,正巧和魏湛青撞了個正臉,倆人面面廝覷,魏湛青問:“怎么這么早就起了?” 又看著這人眼下的黑青不由皺眉:“做噩夢了嗎?” “...不是,習(xí)慣早起了?!甭?wù)央S口道。 魏湛青這段時間規(guī)律回家可能慣壞了他,驟然一夜不歸,他又沒了通訊工具,連問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心就一直提著。雖然理智知道一個成年人沒必要把自己交代的那么明白,卻還是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夜,瞧見天擦亮就徹底失去睡意。 “你喝酒了嗎?”聞?wù)褑枴?/br> 他上衣皺巴巴的,還有一股淡淡的酒氣,雖然算不上衣衫不整,但也是少見的不修邊幅。 魏湛青愣了愣,忙解釋道:“沒有,昨天韓老爺子請客吃螃蟹,我姐也去了,他們桌上喝了點酒,可能是那時候沾到的...昨天陪老爺子到太晚,又被我姐扣下了就沒回來...我...” 他捏了捏兜里硬邦邦的鐵匣子,里面是他跟韓嶺冬央來的菊葉絲還有一些甜口的糖,他隱約記得聞?wù)咽忍?,不知道有沒有記錯。 “我給你配個對講機吧,你可以隨時聯(lián)系我...只要納入監(jiān)聽應(yīng)該就不違規(guī),我之后補個書面報告就好?!?/br> 聞?wù)巡蛔栽诘乜攘艘宦?,攏了攏衣領(lǐng):“我沒有打探你行蹤的意思?!?/br> “你可以打聽?!蔽赫壳嘈Φ挠悬c不好意思,脫下外套搭在胳膊上:“我知道你是關(guān)心我...我先洗個澡,我姐連洗澡的地都不給我。” “早飯,吃了么?”聞?wù)呀凶∷?/br> “還沒,你想吃什么,我洗好給你做,你再去睡一會兒吧?!蔽赫壳鄿厝岬匦χ?。 “不用了...”聞?wù)驯凰Φ哪X袋發(fā)暈,像陷進云朵,軟綿綿又熱烘烘的,推拒就慢了一拍:“我不困?!?/br> 但魏湛青擺擺手:“聽話,我很快的。” 聽話? 聞?wù)呀乐@兩個字,熱度慢騰騰爬到臉上,漸漸咂摸出奇怪的味道,他很想聽話,可是這分鐘大腦清醒到亢奮,只能看著魏湛青的背影低聲道:“真的不困?!?/br> 為了證明這一點,他準備了相當(dāng)豐盛的早餐。 魏湛青洗完澡出來看見桌上中西混雜的菜式,愣了一下:“真不累啊,做這么多?” 聞?wù)研πΓ骸坝行┈F(xiàn)成的,吃不完可以帶到辦公室給同事吃?!?/br> “才不便宜他們,吃不完我中午繼續(xù)吃。”說著,魏湛青拉開椅子坐下,先夾了個湯包放到他碗里,然后才給自己夾了一個: “你一個人在家無不無聊。” “還行,跟駐守陣地的時候差遠了?!甭?wù)岩瓢用嫫?,吸了口熱燙的湯汁,呼了口白氣,朝他一笑。 “但那時候你有戰(zhàn)友在。”魏湛青把包子吹涼,塞進嘴里,然后起身從客廳的抽屜里翻出一個小巧的對講機: “這個給你,加密通道,帶定位裝置的。” 可現(xiàn)在有你在——聞?wù)寻堰@句話連包子一起咽下去,把對講機接過來,掃幾眼弄清cao作方法,就放進褲兜,又問:“昨天吃的怎么樣?” “膏肥蟹美,那其實是我姐買的,我明天去把她那剩下的帶回來給你嘗嘗。”魏湛青瞇著眼笑:“還有韓老爺子自己釀的酒,我也求了幾瓶,一樣明天去拿?!?/br> “以后誰還敢請你,吃頓飯跟蝗蟲過境一樣?!甭?wù)研Φ馈?/br> “所以他們以后不會經(jīng)常請我了,必須珍惜機會?!蔽赫壳嗖灰詾閻u,將那盒半求半搶來的菊葉絲遞到他面前:“我也不白拿,以后再還嘛...喏,知道你抽煙,這給你當(dāng)零嘴?!?/br> 聞?wù)蚜⒓捶畔驴曜?,謹慎道:“我很少抽。?