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六月初的時候，寧衍的父親從國外回來了，他申請了一個月的假期，一方面是陪考，另一方面是要幫寧衍選學校，他平時工作忙，對于寧衍的學習狀況了解不多，只知道每次都是年級第一，雖然他從來都沒有夸贊過，但心里還是挺自豪的。

    至于寧衍，他對自己的父親向來話少，問什么答什么，多余的一句沒有，冷漠到根本不像親父子。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程煥端著一杯冰鎮(zhèn)牛奶進了寧衍的臥室，他走到桌前，發(fā)現(xiàn)這人正在看一本物理學期刊。

    牛奶被輕輕放在桌上，“哥，喝牛奶?！?/br>
    “嗯?！?/br>
    寧衍答應著，卻并沒有碰杯子，而是合上書往椅背上一靠，伸手去摟程煥的腰，把人帶進了懷里。

    程煥側(cè)身坐在寧衍腿上，十分自然地摟住他的脖子，兩腳懸空無意識地踢著空氣。

    “哥，明天就要高考了，”程煥有些擔憂，“你緊不緊張?。俊?/br>
    寧衍一臉平靜，“緊張，也不緊張?！?/br>
    程煥想了想，還是很疑惑：“怎么說？”

    寧衍卻只是搖搖頭。

    程煥皺眉，去捏他的脖子，“搖頭又是什么意思？”

    怎么神神秘秘、奇奇怪怪呢……

    “說不清楚?！睂幯馨殉虩〒Ьo，鼻子埋進頸窩里，閉上眼深深嗅了一口。

    程煥抱著他的腦袋，白皙的手指陷入純黑色的發(fā)絲里，輕聲說：“明天我陪你去吧。”

    “好?！?/br>
    “那后天也陪你吧？”

    “可以。”

    “對了，我送你的御守呢？”

    寧衍伸手拉開旁邊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了一個灰色的小鐵盒遞給程煥。

    小鐵盒很輕，除了自身的重量之外，幾乎沒有別的多余的重量，程煥接過來，指尖輕松地摳開了蓋子。

    他往里一看，當場愣住了。

    里面除了有一個御守之外，還躺著一疊照片。

    程煥滿腦子問號地把照片拿出來，放在最面上的一張他根本不用細看就知道，這是四五歲時候的自己，照片里的自己正一臉傻氣地看著鏡頭，手里還握著氣球的繩子。

    一共十張照片，每一張的主人公都是程煥，而且是住到寧衍家里之前拍的，里面甚至還有一張是光屁股露鳥的嬰兒照，白嫩嫩，胖乎乎的一個奶娃娃，連程煥自己看了都覺得怪可愛的。

    他甩了甩照片，“你哪兒弄來的這些東西？”

    寧衍把照片從程煥的手里拿過來，“從你mama帶來的相冊里拿的?！?/br>
    剛剛翻到的最后一張正好是嬰兒照，他大拇指好巧不巧地按在裸露的小鳥上，還有意無意地摩挲了兩下。

    “你——”程煥被他流氓一樣舉動噎了一下，羞惱地奪過照片，一股腦塞進小鐵盒里，然后用力蓋上蓋子，紅著臉低聲罵他：“變態(tài)吧你！”

    寧衍“嗯”了一聲，手指探進程煥的衣擺里，撫摸他手感極佳的腰肢，“你說得對?！?/br>
    程煥腰上一癢，氣焰倏地弱了下去，只眼神還兇神惡煞的，活像一只被惹急眼的小獅子，“你這叫偷，知道嗎？”

    寧衍平靜且專注地望著他，眼中還時不時閃著細碎的光亮，用質(zhì)感沉冷的聲音將程煥團團圍住：“偷照片算什么，我不是連照片里的人都偷走了嗎？”

