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贈藥
“盧副將?”看著樓下年輕的軍官冷臉訓斥著三個哇哇大哭的孩子,許傾如心里無奈,這么多年了盧以怎么還是這副暴脾氣。 盧以聞聲抬頭,正瞧見許傾如往下走,又驚又喜道:“小姐?你怎么在這兒?少將軍還道你要過幾天才能到,派人迎你去了?!?/br> 因為許傾如的爹和哥哥同在西北軍,將士為了區(qū)分,就稱她爹許凜為大將軍,稱她哥哥許傾意為少將軍。盧家世代追隨許家,盧以算是和他們一起長大的,感情自然不比他人,如今他也成了許傾意手下的一員得力干將。 “先不說這個,這是怎么回事?”那三個孩子哭得大聲,許傾如被吵得頭疼,便先開口問道。 盧以看見許傾如皺眉,想也沒想便讓人將那三個孩子的嘴都捂上。 眼看孩子們憋得臉都紅了,許傾如簡直哭笑不得,無奈地讓盧以松開那些孩子。 倒是那三個孩子可能被嚇住了,被松開之后沒再哇哇大哭,只是克制不住地小聲抽泣。 “小姐,我剛剛正帶人在附近巡邏,聽見這三個小孩在街上唱反歌。”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盧以對許傾如解釋道,伸手指了指其中一個孩子,“這個小孩說他之前是在這個客棧里聽人唱過,我才帶人過來。” “反歌?”許傾如疑惑,西北在許家的鎮(zhèn)守下十分安定,邊境百姓安居樂業(yè),已經(jīng)很多年沒聽說過什么大的動蕩了。 在盧以示意下,一個士兵兇神惡煞地讓那孩子再唱一遍,孩子癟著嘴,一邊抽噎一邊用稚嫩的童聲磕磕巴巴地唱了一段詞——凌染花開耀凌染,圣子重臨佑此間。若許三千繁華景,故土自當歸故人。 又是凌染,許傾如皺眉,一個已經(jīng)亡國二十余年的國家怎么會出現(xiàn)得如此頻繁,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們是從哪里聽來的這歌?”許傾如低頭問那個唱歌的孩子。 “是,是張小虎和李二狗他們都在唱,我就學來了?!蹦切『⒊槌橐鼗卮穑八麄兌汲撕脦滋炝?,還說唱這個會有人給糖吃,你們不要抓我走嗚嗚嗚?!?/br> 眼看孩子又要開始哭,許傾如連忙哄道:“不抓你,別哭別哭?!?/br> 采菱適時問掌柜要了幾顆蜜餞遞給那個孩子,才將將把那孩子的眼淚止住。 “盧副將,你派人去問問情況?!痹S傾如對盧以道,她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待盧以安排妥當之后,便對許傾如道:“小姐今日回營里嗎?大將軍和少將軍都等著呢?!?/br> 想到徐阮昱的身體狀況,許傾如暗嘆一聲,抬眉道:“今日時候不早了,明天我再過去,還要勞煩你向父親和哥哥通報一聲?!?/br> “包在我身上?!北R以拍拍胸口,爽朗一笑,又調(diào)侃道,“小姐怎么說話都文縐縐的了?別是被京中那群軟蛋帶壞了吧?小姐進京之后兄弟們都憋屈著呢,如今總算不用受那靖王的窩囊氣了,兄弟們早就等著要收拾那狗娘養(yǎng)的了。” 許傾如一笑,一路陰霾的心情頓時敞亮不少。又與盧以敘舊一番,得知爹和哥哥都安然無恙,一直提著的心也放下來了。 倒是提到佩霜的時候,盧以說完她前幾日剛走,緊接著就一頓抱怨佩霜在西北折騰得很,被旁邊的人拆穿是有次喝酒沒喝過她,氣急敗壞地胡亂解釋一通,在許傾如笑瞇瞇的視線里窘迫得面紅耳赤。 樓下笑鬧聲不斷,就顯得樓上越發(fā)冷清。 “軟玉哥哥?”隨著叩門聲一起響起的是香兒清亮的聲調(diào)。 門一推開,香兒捧著個木匣子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盡管那匣子還沒他一個手掌大,他卻看得仔細得很,仿佛在捧著什么稀世珍寶。 “軟玉哥哥還很難受嗎?主子說這個會讓你好一些。”香兒將匣子打開,里面放著一顆藥丸,徐阮昱只看了一眼就撇開頭去。 “拿走,我不吃?!毙烊铌诺馈?/br> 香兒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半晌才試探著詢問:“軟玉哥哥是還在生香兒的氣嗎?