/br> 軍部壓力大,高層人人有點緩解焦慮的壞毛病,但他也知道魏湛青生活方面的潔癖,從沒在他面前展露過分毫。 “我知道,沒怪你,就是怕你傷身,這是老爺子搞出來給自己戒煙用的,他這年紀還這么硬朗,證明確實是好東西。”魏湛青暗忖自己這點小毛病至于讓人這么忌憚么,不由伸出手握住他的要他別緊張。 聞?wù)言谒麄儍墒纸化B的地方盯了幾秒,不知道他繼問長問短以后怎么又動手動腳的,但還是按捺住小小的雀躍,怕他回味過來就不動了,就換了個話題: “昨天去了哪些人?” 他準備關(guān)心一下正事的進度。 “不算多,公檢那邊有兩個,軍部人最多,還有你的老領(lǐng)導(dǎo)羅啟軍,他應(yīng)該會幫忙...”見他沉思,魏湛青緊了緊他的手:“別擔(dān)心,最終是證據(jù)說話,不會有事的?!?/br> “那你還跑那么勤快?!甭?wù)巡恍拧?/br> “跑跑也不吃虧嘛?!蔽赫壳嘁恍?,沒多說——聞?wù)衙撟镏皇堑谝徊?,接著是將害他的人繩之以法。 這阻力很大,畢竟背后的牽扯太多,他本來還有權(quán)衡,可碰見李儉以后就堅定了這個想法。心里其實后怕的厲害,要是當(dāng)時自己有那么一絲軟弱和猶豫,聞?wù)讯疾粫瘳F(xiàn)在這樣好端端坐在他對面。 “對了,李儉這人身手怎么樣?”魏湛青問道。 “他也去了?”聞?wù)衙嫔缓?,倏地泄出殺氣,急問:“他跟你動手了??/br> “沒有,我姐在呢?!蔽赫壳喟矒岬嘏牧伺乃骸熬褪菦]想到這人這么討厭,我怕我沒忍住和他打起來,想先知道點根底?!?/br> 聞?wù)堰@才松了口氣,有些不屑地說:“他是靠李家蔭蔽走到這個位置的,表面看著勇猛,實際上就是個花架子,從來沒有在基層走過,聽說軍部所有考核的成績都是托人改的,真動起手一個丙等士兵就能把他摁趴下。他下盤不穩(wěn),動作虛浮,蹦的跟只螞蚱一樣,其實就是唬人,在格斗場上叫的能把房頂震塌,真動手的時候卻跟面團捏的一樣不堪一擊,不知道還以為他是靠聲波攻擊的呢?!?/br> 當(dāng)然,這一切建立在李儉的對手是他的基礎(chǔ)上。 “那你覺得,我有沒有可能打贏他。”魏湛青眼神閃爍。 這話登的就把聞?wù)褑枂×?,他瞅著魏湛青玉雕一樣的手指,感覺沒有一絲皮rou適合打架或拿槍,可又不舍得給他潑涼水,于是含糊道:“練一下應(yīng)該沒問題?!?/br> “你教我啊?!蔽赫壳嘈Φ?。 “...好。” 他知道他僅會的那么一點拳腳全是被魏沅白逼出來的,實驗室待幾個月估計又全扔下了。以前他也想教他一點自保的手段,可礙于一年到頭見不著幾次,加上他又有一個這么厲害的jiejie,根本不需要他費什么心。 這次難得他主動求教,他暗暗欣喜,感覺自己擱他身邊又多了點用處。 “什么時候?”他問。 “下午吧,今天所里沒什么事,我早點回來?!蔽赫壳嗫戳丝幢恚骸耙院笪覀兌▊€時間,我誠心誠意拜你為師?!?/br> 聞?wù)研ζ饋恚骸安蝗缫院笪医o你當(dāng)保鏢吧?!?/br> 他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好像突然在黑暗里看到絲光亮,萬一以后不再有這層關(guān)系,他或許可以憑教學(xué)老師或者“保鏢”的身份留在他身邊。 “你級別太高了,我可用不起?!蔽赫壳鄾]當(dāng)真。 “我要是沒有級別了呢?”聞?wù)鸭恿朔终J真地問。 “不會的,誰也不能再從你身上搶走一點東西?!蔽赫壳啾WC道。 “.....我是說,保鏢的事?!彼囂降卣f道。 魏湛青醒悟到他的意思,心頭的酸澀直往上沖,夾起一塊翡翠水晶餃掩飾:“我不要你做我的保鏢?!?