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起靈就坐在一個石臺上，背后的山壁上有不少藤蔓攀爬著，有藤蔓就代表這個地方有水。劉喪甚至不敢想張起靈這大半年是怎么在這樣的地方生活下去的，是吃那些怪鳥嗎？

    “偶像?！眲史泡p了腳步，張起靈在此時睜開了眼睛，而那雙原本漆黑的眸子此時卻是紅色的，加上他本身帶有的威壓，有那么瞬間劉喪覺得眼前的人不是張起靈，而是一只熟睡中被他喚醒的妖物。

    長白山上遭遇的一切本就詭譎，劉喪看著張起靈起身向他走來，強壓著心里的恐懼，拿出了那顆血紅的珠子。

    張起靈的腳步頓住了，他看著那顆珠子半晌，才道：“珠子放下，你走吧。”

    “什么？”劉喪愕然，張起靈的聲音很沙啞，他拿過劉喪手上的珠子又坐回了那塊石臺上，指尖掃過劉喪掌心的時候，很冷，完全不像人的溫度。

    劉喪沒有動，他就看著張起靈將那顆珠子捧到胸前，隨著他手掌向內(nèi)一百八十度的緩慢轉(zhuǎn)動，本該落地的珠子，卻在此時像擺脫了地心引力一般，輕緩地浮動在半空中。張起靈眼眸中的血紅在逐漸退散，劉喪熟悉的麒麟紋路出現(xiàn)在了他的脖頸和露出的鎖骨之上，珠子的震動開始加劇，血紅的顏色也在急劇的消退。

    “啪?！笔ド珴桑匦伦兊猛该鞯闹樽勇湓诹藦埰痨`掌中，他的眼眸恢復(fù)了正常的黑，他緩緩看向僵立在原地的劉喪，道：“以后，不要再來了?！?/br>
    “為什么？你，你一次就好了嗎？”劉喪走到了張起靈身前，張起靈搖了搖頭，道：“沒有，危險?！?/br>
    劉喪聽見最后兩個字，不由翹起了唇角，道：“你在關(guān)心我？”

    張起靈看著劉喪那雙大眼睛里露出的欣喜，思忖了一會兒，道：“為何肯為我做到如此地步？”

    “因為你救過我啊，而且……我心悅你。”劉喪咬著自己的下唇，雙指不安地卷著自己的褲子，道：“我想等你出來了，我們就回吳山居好不好？吳邪也在那里，我知道你想著他，以后我們?nèi)齻€人可以一起生活?！?/br>
    張起靈聽了他的話只是平靜地眨了眨眼，既沒有被人表白的喜悅也沒有被人冒犯到的反感。他活了上百年，見多了世間之事，并不是沒見過癡男怨女自愿伏低做小，只是最后結(jié)局多悲少喜。張起靈更沒想到的卻是另一個他，居然真的勾到了一個人，能為到舍生忘死地做到這個地步。血珠里的陽氣確實在壓制、吞噬他體內(nèi)的邪祟上有奇效，但也并不是非要不可，劉喪如今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人心易變，一天一個樣，張起靈并不覺得這種愛能持續(xù)多久。

    因而張起靈只是開口道：“以后再說吧，你先離開此處?！?/br>
    “我……”劉喪看著張起靈身后的藤蔓內(nèi)似乎還別有洞天，張起靈要守護的東西似乎就在那后面，他好奇地彎下腰想看清楚，卻聽“叮”地一聲向，張起靈手中的黑金古刀刀鞘已經(jīng)釘在了他腳邊。

    “立刻離開這里?！睆埰痨`拿起刀，俯身鉆進了那藤蔓之間，劉喪瞪大了眼睛，他不敢跟著張起靈上去，卻又不放心就這么離開。他本來想聽藤蔓后的動靜，可張起靈進去后就像消失了一樣，連呼吸聲都沒了。

    劉喪巴巴地皺著眉，不敢貿(mào)然進去送菜，給張起靈添亂，卻也不甘心就這么離開?？粗约罕灰路孟耵兆右粯幽_，就慢慢坐了下去，傷口已經(jīng)粘合在了衣服上，剝離開的時候很有些疼，劉喪嘴里不時有抽氣聲，但更多的卻是疲憊。劉喪看了眼來路和張起靈進入的地方，慢慢地把自己蜷縮起來，不知不覺地就閉上眼睛，陷入了睡夢。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邊暖和了很多，坐起身就看見張起靈坐在不遠處升起了一堆火，而他的身上卻披著張起靈的外套。

