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患得患失
顧追覺得意識有些模糊。 但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蓋在自己身上毛茸茸的毯子。 等回過神,就看到李竹在廚房忙碌的背影。 只是左手上纏了紗布,行動略有些不便。 他心里一陣欣喜。 突然,方佩卓走到了李竹身后,雙手環(huán)住了李竹,兩人接了一個纏綿的吻…… 不…… 不要…… 顧追打了個寒戰(zhàn),覺得周身發(fā)冷。 他睜開眼。 身上當然沒有什么毯子,廚房里也沒有李竹。 他和衣睡在了沙發(fā)上一個晚上。 他覺得喉嚨有點癢,鼻子里面有些難受。 可能是感冒了吧。 李竹一夜未歸。 他心里突然落了空,如千斤重的石頭壓住了胸口。 他伸出早就冰涼的手,撥出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是李竹的聲音。 顧追沒說話,他還沒想好說什么,他該怎么說。 是說你在哪,還是說你為什么不回家。 李竹見顧追遲遲沒有出聲,又喂了一聲,喊了句:“顧追?” “我在,寶寶, ”顧追聲音有點沙啞,還有些哽咽。 “怎么了?”李竹聲音輕下來,似乎在安撫顧追。 顧追看不到自己紅透了的眼眶,他說:“你在哪里啊……” 明明該逃的是李竹,而顧追此刻卻像一只受傷的兔子,待在窩里,等天降甘霖。 “很快到家了,你在家嗎?” “在在在,我在,我在,”顧追立馬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眼前有些灰花。 “我沒帶鑰匙,麻煩等下給我開下門?!?/br> “好好好好好,”顧追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掛了電話之后就開始捯飭自己。 * 其實李竹早就到了別墅外面。 風很大,他不知道該不該敲門。 他一手拎著藥袋子,一手握著手機。 有點冷,尤其是早上,昨天夜里降的溫。 如果顧追沒有給他那個電話,或許他就回去找方佩卓了。可顧追真的打電話過來了。 有個詞語叫做“受寵若驚”。用來形容那時候的他最合適不過了。 他也有些迷糊,顧追到底還喜歡自己嗎。 總覺得顧追好像對自己沒有曾經(jīng)那么純粹,可自己一個晚上沒回家他還會打電話過來。 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李竹想。 “叩叩?!?/br> 李竹最終還是敲響了門,風很大很冷,家里可能會暖和一點。 門立馬被打開了,李竹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溫熱空氣。 “我……我剛剛開了暖氣……”顧追說,接了李竹手里的袋子把人拉了進門,“怕你冷?!闭f完就像拿起李竹的手,幫他暖一暖。 李竹冷冰冰近乎無知覺的手指突然被溫暖的手掌包圍,條件反射的縮了一下。 顧追臉上僵硬了一瞬,他很想哭,鼻子有點酸,但還是堅持捂住了李竹的手。 “你生氣嗎,”顧追抬頭對上了李竹的眼睛,但又不敢看他,視線僅僅停留了一秒。 “不,”李竹抽出了自己的手,它們和自己的心臟一起暖了起來,他反過來捏了捏顧追手指關節(jié),他說,“我不生氣?!?/br> 他們剛在一起時,顧追最喜歡李竹這樣子的小動作,就比如捏捏手指啊,用手碰碰顧追睫毛啊。 顧追無時無刻不在心動。 他這才放松下來,他覺得只要李竹還會和他做做這些小動作,就還在愛他,就像曾經(jīng)一樣。 “寶寶,”顧追抱住了李竹,把頭埋在李竹的肩上,“謝謝你……” 李竹還沒有來得及回應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就被顧追松開了。 他聽到顧追說,我好像這輩子都離不開你了。 不會的,李竹心里回答道,你不會離不開我的。 你那么驕傲的一個人,你肯定不會離不開我的。 后來的日子稀松平常,像平常的小夫小妻一樣,李竹會等顧追回家,顧追會給李竹做飯。 其實顧追很會做飯,但他喜歡吃李竹做的。 像個小孩,明明自己力所能及,非要別人幫他一把。 他管這叫做喜歡。 喜歡才粘著,不喜歡誰稀罕。 偶爾會帶束花回家,有時候是熱烈的紅玫瑰,有時候是一捧滿天星,李竹記得顧追有一次帶了一束劍蘭回家。 他很想說劍蘭其實并不適合他們,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誰說不是呢,劍蘭明明高度概括了他對于顧追每天回家的期待。 就像一場不想為世俗所知的幽會。 他還會照常去給方修遠上課,有時候會和方佩卓一起吃飯,盡管很多時候方修遠想要參與,都會被方佩卓以認真學習沖刺高考為借口拒絕了。 雖然很慘,但李竹每每都忍不住發(fā)笑。 有次方佩卓問李竹是不是獨生子女,李竹說自己曾經(jīng)有個meimei,后來夭折了。 小小年紀,還沒來得及把藍天白云收進眼里,整日待在特殊病房,最終還是去了她的天堂。 方佩卓覺得很抱歉,李竹說沒關系。 他已經(jīng)想不起來那時候的感覺了,曾經(jīng)無論怎么樣都接受不了的事實,現(xiàn)在可以毫無波瀾地告訴給另外一個人了。 每個人都會成長,會看透某些事情,分分合合是必然的,月亮還有陰晴圓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李竹突然又想到了顧追。 顧追像是一個完美無瑕的玉。李竹看過顧追的成績單,在搬家的時候,每門課都是優(yōu)秀,年年三好生,是個人都會覺得自己比不上,很羨慕。 人帥多金智商高。 不能概括顧追一生,但可以高度概括顧追本人。 這么一想自己似乎離顧追又遠了一點,更不能奢望顧追一輩子只對自己一個人好了。 反之,總覺得顧追對自己這么好,是某些真實的表面浮起的泡泡,其實到頭來還會被戳破。 他像小美人魚,愛他,說不出口,凌晨時分變成泡沫,看著自己的愛人和他人攜手余生。 李竹其實是一個很沒自信的人,從小到大他總覺得別人喜歡自己是別人有問題,至少腦子病得不輕才會看上自己。 他想到高中時期苦背的哲學中的矛盾的辯證否定觀。 可是他從不會自己發(fā)展自己,但他會“揚棄”。 如果哪天顧追不喜歡自己了,他甚至會覺得,自己是對的——想對了,真的從來沒人喜歡自己。 * “李老師?”方佩卓的手在李竹面前晃了晃。 “?。俊崩钪窕亓松?,眨了眨眼。 “我說,菌菇湯和番茄湯,李老師更喜歡哪個?”方佩卓又把問題問了一遍。 李竹思考了兩秒,最終還是決定喝菌菇湯。 “別叫我李老師了,叫我李竹吧還是……”李竹撓了撓眼尾,“有點不大好意思……” “好啊,”方佩卓合上菜單,“那就,李竹。” 李竹點點頭。 手機響了一下,是顧追發(fā)來的消息,問他什么時候回家。 追逐:大概八點 Orbit:在吃飯? 追逐:嗯 他們很默契地都沒有提及方佩卓的名字,像是某些約定俗成的事情。 顧追會害怕自己說破了以后李竹會做什么,李竹擔心挑明了以后顧追會怎么樣。 屏幕那頭到這頭,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從親密無間變成了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