/br> 聞?wù)衙蛄嗣蜃?,有些失落地抽回手,魏湛青又道:“我們是合法伴侶,不需要你單方面保護我,我也想保護你的?!?/br> 聞?wù)奄康乜聪蛩?,魏湛青端起碗遮住臉,噸噸噸干完一碗粥,放下的時候面上還殘留有一絲緋色,他尷尬地站起來:“那個,我上班去了?” 說完,飛也似的跑開,邊跑還邊質(zhì)問自己跑什么?這種程度就心跳成這樣,之后該怎么表白? 聞?wù)雁躲兜乜粗谋秤?,墜入一種難以描述的寂靜中,直到心跳的聲音鼓入耳膜,渾身都開始燥熱——剛剛什么意思? 魏湛青也不知道,他在車里用頭一個勁捶方向盤,感覺自己蠢得和剛邂逅初戀的青少年一個德行,重點是這副蠢樣還全發(fā)生在聞?wù)蜒燮さ鬃酉隆?/br> 他猛地深吸一口氣,為避免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徹底崩塌,下午的時候必須好好表現(xiàn)一下。 ————————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這一天都掐著秒表過。 聞?wù)寻汛蟀雮€白天花在設(shè)計課程上,從簡單的格斗到一般殺傷武器的使用,內(nèi)容豐富詳實到需要大半個月來消化,等最后一個字落定,他看著密密麻麻的計劃安排才感覺自己似乎有些用力過度,但或許,他可以借此催他回家——不,催他上課。 他勾起嘴角,似乎看到和他一起走下一個五年的希望,前路開始敞亮,五年又五年,慢慢疊在一起沒準就一輩子了。 魏湛青果然回的早,且完全沒有要參加一堂激烈的格斗課的思想準備,臨下班了瘋狂在鏡子前搗鼓衣著和發(fā)型,弄得安茬以為他要去和哪個美人約會,不得不刻薄地提醒說他的合法丈夫孤守家中,分外寂寥。 魏湛青對這種骯臟的想法不屑一顧。 然而回到家一開門,穿著標準作戰(zhàn)服的聞?wù)丫偷仍陂T口,這把仿佛花孔雀一樣光鮮的魏所長唬的一愣: “就...開始了嗎?” 聞?wù)淹瑯颖婚W閃發(fā)亮的魏湛青晃得眼暈,暗惱自己cao之過急,于是矜持道:“也可以等一會兒?!?/br> 魏湛青咧出笑,獻寶一樣把手上的食盒放在玄關(guān)的架子上:“我催我姐今天拿來了?!?/br> 是他說的螃蟹和菊花酒,他準備一頓燭光晚餐后再和聞?wù)堰M行消食運動。 聞?wù)殉烈髦?,其實考慮到之后的運動量,晚餐不宜過多,但看著他期待的面龐又說不出掃興的話,大不了今晚多講理論少動手。 然而魏湛青正要進去,兜里的手機響起來,接通后是安茬的大嗓門—— “所長,你家失火了啊跑這么急?檢測報告還要不要了?等你簽收呢!” 魏湛青面上閃過一絲尷尬,捂著手機氣道:“你簽收不一樣的嗎?” “不行啊,人家要你,我級別不夠!” 不明白哪家速遞公司這么龜毛,他磨著后槽牙說:“讓他明天送。” “你確定?”安茬疑惑道,果然,魏湛青立馬改口:“算了,我回去拿?!?/br> 東西還是早一天到手上早一天安心。 “我...”他掛了電話,小心地看聞?wù)选?/br> “我先把它們下鍋?!甭?wù)腰c點頭。 他眉眼一彎,笑的柔和:“那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br> ...... 他走后沒多久,門鈴的聲音響起,聞?wù)研南缕婀?,周圍的人都知道他現(xiàn)在被軟禁,不該有人上門,如果是公檢那邊的人要來,也該提前知會一聲才對。 他躊躇著將槍和通訊裝置塞到口袋,透過電子眼看見安茬老不耐煩地戳著門鈴: “在不在???!給你們送東西,貨到付款,耽誤時間加倍??!” 聞?wù)研睦镆豢┼猓灰环N恐怖的不詳席卷,他沖過去開門:“你怎么來了?” “老魏呢?