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賤人最擅長玩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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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映在渙散瞳眸中的,是灰色的天空,一望無際,群鳥紛飛。 不久後,視線中的天空被一抹靠近的人影取而代之。 “我當(dāng)初就告訴過你,你會後悔。”那人蹲下身,手托著臉頰,緩緩勾起笑,“想活下去嗎,懷恩?!?/br> 趙懷恩又嗆咳出了腥血,努力聚焦眸子,維持意識的清明。此刻的她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那人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亦沒有任何余裕來開口回答他所提出的問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竭盡最後的一絲力氣,忍著骨頭粉碎的劇痛,抬手攥住那人垂落的廣袖。 “我......還、咳......不能......死......” 污穢的血弄臟了黑袍華美的金紋刺繡。那人卻也不惱。他溫柔地握住趙懷恩那只血rou模糊、甚至隱隱見骨的手,將它輕輕放下,而後將手掌覆在少女的胸膛上。 趙懷恩感受到一股暖流從那人的掌心中沁入了體內(nèi),猶如溫暖的潮水將她摔得支離破碎的身子包裹纏繞,然而意識即將放松的同時,一股更加強(qiáng)烈的痛楚猛然襲上腦海, 斷裂的筋脈被真氣霸道而粗暴地強(qiáng)行接起,這股難以形容的劇痛令她瞳孔驟縮,渾身痙攣,不受控制地自喉間泄出混濁而痛苦的悲鳴。 直到生生痛至?xí)炟?,映入眸中的那人始終在笑,雌雄莫辨的絕美容顏上掛著溫柔的笑靨,卻又帶著掌控一切的傲慢與戲謔,哪怕懷胎十月所生的至親女兒因疼痛而在他面前發(fā)出了凄厲的哭叫,也依然無法撼動他臉上的絲毫笑意。 趙懷恩再次醒來,是在一間小屋子里。她渾身纏滿繃帶,光是移動手指都會感覺到一股鉆心般的痛。 見她醒來,坐在椅子上的青年──姑且如此稱呼──放下手中的卷軸:“醒了啊。” “你為何......會在北境?”趙懷恩一開口,嗓子就是火辣辣的痛,本是清脆悅耳的嗓音因不久前的激烈哭叫而嘶啞宛若老嫗。 “曦兒傳信說他在北境抓到你後,我便馬不停蹄趕來見你了。”青年行至床畔而坐,傾下身,慈母般地將手覆上趙懷恩的額頭,“沒有發(fā)燒,要喝點(diǎn)水嗎?” 趙懷恩定睛注視著青年,眼中殊無情感:“你做了什麼?” “嗯?” “我自那懸崖跌落,即便在墜地時動用真氣護(hù)住心脈,卻仍免不了落得筋脈盡斷,五臟俱裂......此等傷勢必死無疑,你是如何將我救活的?” “何必如此在意過程。”青年揉了揉少女的腦袋,收回手,起身往木桌走去,“你的愿望是活下來,而我實(shí)現(xiàn)了它,知道這些不就夠了?!?/br> 趙懷恩望著青年的背影,冷冷一笑:“就跟你之前拋棄我們一樣?我們不必知道你舍棄我們的緣由,我們只要接受這個事實(shí)就夠了,是嗎?” “嚴(yán)格來說,我要丟掉的只有懷澤。我當(dāng)時想過帶你走,但是你拒絕了我?!鼻嗄昴闷鸩鑹?,斟滿了一杯冒著一縷白煙的熱水,走回床鋪,“至於為何不要他,原因很簡單,我沒打算浪費(fèi)時間在一個難成大器的廢物身上?!?/br> “秦?zé)o傷!”趙懷恩頓時像只被暴怒的獅子,抬手扣住秦?zé)o傷的腕子,傷口再度崩裂,涌出的鮮血很快染紅了纏在手指、手掌上的繃帶,“他是你的孩子,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 秦?zé)o傷握在手中的杯子劇烈地晃動了下,杯中熱水濺出些許,落在秦?zé)o傷的虎口上。秦?zé)o傷挑起眉頭,神態(tài)自若地用另一只手覆住趙懷恩的手,雖然趙懷恩看似氣勢洶洶,但她實(shí)際上就是強(qiáng)弩之末,光是握住他的手腕就已經(jīng)是她此刻的極限,他能感覺從她的手心與指尖感受到她的顫抖,她很疼,疼到連呼吸都夾雜著細(xì)弱的嗚咽。 在懸崖下看見趙懷恩時,趙懷恩的情況只能用血rou模糊,慘不忍睹來形容。這還多虧她武功境界不低,有足夠扎實(shí)的真氣護(hù)體,也懂得要拚死掙扎,否則換作是任何一人──哪怕是秦曦──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下場都是一樣是摔成一灘爛泥,連一絲生還的機(jī)會都沒有,只能原地葬了。 “我只是我陳述當(dāng)年的想法,不必為此動怒,懷恩?!鼻?zé)o傷扳開趙懷恩的手,將那杯熱水先放置在床頭柜上,而後扶起動彈不得的趙懷恩,讓她靠床而坐,“不過現(xiàn)在,我找到了懷澤真正的價值,這孩子并非一無是處。” “相反,他是這盤棋局中不可或缺的棋子?!?/br> 聽見趙懷恩對秦?zé)o傷的稱謂,趙懷澤蹙起眉頭,露出被冒犯的表情:“謀反是我自己的選擇,與母親無關(guān),你別這樣說他?!倍嵊謫?,“你是何時知道母親沒死的?” 