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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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體在醫(yī)院太平間存放著。蔣襄和蔣鶴聲忙得團團轉,預定殯儀館和通知親朋好友。舒安哭暈過去幾次,被蔣襄喂了些鎮(zhèn)定精神的藥,安靜地睡著了。 我固執(zhí)地不肯離開醫(yī)院,我總覺得姥姥還在這里,我們不能把她一個人丟下。蔣鶴聲陪我坐在長椅上,我醒來時在他懷里,再醒來時在他背上。 我好累好困,沒有力氣,半夢半醒間,一下恍然背著我的是蔣鶴聲,一下又變成了姥姥。我自言自語,囈語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胡話。 夢中追思童年,幾歲的我挎著小包,跟著姥姥漫山遍野地跑。她怕我餓,在我的小包里裝上一只流油的大雞腿,我晃著小腳,意猶未盡地嗦手指。回去時,我玩得太累,姥姥就會背著我,給我唱兒歌。 “……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 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 不知昏睡了多久,我從噩夢中脫身,頭痛欲裂??蛷d里吵吵嚷嚷,似乎有很多人七嘴八舌地交談。我呆坐了片刻,看到外面天都黑了。 我愣愣地打開門,客廳里靜默了一瞬,所有目光都投向我。我做賊心虛,不敢直視那些熟悉的臉龐。 “哎呀,看給孩子嚇的,臉都白了。聽寒啊,快來,到舅媽這兒來坐。” “可不是嘛,還有大姐,本身就生著病,這又暈過去好幾次,這可怎么辦哪?!?/br> “唉,我這二嫂命不好啊,我二哥走得早,家里還就舒安一個孩子,這孩子也不讓人省心,年紀輕輕又得病了。唉,她這一輩子真是沒享過福。” 蔣襄給三爺爺遞了根煙,三爺爺擺手拒絕了,接著說:“還是你福氣好,有這一雙省心的兒女,鶴聲在大公司,聽寒又是重點大學,舒安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等到時候你一退休,兒女婚事有了著落,你就在家?guī)O子??上О。叶┳邮强床坏侥翘炝恕?/br> “都怪我,”蔣襄懊悔地說,“我媽今年過完年一直不太好,我那邊忙著學校的事,家里讓她cao心了?!?/br> 三爺爺說:“你也別自責了,人老了,早晚有這一天?!?/br> 蔣鶴聲從衛(wèi)生間出來,看見我的臥室門敞開著,在人群里找了一下,朝我走過來。我坐在舅媽身邊,腦中一片空白。 蔣鶴聲彎下腰,他的嗓子已經(jīng)啞掉了,小聲問我:“吃點東西吧,你都一天沒吃了,我去給你下碗面,好不好?” 我呆滯著,一聲沒吭。 舅媽看看蔣鶴聲,又看看我,勸道:“好孩子,吃點吧,你要是想吃別的,舅媽給你做。你想吃啥,告訴舅媽,???” 我張了張嘴,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舅媽急死了:“哎呀,聽寒吶,你倒是說話啊?” 葬禮的儀程繁雜,告別儀式、磕頭拜別、送入火化爐、撿骨灰、最后遷入祖墳。我跟著小輩一起磕頭時,根本跟不上步伐。于他們而言,這只是個渴望快點結束的儀式,對我來說,這是場漫長的訣別。 姥姥被推進一個小房子里,小房子上面有個高高的煙囪,仿佛能直通天堂。外面等候著好幾戶人家,聚在一起遞煙閑聊。煙囪里青煙不斷,我分不清哪一縷是屬于姥姥的。 姥姥和姥爺合葬在一起。風水先生揮舞旗幡,念叨著安撫亡靈的話語。人群里不斷有低低的啜泣,每個人的臉都灰撲撲的,籠罩著一層陰影。 我失聲了,整整七天,直到姥姥的頭七燒完,我才能勉強發(fā)出些破碎的回答。蔣鶴聲請了幾天假陪我,我只當他是空氣,不理睬他。