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馬醉行60、回朝
西寧軍來的突然,走的也快,當看到墻頭吊著的主將首級時,士氣已經(jīng)一泄如洪。 原本確實也可以拿宿炎的命換一次跟西寧的和談談判,狠狠敲詐他們一筆,然而不說戰(zhàn)敗后的宿將軍價值已跌,就說這好處值不值得他們冒險留著這個心腹大患,宿炎畢竟是驍勇善戰(zhàn)的將領,幾乎與東方靖齊名,日后若是卷土重來,可能需要無數(shù)東胤的兵來填,東方靖是絕不允許放宿炎回去的。 索性一刀砍了他的腦袋,或許引發(fā)西寧軍的憤慨怒意讓他們悍不畏死地反撲,然而長遠來看,日后西寧再想對東胤用兵就得掂量一下還有誰能與東方靖對壘。 果然,不過一小批宿炎直系人馬不要命地要為他們的將軍報仇,大部分西寧軍都已經(jīng)撤回西寧。 這場戰(zhàn)東胤大捷,東胤皇帝龍心大悅,自然要犒賞,其中起到扭轉戰(zhàn)局的大用的火藥被帶到了世人眼前,提供火藥的秦朗一下子出名了。 如今西寧的戰(zhàn)力已經(jīng)不在同一個等級,東胤國家空前的強盛,周邊小國竟然自發(fā)的前來祝賀,也是想探探東胤有沒有吞并天下的野心。 東方靖與秦朗一行回到京中已經(jīng)是一個月后,這絲毫不減朝中對他們這一戰(zhàn)的熱議。 朝堂上,東胤皇帝垂眼看著立在下面的幾個人,軍中將領自然論功行賞,只是輪到秦朗,他卻泛起了難。 他想起御書房內(nèi)當初秦朗的話,一下子感覺牙都疼起來了。 手指摩挲來摩梭去,都要把龍頭摸禿了,才慢慢開口說:“秦愛卿的發(fā)明有功,朕絕不虧待有功之臣,愛卿可要好好想想,跟朕要什么賞賜?”皇帝一字一句說的緩慢,卻也沉重,目光似有實質地壓迫在秦朗身上,提醒著他‘好好想想’。 秦朗絲毫未覺的模樣,唇角勾起一道笑意,說:“陛下,在此之前,微臣有物想呈給陛下一看?!?/br> “哦?可是何物?” “可是助陛下盡快達成心愿的東西。” “哦?”東胤皇帝輕笑一聲,“朕的心愿?說說看朕有何心愿?” “開創(chuàng)盛世懾天下,豐衣足食享太平。” 在場的人皆心中一震,好大的口氣,就這兩句話,誰不會說,然而誰敢說自己就能助陛下達成?這區(qū)區(qū)一介民間來不過崛起幾個月的人也敢夸出海口,莫不是以為弄出了火藥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一些人心中冷叱,對這個秦大人稍微升起的一點好感頃刻成了負。 “愛卿兩句話說的十分好,不若先將寶貝呈上來看看。”東胤皇帝露出一副興味的神采,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出來觸霉頭。 幾個蓋著紅布的東西陸續(xù)送入大殿,看起來有些還頗為沉重,需六七人抬入。甚至更有比人還高的,眾大臣自發(fā)地退開幾步,將大殿中間的位置留給了這些東西。 第一個蓋頭揭開,這是一塊塊白色的石頭一樣的東西。 “此物名為水泥?!鼻乩收驹谝慌蚤_始解說,“請陛下叫侍衛(wèi)試著用最大力劈砍?!?/br> 皇帝陛下的好奇心早就被挑起來了,他挑了挑眉,示意一旁的帶刀侍衛(wèi)上去一試。 秦朗在一旁對有些猶豫的侍衛(wèi)說:“請不吝用最大的力劈砍?!?/br> 那侍衛(wèi)才略放了下心,提氣狠狠砍向水泥板,只見‘呯!’地一聲響,侍衛(wèi)的刀被反彈險些震裂了虎口,然而水泥板上只是留下一道白痕,并沒有出現(xiàn)四分五裂碎屑飛濺的場面,一旁離得近的大臣急忙放下了遮掩面部的袖子。 “這似乎只是石料?!庇行樽约悍讲诺男⌒拿婕t的大臣有些不滿道。 “不錯,這東西看起來就是石料,實際也是做石料用?!?/br> “嗤,區(qū)區(qū)石料也拿出來呈給陛下看,秦大人莫非是沒見過宮中的花石鋪就的玉白色階梯?” “陛下,此石料雖為石料,然而取之不盡,可隨意變形。” “隨意變形?”東胤皇帝咀嚼這個詞,他畢竟不是沒見識的人,身為一國皇帝什么寶貝沒見過,既然秦朗這么鄭重其事地呈給自己,那功用必定不容小覷。 “可是用作任意形狀,那么蓋房屋?”一旁早就想為心上人助陣的東方靖出聲問。 “可?!?/br> “造橋鋪路?” “可” “桌椅廊檐?” “也可?!?