其實(shí)聽見趙懷恩說出那話時,趙懷澤心中就隱約有了個底。趙懷恩能夠猜忌的對象有很多,為何卻偏偏一口咬定是一個眾所皆知,早在多年前就投湖自盡的人勸說他謀反的。尤其她吐出這話時毫不遲疑,彷佛心中早有答案,明明說的是疑問句,聽來跟肯定句別無二致。 “朕一直都知道?!壁w懷恩指了指被辱,示意趙懷澤躺回溫暖的被窩里,“那個賤人詐死離開趙國前曾找過朕,問朕要不要跟他一起走?!?/br> “......你當(dāng)初就該和母親一起離開趙國,這樣你也不用跟我一起受苦,也不必去北境打仗?!敝罒o論怎麼勸說都不可能讓趙懷恩改變對母親的稱呼,趙懷澤只能悻悻然作罷,裝作聽不見那個刺耳的稱謂,乖順地忍著渾身酸痛躺回床上。在舒展身子躺下時,被摩擦到的陰蒂環(huán)直接刺激到了他的敏感點(diǎn),令他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呻吟。 他有些後怕地望向趙懷恩,深怕會引起對方的注意,不過趙懷恩恍若未聞,依舊神色平靜地盯著床頂,沒有任何反應(yīng)。趙懷澤這才松了口氣,繼續(xù)道:“或許這才是最好的作法?!?/br> 好個屁。趙懷恩瞥了趙懷澤一眼,倘若她當(dāng)時隨秦?zé)o傷一同離去,被留下來的趙懷澤在這宮中絕對活不到成年。先不論趙懷稷那個廢物會聯(lián)合其他皇子公主來欺凌無依無靠的趙懷澤,光是仁皇貴妃的手段就足以將年幼的趙懷澤折磨到崩潰。 她跟趙懷澤被養(yǎng)在仁皇貴妃膝下時,沒少受過仁皇貴妃的關(guān)照。常言道太上貴德,其次務(wù)施報,禮尚往來。為了報答仁皇貴妃的養(yǎng)育之恩,以前仁皇貴妃待他們是如何地好,如今她就加倍奉還,以表孝心。 “你這種假設(shè)毫無意義,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罷了?!壁w懷恩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那麼,你又是何時知道他沒死的?” “我和畫......我成親不久後,在京都偶然遇見母親的,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不僅沒死,甚至還成為了秦國的皇帝......雖然我一開始既錯愕又難過,不能理解母親為何要這般對待我們,但我也打從心底感到喜悅,非常慶幸母親還活著。” 趙懷澤注視著床頂?shù)牡窕?,回想著那日與秦?zé)o傷重逢時的記憶:“你說母親從未愛過我,只是在利用我......我不認(rèn)同,他若是真的不愛我,又怎會冒著性命危險親自來到趙國,只為與我見上一面?!?/br> “那個賤人最擅長玩弄人心,當(dāng)你這麼想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中了他設(shè)下的圈套。”趙懷恩淡淡道,“你要明白,這世上只有朕會保護(hù)你,除了朕以外的所有人,都可能會害你萬劫不復(fù)?!?/br> “你所謂的保護(hù),就是將我監(jiān)禁宮中,調(diào)教成一個只會承歡而活的禁臠?”趙懷澤扭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趙懷恩平靜的側(cè)顏,表情難過得彷佛就要哭出來似地,“拜你所賜,我的妻子重傷瀕死,我的雙腿再也不能正常行走,身體變得比妓院那些娼妓還要yin蕩,隨便摸幾下就會高潮......趙懷恩,我的人生都被你給毀了,你憑什麼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種話?”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愈發(fā)拔高,充滿委屈與憤怒。 但趙懷恩的神情卻仍然毫無波瀾,語速也慢悠悠的,似乎完全不將趙懷澤的怒火當(dāng)一回事:“與其責(zé)備朕對你苛刻,你倒不如仔細(xì)想想,為何你會讓自己落到這種地步?!?/br> 趙懷恩側(cè)過身,對上趙懷澤氤氳水霧的雙眸:“朕將你關(guān)進(jìn)承歡宮時就告訴過你,別嘗試逃跑,否則朕會廢了你的雙腿。朕都警告過你了,這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朕。”她伸出手,輕柔地拭去趙懷澤臉上的淚水,“顏如畫之所以會身負(fù)重傷,是因?yàn)樗龍D弒君,而她弒君的動機(jī),不就是因?yàn)槟忝藗餍沤o她,告訴她你還活著,她這才下定決心,決定為了你與朕同歸於盡?!?/br> 趙懷澤愣愣地流著淚:“不是的......我只是想跟她報平安,讓她無須掛念我的安危,好好照顧知善......” “既然是報平安,你為何偏要多此一舉,在信里提及你被朕囚禁在後宮的事情?”趙懷恩注視著趙懷澤,宛若在注視一個犯了錯卻仍不停替自己找藉口的孩子,“你是顏如畫的夫君,難道你不明白她是什麼性格?朕是預(yù)設(shè)了一個局不錯,但若是沒有你寫信煽動她,這個局也不可能成立,換言之,顏如畫是被你害成這樣的,澤兒?!?/br> 趙懷澤唇瓣歙動,欲待張口辯駁,卻淚如雨下,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