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多想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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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流來往的都京機場中,有個穿著黑色風衣的醒目身影。 傅司川頂著在飛機上睡得亂蓬蓬的頭發(fā),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休息,突然聽到有人在旁邊說話:“你好,打擾一下……” 是一個穿著休閑西裝的中年男人,儀容整潔,神情禮貌。男人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傅司川:“你好,我叫莫恒霖,在星頌娛樂任職。我覺得你非常有藝人的潛質(zhì),不知道你……” 傅司川淡淡掃了一眼名片,手都沒有抬一下。 “沒有這方面的想法?!?/br> 莫恒霖有些遺憾,卻還是堅持:“你可以留下我的聯(lián)系方式,人的想法總是會改變的?!?/br> 傅司川想了幾秒,對莫恒霖說了一句話。對方聽完,臉色微變:“抱歉,是我打擾了?!?/br> 這邊,季澤正取完行李來找傅司川,正看到這一幕,不免好奇:“你跟他說什么了?” 傅司川拿起帽子戴上,遮住過于顯眼的臉,隨口答:“沒什么?!?/br> 季澤似乎有些感嘆:“你表哥當初也經(jīng)常被這些星探遞名片。” 機場的電子熒屏正在播放一個飲料廣告,好巧不巧,正是4OUR代言的產(chǎn)品。 即便是在放大數(shù)倍的巨型屏幕上,柏望的臉依舊英俊,完美得無可挑剔。廣告MV的結(jié)尾,他和其他成員各自拿著不同顏色的飲料,雖然擺著同樣的姿勢,看起來卻格外桀驁不馴。 季澤看完便笑:“真是趕了巧了。” 他認真地在傅司川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拍了拍傅司川的肩膀:“這些人還算有點眼光,你可比那臭小子帥多了?!?/br> 傅司川沒答話,他站起來,接過季澤身邊的行李箱,二人一同離開。 “小川,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只要你點頭,美國這邊的高中可以隨時入學。當然,在國內(nèi)念完高中再申請美國的大學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一個人在國內(nèi),我總是放心不下……” “舅舅,我挺好的,沒必要擔心。” 這個自己從出生看到大的孩子,已經(jīng)從小不點長成了挺拔高挑的少年。季澤有時候會從傅司川身上看到已經(jīng)過世的季瀾的影子。 當然,也有很大的不同。 年輕時候的季瀾是一顆耀眼的明星,即便是在那段病態(tài)的婚姻中,她也總是恬靜從容,帶著沉默隱忍而又充滿生命力的憤怒,永遠無法預料這種日積月累的情緒會在何時如火山般爆發(fā)。季瀾生命尾聲的那段陰郁時光,也已經(jīng)是在生理和心理雙重痛苦的折磨下,最終敗給了病魔。 傅司川的低沉卻像是與生俱來的特質(zhì)。除了寡言一些,他看起來和其他同齡人并沒有什么不同,甚至還要表現(xiàn)得更好、更有耐心。拋開傅司川在學校里吊車尾的成績和叛逆時期那些因為打架、斗毆和逃學吃過的處分來說,他確實也算得上省心。 但傅司川偶爾透露出的那種成熟鋒銳的冷漠,總是讓季澤暗暗擔憂。 在季瀾的葬禮上,連季蘊寧這個小丫頭都為姑媽哭得死去活來,可傅司川甚至連眼眶都沒有紅一下。仿佛死去的只是一個陌生人,而不是撫養(yǎng)自己十七年的親生母親。 又比如,在剛剛,傅司川以云淡風輕的神態(tài)就解決了一個社會經(jīng)歷豐富的成年人的糾纏,而柏望在他這個年齡的時候,還只會擺著一張臭臉示意“別來煩我”罷了。 季澤猶豫很久,最終還是下定決心說:“你也快成年了,舅舅擔心的當然不是生活上的問題。不管怎么說,國外關(guān)于心理疾病的診療還是更加成熟完善,如果你能在美國接受完整的治療的話,肯定會更好?!?/br> 傅司川突然停下腳步。他看向季澤,似笑非笑。 在這個比自己小了二十多歲的少年面前,季澤竟然被盯得十分不安,他咳嗽了一聲,盡量維持自己作為一個長輩的威嚴:“當然,舅舅尊重你的決定?!?