檢測報告到了,他也不收一下,虧得我給他送過來,告訴...”安茬還要說什么,卻看見聞?wù)洋@懼的表情: “你不是叫他回去拿嗎?” 安茬錯愕:“我哪敢差遣他...艸!” 他也意識到了什么。 “報警,聯(lián)系他姐!問她情報科在干什么!”聞?wù)雅鹬鴬Z門而出,安茬在他背后干瞪眼:“臥槽槽槽!你這算不算越獄啊!” ..... 惦記著家里,魏湛青一路猛踩油門,研究所地處偏僻,這又是他們的綠色通道,他因此開的肆無忌憚。 可突然,空曠的路上殺出一輛全黑無牌的裝甲車,直直往他車上撞。 魏湛青腦子一轟,下意識打死方向盤,車子一頭栽進馬路旁的巷子里,他被彈出的安全氣囊撞了個七葷八素,完全沒有喘息的機會,他手忙腳亂地爬下車,因為對面撞車不算,居然還開槍了。 他心下駭然,這雖然不是鬧市,但也絕不是荒郊野嶺,路上的狀況全在監(jiān)控之內(nèi),究竟是怎樣的悍匪敢在光天化日下對他行兇? 他沒頭蒼蠅一樣往巷子深處跑,渾身除了手機和一個對講機再無其他,他下意識挑了手機撥通魏沅白的電話,顧不得接沒接通,急切地就對話筒吼:“姐,有人要殺我!” 來不及說更多,一顆子彈猝然擦過手背,手機掉在地上,剛一彎腰,更猛烈的火力就接踵而至,他聽見聽筒里魏沅白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在哪???聽得見嗎?回話!——干你大爺?shù)?,還沒定位到嗎?叫特務(wù)科的草包等著,老娘的弟弟要是掉了一根頭發(fā),我就炸了他所有據(jù)點!” 魏湛青呼吸急促,貓著腰吼了一聲:“利豐大道不知道哪條巷!快點!” 語畢,他撂下手機瘋了似的往巷子里面跑。 ....... 聞?wù)迅杏X心臟正提在喉嚨口跳,那里傳來一陣陣讓他眼前發(fā)黑的疼痛,然而頭腦卻跟冰鎮(zhèn)過一樣清醒,他循著對講機上的定位開到利豐大道——空曠的路上翻了好幾輛車,躺下好幾具尸體,監(jiān)控電子眼被打壞,幾個荷槍實彈的黑衣人守在路口,他立即剎車。 黑衣人朝他開槍了。 完全不計后果的無差別攻擊——這和恐怖分子的做法沒兩樣,要么是背后有人,要么是不要命了。 聞?wù)岩Ьo牙關(guān),風(fēng)一樣從車門沖出來一連打了幾個滾躲到墻角隱蔽,幸虧國家對火器管控嚴格,他們帶的武器殺傷性有限,趁著槍聲稍歇,他挺身抬手,干凈利落地一槍一個。 “他手上有槍!”對面厲聲呵斥著:“你往A1方向搜,其他人注意高層,確定有沒有其他埋伏!” 聞?wù)言谛睦锬瑪?shù)幾個數(shù),剛剛那一眼他看清裝甲車的樣式,很有可能是軍用車改的,這種車甚至扛得住一發(fā)激光炮,他手里的小口徑手槍根本沒法在它身上留下痕跡,然而這車有個致命的缺點,倒數(shù)完畢,外面的腳步聲紛亂,換彈的聲音不絕于耳,他瞄準車頂發(fā)射裝置底端開了一槍。 “自爆程序啟動,請疏散所有人員到安全地帶,自爆程序啟動,請疏散所有成員到安全地帶。” 它的警報裝置響了,歹徒顯然對這車不熟,聽到報警嚇住了:“媽的,撤,快撤!姓李的在坑老子們!” 這車的致命弱點——過分敏感的警報裝置,曾經(jīng)也因此鬧過幾次烏龍,剛出產(chǎn)沒多久就被淘汰了。 聞?wù)寻抵卸⒅鴮γ?,差點把懷里的對講機攥出火來,黑衣人終于終于散去,他趁隙扎進巷子里。 風(fēng)在耳邊呼嘯而過,體內(nèi)某個角落跟著聲嘶力竭:你不要有事。 他已經(jīng)找好陪他下一個五年的借口,五年又五年,再努力一點他也許就可以厚著臉皮湊夠一輩子。 