    那個“嗎”字念得很輕，幾乎是氣音，兩片嘴唇也只是輕輕地碰了一瞬，立刻就分開了。程煥的視線落在那兩片薄唇上，注意力立刻被分散了。

    寧衍的唇峰很漂亮，線條干凈利落，像他的人一樣。

    漂亮的嘴唇最適合接吻了，程煥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

    不知道寧衍是不是看透了他的內(nèi)心，竟然微微探出一截舌尖，慢放似地舔了一下上唇。

    程煥登時渾身發(fā)熱，屁股無意識地蹭了一下，放在他腰上的手驀地收緊，狠狠揉捏了一把，寧衍瞇著眼睛，語氣里透著危險的氣息：“你勾引我?！?/br>
    怎么還惡人先告狀了呢？到底是誰在勾引誰？

    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寧衍卻不肯放人，強行把他按在懷里，下身往上挺了挺，“我硬了?！?/br>
    程煥屁股一縮，“別想，今晚不能做?！?/br>
    原本放在腰上的手悄悄挑開睡褲邊鉆了進去，隔著一層薄薄的內(nèi)褲，寧衍攏住那團軟乎乎的東西，嘴巴湊到他耳邊輕輕吐氣：“你為什么沒有硬？”

    程煥腦子有些發(fā)昏，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捉住寧衍的手腕，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不行，等你高考完了再……”

    他聽見寧衍語氣有些無辜地問：“你不喜歡我嗎？”

    程煥慌忙說：“不是的！”

    寧衍微笑著點點頭，變臉如同翻書，“那就是喜歡了?！?/br>
    程煥想捂住發(fā)燙的臉，卻被寧衍箍緊了雙手，狠狠親了一頓。

    －

    第二天是個大太陽天，陪著來的不止程煥一個人，程女士和寧父也在，考點外面禁止汽車通行，寧父便把車停在了稍遠的地方，寧衍離開前，也只是隨意囑咐了兩句，并沒有跟著他一起下車。

    程煥跟著一起從車上下來，兩人肩并肩地走向考場，仿佛他也是考生中的一員。

    寧衍一路上都非常安靜，程煥一直在沒話找話說，似乎也不需要回應。他神色淡然地聽著，偶爾看向程煥時，眼中會帶上一星半點的笑意。

    看得出來，程煥比他還要緊張。

    考場外面已經(jīng)人滿為患，到處都是考生和家長，程煥看了眼時間，只剩不到十分鐘了，他揪著寧衍的衣擺，緊張地搓來搓去，“我怎么覺得比自己考試還要焦慮呢。”

    寧衍抬手揉了揉他糾結(jié)的眉心，然后從褲子包里拿出御守，在他唇上貼了一下。

    程煥挺好奇的，“這是什么特殊的儀式嗎？”

    寧衍把御守塞回包里，“是啊，被你開過光了。”

    程煥立刻換上了笑臉，“那你可得考個狀元回來?！?/br>
    寧衍只是看著他，并沒有許下承諾。

    高考按部就班地開始，又按部就班地結(jié)束了，一切塵埃落定，有人歡喜有人憂，但只要成績還沒出來，就還是一條英雄好漢。

    程煥似乎對寧衍能考中狀元這件事特別篤定，在學校里還算謙虛，一回家就開始嘰嘰喳喳，換著花樣吹捧，把寧父逗的心情大好。

    寧父：“小煥以后想考哪個學校？”

    程煥毫不猶豫地說：“那得看我哥，他上哪我就跟著去哪?！?/br>
    “那你加油。”寧父很喜歡這個繼子，對他也不像對自己親生兒子那樣，總是板著一張臉。

    程煥很鄭重地點了一下頭，“我現(xiàn)在年級前十，很快就能趕上我哥了。”

    然而，就在全家，乃至全校師生都以為狀元非寧衍莫屬時，突然就翻車了，而且翻得相當嚴重，簡直讓人大跌眼鏡。

    程煥此時正在寧衍的臥室里，他睜大眼睛湊近電腦屏幕，然后緩緩轉(zhuǎn)過頭來，臉色極差。他手指使勁戳著那三個數(shù)字，話都快說不出來了，“阿衍…這這這……”

    寧衍卻十分鎮(zhèn)定，面無表情地看著程煥手指的地方：680分

    “是不是搞錯了?。俊背虩彼懒?，他又刷新了幾次界面，然而沒用，該多少還是多少。

    寧衍氣定神閑道：“你冷靜一點。”

