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三.　破局【貳】（俞南星自白）

    俞南星回府，身邊的小廝挑云見主子心事重重，不由得問道：“公子，怎么了？”俞南星最是閑散人也，不曾為旁物煩憂過，今日俞南星眉頭緊鎖，怕不是方才去過周府聽到了什么消息。

    俞南星只道：“無事?！边@話剛剛說完，有想起剛剛同周炎宗所談之事，不由嘆氣：“挑云，過幾日你讓汴州內(nèi)所有俞家藥鋪伙計打探一個消息，就說……提供消息者，有賞?！?/br>
    能打探到消息的地方，除了那些聲樂場所外，還有一個地方，也能打聽消息一二——藥堂。

    人食五谷，也得百病，不論你是天皇老子還是平民白衣，都逃不過兩個字“病痛”，因而藥堂成了一方匯聚各色人物的地方，雖然大部分的官家都會請?zhí)t(yī)或者大夫上門看病，但是這些官家手底下的人也對自家院子里的事明明白白。

    有的人見醫(yī)者仁心，也就不由自主會說漏嘴。

    挑云不明公子意圖，只道“是”。

    俞南星在馬上，心中仍是有些擔(dān)憂。挑云見自家美艷無比的公子此刻在馬背上長吁短嘆，不禁心中起了疑惑。

    剛剛回府，俞南星就咳嗽不已，俞鶴年心疼道：“好孩子，怎么去山莊療養(yǎng)了這么些日子，還是不見好轉(zhuǎn)？”他知道這孩子是胎中自帶的熱毒之癥，這病磨人，天氣稍有變化，便會咳嗽不已，這一病，又得十天半月才好。

    俞南星的病，讓他在汴州有了個名號“嬌嬌”，俞家公子真嬌嬌，本就一張美人臉，還體弱多病，真真該是個嬌嬌兒。

    俞南星只安慰祖父道：“不礙事的，今夜露水重，也就咳嗽兩聲，祖父別擔(dān)心。”

    雖然孫兒說了這話，但俞鶴年還是立即讓人去給他煎藥送到俞南星房中。

    俞南星沐浴后回了房，書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他屋內(nèi)常年是一股子湯藥味，幽香中卻帶著一絲苦味，稍有咳嗽，便會有下人端了各種湯藥過來，親眼瞧著公子喝完，才能離開。雖然現(xiàn)在長大了，不會像以往那樣了，但是送湯藥過來的習(xí)慣，沒有人改過。

    挑云是看好了他回房的時機(jī)送來的藥，俞南星自是知道。

    只是藥的苦澀，哪怕他從孩提時期喝，也照舊覺得苦澀無比。

    這是他自帶的病，怨不得誰。祖父心疼孫兒，身為太醫(yī)令仍在梁安各地開設(shè)藥堂，怕的是俞南星因體弱多病而不能考取功名，日后未有立足之地。

    孫兒聰慧，奈何熱毒纏身，白白斷送了這孩子的錦繡前程。

    俞南星未曾對任何人有過抱怨，病了，痛了，就待在自己的房里，下人伺候著，祖母、母親、姑母這些女眷們便在佛堂吃齋念佛，只求能減緩他的病痛。

    他常年在俞家的院子里，看著花開花落，有時聽到墻外的孩子們嬉戲打鬧，也會羨慕渴望。

    挑云常說“公子你別憂思過慮”，他不抱怨別人，卻責(zé)怪自己，責(zé)怪自己落了一身病痛，縱使旁人都說“俞公子乃文曲星降世罷”，后面都會帶一句“可惜這身子……”。是啊，他再怎么學(xué)富五車，都是一副病痛身體，再怎么美艷動人，都是無人靠近。

