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發(fā)的冷了。

    余生哈欠連天出了房門，徑直走到冰箱，彎腰拿出了飲料。

    “早?！?/br>
    磁性的男聲，在這個枯燥的早晨，尤為悅耳。

    “早?！庇嗌执蛄藗€哈欠，下意識應(yīng)答，隨即身體一頓，僵直著直起身。

    顧封拉開餐桌椅子，伸手示意：“有溫開水?！?/br>
    余生愣在原地許久，一步一步走近坐下。

    桌上，蛋撻微熱，皮蛋瘦rou粥還散發(fā)著微微的熱氣，幾顆小蔥花尤為顯得俏皮可愛。

    “趁熱吃?！鳖櫡庾谂赃?，手撐著臉看著她，一臉笑意。

    余生慢吞吞吃完，“他們呢？”

    顧封收拾餐具，“爸媽去陳伯家打牌去了?！?/br>
    “一大早打牌？”余生一臉生無可戀。

    她這些天早睡晚起，為的就是盡量減少和顧封碰面。

    “也不早了?！鳖櫡庑π?，進廚房洗碗。

    客廳時鐘劃過數(shù)字11一大半，余生瞄了一眼廚房里的人，他挽起襯衫袖子到手肘處，側(cè)臉微低，嘴角微揚，似乎是在洗一件自己的心愛的珍寶，洗碗的動作盡顯他手臂肌rou的優(yōu)美線條。

    余生別開眼，有些慌亂地往自己房間趕，半路轉(zhuǎn)念一想，這是自己家，自己的領(lǐng)地，便又氣呼呼的轉(zhuǎn)頭坐在了沙發(fā)上。

    打開電視，喜慶的恭賀新年廣告鋪天蓋地而來。

    有些朦朧的視線里多出一只手，在茶幾上放下一碟水果拼盤。

    余生抬起一條腿，交疊在沙發(fā)上，拿起叉子叉起小塊蘋果，一臉挖苦：“你還真是賢惠啊?！?/br>
    顧封在離她大手一揮就能摟住的位置坐下，不遠不近，可攻可守。他抿嘴淡笑：“只是學(xué)了一些皮毛。”

    余生惡狠狠的咬碎蘋果，一時之間，客廳里清脆可聞。

    直到手機鈴聲打破沉默。

    “媽?！庇嗌悠痣娫挘г沟溃骸澳銈兌嗑没貋戆?，我快要餓死了。”

    “啊，這樣啊?！彼樕饾u凝重，隨即把手機遞給了顧封，“媽讓你接電話。”

    “媽。”顧封笑著應(yīng)答，“好的，我知道了。我會的，你和爸玩得開心?！?/br>
    掛掉電話，顧封起身，“爸媽要到明天才回來，你想吃什么菜？”

    “隨便?！庇嗌焉碜油嘲l(fā)一躺，一臉生無可戀。

    他將她神色盡收眼底，拿起風(fēng)衣披上，晃了晃鑰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神色溫柔：“要一起去買菜嗎？”

    余生抱住枕頭不說話。

    “在家等我回來，好嗎？”顧封立在門邊，聲音溫柔到不像話，等待回聲。

    好。

    余生在心底默念。

    許久，門咔嚓一聲合上，接著就是逐漸消失的腳步聲。

    “好！”余生起身把臉靠在沙發(fā)扶手上，望著門口處，她視線慢慢模糊，大聲喊到：“我等你回來！”

    呼喊聲回蕩在整個客廳里，孤零零的顯得十分可憐。

    等顧封提著菜回到家時，余生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他輕手輕腳放下菜，坐在她身邊，就那樣靜靜看著她的睡顏，似乎要把這幅畫面鐫刻在他的腦海里。

    許是做了個噩夢，她微皺著眉頭，眼底烏青一片，嘴角繃直，不時搖晃著頭，像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趕。

    他取來毛毯蓋在她身上，坐在邊上，直到時鐘劃到下午2點。

    余生是被菜香味勾醒的。

    她起身揉了揉眼睛，毛毯滑落在地，廚房里有身影在忙碌。

    顧封端出菜，笑得燦爛：“醒了，洗洗手準(zhǔn)備吃飯?！?/br>
    “……哦?！?/br>
    穩(wěn)穩(wěn)坐上桌，余生這才發(fā)現(xiàn)滿桌的都是自己愛吃的菜。

    “不合口味？”

    余生筷子都沒提，看著一桌子菜，心里無端的惱怒涌上，她深呼吸一口氣，淡笑解釋：“剛醒來沒什么胃口?！?/br>
    他點點頭，“等你餓了我再給你熱熱。”

    滿桌菜沒動一口，顧封起身收拾餐具。

    “你，”余生開口涼涼道：“你對誰都這樣嗎？”

    對我這樣，對楚靈菲也這樣？

    顧封放下菜肴，不語。

    沒有拒絕，沒有否認，只有沉默。

    余生勾起嘴角淡淡一笑，對現(xiàn)在還抱有幻想的自己感到無盡的好笑。

    許久，她下桌坐回沙發(fā)上，不停按著手機，“你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

    他搖搖頭。

    “正好，那你留下來看家?！庇嗌埮笥殉鲩T閑逛，“我閨蜜約我出去玩。”

    “好，回來吃晚飯嗎？”