聞?wù)延X得冥冥中有股力量在玩弄自己,爬到高處就要被踢下,愛到極點卻無回聲,好容易看到渺茫未來的虛影,鼓起那么零星的勇氣想沖過去,卻眼睜睜看著河的那邊、海的對面,所有美景碎成齏粉。 碎了也就罷,可不要累及他,他向那個不知在哪的神明保證,以后再也不敢夢見他,不打擾不接近,哪怕只能去另外一顆星球默默守護他。 他獵豹一樣的身影穿梭在蛛網(wǎng)般的巷子里,寒風(fēng)割臉,他忽然覺得一片冰涼,淚水從眼眶滾出冷在臉上,無聲的呼吸里帶了絲顫抖的哽咽——不要出事,求你了。 是他的錯,他沒有警告自己對面是怎樣窮兇極惡的混球,就讓他離開安全的象牙塔去對付這種敵手,還無恥地沾沾自喜,慶幸那人心里有他。 可如果沒有他,他本不該遭遇這些。 聞?wù)延X得自己的心幾乎快裂開,停在又一個岔路口,定位忽地顯示他們之間的距離拉遠了,他差點摔掉手里不中用的設(shè)備。 老天這時似乎嫌情況不夠惡劣,下起了雪,儀器更受干擾,實時定位更新滯后,他不得不憑身體感官去尋找魏湛青的位置。 就在幾乎幾乎窮途末路的時候,耳朵捕捉到子彈打入墻壁的細響,他和對方都配備了最好的消聲器,這是他唯一能獲取的聲音,心臟猛地提到嗓子眼—— 湛青! 魏湛青! 這個名字擠滿全部思緒后,他終于看見名字主人熟悉的身影,痛苦、慶幸、感激與狂喜像燎原之火在他身上肆虐,可來不及叫他的名字,身體遵循本能抽出槍朝他身前射擊。 魏湛青被對講機的嗡鳴嚇得不小心踢翻一個紙箱,有人拐進他藏身的角落,他抽著冷氣瞪圓了眼,下意識又貓下身拔腿要跑,然而余光已經(jīng)瞥見對方扣動扳機的動作,心底一陣冰涼——這就結(jié)束了? 念頭未定,舉槍的人轟然倒下,他被拽進一個guntang的懷抱:“走!” “聞——”他錯愕地張開嘴,紛亂的腳步聲在背后響起,聞?wù)寻阉丛趹牙锘仡^開了幾槍就扯著他發(fā)足狂奔。 魏湛青覺得自己簡直是被提著跑的,腳尖燕子一樣輕輕掠過地面,寒風(fēng)裹著雪劈頭蓋臉刮下來,整張臉沒幾秒就木了。 不知跑了多久,聞?wù)言谝婚g廢棄倉庫門口緩下來,他踢掉倉庫門口的堆積物做了個簡單的掩護,拽著魏湛青躲進去,耳邊的呼嘯聲停下來,整個天地間只剩下他們費力的喘息。 他們呼出的白氣交纏在一起,魏湛青冷的手抖,聞?wù)延猛瑯宇澏兜氖只匚账?/br> “你聽我說...”他的聲音也在抖。 魏湛青瞬間察覺不對勁,他這種戰(zhàn)斗廢物抖不奇怪,但聞?wù)褳槭裁匆策@么... 他被冰冷麻木的鼻腔遲鈍地嗅到一絲血腥味,瞳孔慢慢抽緊,終于看清眼前深色制服的胸口暈開了一團更深的顏色。 “我們還沒有徹底甩開他們,待會兒他們靠近我就出去引開他們,你呆在這里不要動...這個戴好...”他用哆嗦的手將一枚勛章樣的金屬別在他領(lǐng)口: “我已經(jīng)給我的兵發(fā)了緊急求救信號,無論如何他們都會趕過來,從基地到這花不了多久,你堅持一下...堅持一下...咳咳...”他捂著嘴悶咳一聲,魏湛青一臉木然地把他圈在懷里,機敏的腦子正在罷工,恍恍惚惚好像聽見自己的聲音: “你受傷了...” “我沒事...”他像冷得厲害,牙關(guān)都在不停抖,但還是艱難地想把話說完:“他們..過來的時候會說暗號,你記住是132547...你的生日,如果...來的人沒有說這個暗號...你..不要猶豫,果斷開槍...” “別說話了..”他發(fā)麻的舌頭彈出幾個音,冰冷的滯痛彌漫在胸腔里,好像那里中了一槍的是自己。 “我知道...” 聞?wù)淹掷锶艘话褬?,又嗆出幾聲咳嗽,血沫濺出來,燙的他劇烈一顫,聲音陡然尖利:“我說不要說話了!” “噓——”聞?wù)讯哙轮嫠淖?,抬起頭,露出一張慘白卻微笑的臉:“小聲一點,我知道...你的手不是拿槍的,可是...