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已經被制服，警察也隨后趕到，那么就沒伊萊什么事了。只是看布魯斯匆匆離去的模樣，他便知道蝙蝠俠果然還是對警察不放心，還是要自己親眼看到小丑被關進阿卡姆才行。

    待到托尼也離開后，伊萊找了個已經關門了的商場頂樓天臺，低低叫了一聲卡爾。

    超人很快再次出現(xiàn)，他并沒有走遠，就等著伊萊找他。

    “伊萊！”超人快步走上前，“你的傷——”

    “我沒事。”伊萊笑說，“小傷而已，已經不流血了?！?/br>
    卡爾抿了抿唇，仍是不放心地扶著伊萊的臉小心察看。青年配合著他的動作仰起頭，笑盈盈地彎著眼，把卡爾看得一晃神，在意識到自己捧著他的臉的動作有多曖昧而兩人的距離有多近時更是漲紅了臉，眼神飄忽地不敢去看伊萊的眼睛，偏偏手上卻又舍不得放開。

    月色冰涼，超人卻覺得渾身熱氣上涌。他搭在伊萊面頰上的手無意識地摩挲了一下，小聲問：“伊萊，你，你和蝙蝠俠……”

    伊萊偏了下頭，超人手里一空，他有些失落地垂下手，便又聽伊萊問：“你知道他是誰么？”

    超人的活動范圍不僅限于大都會，只要有人求助，只要他聽到了就會趕去幫忙。更何況是事故頻發(fā)的哥譚，超人不可能沒來過。

    他低聲回答說：“我碰到過蝙蝠俠，但我沒有特意看面具底下的是誰?！?/br>
    伊萊點了點頭，淡淡道：“很好，不該知道的事情別去打聽?！?/br>
    他在保護那個人。

    超人第一時間這么想到。他耷拉下腦袋，心里有些委屈，伊萊以為他會干什么呢，公報私仇嗎？

    他又去看伊萊，青年也低垂著頭，似是無聊地擺弄著自己的右手。

    但實際上，他是在觀察袖口上的袖扣。布魯斯在離開前還不忘抱了他一下又摸了把手，看著像調情，但伊萊卻懷疑他是不是在自己身上放了什么東西。

    比如竊聽器。

    像這種有著繁復雕花的寶石袖扣，要放點什么小東西上去再隱蔽不過。

    蝙蝠俠本就敏感多疑，小丑這種人不可能對一個陌生人見色起意，他對伊萊的態(tài)度必然會引起蝙蝠俠的注意。更何況超人在聽見伊萊對小丑說的話后就有些心不在焉，三番兩次偷瞄他，這點又怎么可能被蝙蝠俠輕易放過。

    對比了一下左右兩只手的袖扣，伊萊果然在右邊的袖扣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陷在鏤空花紋里的小黑點。他輕輕翹了下嘴角，說道：“卡爾，我的意思是，蝙蝠俠戴著面具必然有他的理由。不管時候出于安全還是其他考慮，對于這位哥譚的黑暗騎士，最起碼的尊重還是要有的?！?/br>
    雖然說蝙蝠俠良心發(fā)現(xiàn)地把竊聽器放在了襯衫上——為什么說是良心發(fā)現(xiàn)呢，因為這襯衫被小丑割壞了，換下來就會扔掉，并不會保留很久。但盡管伊萊在理智上能夠理解，心里卻總歸是有些……

    不高興。

    不是因為蝙蝠俠，而是因為這個做法非常地冒犯人。

    伊萊收起手，眼底近乎冷漠得毫無波瀾，聲音卻越發(fā)溫柔。他說：“卡爾，就如同我不希望你的身份被別人知曉從而受到傷害一樣，我也不希望這種事發(fā)生在蝙蝠俠身上，你明白嗎？”

    超人沉默了幾秒，然后低低咕噥了句知道了。

    像個賭氣的孩子。

    伊萊不由失笑，正要去握他的手安慰一下，卻見超人猛地轉過身，貼身的制服下是明顯的肌rou隆起的弧度，是再明顯不過的防御姿態(tài)。

    超人太過高大強壯，被他擋在身后的伊萊什么樣也看不見。他往旁邊走了一步，便看見了那個幾乎要與黑夜融為一體的男人。

    蝙蝠俠。

    他用嘶啞而低沉的聲音說：“超人，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超人平靜道：“我聽見了求助，所以才過來?！鳖D了頓，他話里帶上幾分針對地說，“如果你能保護好你的城市，我自然不會踏足這里，蝙蝠俠?！?/br>
    這話果然令蝙蝠俠感到了不悅，他的面具讓他沒辦法展露太多情緒，然而語氣的譏誚卻顯而易見：“你以為你是什么，無所不能的救世主么？”