/br> 隨著一聲聲問下去,大家才終于開始有些正視這個石料。 “秦大人說的,普通石頭不都是可以達成?”問這個問題的官員到不是抬杠,他也對這個東西產(chǎn)生了好奇。 “敢問一套桌椅用石料可就需多少時間?”秦朗問。 “從鑿出型到打磨棱角,大約需要半個月?!币幻熘な碌某甲踊卮鹫f。 “而用此石料,一天足以?!?/br> 眾人一片嘩然,“荒謬!秦大人也不怕被風閃了舌頭?!惫げ渴汤舌托σ宦曊f,秦朗的工作本屬于工部范疇,他的到來令工部侍郎十分有危機感,他寒窗苦讀加為官數(shù)年竟比不過民間草莽出生的秦朗,他如何服氣,如今見到他這樣說,就忍不住啟唇相譏, “陛下,不若現(xiàn)場試試?微臣正好有備石料。”秦朗早就知道他們這些人會提出這些質疑,又怎么可能不備著東西,從班師回朝前,他就已經(jīng)傳書讓商隊將他的東西運送到京中。 在永寧郡時,他可不是只有研究這些達官顯貴把玩的東西,這些東西可以得到財富,卻無法改變他的身份地位,在古代,士農(nóng)工商的階級地位很頑固,再多錢他也只是一介商人,他不止要財富更要地位,區(qū)區(qū)火藥并不足以讓他被記得太久,沒有戰(zhàn)爭,火藥也會塵封, 于是當他有了一定銀錢后,他便命他手里的幾個善于研究此類工造的人幫他配置水泥等物,時間過去半年,這些東西陸續(xù)已經(jīng)做出成品,配方基本上達到了這個時代的最佳,現(xiàn)代當然不止這樣,然而東胤的文明還是屬于農(nóng)耕社會,沒有工業(yè)化的機器動力之類的東西,現(xiàn)代的這些東西也只能止于此了。 “準了?!睎|胤皇帝出聲。 他們將地方轉移到外面,看著兩麻袋倒出來的東西面面相覷,怎么看,都只是什么粉末。 “陛下您看這個,此物叫石灰粉,產(chǎn)于臨州一帶的白云石開采后留下的粉末,當然,把白云石磨成粉同樣有效。而這個,”秦朗指指另一袋灰撲撲臟兮兮的袋子?!斑@些不過是尋常黏土?!?/br> 他示意一旁的工人開始調配,之間那小廝熟練地將粉末按比例倒在一起,加了水攪拌,然后形成一堆灰色的糊糊。那人取出準備好的模具,開始將攪拌好的水泥灌入,用沙子填充縫隙。前后不過一個時辰都不到,如今看起來不過是一坨完全看不出模樣的東西,眾人將信將疑。 “這般放置一日便可?!鼻乩蕦实壅f。 “嗯。那不如先看看后面的東西?!睎|胤皇帝看不到實際效果,好奇心更重。 重臣隨他回到議事殿中,秦朗揭開了第二件物品?!按宋锝谢?。” 看起來還是一個圓軸狀的東西,皇帝命人取來一塊放在托盤上細細端詳?!按宋锖斡茫俊?/br> “陛下請看?!崩潞竺娴牟己?。上面一個類似晾衣服的架子,兩旁支撐,拉開兩個支撐的距離,正好就是大殿中的長度,約莫二十米,秦朗讓隨侍在側的人在定滑輪上套上鐵索,讓兩端相連起來,仿佛一條回型吊索,而這個吊索上分別兩端裝了個活動的圓軸。哦這叫動滑輪。 秦朗用一桶沉重的鐵粉掛在繩索的滑輪鉤上,輕輕一推,只見這桶沉重的鐵粉竟然輕巧的從大殿這頭眨眼間滑到了另一頭,而只需要將鐵桶換另一根稍高一點的鐵索上,又能同時返還。 “陛下,我們東胤江河不知凡幾,尤其北邊到了冬季江中部分結冰無法令船只通行,若有此滑道,便可加快運輸時間節(jié)約人力損耗,交通南北將會空前的暢通。更甚至,如隆毣河流域若是有了此滑道,我們進可劍指西寧,退可傾刻斬斷對方來路?!?/br> “往小了說,這東西若是普及到民間,將大大節(jié)約人力,在建造搬運上必定能起大用?!?/br> 東胤帝看著大殿中的秦朗,目光約過他看向大殿后還未展示的物件上,心中鼓噪,他驀地展顏一笑,雙手合掌一聲一聲拍響,朗聲道:“好!好啊!愛卿真如上蒼派遣來助朕的東胤國富力強,微震四海的?!?/br> “不若將其余的都全部一一展現(xiàn)了吧,想必愛卿出手無凡物。”一旁的大臣們也已經(jīng)一改先前的懷疑,此刻甚至躍躍欲試恨不得在前排可以近距離先看到。 秦朗躬身領命,其實接下去的都是一些小東西,唯一最大的便是他鍛造武器時用的水動力裝置。 想不到這些東西一一供奉竟然已經(jīng)是晌午,那太陽已是高掛,曬得地面有些灼熱,而外面的 水泥石桌也被掃去了外面的沙,露出了石桌石凳的型。