    劉喪心中一動，看著張起靈身邊擺放的一些蘑菇和怪鳥尸體，忍不住道：“偶像？”

    張起靈將蘑菇穿上樹杈放在火堆上烤著，他看了劉喪一眼，道：“黑瞎子在上面等你?！闭f著，就將那個穿著蘑菇的樹杈遞給了劉喪。

    劉喪一怔，接過穿著蘑菇的樹杈，他咬了一口烤熟的蘑菇，沒有鹽巴，只是蘑菇本身的味道，并不好吃。

    張起靈見他看著蘑菇出神，便道：“你要在這里陪著我嗎？”

    “啊，也不是不可以。”劉喪立刻來了精神，道：“我可以幫你烤蘑菇，采蘑菇，還有打水。你一個人在這地方要待十年，多無聊啊，我至少可以陪你說說話……或者做些別的有意義的事?！?/br>
    張起靈似乎笑了一下，劉喪心中就好像被什么射中，他太喜歡張起靈微笑的樣子了。他忍不住蹲在了他身邊，拉著他的褲腳，道：“讓我留下來吧，我，我可以學(xué)習(xí)怎么去和那些鳥作斗爭。”指不定，就像楊過和小龍女那樣，在墓底生情了呢！

    “可是，我還需要你替我去采集那些陽氣?！睆埰痨`看著劉喪，眉眼間似乎有了暖意，道：“你可以為我，采集十年的陽氣么？”

    “可以！”劉喪毫不猶豫地應(yīng)下，道：“這十年，我負責給你送珠子采陽氣。十年后，吳邪接你出來，我們……一起，好不好？他同意了的，他也喜歡我，我們真的可以三個人一起。你不用為難，他真的已經(jīng)接受我了。”

    “這樣么？”張起靈眼中似乎有些好奇，但那種神色不過一閃而過，他隱藏得很好，他向劉喪伸出了，將那顆珠子重新放回到他手中，道：“人心易變，你不會一直這么想的，吳邪也不會。”

    劉喪似乎是想反駁什么，但張起靈的目光已經(jīng)不在他身上了，他在用刀認真地處理那只怪鳥的尸體。劉喪把話噎了下去，他會用行動證明，他能為張起靈做的一點都不比吳邪少，他會努力讓吳邪接受他的。

    只是，劉喪怎么也想不到，打臉的那一天會來得如此快。

    當一個人下定決心，雄心滿滿地要去做一件事的時候，他會全身心的投入不假。劉喪這次從長白山回來后，學(xué)習(xí)就更加努力認真了，中考的時候，他如愿考到了北京。只是因為這里離長白山更近，而吳邪也因為他去了北京的原因，經(jīng)常去北京潘家園和胖子匯合。

    劉喪除了應(yīng)付偶爾借著探望之名，來找他睡的貳京和黑瞎子之外，其他時間他都在采集其他人的陽氣，采集滿了就去長白山拿給張起靈，找到了那條隱蔽的通道又有過人的聽力，那些人面鳥對他已經(jīng)構(gòu)不成威脅了。

    而變故，發(fā)生在吳邪去了墨脫之后的半年，那時候的劉喪已經(jīng)高三了，因為學(xué)習(xí)太緊，他沒精力太過關(guān)注吳邪的事情。吳邪在黑瞎子身邊學(xué)了半年的功夫，然后他身邊突然就多了一個和劉喪年歲相仿的少年人——黎簇，兩人每日同吃同住，宛如一對戀人。

    吳邪似乎已經(jīng)忘了劉喪的存在，或者說黎簇擠開了劉喪的位置。劉喪乍然從胖子口中聽見這件事的時候，還不相信，可當他親眼目睹黎簇親在了吳邪臉上之后，他才想到了張起靈三年前說的話。

    人心易變，你不會一直這么想的，吳邪也不會。

    劉喪看著黎簇對他露出的挑釁笑意，他沒有出聲，甚至連出面質(zhì)問吳邪的勇氣都沒了。難以啟齒的三人行，終究只是他一廂情愿的想法，就像個笑話。

    劉喪回到吳山居，把自己關(guān)了兩天，他拿出當時畫的三個人的畫，有他有吳邪，還有張起靈，他想把畫撕了，但最后舍不得，只是把上面的兩個Q版小人擦去，獨留張起靈一個人坐在茂密的藤蔓前，在昏暗中升著小堆的篝火。

    “對不起，是我太天真了?！眲拾V癡地摩挲著畫質(zhì)上張起靈的臉，透過這張畫紙，他好像能看見張起靈在黑暗中抬起頭，含笑看著他的樣子，“我以后再也不會這么想了，偶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