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問題其實是有些刁鉆的，然而態(tài)度又極真誠，秦念不得不說實話。

    “我覺得那些小問題，我自己都可以解決。而且我那些問題都太小兒科了，也不值得去打擾你嘛……”

    “我自然相信你都能解決，但我并不希望你在思考問題之外，還要再去思考應(yīng)不應(yīng)該來打擾我這種沒有道理的事情，你明白我在說什么嗎？”

    “你的意思是我不必考慮你的情況，只要我有困惑，可以隨時來跟你求救嗎？”

    “對?！?/br>
    秦念莫名想起五年前，沈時因為她作弊的事情跟她發(fā)了好大的一場脾氣，他那個時候說，如果她有處理不了的問題就乖乖回來找他。

    她說不上來自己什么感覺，想靠一靠他，又覺得不太合適。

    她遲遲沒說話，沈時靜靜地看著她，緩聲道：“我希望你在我面前是自由而勇敢的，無論發(fā)生什么?！?/br>
    秦念這才輕笑了一聲：“我已經(jīng)很勇敢啦……”

    在保護他這方面，她的確很勇敢，什么都不怕。但是在需要“利用”他的時候，她卻頻頻止步。

    沈時知道她并沒有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干脆也不再解釋，換了個說法：“那你就稍微體諒一下男朋友的私心，他想你不那么疲憊地去應(yīng)對這些事。你不必有那么多負累。你要知道我們所屬領(lǐng)域不同，你告訴我你的困惑，我或許能提點你，但也并不能保證自己的想法一定是對的，只是在我們的溝通當中也許能讓你得到某些提示，也消解你一部分壓力。我只有一些工作的經(jīng)驗，但除此之外我也沒有太多的人生經(jīng)驗，我其實很期待和你共同去體驗這些事情，并不是要完全替你代勞，你明白嗎？”

    原本在秦岸川面前說什么要狠心歷練她的話，這才剛開始，他就有點動搖了。

    “你不會覺得這些事很麻煩嗎？”

    “不會，你現(xiàn)在的經(jīng)歷都是你人生的一部分，能夠參與到你的人生里，我很榮幸?！?/br>
    他平靜地看著她的雙眼：“我比你年長些，自然閱歷豐富，也并不吝嗇于將我所得不多的經(jīng)驗傳授給我的女朋友?！?/br>
    秦念心里一時溫熱起來，她無助的時候也曾經(jīng)幻想過，如果沈時在她身邊，會如何開解引導她。只是那個時候他不在，她一個人咬牙挺過來了。如今這個人真的在她面前，她好像又不太知道要如何尋求他的幫忙。

    心里一時復(fù)雜，一股說不上的情緒蔓延上來，鼻子一酸，很想讓他抱。

    “沈先生，你打哭我吧，好不好？”

    沈時一頓：“你怎么回事，腦袋里在想什么？”

    “想你。”

    他笑笑：“你是怕我揍你嗎？”

    “不是?！?/br>
    就是突然很想他，莫名想起那些很希望他溫暖的手掌溫柔地撫摸著自己，而他卻不在身邊的時候。

    “你能等會兒再訓我嗎？我想讓你抱一會兒?！?/br>
    秦念看著他，眼睛已經(jīng)濕了，沈時又頓住，隨即張開手，撫摸著她的脊背。

    “你怎么了？我話說得太重了嗎？”

    “不是……”

    她說著不是，眼淚突然從臉上流下來。

    秦念這才發(fā)覺自己對真實感的反應(yīng)，竟然遲鈍到這種地步。

    她抱住他，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帶著一點煙火氣的溫熱胸膛，竟然淚流滿面，喃喃道：“你是真的回來了啊……”

    沈時被她這話說得心里又酸又軟，捧起她的臉親了又親：“怎么突然說這個？”

    秦念在他懷里聞著味道蹭了蹭：“我說了你不許笑我?！?/br>
    他吻了吻她發(fā)頂：“你說，我不笑。”

    秦念吸了吸鼻子，埋在他懷里抽噎了兩下：“以前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遇到事情經(jīng)常會想到你，以前你覺得我還小，有時候就很想讓你知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我拿了獎學金的時候想告訴你我比以前優(yōu)秀一些了，可以不那么心虛地和你站在一起了，還有……還有……”

    沈時耐心地摸著她的脊背，柔聲道：“還有什么？”

    “還有……以前想，如果你也喜歡我，說不定我們會在一起，我做得好你會表揚我，我也可以跟你撒嬌，我做得不好，你會批評我……也…也會……”

    后面的話秦念不好意思再說，沈時笑笑抓了抓她的屁股：“也會打你屁股？”

    秦念在他懷里繼續(xù)蹭，悶悶地嗯了一聲。

    沈時抱著她，聲音低緩溫柔：“傻姑娘，我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我也看到你有多優(yōu)秀了，你比自己想象得還要優(yōu)秀很多。至于你這個小屁股，”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在她身后揉了揉，“有時候是很欠打。”