因為重力考慮,此刻還是倒置在地面上的,但是今日太陽大,水分蒸發(fā)的快,水泥已經(jīng)有些一定凝時的型,大臣們?nèi)滩蛔●v足細看,其實目前這個石桌十分簡陋,但架不住這東西先前也不過是一坨泥粉,大伙兒原本等著打臉,如今也開始沒了先前的看戲心態(tài),反而開始期待起來。 就如秦大人所說,若是這水泥當真如此簡便又好用,那么南方一帶將再也不怕水患,甚至還能用上那套叫什么水車動力裝置便可造福鄉(xiāng)里實現(xiàn)……機械文明、 原本在大殿上東方靖以為秦朗會趁著皇兄龍心大悅時的褒獎提出與他的事,但是他沒想到秦朗這么沉得住氣。因了心中擔憂的事他甚至沒能全身心感受到這大殿里一件件在這個時代都堪稱神跡的東西面世時的激動,此刻看著水泥石桌漸漸琢磨了過來。 他伸手一把拉住秦朗,將他拉到偏殿,勃勃跳動的心臟透過抵著的胸膛傳到秦朗心里。 “你還有多少驚喜?”東方靖定定地看著秦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東方靖已經(jīng)漸漸感覺到不對了,一個人不可能短時間能研究那么多東西,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那么最有可能的恰恰是他原本絕對不會想到的原因。 “難道真如本王的皇兄說,是上蒼派你來相助吾朝的?” 秦朗噗嗤笑了出聲,覺得這一刻的東方靖沒了從前那種運籌帷幄的淡定和從容,也沒了身居高位的氣勢,這時候的他反而更像這個年紀的青年,令他起了一點戲弄他的興趣。 秦朗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隱晦地點了點頭,又在東方靖將信將疑的眼神下湊近他的耳旁低聲說:“實不相瞞,殿下,秦某來自東土大唐,欲往西天取經(jīng),不想路過東胤寶地時得見殿下天顏,一時情難自禁便使了仙法入您府中……” 東方靖原本慎重以對的表情漸漸黑了下來,沉聲喝止:“秦朗!” “你膽敢糊弄本王!” 秦朗終于憋不住朗聲大笑了起來,能騙到東方靖的機會可不多。 “殿下怎得不信?” “若是依你的意思你是看上,咳……看上本王容色,欲要接近本王,怎的一開始要反復拒絕本王的示好……”東方靖沒好氣地說。 “誒~殿下,那是世人大多認為送上門的沒好東西,說不定殿下會懷疑秦某人居心剖側,越難得到的越是珍惜么不是?” 東方靖定定看著秦朗面上痞痞的笑容,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秦朗急忙扯住東方靖的手臂,將他一把拉過按在拐角的凹陷處,低笑說:“殿下再給小的一次機會,容小的重新解釋吧。” 東方靖推了一把秦朗,整了整衣襟恢復了冷靜說:“你說?!?/br> 秦朗沉吟幾息,小聲說:“我方才有一點沒說錯,我確實來自東土大唐?!?/br> “東土……大唐?”東方靖輕聲重復,腦海中對這個地方絲毫沒有一點印象,想必并不在這片陸地上,難道是海外? “我來這里,只是意外,殿下,這世間總有些人力不可及,不可想的東西存在,便是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如何發(fā)生的?!?/br> “那你會回去嗎?”這才是東方靖此刻最關心的事。 “恐怕回不去了。”秦朗很清楚自己死了,要回去難道是魂穿回去,大概這個時候身體都活化成灰了,“就算回去的路能選,我也不會回去的。因為……” 東方靖看著秦朗到嘴邊的話卻不說完,只拿一雙清凌凌的眼睛看著自己,他心中一跳,甚至感覺這一刻呼吸都有些緊。 “因為什么……”話音未落,便眼前一暗,唇上傳來微涼的濕意,東方靖雙眸喑下,忽然一把攬過秦朗的腰,反身將他與自己的位置調換,高大頎長的身體將他的身形完全遮掩,嘴唇抵住他的唇,加深了這個吻。 “本王不準,若是你敢走,天涯海角,本王會一直追尋你,直到把你抓回來?!?/br> 秦朗一只手抵在東方靖胸前,感受著掌心下蓬勃的心跳聲,心道,若是他真的回去現(xiàn)代了,恐怕窮盡你一生都找不到我。 想到?jīng)]有自己在,東方靖像一匹孤狼一般滿天下找自己的場景,秦朗心中一縮,甚至感覺到胸腔內(nèi)泛起疼痛,明明那只是想象,竟然已經(jīng)令他感到心疼。 ……東方靖,我不會走的,我也走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