他變得很是憔悴,胡子拉碴也不刮,經(jīng)常半夜偷偷跑進我房間,默默抱著我。 我們都睡不著,我知道。他抱著我不動,身體繃得直直的,放松不下來。天亮之前他會走,走之前會幫我把被子掖好。他走了,我才能有一點點困意。 聽蔣襄勸他回公司上班,他馬上要升任總監(jiān)了。 他又開始抽煙,家里的煙灰缸里出現(xiàn)了兩種煙蒂。有時他從衛(wèi)生間出來,門打開,會撲出來一股很重的煙味。 我萎靡地躺了兩個星期,在一個天朗氣清的艷陽天里,總算是有點精神,準備回學校了。 吃晚飯時我和他們說了,蔣襄見我從悲痛中抽身,倒是很開心。蔣鶴聲沒表態(tài),默默給我挑魚刺。 飯后,我給他發(fā)消息,叫他晚點來我房間。 我給他的備注還是“男朋友”。我怔怔地看著那三個字,改成了“蔣鶴聲”。 夜很深,他來了,小心地關上門,靠在門板上望著我。 我按開了床頭燈,屋子里有一點小小的光亮,但他還是隱在暗處,那點光照不到他。 桌面上擺著一些東西,是我要還給他的。 他看到了,沮喪地望了我一眼,抿住唇不肯講話。 我們倆都情緒低落,無言僵持著。良久后,他慢步走過來,摸著我的臉道:“累了吧,早點睡,明天我送你回學校?!?/br> 他說完就要走,不給我開口的機會。 我抓住他的手,不敢看他,顫聲道:“這是你放在我這里的銀行卡,還有……別的東西,你拿回去吧,我不替你保管了?!?/br> 他的目光掃過戒指、玉鐲,又回到我臉上,他輕聲問我:“就這些嗎?我給你的只有這些嗎?最重要的東西,你不打算還給我了嗎?” 我淚如雨下,囁嚅著:“還不了了,你自己、自己拿回去吧。” 他輕輕攬住我,下巴抵在我頭頂,聲調(diào)中有一種悲戚:“寒寒,你不能這樣,你不能一腳踏出道德邊緣,覺得抵抗不住就縮回來,把我推在外邊?!?/br> “對、對不起……” 我腦中盤桓著這三個字,我覺得萬分抱歉,真的。 蔣鶴聲眼底濕潤,柔聲對我說:“寒寒,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好……” “我給你的一切,永遠都不要還給我,好不好?” 第二天,我特意一大早就收拾好,打算不打招呼偷偷溜走。結果我打開門,蔣鶴聲已經(jīng)西裝革履坐在沙發(fā)上抽煙了。 “我沒做飯,出去吃吧?!彼鲁鲆豢诎嘴F,把煙摁滅。 “不用了,我叫了車,已經(jīng)在樓下了?!?/br> 他站起身,理了理熨燙妥帖的西裝,用一種不容抗拒的語氣對我說:“走吧,我送你?!?/br> 蔣鶴聲接過我手里的包,我們走出家門,他說:“走樓梯吧?!?/br> 我們一路緘默,從十三樓慢慢走下去。蔣鶴聲一手插在褲袋里,一手拎著我的包,寬厚的背脊有些落寞。我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望著他的背影出神。 他忽然停住,我驟不及防跌進他懷抱,他把我緊緊抱住,抵在墻上深吻。 我們好久沒有吻過了,他口腔里的煙草香氣讓我頭腦發(fā)昏。我捧著他的臉,從左邊吻到右邊,吻到他嘴里的每一個地方。 如果下一秒是世界末日就好了,我就擁有了一個傾覆前和蔣鶴聲親熱的理由。 直到我的嘴里彌漫出血腥味,他才停下,頭埋在我頸窩里哀哀地說:“好害怕啊,寒寒,好害怕放在你那里的東西再也拿不回來了。” 不知道蔣鶴聲有沒有繞路,回學校開了好長時間。下車時我沒有猶豫,生怕多看他一眼就會潰不成軍。 我快步走著,甚至小跑起來。拐過一個路口,我躲在那里回頭看。蔣鶴聲的車還停在原地,車窗邊垂下來一只夾著煙的手。 他抽完了這根煙才走的。我看著他的車消失不見,忽然有種失去了什么的悵然,很想再聽聽他的聲音。 電話接通的第一秒他就接了,我卻驀地不知道說什么。 他那邊也沉寂著,我聽著他細細的呼吸聲,內(nèi)心愈發(fā)不安。 半晌,我開口: “……哥,我房間里的燈我不喜歡,你幫我換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