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云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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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茫茫的一片。 馬車跑得飛快,柳胤端的腦袋一下一下不斷隨著顛簸砸在木板上。搶他出來的侍衛(wèi)一直沒動靜,此刻卻忽然伸出手,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接著整個人腰背發(fā)力,利落地一甩手腕,竟然直接把他從疾馳的馬車上丟了下去。 柳胤端猝不及防,還好冬日雪深,他一路翻滾著撞進(jìn)雪堆里,倒是沒有再受什么傷。他撞在路沿的枯草堆上才停了下來,一時間竟也沒什么動作,只是安安靜靜地埋在雪上,平靜地望著馬車留下的車轍。大雪紛紛地下,怕是不要一會兒就什么痕跡也看不見了。 很好,這就是告別了。 一陣風(fēng)吹來,把他身上最后一點(diǎn)暖意給吹掉了,他原本就只穿著一件單衣。但是從他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寒冷帶來的恐懼,只有一片純粹的平靜。 柳胤端勉強(qiáng)支撐著身體站起來,起碼那人是把他丟在路邊,而不是什么荒無人煙的原野上。想到這點(diǎn),他才終于勾了勾嘴角。他當(dāng)然要活下去,他沒有任何理由去死,只不過這之后的人生他都與之前的任何人、任何事無關(guān)了。 一開始他還是在用腳走,走到后來就變成了在地上爬,他知道哪個方向有驛站。即使是爬著,他也一步都沒有停下。廢了這么多勁不就是為了讓他活下來嗎?這個情他領(lǐng),也完全不打算浪費(fèi)。 他一直在爬,爬著爬著,四肢似乎都沒有感覺了,只剩下一個朝前走的念頭。 正在這時,他突然又聽見了馬車聲。 這和那個送他出來的破馬車不一樣,這次的馬車跑起來幾乎沒什么聲音,于此同時還有一陣很整齊的馬蹄聲,他根本聽不出來的是幾匹馬。尋常的馬隊跑起來不可能有這樣整齊的聲音,他們駕馭馬匹就像是一個人。 柳胤端沒力氣抬頭看,卻本能地朝聲音那邊一點(diǎn)一點(diǎn)挪了過去。 馬蹄聲停了下來,在他低垂的視野邊緣出現(xiàn)了一排漆黑的馬蹄。即使是跑動中臨時停下,這隊人馬的站位也是一絲不亂的。 柳胤端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撲到第一匹馬的前面,他癱在雪地上,再也爬不動了。 倒在地上,眼睛能看見的東西有限,首先他看見那一列整齊的馬蹄紛紛往旁邊走了幾步,留出了一條小路。過了一會兒,他看見幾雙涂了蘭蔻的手,輕輕地把一卷毯子鋪在雪地上。 柳胤端忍不住在心里一嗤,以前京城也風(fēng)靡這種行為,什么絲綢鋪路、鮮花鋪路,不讓貴人們的纖纖玉足接觸街面上任何一寸塵埃,但出事的時候,不管是多尊貴的人都只能在泥漿里將腳趾踩得漆黑。 毯子片刻就鋪到了他的眼前,他才看清這是一匹雪白的羊毛毯,鋪在雪地上,幾乎和周遭的大雪看不出任何區(qū)別,羊毛毯雖然不比絲綢錦緞來得奢靡,但在這大寒之地卻是能用來保命的物資,比金玉都值錢。 同著空氣中彌漫開來的香料味,一雙光裸的腳慢慢踩著羊毛毯來到了他面前,一雙透白的腳,和雪一樣。 “呀,看我撿到了什么呀?”少女說,聲音像一片薄脆的冰糖。 他隨即被人駕了起來,卻沒力氣抬頭,只看得見對方繁復(fù)精致的衣裳。 “你叫什么名字?”她和顏悅色地問,聲音很甜,口音聽起來卻不像是純正的漢人。 柳胤端沒有回答。旁邊的侍衛(wèi)抬手就扇了他一耳光,扇得他登時天旋地轉(zhuǎn)。吐完一口血,他還是面無表情,仍舊沉默。 “算啦?!鄙倥〉胶锰幍卣宫F(xiàn)出了寬容,“不說就不說唄?!彼錆M遺憾地講。 正這時,她突然伸出手,用雪白的手指沾了沾柳胤端嘴角流下的血,收回來嗅了一下。 