    書閣里的醫(yī)書被他翻過一遍，就能入心入腦。六藝經(jīng)傳皆通習(xí)之，也不過是坐在四方院子里，抬眼看四方天空的井底之蛙罷了。

    這個局面，被林知意打破。

    那日，外面下著鵝毛大雪，接近年末，蕭濯塵同父親兄弟一道來拜訪俞家，只因前些日子蕭濯塵的二哥大病一場，俞鶴年親自上門診斷開方子，二哥才慢慢恢復(fù)了身子。

    蕭衍感激不盡，親自攜子拜訪俞家。

    俞鶴年見有同俞南星差不多大的孩子到府上玩，自是高興，讓人帶了蕭濯塵去同俞南星玩耍。

    蕭濯塵見這冷面美人病弱西子，也不多說什么，只同他講了些趣事，可講到練武之時，他發(fā)覺俞南星面帶不悅之色，方才發(fā)覺自己說錯了話，忙說：“你可別擔(dān)心，過幾日，我?guī)业暮糜褌冞^來，同你一道玩耍，可好？”

    俞南星點點頭，答應(yīng)了蕭濯塵。

    那一日，也是一個雪天，只是雪不厚，薄薄的一層，下人們很快灑掃干凈了，俞南星盼星星盼月亮等來了蕭濯塵同他的一眾好友。

    只是未曾料到，這好友里，還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追在這群男孩的屁股后面，甜甜地喊著這一個哥哥，那一個哥哥，到了俞南星面前，乖乖地喊了一句“jiejie”，頓時令眾人捧腹大笑。

    連俞南星，也都是驚訝了一下，同大家一起笑了起來。

    蕭濯塵摸著林知意的頭大笑道：“你說什么？再說一次？”

    林知意不明白他們笑什么，脆生生又對著俞南星喊了一句“jiejie好！”還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jiejie，你穿得太少了，把我的披風(fēng)給披上吧?！闭f罷，便要解開自己的披風(fēng)結(jié)。

    傻里傻氣的勁兒讓眾人的笑聲又增加了幾分。

    連挑云都忍不住探頭看。

    蕭濯塵忍不住打趣道：“誒，你看你，生得如此美，讓知意誤會了吧。”

    也正是這個誤會，讓俞南星心中，在凜冬之時開出了第一朵花。

    旁人見到他，蒼白的臉色，美麗的容顏，都忍不住說那句“真真是個絕色，頭腦也靈光，只可惜……”

    只可惜，只可惜，卻從未真的走入這個孩子的世界。

    唯有這個小姑娘，脆生生地喊他jiejie，還要給他披自己的披風(fēng)，她的手多暖和啊，好像，要將冬日的寒冷全部驅(qū)散似的。

    后來發(fā)覺這位“美人jiejie”竟是位“美人哥哥”，林知意還樂樂呵呵地說“噢！又有個哥哥了！”

    俞南星一直都在府里住著，不怎么出過門，聽他們說起外面的事情，往往露出羨慕的眼神，林知意見他聽完后有些落寞的神態(tài)，忍住不說：“哥哥，你是不是特別想出去玩？”

    蕭濯塵立馬阻攔：“可別，你俞哥哥養(yǎng)好了身子再出去，玩?zhèn)€三天三夜也不遲。”

    “可是，一直待在院子里多無聊啊，待春天暖和，俞哥哥同我們出去玩，好不好？”說好不好的時候，林知意還拉了拉俞南星的手，像是懇求他似的。

    俞南星還未開口，林知意立即道：“你是不是怕俞爺爺不放你出去？你別怕，我去同他說！”說完，拉著自己的兩個丫鬟就往俞鶴年在的地方跑去。

    眾人連拉都拉不住。

    也不知她怎么同俞鶴年說情，俞鶴年竟破天荒地同意了。

    只是他們并不知道，俞鶴年打趣林知意道：“這么關(guān)心你俞哥哥，日后同他成親，繼續(xù)關(guān)心、保護(hù)他，好不好？”

    林知意以為成親就是永不分離的意思，當(dāng)下就答應(yīng)了下來。

    他們定要，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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