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別離是常態(tài)，相聚是奢華。

    他跟著顧衍離開是在期末考完的暑假。

    沒有告訴蘇奈。

    那個他一手帶到七歲的小女孩，他曾經抱過正處于嬰兒的她，為她泡奶粉，后來奶粉買不起了，他就去商店買一排的酸奶，沒有錢就自己跟著奶奶去水廠工作，拿到了五塊錢的工資就給她買吃的。

    他牽著她走過漫山遍野，摘過老屋里枇杷樹上的枇杷，打過兩棵李子樹上的李子，去山上拔筍，拿著小杯子摘山莓。

    兩個人在太奶奶還在世的時候偷偷跑到儲物間，那里有一個跟她差不多高的大壇子，她搬著小凳子，伸手在里面掏著冰糖和冬瓜糖，他就在外面望風。

    他牽著牛，她坐在牛上，笑的春光明媚。

    她嗜甜如命，偶爾一天牙疼，撲倒他懷里捂著嘴打滾，他急得要死，爺爺奶奶都不理她，只有他背著她大半夜去找顧醫(yī)生。

    爺爺奶奶很忙，父親不管事，沒有母親，只有他們兩個相依為命似的。

    現在他要離開了。

    顧衍跟家里人保證會給他好的生活，當做親生兒子一樣照顧，也會給他們錢還掉賭債。

    甚至還有富余。

    他想，那樣是不是就能給蘇奈買巧克力，買新的衣服，新的涼鞋，新的風扇了？

    到了新的城市，移了戶口，住到新的家里。

    嶄新的世界讓他有些局促，高樓大廈，燈光璀璨。

    新家也很干凈，很大，白色的瓷磚，柔軟的沙發(fā)，彩色的電視......

    很多很多，他有些驚訝。

    “以后你就跟我姓，叫清歡?！鳖櫻苊念^，笑呵呵地說，“我是你爸爸，在醫(yī)院工作?！?/br>
    顧清歡。

    顧衍說，這個世界有很多美好，但是最后顧衍希望的是他能有清淡的歡愉，不需要轟轟烈烈，平平淡淡就好。

    改名是一件復雜且漫長的事情，還好他年紀還小，但是也需要等待一段時間。

    顧衍和江素怕他無法適應，因為他們很早就拿著顧清歡曾經的教材和他們找的最好的小學的教材做了對比，都很多地方不一樣。

    再加上初來乍到，小孩子對新的環(huán)境又是向往又是恐懼，所以那一年他們并沒有著急送顧清歡去學校，而是請了最好的老師，一對一輔導顧清歡學習新的地方的課本知識。

    除了基礎的語文數學，顧清歡還得惡補英語，顧衍和江素還拿出很多課外興趣問他有沒有想要學的。

    美術、音樂、舞蹈......

    顧清歡大部分時候都沉默寡言。

    剛來的時候他還因為水土不服上吐下瀉了好幾天。

    他也暫時沒辦法把“爸爸mama”這兩個稱呼喊出口。

    哪怕顧衍和江素對他真的很好。

    他習慣早睡早起，不到九點睡覺，沒有六點就起來了。

    六點鐘顧衍和江素都還沒起床，顧清歡就自己圍著客廳轉了一圈，對于那些新的家電他看不懂。

    他就打開門，圍著外面走了一圈。

    早晨太涼，夏日的天亮得快，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了好一會兒，伴著清風，刺人眼。

    偶爾下意識地回頭，身后卻再也沒有那個小小的身影。

    只有這個時候，被冷風吹的時候，他才清楚的明白，自己不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