    “我從沒那么想過?！背擞行阑鸬卣f，“我只是在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br>
    眼見兩人針鋒相對起來，伊萊嘆了口氣，適時地開口道：“他沒有惡意?！?/br>
    “沒有惡意不代表不會造成某些不好的結果?！彬饌b看向他，聲音沉了幾分，但已然少了許多面對超人時的不好的情緒，“你知道超人的力量有多強大。”

    “我不會傷害普通人！”超人拔高了聲音說，他不明白為什么蝙蝠俠看待他總像是看一個潛在罪犯一樣，“這里是我的家——”

    蝙蝠俠打斷他的話，不留半點情面地說：“不，你是外星人?！?/br>
    “卡爾在地球長大，他的父母和朋友都是地球人。”此時幾近劍拔弩張的氣氛讓伊萊忍不住再次插話，認真地看著蝙蝠俠說，“你不明白，他喜歡這里，他——”

    超人握住了伊萊的手臂，微微加大了點的力道讓伊萊止住話頭，不解地看著他。

    超人有點生氣，雖然很感動于伊萊的維護，但他不想再讓伊萊解釋下去了，他看得出來蝙蝠俠是極為固執(zhí)的人，說再多也是白搭。更何況超人其實也并不那么在乎別人是怎么看他的，他喜歡地球，喜歡這里的人民，所以他保護他們。不管其他人當他是怪物也好是天使也好，他都會堅持自己所做的事情。

    超人抿著唇，盯著蝙蝠俠執(zhí)拗道：“如果有人求助，我還是會來的。你阻止不了我?！?/br>
    蝙蝠俠眼睛微瞇，他冷嗤一聲，揚手擲出一枚蝙蝠鏢。

    但超人的速度遠比他更快，抬手接住的同時飛快地將伊萊推開。然而蝙蝠鏢卻在一秒后炸裂開，里頭爆發(fā)出的綠色的粉塵般的東西四散開來。但那些粉末似乎本身就有一定的重力，并不隨空氣的流動而揮發(fā)，反而大部分都停滯在原地，將距離極近的超人包裹在內。

    被氪石粉末籠罩的克拉克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從未有過的無力和虛弱從仿佛連跳動的速度都減緩了的心臟蔓延向四肢百骸。他心臟和腦袋都像是針扎一樣疼，超人的目光不再有穿透力，由于綠霧遮面，他甚至連距離并不遠的蝙蝠俠的身影都看的不太清楚。

    伊萊也看得懵住，眼見著蝙蝠俠又射出一枚蝙蝠鏢，他飛快地抬手捏出法陣，金燦燦的魔法陣圖驟然出現(xiàn)在超人面前，擋住了那枚飛鏢。

    從它停留的位置上來看可以看出不是致命攻擊，如果伊萊沒有攔住，估計也只是在超人臉頰上留下一道劃痕而已。雖然只是警告而非刻意針對，但仍然讓人心里不快。

    蝙蝠俠狀似平靜地注視著伊萊，青年擰著眉頭，他很少這樣皺眉，至少布魯斯是從未見過。這讓蝙蝠俠心里一突，他努力壓抑住心里涌動的情緒，下顎的線條卻仍是忍不住繃緊了。

    蝙蝠俠為什么討厭超人，簡單來說是超人近乎無敵的強大太過可怕；復雜來說便是人性——沒人能保證他永遠理智，永遠會站在人類這一邊。超人還很年輕，但他卻有著與閱歷冰不匹配的破壞力。他與普通人不同，普通人犯錯的后果有限，且有法律懲罰；超人犯錯誤的代價卻有可能是人類所難以承受的，以國家機器所支撐的法律根本約束不了強悍的氪星人，能約束他的只有他自己的道德。

    但是，你又能指望生長在哥譚的蝙蝠俠能對一個陌生人的道德抱有多大期望和信任呢？

    蝙蝠俠沉默地看著伊萊走近，深藍色的能量縈繞在他周身，他說：“如果你認為超人是危險的，那么我——”

    話沒說完，他猛地頓住。

    青年的表情忽然變得奇怪起來，他以一種茫然又困惑的目光看著近在咫尺的蝙蝠俠，被他緊盯著的蝙蝠俠無措地繃緊了肌rou，法師先生如果真的認真起來說是殺人于無形也不為過。但他如果不先出手，單論體能，一個蝙蝠俠能秒十個法師。

    伊萊周圍的藍色能量輕飄飄地打著轉，雖然并未靠近他，但蝙蝠俠卻莫名地覺得自己周身似乎形成了一股小小的氣流，卷著風一樣地自身后向伊萊吹去——

    然后蝙蝠俠便看見青年小幅度的翕動了一下鼻翼，目光落到他的面具以下露出的地方。像是反復確認過似的，他移開了視線，然后抬起手，原本躁動著的藍光沉淀下來，落在地上消失不見。