事有例外...就這一次...答應(yīng)我...我一走你就拉開保險...知道...在哪嗎?” “你要去哪?你能去哪?”魏湛青死死把他扣在懷里,guntang的眼淚簌簌落下:“不許去,我姐他們很快就會找到我們,我們就在這,哪也不去?!?/br> “不...要是有人追來...”聞?wù)寻阎氖纸汤kU栓,壓著喉嚨口的腥甜和瘙癢輕輕咳了一聲,可能傷著肺了,心臟也一陣陣絞痛,他狠狠在舌尖咬了下強迫自己清醒,聽見魏湛青咬牙切齒: “那我就跟他們拼了。” 他悶笑一聲:“你連...李儉都打不過呢?!?/br> “你教我,我不就打得過了。”魏湛青渾身都在顫,他的手按在聞?wù)研乜?,濕潤一片,可他不敢看,甚至不敢確認他的傷口位置,只能死命地堵著,似乎這樣就能把他失去的血液再塞回去。 “好...我教你...第一點,打不過要跑...這個倉庫里雜物很多,躲進去應(yīng)該可以拖一會兒...”聞?wù)崖曇舻拖氯?,喘息變得費力,眼前開始模糊,他斷斷續(xù)續(xù)道: “他們沒有重武器...你要...找地方遮蔽...最好聽到聲音就跑...等我...以后,要是我沒力氣跑出去...你把我推出去吸引火力...” “閉嘴!閉嘴!你閉嘴!”魏湛青低聲吼著,聞?wù)丫局囊陆笏宦暤溃骸奥犜?..你的價值...比我要...” 魏湛青猛地咬住他的唇,這人不知道,這些話能攪碎他的心,他把舌頭伸進他的口腔,嘗到血液的腥甜和眼淚的咸澀,憤怒終于變成無法遏制的哽咽: “沒有你不行的,你不是要教我嗎,每天都要,我笨得很,要很久很久才學(xué)的會,一天不夠,一年不夠,一輩子也不夠!聞?wù)?...你不要我了嗎?” 聞?wù)丫従彽纱笱?,嗆出一口帶著血氣的咳嗽,淚慢慢從眼角滑出來,露出恍然又果然的神情:“你...知道...了啊...” “知道什么?你瞎了眼喜歡我,還是我瞎了眼沒注意到,我知道,我知道了...我對你不好,對不起.....” 他用破碎的聲音急忙解釋:“我本來決定要對你再好一點,好的足夠配上你對我的喜歡,好到你不會猶豫不安,不會懷疑就告訴你...我也喜歡你...”他吻著他的額頭,一路滑到嘴角: “我怕你懷疑我只是愧疚,懷疑我只是喜歡Omega,不敢踏踏實實地和我一輩子在一起,我以為我有時間讓你安心,對不起,我以為我還有時間...” 聞?wù)奄M力地喘息著,感覺他的淚滴在臉上混著自己的一路流下,終于敢說出藏了很多年的話:“我喜歡你...很久了...” “我知道,我讓你喜歡的太辛苦了對不對?還自以為是地對你好,其實一直讓你很煎熬對嗎?”魏湛青顫聲道。 “不辛苦...是我...自己沒問你。”聞?wù)汛瓜卵?,靠在他肩頭:“是我的錯,是我膽子小...你不蠢,你..很好..真的很好...” “你都敢跟我求婚了,為什么不敢告訴我你喜歡我?”魏湛青啞著嗓子說。 “因為說了...你就不會和我結(jié)婚了...”聞?wù)训穆曇舻拖氯?,恍若呢喃:“哪怕你不喜歡我呢...我起碼還能喜歡你...這樣近的距離,知足了...只要不招你煩...就能...一直這樣下去...挺好...” “不要睡,聞?wù)涯阈研?,不要?..你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我也喜歡你,我會加倍喜歡你,把以前缺的全部補回去.....你不要睡,我求求你...”魏湛青哀求著,絕望又無助地親吻他。 “...你還記得...八年前...你在聯(lián)合軍演上...做了一個演講...叫...前進的方向..”聞?wù)殃H著眼,聲若游絲地說道,嘴角噙著笑:“我在臺下,看見你在臺上....