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被他開解了一些，秦念放松下來順勢趴在他懷里，仰著頭道：“沈先生，我餓了，又累又餓……”

    沈時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尖，笑意溫柔地一語雙關(guān)：“晚上喂飽你，好不好。”

    秦念有時候會奇怪，沈時現(xiàn)在竟然也能這樣面不改色地跟她說些沒有分寸的話了，甚至還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可是這人正經(jīng)地說這些渾話，反倒給人一種他是認(rèn)真要喂飽她的感覺，既不懷好意，又理直氣壯。

    她裝作一副批評的樣子，清了清嗓子：“男朋友，你現(xiàn)在還在試用期哦，不能隨意調(diào)戲女朋友?！?/br>
    “那我申請?zhí)崆稗D(zhuǎn)正?！?/br>
    她一扭頭，嘟嘴道：“哼，不予通過?！?/br>
    沈時掰過她的腦袋：“嗯？男朋友不合格嗎？”

    秦念低頭啃了一口他的手指：“男朋友動不動就要打我屁股?！?/br>
    沈時看她面上微紅，一副想怪又不好意思怪他的樣子，著實覺得有趣，捧著臉道：“誰讓我的女朋友還沒有長大?！?/br>
    天天都在一起的好處大概就是想親的時候，人就在眼前，踏踏實實地抱在懷里，可以一口氣親個夠。

    可是這也有不好，但凡親得時間久了，最后難免又糾纏到床上去了，一發(fā)不可收拾。

    秦念往往看著被扔了一地的衣服，又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轉(zhuǎn)頭就貓在被窩里裝鴕鳥。

    她也不明白，明明就是親親小嘴的事，怎么最后又滾到一起去了。

    為了保證她的晚飯，她勉強(qiáng)地?fù)沃唤z理智，啃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嘟囔一聲：“餓了呀……”

    沈時低低地笑了一聲，仍在她唇齒間流連：“叫我名字，我就去給你做飯。”

    “沈……沈時，唔……”

    騙人的，明明說叫他名字就去做飯，她乖乖叫了，他親得更過分了。

    這哪兒是吃飯，明明是要吃她！

    他一直都很喜歡她喚他，叫他主人的時候，又怯又羞，總讓他忍不住。叫他名字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要被她這一聲喊化了，水漾漾地滲進(jìn)心里，叫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沈時想，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沉淪，一朝癡迷，萬劫不復(fù)，他愛她愛進(jìn)了骨子里。

    晚飯的時候，秦念一邊嘟著嫣紅的嘴唇，一邊控訴他不守信用，自知回回過分的沈先生也有理虧得垂眉搭眼的一天。

    “哼，沈先生，我要延長你的試用期。”

    沈時略微皺眉，笑道：“你不能只告訴我做了什么要延長試用期，你還得告訴我做什么能縮短試用期?！?/br>
    秦念小口抿著牛奶，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其實很想要你在我困惑的時候指點我一下……”

    “像今天這樣？”

    她抱著杯子點點頭：“我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要不要和你講我的困惑，總覺得不應(yīng)該事事都來打擾你，也怕自己養(yǎng)成習(xí)慣，遇到一點想不明白的事情就跑來問你，以后都不會動腦子了，過于依賴你，這樣很不好。但是，今天實在想不明白嘛，忍不住就跟你講了?！?/br>
    沈時點點頭，倒是沒有再玩笑，問了一句話：“秦念，你到底，把我當(dāng)作你的什么人？”

    “嗯？”

    秦念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從牛奶里抬起頭，一雙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他眨。

    沈時起身低頭親吻她沾滿牛奶的嘴唇：“去書房等我，我們談?wù)??！?/br>
    嗯？！怎么好好的，又要去書房談？秦念想不通為什么，只是下意識地摸了摸屁股，一步三回頭地去了書房。

    等沈時進(jìn)來的時候，她竟然已經(jīng)乖乖地面壁思過了。

    他在她身后笑了笑：“面壁反省出什么來了？”

    秦念哀怨地回頭看他一眼：“什么都沒反省出來?！?/br>
    他走上前去，將人轉(zhuǎn)過身來：“我讓你來書房，不是要罰你。”

    “可你每次這么說話的時候，我都會……”她說著低下頭去，不再看他。

    他去追她的眼神：“會什么？”

    “會挨打……”

    沈時略一思忖，嚴(yán)厲的懲罰，的確都是發(fā)生在這間書房里的。

    “你現(xiàn)在還是會怕我嗎？”

    秦念搖了搖頭，又點點頭。

    沈時捧起她的臉：“秦念，我認(rèn)真地跟你說，你也認(rèn)真地記住，我在書房里問你的任何問題，你都要誠實地回答我?！?/br>
    “我也沒有撒謊呀……”

    也不知道為什么，沈時斂起情緒以后，總能叫她有種敬畏感。

    經(jīng)年之后，秦念再想起來才覺得，他這樣一個人，若不是面對至親的人，他絕不會露出絲毫的溫情來，只要往那兒一站，便給人一種威嚴(yán)。這種威嚴(yán)與他的五官長相并無太多關(guān)聯(lián)，而是一寸一寸長在他身上，哪怕再換一副五官，他仍然會給人壓迫感。