/br> 傅司川繼續(xù)向前走,只是放緩了速度。他的語調(diào)也如步伐一般從容不迫:“有時候,我在想,瘋子是不是會遺傳?” 季澤感到一股寒意悄然蔓延,滲入骨髓。 傅司川頓住,回頭輕松一笑:“舅舅,別擔心,我現(xiàn)在不是還沒變成我爸那樣嗎?” 不知為何,季澤無端聯(lián)想起把季瀾從傅家?guī)ё邥r的情景。那時候他遠在大洋彼岸,收到了來自季瀾的求救。等到匆忙回國見到季瀾時,才發(fā)現(xiàn)多年未見的meimei已經(jīng)凋零如盛放尾聲的花,透露著生命衰敗的痕跡,卻又有最后怒放的詭艷。 樓上傳來隱隱的琴聲,悠揚婉轉(zhuǎn),回旋在死一般寂靜的房子中,如同恐怖電影中高潮前的伴奏,讓人毛骨悚然。 季澤猶疑地問季瀾:“不需要帶著小川一起離開嗎?” 季瀾看了眼樓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我們這個家里早就沒有正常人了?!?/br> 一串有些特別的鈴聲打斷季澤的回憶,他看到傅司川神色一變,立馬接起電話。 “你真是……我現(xiàn)在往B1口走,你站在原地等我,別亂跑了?!?/br> 明明是尋常的語氣,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平靜溫柔。 氣氛被這通意外來電緩和,季澤連忙轉(zhuǎn)移話題:“不會是女朋友吧?” 季澤在國外定居多年,這方面的思想很開明。畢竟柏望十四歲的時候就開始帶女朋友回家了。但他倒并不覺得傅司川真的會談戀愛,這種孩子,往往是很難把感情交付給別人的。 傅司川果然搖頭,嘴角卻忍不住上翹:“是朋友。” 季澤很快就見到了傅司川口中的朋友。 白白凈凈的一個少年,眼睛又圓又大,目光清澈得像一頭小動物。男孩并不算矮,但是在傅司川旁邊就顯得有些單薄瘦小。 男孩見到季澤,露出充滿感染力的陽光笑容:“叔叔好,我叫林燦,是小川哥的朋友!” 傅司川在旁邊笑著揉了揉林燦的頭:“這是我舅舅?!?/br> 林燦“哦”了一聲,大大咧咧地朝季澤喊:“舅舅好?!?/br> 傅司川噗嗤笑出聲,林燦不明所以:“你笑什么?。空O,你都不好奇我怎么知道你今天回國嗎?喂……” 季澤觀察著傅司川。他臉上的笑意如同陽光穿破重重云翳,展現(xiàn)著最純粹的情緒:快樂。 一個十七歲少年本應擁有的模樣。 耳邊倉皇響起季瀾如同詛咒的聲音:“我們這個家里早就沒有正常人了。” * “小川哥,你不和舅舅一起回酒店么?” 將季澤送到酒店后,車身啟動,直接開上了送林燦回家的路。 林燦和傅司川坐在車后座。 經(jīng)歷了長途飛行的傅司川看起來有些疲憊,閉著眼睛的時候,眼下淡淡青色在白皙的臉上格外顯眼。 半天沒等到回答,林燦試探著虛聲問:“小川哥,你睡著了嗎?” 只見傅司川閉著眼睛轉(zhuǎn)身靠向林燦,把臉埋在林燦的肩頸之間,同時伸出一只手環(huán)住他,幾乎是把整個人圍了起來。 微熱的呼吸裹住赤裸的頸上皮膚,傅司川猶嫌不足地用鼻尖蹭了蹭林燦,悠悠道:“小燦,好想你啊?!?/br> 要不是提前放下了前后座間的擋板,林燦可能真的會羞恥到原地爆炸。 柳雯雯是怎么回答那個問題來著? “你會對他有額外的關(guān)心嗎?會想做出越界的舉動嗎?會因為他產(chǎn)生嫉妒心嗎?” 林燦在濃度超標的荷爾蒙攻擊下,暈乎乎地想:我……我只是比較關(guān)心小川哥罷了。接機這種事情,在朋友之間不是也很正常嗎? 完全忘了自己是如何害羞窘迫地打給林若瑜的秘書:“呃,呃,是陳叔叔嗎?我是林燦……嗯,就是,你可以幫我查個航班信息嗎……啊,我就只知道名字,會不會很為難?……這不會違法吧?” 也完全忘了自己是如何推掉猴子在游戲里的盛情邀約,一個人做賊心虛地偷偷跑來機場。 林燦紅著臉推推傅司川,傅司川睜開眼睛,彎成促狹的弧度。他輕輕別過林燦的臉,糯米團子一樣的臉頰泛著粉,乖得讓人恨不得咬下一口。但傅司川只是在側(cè)臉又輕又快地落下一吻,一個倉促的吻,一觸即分。 理智的弦啪嗒斷裂,然而就在這個瞬間,傅司川適時地松開了他,林燦才如獲大赦地猛烈呼吸起來。 “怎么突然想到來接我?” 微涼的手指拂過林燦發(fā)燙的額頭,是傅司川撥開了一綹不安分的頭發(fā)。 林燦別過臉,故意不看傅司川:“想來就來了唄……” 傅司川無聲笑起來,故技重施地又賴在林燦身上:“嗯,以后多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