    程煥沒辦法冷靜，他哥的成績一直很穩(wěn)定，三次診斷考試從來沒下過720分，就算發(fā)揮失常，至少也得有個700分吧。

    他顯然接受不了這個看起來十分吉利的680分。

    程煥急得團團轉(zhuǎn)，眼睛都紅了，明明此刻最需要安慰的應該是寧衍，可自己卻難過得先哭了。

    “應該是答題卡填錯了?！背虩ㄈ嗳嘌劬?，試圖給這個不理想的成績找出合理的解釋。

    寧衍用拇指抹開他睫毛上將掉未掉的淚珠，“考砸了就考砸了，你哭什么？”

    程煥小嘴一癟，哽咽道：“我替你難過啊?！?/br>
    寧衍想說自己挺高興的，一點兒都不難過，但又十分享受程煥為他六神無主的樣子，似乎全世界在程煥的眼里都不算什么，除了自己。

    他眸光微動，突然黯淡下去，好像真地受到了嚴重打擊似的，連聲音都弱了三分：“那你快安慰安慰我?！?/br>
    －

    晚飯時的氣氛有些沉悶，四個人沉默地圍坐在餐桌前，沒有人主動說過一句話，程煥心不在焉地扒拉著米飯，時不時抬頭看一看寧衍，又偏頭看一看寧父，目光在兩人中間穿梭。

    寧父大概是胃口不太好，沒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他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吃完飯到書房來一趟?！?/br>
    他沒有指名道姓，卻沒人會誤會他是在叫誰。

    寧衍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父親，點頭道：“知道了。”

    寧父沉著臉上樓去了，他一離開，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程女士邊給寧衍夾菜邊說：“小寧啊，高考雖然很重要，但也只是你人生中邁出的一小步而已，你是個很優(yōu)秀的孩子，不用在意一時的得失，要向前看?！?/br>
    她雖然看不出寧衍有什么情緒上的變化，但這個年紀的孩子大多自尊心都特別重，不愿意表現(xiàn)出來，但其實是很需要長輩來開導的。

    程煥也伸長手臂夾了塊rou放在寧衍的碗里，臉上滿是擔憂，“哥，叔叔會罵你么？要不我等下陪你去吧？”

    程女士夾菜的筷子一頓。

    寧衍把那塊rou夾起來吃了才說：“不用，別cao心了?！?/br>
    二樓書房里，寧父靠在寬大的皮椅靠背上，渾身散發(fā)著一種莊嚴的氣場，嚴肅中還帶著強烈的壓迫感，大抵是因為作為一家企業(yè)的高層管理，他始終保持著上位者的姿態(tài)，哪怕是面對自己的兒子，也沒有片刻放松下來。

    他凝視著面容冷漠的兒子，徐徐開口：“說說，怎么回事，是發(fā)揮失常還是你真的有不會做的題？”

    寧衍想起程煥幫他找的理由：“答題卡填錯了吧?！?/br>
    “答題卡都能填錯？”寧父又敲了敲桌子，這回敲得很重，“從小我就教育你做事要仔細，不能馬馬虎虎，你都當耳邊風了？”

    他眉頭緊鎖，擠出了一個深刻的“川”字，“你現(xiàn)在有什么打算？680分，上重本的話很懸?！?/br>
    寧衍：“我打算復讀?！?/br>
    這句話讓寧父面色稍霽，“行，復讀吧，明年再考一次?！?/br>
    他頓了頓，又問：“那你是去復讀班還是插班？早點決定，我好聯(lián)系學校給你安排?！?/br>
    “插班?！睂幯芤幻肟紤]的時間都沒用到。

    寧父點了點頭，揮手讓他出去。

    寧衍站著沒動，似乎還有什么話要說。

    “怎么了？”寧父站起身，走到比他還要高出幾公分的兒子面前。

    他這才注意到，兒子已經(jīng)長大成人了，面容和身形都具備了一個成年男人該有的硬朗，只是寧衍的長相隨母親更多，看著并不粗獷，反而偏清俊一些。

    他微微晃神。

    寧衍難得地對父親提出了要求：“別的班就算了，我只想去五班?！?/br>
    這是他所有的目的和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