接著他就聽見這姑娘輕輕地講道:“咦?原來你是坤澤?!?/br> 柳胤端的心猛然沉了下去,接著他忽然意識到,空中的濃烈的香氣僅僅是為了掩蓋另一件事:一位正在雨露期的乾元。 他隨即被抬進(jìn)了一個車廂,侍女捧來冰雪為他揉搓四肢,他被喂了幾口水,再往后他就支持不住,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jīng)是到了一張床上,但這里不是驛站,而是一頂帳篷。隔著厚厚的毛氈,柳胤端幾乎聽不見風(fēng)雪聲,耳旁只有蠟燭燃燒微微作響。帳篷四角熏香,裊娜的煙霧盤旋環(huán)繞使得室內(nèi)猶如云霧中。 床邊侍候的侍女抬頭看了看他,然后轉(zhuǎn)過身用南疆語輕輕講了一句:“小烏樂,這個人醒了。” 除了異域的香料,帳篷里還有另一種奇怪的味道,像是大雨來臨前的草原,潮濕陰沉卻又生機(jī)勃勃。 一個女孩話隨人動,走入了柳胤端的視線。她像是雪堆里生云堆里長的,輕輕盈盈玲玲瓏瓏,往日照草原上一放好像就會融化掉一樣,面容看著有些漢人血統(tǒng),眼睛卻是金棕色,像一塊落了薄雪的金子。她看了一會兒柳胤端,笑盈盈地用漢話問:“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 “問人姓名,自己不應(yīng)該先報上名來么?”柳胤端冷冷地說。 女孩也不生氣,歪著頭想了一下,仍用那把甜絲絲的嗓子回答:“大家都叫我小烏樂,用你們漢人的話講就是小云?!彼A艘幌陆鹱右话愕难劬Γ锲鹱齑?,“漢人都像你一樣這么丑嗎?” 聽聞這話,一旁的侍女忍不住噗嗤一笑,隨口用南疆話講:“小烏樂又在講怪話了,這個人哪里丑,他已經(jīng)算是漂亮的了,那些漢人怕是比他還丑哩?!?/br> “哎呀,”小云聞言有些惱火地拍了一下掌,“我還說這次來,要是遇見好看的漢人貴族向我求婚,我就答應(yīng)——現(xiàn)在看來怕是不行了?!彼鞍刖溥€在著惱,后半句就微微瞇起眼睛,偏過頭去看柳胤都,朝著他笑,勾人的神態(tài)中有一種特別的拙稚,就好像是特意在學(xué)習(xí)怎么拋媚眼一樣。 柳胤端攥住拳頭。他沉默了一會兒,用南疆話講:“烏樂公主?!?/br> 靖國以西偏北有一支部族叫月生,盤踞在長生山脈一帶,豐饒的水土滋養(yǎng)了這支部族,逐漸形成了國家。月生一族以美貌出名,同時也有著比火焰還烈的性子,長生山脈綿延的礦藏與井鹽最終哺育出一個強(qiáng)盛的國家,一個對靖國虎視眈眈的敵人。靖國與月升的最后一戰(zhàn)發(fā)生在十年前,那時候柳胤端還是一個第一次跟在父兄身后上戰(zhàn)場的少年。月升的前國王代勒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在短短兩年的時間內(nèi)勢如破竹,橫掃靖國邊境,將戰(zhàn)線推到了大盈河口,過了這道隘口,往后就是沃土千里,再沒有大山大川能阻攔。 柳胤都那時雖小,卻已然抱著必死的決心。代勒王和他的天格斯鐵騎輕而易舉地撕裂開一道又一道的防線,他們從未敗在靖人的手里,卻敗在了自己過于龐大的野心之下。新生的強(qiáng)國并不足以支撐如此長距離的戰(zhàn)爭,他們輕易地輸給了破釜沉舟的靖軍,隨之又節(jié)節(jié)敗退,重新回到了長生山脈的蔭蔽之下。 但這都已經(jīng)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的月升,只剩下了兩個傳言。筆記里總喜歡把那好大喜功的代勒國王描繪得青面獠牙,其實代勒與他的妻子都是族中有名的美人,他們生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傳說男孩有著極其驚人的美貌,他的族人認(rèn)為這種美貌只能是屬于云端上的仙人,于是稱呼他為云中君。 