    可是秦念得以窺見他鎧甲之下的柔軟，兩相碰撞之下，心里對他除了愛慕之外，也十分敬重。

    “那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怕我嗎？”

    秦念對上他的雙眼，他并無威脅，甚至可以說是在真誠地等著她的答案。

    “大多數(shù)時候已經(jīng)不怕了，但是你認(rèn)真問我話的時候，我還是會有點怕，比……比如現(xiàn)在……”

    “怕什么？”

    她不自覺地用了敬語：“我怕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么讓您失望，我還不知道。”

    沈時只微微皺了眉，并沒有提醒她：“那你覺得自己做錯什么了嗎？”

    這次她看著他的眼睛，回答得很堅定：“沒有?！?/br>
    他托住她的下巴，彼此對視：“如果你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就要抬頭挺胸地說話，對別人是這樣，對我，也是這樣?！?/br>
    沈時并不愿意她因為調(diào)教室里發(fā)生的那些事情，讓她對自己產(chǎn)生過于多的敬畏和膽怯，相反，他希望秦念在面對他的時候，能夠再勇敢大膽一點。

    也許比愛更加深刻的一種感情，是相信，這種相信超越朝暮繾綣的愛，成為彼此心中的一種力量。

    在沈時心里，不管她是怕疼，還是害怕規(guī)矩，害怕懲罰，都沒有關(guān)系，他唯一不想讓她怕的，就是他這個人。

    然而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想要的這種相信究竟和愛有多少關(guān)聯(lián)。五年前，他曾傷心過，她對他只字不言，明明調(diào)教室里發(fā)生的一切都源于信任，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執(zhí)著于什么，總是想讓她對他的相信能多一些，再多一些，多到她不需要在任何時候?qū)⒆约汗铝⒂趦?nèi)心的情緒里，多到她在他面前，想說什么或是做什么，都不必思量那么多。

    要在施與疼痛里建立一種嚴(yán)絲合縫的信任感，實在是很矛盾的一件事。

    疼痛與恐懼是孿生的兩面，然而信任與此背道而馳。沈時不知道他和秦念之間能否做到，但他也想試一試。

    他試著開口：“你有了困惑，想跟我講的時候，為什么會害怕打擾我？”

    “因為我看你最近總是去實驗室，好像比以前忙了一些。”

    “嗯，然后呢？”

    “我應(yīng)該讓你好好休息，不應(yīng)該再給你添麻煩……”

    沈時想穩(wěn)住自己的情緒，卻發(fā)現(xiàn)不是那么容易，他生氣，卻又有些心疼她，他不知道該怎么表達(dá)，只是覺得她那個屁股蛋兒，該好好揍一頓，但是他并沒有立刻這么做。實驗千頭萬緒，他都能抽絲剝繭，然而面對愛人，他也會有惶然無措的時候

    他咽了咽，平聲道：“你再說一遍?！?/br>
    秦念皺眉看他：“你這么說話，是不是又要打我了？”

    “那你覺得你該打嗎？”

    “不該?！?/br>
    “那你怕什么？”

    秦念沒說話

    沈時皺眉問道：“我以前跟你說的話，你是不是都忘了？”

    秦念想說，你說了那么多話，我也不能都記著?？墒强此孟裾娴挠悬c生氣，又不敢說，只能憋著眼淚看他：“你別嚇唬我行不行啊?！?/br>
    沈時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沒控制好，給她擦了擦眼角：“我還沒打你呢，怎么又要哭？”

    “那你一副要訓(xùn)人的樣子……”

    他抱住她，輕聲嘆氣：“傻姑娘，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dāng)作你的男朋友，嗯？”

    秦念始終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問她：“當(dāng)然有啊?！?/br>
    不然怎么敢去脫他的衣服。

    沈時撫著她柔軟的發(fā)絲，良久都沒有再說話。

    秦念聞著讓她安心的松香氣，小聲試探道：“你……到底要跟我談什么??？”

    沈時松開她，讓兩人之間隔出一點距離：“談戀愛的時候，我不想再聽你說你應(yīng)該做什么或是不應(yīng)該做什么的話。我并不是要和你計較你的用詞不當(dāng)，而是我想知道你說這些話的時候，究竟在想些什么?！?/br>
    秦念一時不解，有點茫然地看著他。

    他神色有些嚴(yán)肅：“要不要來向我求助這樣一件小事，至于讓你在開車的時候分神思考一路嗎？為什么有了困惑不是直接來跟我講，反而要左思右想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

    頓了頓，他問出一句更有分量的話：“我不值得你信任嗎？”

    她遲鈍地?fù)u了搖頭：“不是的……”

    他無奈地笑笑，揉了揉她發(fā)頂：“你已經(jīng)剝奪了我很多作為男朋友的權(quán)力了?！?/br>
    “你決定留校這件事，我還是從秦岸川那里知道的，我想著，你不說是有你的考量，到你愿意和我說的時候，你自然會說。但是我一直都沒等來這一天?！?/br>
    他掰正秦念肩膀，認(rèn)真道：“自從你開始接手文化節(jié)的事情，你常常有困惑，秦念，你幾次欲言又止，我都看在眼里，我其實在等著你來跟我求助，哪怕我不能給你實際的幫助，能開解你一些也是好的，但是你一直都沒有。如果不是今天實在想不明白了，你應(yīng)該還是不會來問我，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