    余生回房，頭也不回：“不回了，我們在外面吃?！?/br>
    “好?！?/br>
    他站在玄關(guān)邊上，目視著化好妝的余生彎腰換鞋。

    “這個?！?/br>
    余生好奇扭頭，陰影從頭而下，下瞬脖子上圍了一條深咖色圍巾，織線有些歪歪斜斜，結(jié)尾端還帶著打結(jié)的線頭。

    是她大一那年親手織的，送給他的圣誕禮物。

    “外面天氣冷?！鳖櫡馓嫠齽e好有些凌亂的頭發(fā)，目光深沉，叫她看不清情緒：“早點回來，我在家等你?！?/br>
    她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家家戶戶貼滿了對聯(lián)，街道喜慶的大紅色鋪滿各種店鋪，行人三三兩兩的，笑容滿面，和出的霧氣匯集在半空中。

    余生站在奶茶店外跺了跺腳，把臉埋進了圍巾里，淡淡的清香充滿鼻腔。

    顧封的味道。

    “余生！”街道對面，一高個子女人踩著高跟鞋跳起來揮手，滿臉笑意。

    “劉文，這里。”

    兩人進了奶茶店。

    “今天怎么有空叫我出來呀？”劉文化著精致的妝容，眉眼精致，烈焰紅唇。

    余生嘬了一口奶茶，一臉好笑：“沒事就不能叫你出來了嗎？”

    劉文沖著她擠眉弄眼，壓低了聲線：“我聽說你哥顧封回來了？”

    余生的笑意淡了淡，在臉上幾乎不可見：“嗯?！?/br>
    “聽說他是你們班班長叫回來的救兵，你們班長家的企業(yè)是生是死就看他了?！?/br>
    見余生抬頭看向她，她解釋道：“在我們這個小地方，上下幾屆有錢的能有幾個人？基本那幾屆都都知道這件事?！?/br>
    “是嗎？”余生笑笑，拿起吸管不斷地戳里面的果rou。

    “這還不好嗎？你有一個這么好的嫂子誒。”劉文打趣。

    “怎么了？看你臉色不太好?！?/br>
    “沒事，挺好的。”余生搖頭又笑一笑，繼續(xù)道：“只是覺得同齡的同班同學(xué)一下子成了我嫂子，有點不習(xí)慣?！?/br>
    她哈哈大笑：“這個確實，按年齡來算，也應(yīng)該是我來當(dāng)你嫂子才對嘛?！?/br>
    “你少貧嘴了。”余生一臉好笑，“總想占我便宜?！?/br>
    “走，我們不說這個了，去那邊逛逛衣服。新年了，要有新氣象?！?/br>
    兩人從街頭逛到街尾，手上大包小包一大堆，吃過小吃繼續(xù)鏖戰(zhàn)。

    直到晚上十點多。

    “不行了，我不行了。”余生顧不得邊上凍屁股的大理石凳子，一屁股坐下。

    “我也累了，天色都這么晚了，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約。”劉文還是精神抖擻，容光煥發(fā)。

    “我送你吧?！钡却蠚鈦?，余生回道。

    “不用，就十幾分鐘的路程。

    余生堅持護送。

    劉文家雖和她家一樣都在縣里，但她家偏僻，遠離主城區(qū)，回家還要經(jīng)過一段很長的逼仄胡同。

    這么些年，路燈還沒安上，平時出行都是靠手機自帶的電筒。

    “那就感謝護花使者啦?！眲⑽囊贿叴蜃忠贿呎f，隨后朝她送去飛吻。

    余生笑得開懷：“我才不稀罕你的吻呢?！?/br>
    親自送上樓后，余生獨自一人往回走。

    胡同陰暗潮濕，鑲嵌在舊城區(qū)里。

    這是片喊了多年拆遷仍舊未拆的城區(qū)，絕大部分的居民都搬離了這里，路過的都是緊閉漆黑的房屋。

    余生和著氣暖手，徑直往外走去。

    穿過十字口的胡同時，一陣煙味飄來，另條胡同盡頭，微閃著幾道微弱的星火。

    余生突感心慌，不由加快了腳步。

    “喲，這不是我們余家小姐嗎？”

    糟糕，這個聲音，余生永遠都忘不掉。

    余生加快了腳步，直直撞上了黑暗中的人，僅僅是幾秒鐘的事情，她便被團團圍住。

    她摔倒在地，眼前一片漆黑，只能聽見腳步聲不斷的靠近。

    慌亂中摸到了手機，她連忙縮成一團，按下了第一通來電記錄，另外一頭立馬就接通了。

    “喂，余生。”男聲溫柔如水。

    是顧封！

    “顧封，救——”她話還沒說完，手機便被人一掌拍在地上，手機應(yīng)聲摔裂。

    余生驚喘著氣，已然被嚇得臉色蒼白。

    她起身作勢去撿起手機，只要手機在，顧封就可以叫警察定位而來。

    手機一腳被人踩在鞋下，不泄恨的還反復(fù)踩踏著。

    余生胸脯起伏不定，壓著聲音讓自己聽起來不那么恐慌：“錢衛(wèi)，我和你無冤無仇吧?！?/br>
    正說著，她便被人靠墻提溜起來，像只待宰的兔子。

    打頭的男人把嘴里的煙屁股扔在地上，一腳踩滅，沖著她呼出大口煙，聲音迷離：“我的大小姐，你再好好想想。”

    “你初三就輟學(xué)了，我怎么和你結(jié)仇。”余生牙齒打顫，背后直冒冷汗。

    錢衛(wèi)手掌在她臉上輕拍，笑得很得意：“再想想看?！?/br>
    “猜猜看，是誰打小報告，讓我輟學(xué)的？”錢衛(wèi)逼近她，黑暗中余生都能看到他眼底露出的兇狠目光。

    余生緊貼著墻，不再聲話。

    “我也是今年聽人提起，原來是我余家大小姐您，給打的小報告啊?！卞X衛(wèi)一字一句，仿佛在凌遲，“托您的福，我現(xiàn)在還是過得好好的?！?/br>
    余生閉眼沉默，心如墜入寒潭，萬劫不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