    蝙蝠俠尚來不及詫異，便見青年笑了，有些無奈地垂下了眼，低聲說：“也許我就不該給你挑一個這么有特色的香水?！?/br>
    蝙蝠俠瞳孔驟縮，有那么短暫的一秒鐘他的腦袋里是完全放空的，他像是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一樣杵在原地，看著伊萊轉身向超人走去，然后抬手扶住他，一起走進空間門里。

    蝙蝠俠攜著滿身的低沉和陰郁回到蝙蝠洞。

    阿弗已經在耳機里聽見了，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沉默地看著布魯斯把蝙蝠頭盔摘下來掛好。

    噴香水是男士們的慣常cao作，布魯斯自己就有一大柜子的香水，出門前伊萊給挑了一瓶，前調是柑橘的清新香味，到后面又有些薄荷、生姜等清涼又刺激的氣味，最后是花香與焚香、雪松等木質香的混合，氣味之間的落差混搭使得它非常特別且引人注意。

    當然，蝙蝠俠不可能錯過這一點，他在出發(fā)前噴了祛除味道的噴霧，但大概是香水噴了太久已經沾染在了皮膚上，對于嗅覺敏銳的人來說要察覺到也不是什么難事。

    阿弗看著摘下頭盔后就開始發(fā)呆的布魯斯，到底是有些不忍地說：“老爺，我想伊萊先生會理解您的?！?/br>
    當然——布魯斯毫不懷疑這一點，伊萊那么好，他當然會理解他的，但他卻不一定愿意再接近他。更糟糕的是，如果伊萊發(fā)現(xiàn)了他放在袖扣上的那個小玩意兒……

    布魯斯疲憊地閉眼，他在心里自嘲又苦澀地想，自己果然是被伊萊寵壞了，以致于他無微不至的寬容與體貼，如今卻都成了蝙蝠俠傷害他的資本。

    ***

    伊萊帶著超人回到他在大都會的住處，也許是因為那些氪石粉末只是被輕微吸入而沒有與血液直接接觸的緣故，盡管仍有些虛弱的樣子，但超人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

    “卡爾，你感覺怎么樣？”

    超人勉強勾了下嘴角，“還不算太糟。但是伊萊，那些……綠色的粉末一樣的東西，是什么？”

    “是氪石?！币寥R說，“氪星人的弱點。但是我不知道為什么蝙蝠俠會有那些?！?/br>
    超人垂下眼，濃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陰影，他茫然地盯著地面看了許久，然后又抬起頭來看著伊萊，說道：“但是，冷靜下來想想，有氪石存在也挺好的。”

    伊萊一愣：“……什么？”

    “我是說，其實蝙蝠俠說得對，我的力量一旦失控，對于普通人來說無疑會是一場災難?！背说吐曊f，“我當然不會有意地去傷害誰，但是精神類的變種人雖然少見，卻也不是沒有。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受了影響……”

    “卡爾……”

    “如果我因此而傷害了其他人，甚至是，傷害了你。伊萊，那我一定會瘋的?！背吮M量維持語氣平穩(wěn)地說，但盡管他竭力壓抑著，話里的內容仍然無法控制的引起了他一些不好的聯(lián)想，“也許你該去蝙蝠俠那里偷一塊氪石來留著。”

    “卡爾——”伊萊無奈道，“你就對自己這么沒信心嗎？在你小時候被同學追著罵怪胎的時候我告訴過你什么，要永遠記得你是誰，記得你自己的信念和堅持，別被一切無謂的話影響。精神攻擊又能怎么樣，你就一定反抗不了它么？從少年時便立志要保護這片故土以及人民的超人就這么不堪一擊？”

    一段長久的沉默后，超人說：“伊萊，我想吻你，就現(xiàn)在?！?/br>
    伊萊：“……”

    伊萊幾乎要給他氣笑了，“卡爾·艾爾——”

    超人期身逼近，高大的身影將靠在墻邊的伊萊籠罩在陰影下，他抱著伊萊，如同受傷的小獸尋求安慰一般地在他脖頸間磨蹭。

    “以前的時候……你總是不來，我只能給你寫信，這些話也是你在信里回給我的。我每天都盼著能見你，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伊萊，你不會明白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超人低聲喃喃，羽毛似的親吻一個個落下，潮熱的喘息將伊萊頸側的皮膚染得緋紅一片。

    但是在進入正題之前，伊萊抬手讓克拉克暫停了一會兒，將袖扣里藏著的竊聽器捏出來碾碎。

    雖說直接做也不失為給蝙蝠俠添堵的一個辦法，但原諒伊萊還沒有無節(jié)cao到讓他聽一整場活春宮的地步。他懶洋洋地仰了仰脖子，指尖繞著克拉克的小卷毛，目光在觸及茶幾上放著的蝙蝠鏢時忽而一笑。

    算了……竊聽器毀了也沒事，明天拿這個東西去還他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