關(guān)于他的美貌,在靖國有一則軼事:據(jù)說當(dāng)年月升投降時,是這位太子代替一病不起的代勒承擔(dān)祈求和平的屈辱,當(dāng)他只穿著里衣,赤足散發(fā)走上前來祈降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呆住了,忘記了責(zé)難,只顧著看他的臉,久久都不能說話。于是月升一族得以毫發(fā)無損地退回長生山脈里,只留下云中君的美名。 而十年前云中君的meimei年紀(jì)還很小,并沒有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但是據(jù)說他們兄妹有著不相上下的美麗,meimei被稱為白云公主。傳聞中她的美貌引出了第二件毫不風(fēng)雅,甚至令人反感的傳言。 清河王第二子瞬是有名的狂人,他聽聞白云公主的美貌之后,竟然獨(dú)自一個人千里迢迢跑去月升求取姻緣,順便還想一睹云中君的容顏。沒想到苦苦等待數(shù)日之后,他只收到了一封云中君回復(fù)的書信,信中說月生與靖風(fēng)俗不同,白云公主已與血親通婚,心意恩領(lǐng),但萬盼勿待。 月生王室血脈單薄,如今僅剩一子一女,信上所說的血親通婚,就是說白云公主早已與她的親哥哥結(jié)為夫婦。瞬收到信后當(dāng)即返回,此后對于此事再也未提一字,而月生王室自戰(zhàn)敗之后便更少與靖國來往,實情是否如此卻并未可知,也有人斷定是當(dāng)日云中君故意作不倫語,為得就是特意打消主君求婚的念頭。不過這事傳開后,確實再沒有皇室貴族提議過聯(lián)姻。 柳胤都之前常年在邊境駐扎,戰(zhàn)事過后,兩國民眾逐漸開始交往,互通有無,包括周邊各個小國也時常走動,經(jīng)常有聽聞云中君出游而留下的美名,他卻從來沒有見過白云公主離開月升。當(dāng)初血親luanlun之傳言發(fā)生時白云公主還未及笄,經(jīng)常有周邊王室遞取交好信,待流言傳播開來而公主成人之后,反而變得無人問津。 如今這位神秘的白云公主正笑盈盈地站在他眼前。 “你會講我們的話,還知道我是誰??晌覅s不知道你的名字?!毙≡瓶鄲赖卣f,卻又好像并不真正為此困擾。 “白云公主是要往靖國去嗎?”柳胤端垂下眼簾。 公主看了他一眼,也撿了另一件事開口:“我叫小云,白云是我哥哥,你不要弄混了啊?!彼浘d綿地說。 柳胤端沒有答話,他的心沉重地打著鼓,下意識地想白云公主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她想干什么?而且她又是乾元,一個乾元能干的事比一位中庸女流多很多。他之前完全沒有聽過一點(diǎn)風(fēng)聲,在那之前。突然,他的思緒凍住了,他眨了眨眼睛,突兀地苦笑起來。 是的,這一切都已經(jīng)和他沒有關(guān)系了,他現(xiàn)在是一個干干凈凈無牽無掛的活人,只是活著。 一雙金棕色的眼睛突然湊到他面前,把他嚇了一跳。 “喂。”小云不高興地講,“為什么在這時候你還能想著別的事情?” 公主和他挨得很近,他就像躺在潮濕的草原上,鼻尖都是暴雨的滋味。柳胤端眨了一下眼睛,緩慢地意識到了這個針對他本人的牢籠。帳篷里的侍女不知何時已經(jīng)退了出去,這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小云從上方俯下身子,貼在他的胸膛上。 公主確實生得很美,但是這種可以稱得上是嬌媚的美貌放在乾元身上卻很有迷惑性,柳胤端沉默地注視著她,他并沒有想到居然在幾個月之內(nèi)再度因為坤澤的本能受困,仿佛他之前橫行無阻的二十多年都是為了等今天這個有朝一日。 這次他已經(jīng)熟悉很多了,還好這并不是他的雨露期,卻并沒有力氣動彈,居然也沒有心力反抗。 “你不告訴我你叫什么也沒事,反正你是我撿的,我要給你重新起個名字。”小云低下頭在他的嘴唇上濕漉漉地舔上了一口,“你們漢人重姓,跟誰姓就是誰的,既然如此你就和我姓吧,以后你就叫云九,因為你要給我生九個孩子。”她在他耳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