    秦念被他說得不好意思，整個人都恨不得鉆進他身體里。

    沈時抱緊她，慢慢撫摸著安慰道：“我知道你很優(yōu)秀，也想再優(yōu)秀一些，但是你不必有壓力。這次文化節(jié)，做得好與不好并不完全在于結(jié)果，盡人事是你能掌控的部分，聽天命則是你要正視這世間的規(guī)律，而我希望的是，無論你在做什么，都不要把我隔絕在你的世界之外，不要怕打擾我，也不要想你應(yīng)不應(yīng)該。你唯一應(yīng)該做的，就是要清楚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擔心，在我這里全都不存在。”

    他說著，把人從自己懷里撈出來，讓她看著自己：“我希望你在我面前能自由地活著?！?/br>
    “工作上有困境，你大可以來問我，纏我，別再想在我面前有什么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的事，為我自己的女朋友效勞，我求之不得。但是如果再讓我發(fā)現(xiàn)，你考慮什么會不會打擾我麻煩我的話，男朋友就真的要罰你了。”

    秦念抿著嘴看他，眼淚盤旋在眼眶里，癟著嘴又想哭，沈時趕忙給她擦眼淚：“怎么又要哭？”

    她聲音有些哽咽：“你罰我吧?！?/br>
    沈時把人按在自己懷里：“又胡說什么?！?/br>
    懷里的人擦擦眼淚：“我跟你講，我以前沒接觸過所以不太清楚，這次接手了文化節(jié)的事情才知道，這些實際工作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難，但是未來我避無可避，早點接觸總是好一些。但是男朋友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br>
    “你說。”

    “這是我第一次做這些事情，肯定會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自己表現(xiàn)不好的時候會很慚愧，所以有些時候想說又不敢說的是想被你好好罰一頓?！?/br>
    沈時面上一頓，大約也能猜出來秦念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但還是問了一句：“為什么會這么想？緩解自己的負罪感？”

    “我知道我不應(yīng)該為了擺脫負罪感就這么想，但也確實有一點，不過大多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很欠揍……”

    “嗯？”沈時有些疑惑，“你又做什么了？”

    秦念遲疑了一下：“嗯……現(xiàn)在還是不告訴你了吧，我保證以后不做就是了……”

    沈時笑著捏捏她鼻子：“嘴上說著要我罰你，真要認錯的時候你也知道害怕啊。這次先放過你，以后要是再讓我發(fā)現(xiàn)，我就一塊兒罰。”

    “那你還是別打了，摸摸我吧……”

    沈時被懷里的姑娘逗得想笑，無奈地朝她身后拍了一巴掌：“又鬧人。”

    秦念不說話，仰頭親了親他喉結(jié)。

    沈時被她親得一愣，轉(zhuǎn)而笑著繼續(xù)撫摸著她的脊背，柔聲道：“以前沒有告訴你，康維海我是見過的，我想他對你，多少也會有印象。文氏集團與你們學校關(guān)聯(lián)密切，其中就理十分復(fù)雜，我知道的也不多，可能秦岸川了解得更多?！?/br>
    秦念趕忙抓住他抬頭問道：“那他們會影響到你的實驗嗎？”

    他親親她：“不會。”

    “你只需要好好去做你應(yīng)該做和你認為對的事情，如果他們對你有威脅，我會保護好你，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怕，知道嗎？”

    “我以后都會在你身邊，可以看著你長大，你累了也可以給你靠一靠，說不定還會經(jīng)常打你屁股，你安心一點，好嗎？”

    沈時再次捧起她的臉：“秦念，你試著相信我?！?/br>
    他為什么會這么要求，秦念沒問，沈時也沒有再說，他能夠感覺到她下意識地保持距離意味著什么，愛與相信有時候并不等量存在，五年前他們彼此愛而不敢言，秦念就沒有給過他這種信任。如今當兩人已經(jīng)進入親密關(guān)系以后，他隱約發(fā)現(xiàn)她其實還是沒有給他這種信任。

    在愛里他也有很自私的一面，他想要她全心全意地愛他相信他，不能有所保留。

    但是那一層似有似無的屏障終究不能快速的消弭，他要慢慢來，讓她相信他。他能感覺到，她對他保持的這段禮貌的距離，并不是她刻意為之，而是她的本能。然而秦念對此并無意識，沈時也并不知道這種擰轉(zhuǎn)會不會給兩人帶來傷害。

    他一時也有些恍然，他這么無理地想要她毫無保留地相信他，是不是自己把不該帶出來的控制欲帶進了他們的日常生活里。

    秦念把調(diào)教室和除此以外的生活分得很清楚，但是他好像并沒有。

    過了很久，沈時才又輕聲開口：“我以前跟你說，讓你為自己勇敢，不要為我犧牲，在任何方面都是這樣的，知道嗎？男朋友也是第一次談戀愛，也需要你教我，好不好？”

    秦念仰頭看他：“我那時候以為只有在……在調(diào)教的時候才是這樣呢……”

    沈時溫柔地摸著她仰起來的小腦袋：“對不起，你應(yīng)該怪我，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很喜歡你了?！?/br>
    秦念瞇起眼睛，假意要審訊他：“男朋友，你老實交代，你以前是不是也跟我撒過謊?。俊?/br>
    沈時不置可否，淺淺地跟她笑。

    “果然啊，你如果騙我的話，我都發(fā)現(xiàn)不了?！?/br>
    “我不是故意的?！?/br>
    “那你那個時候還騙我什么了？”

    沈時吻了吻她的眉心，認真地看著她的雙眼：“騙你說我不喜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