不然你打香兒好不好?不要和主子生氣,主子真的是很好的人?!?/br> 徐阮昱轉(zhuǎn)頭看了他一會兒,挑眉道:“和你有什么關系?你又怎么肯定他就是個好人?” 聽見他質(zhì)疑莫不歸,香兒明顯急了,飛快走到他床邊,正正迎向徐阮昱的視線強調(diào):“主子真的是個好人!特別特別好的人!我快餓死在街上的時候就是主子救了我,還一直把我?guī)г谏磉叄涛冶臼?,養(yǎng)我長大,我從沒見過像主子那么好的人!” “他教你本事,養(yǎng)你長大,就是為了送你去給靖王當男寵,替他做事,根本不顧你的安危,這也算好人?”徐阮昱嗤笑一聲。 “不是的不是的!”香兒急切否認,解釋道,“不是主子讓我去的,是我自己要去的。樓里還有很多人,都是被主子救下來的,大家都是自己想為主子做些事,主子對我們都很好很好的,從來沒有強迫過我們。這次也是主子看你一直難受才讓我給你送藥來的,平日很多人來求藥主子都不給的。軟玉哥哥你相信我好不好?主子是真的很憐惜像我們這樣的人,你總是懷疑主子,他會很傷心的?!?/br> 徐阮昱定定地看著香兒,唇齒微動,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卻被樓下傳來的一陣笑聲打斷,他輕輕抿起唇角,視線下垂,沒有再搭理香兒。 香兒似乎明白了什么,想了想,又開口道:“王妃也是很好的人,好像到哪里都會有一大群人聚到她身邊呢。不像我們,從出生開始就孤零零的。不過軟玉哥哥,我們樓里也有很多人,你如果來了,我們就都是一家人了!” “……不必了?!毙烊铌糯怪^,語氣又回到了開始時的冷淡,“我累了,你出去吧?!?/br> “……好吧?!毕銉赫Z氣低落道,垂著頭將匣子放到桌上,又認真對徐阮昱強調(diào),“軟玉哥哥,我知道你可能還在懷疑主子,但主子真的是在為你打算。這藥是主子為你特意從樓里取來的,以前主子只賞過病重的月容jiejie,她傷得那般重,吃了不過半日就好了。我放在這里了,主子說了,有朝一日你若是想通了,隨時都可以去找他?!?/br> 待香兒出了門,徐阮昱下床打開那匣子,愣愣地看著里面的藥丸。半晌,他垂眸輕輕嘆了口氣,將藥丸取出來收進自己的包袱里,又屏息一口氣喝光了桌子上的雞湯,忍著越發(fā)強烈的頭痛癱回床上不動了。 次日一早,許傾如正要去找徐阮昱,剛出房門便見門口守著幾個西北軍的將士,滿臉威武肅殺,唬得周圍房客不敢出門,店小二上樓都躡手躡腳的。 許傾如哭笑不得,她還奇怪今早客棧怎么這般安靜,原來如此。 “小姐醒了?”聽見開門的聲響,盧以從樓下快步走上來,“早飯我都叫人弄好了,現(xiàn)在端上來?” “不必,我下去吃就好。”許傾如很想嘆氣,“盧副將,我昨日不是說了今早自己過去?不必這般興師動眾。” “那可不行?!北R以耿直道,“若是讓少將軍知道我把小姐扔在客棧自己跑了,回去少不了三十軍棍?!?/br> 罷了罷了,許傾如搖頭一笑。 采菱提著食盒上來,正要往屋里送,還沒進去便被許傾如截下了。 許傾如走到隔壁房間輕輕敲了敲門,屋里傳來一聲柔柔的“傾如?”。她嘴角揚起一絲笑意,應過之后,將采菱手里的食盒提過來,推門進去又徑自關上了門,將屋外幾雙好奇的眼睛都攔在了外面。 “誒,采菱,里面是誰?。俊北R以湊到采菱身邊,八卦兮兮地問道,“小姐有情郎了?是哪位大俠?” “大俠?你見過有天天躲女子身后多病多愁麻煩不斷的大俠?”采菱冷笑一聲,伸手將盧以湊過來的耳朵推開,不耐煩道,“別問了,看見你就知道了?!?/br> “嘶——”盧以一直覺得一定要是個武藝高強性情豪爽的大俠才配得上他家小姐,他按照采菱的描述想象了一個躲在許傾如身后淚光盈盈的彪形大漢,頓時一陣牙痛,趕忙搖搖頭將可怕的畫面甩出去,忍不住對里面那人越發(fā)好奇。 正想再打聽打聽,卻見采菱已經(jīng)氣哼哼地下樓了,盧以只得壓住抓心撓肝的好奇,轉(zhuǎn)身一臉嚴肅地吩咐屬下備好車馬準備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