像星星一樣...我就,就喜歡你...” 那時的他還是一個以進入太空軍為目標的普通小兵,魏湛青卻已經(jīng)是眾星拱月的少年天才。 “但....我們之間...太遠了,我得...很努力...才...追的上你...” 可能很努力也追不上,可他著了魔,像遠古神話里那個追逐太陽的夸父一樣朝著太陽狂奔,哪怕最后的結(jié)局是渴死在路上呢。 他是高掛在深空冰冷又炙熱的恒星,他卻只是依賴他光明與熱量生存的蜉蝣,明知道不可企及,他依舊不自量力地伸出了手。 “那時候你肯和我結(jié)婚...太好了...”聞?wù)岩е绖×铱人云饋?,頭死死抵在魏湛青胸前,愣是沒有發(fā)出很大聲響,喘息稍定,他扯著嘶啞的嗓子繼續(xù)道: “現(xiàn)在還肯喜歡我...謝謝...我們的結(jié)婚證...我放在房間衣柜最下面的保險箱里...沒有保管好,它最后一頁破了...你可以...可不可以...” 結(jié)婚后有半年,他把那張結(jié)婚證當(dāng)護身符一樣揣在身上,結(jié)果在一次任務(wù)中被敵方的槍口弄壞了,他后來用漿糊一點一點補,卻怎么也補不回被燒毀的部分。 現(xiàn)在多用數(shù)字證件,想要紙質(zhì)版必須回母星總局辦理,沒多少人有他這種復(fù)古精神,魏湛青也沒那閑工夫陪他回去,他把這份遺憾揣了很多年,現(xiàn)在才敢出口。 “我們?nèi)パa辦,去拍結(jié)婚照,我把以前所有的假全休了,我們?nèi)ザ让墼?,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我們天天膩在一起,我什么都答?yīng)你,誰來也不分開我們,好不好?”魏湛青摟著他的頭,覺得自己被他咳得肝腸寸斷。 “好...其實...我有時候會想..去找你...也會想...你偶爾...會不會來找我...”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最討厭部隊開放日,每當(dāng)哪天他看著被家屬簇擁的部下心里都很羨慕。 “對不起對不起...”魏湛青泣不成聲。 “不是你的錯...但以后...可以來...可不可以...來找我...”聞?wù)演p聲道:“我不會...讓你等很久的...” 不會讓你像我等你一樣,等了很久很久。 說著,沒了聲音。 魏湛青睜圓了眼,耳邊所有聲音潮水一樣褪去,只有全世界的悲慟又潮水一樣襲來,全擠在胸口,將脆弱的臟腑碾成粉末,他前所未有明白了什么叫肝膽欲裂,泉涌一樣的淚無聲無息地在臉上淌。 終究是太久了嗎? 他驀地想起去年自己生日那天,他回家取一份實驗報告,發(fā)現(xiàn)本該在艦上值守的聞?wù)言诩依锏戎?/br> 【你怎么回來了?】 【今天是你生日。】 當(dāng)時他還好奇聞?wù)堰@樣冷肅的人怎么老記得這種雞毛蒜皮,于是滿不在意地說: 【我不過生日?!?/br> 【那你晚飯怎么解決?】 【食堂解決,我先走了,晚上還有個研討會。】 身后的人似乎叫了他一下,他應(yīng)該回頭,他為什么沒有回頭? 否則他就會知道他是專門請假回家,準備了一桌酒菜和生日蛋糕想給他過一個生日。 這只是去年,之前是不是也有很多個本該值得慶賀的日子,他留他一個人在那個名義上為家的地方靜悄悄地等待? 雪如銀屑一樣密密麻麻鋪滿大地,和他一樣,無聲無息地落下來,也許也會無聲無息地離去。 魏湛青跪在地上,發(fā)出撕心裂肺卻又無聲無息的嚎啕。 一千一萬個對不起,可是可不可以—— 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