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適應(yīng)環(huán)境的高手，但也需要時間。

    顧清歡不再是蘇子俊，他的戶口上的名字已經(jīng)變成了顧清歡，與顧衍是父子關(guān)系，與江素是母子關(guān)系。

    將來他的身份證上也是顧清歡。

    這個世界不會再有蘇子俊的痕跡。

    于是，他開始適應(yīng)。

    適應(yīng)喊顧衍和江素為爸爸mama。

    江素對這個兒子那是百分百滿意，她親手為他搭配衣服，早上起床為他做早餐，就是他太聽話和太沉默了，做早餐的時候他會趁她有事打電話的那一會兒搬來一條小凳子，脫下鞋子站上去煎雞蛋。

    手法熟練得令人心疼。

    江素很想夸他，可是鼻頭一酸，眼眶有點發(fā)紅。

    “mama，你為什么要哭？”顧清歡朝她笑了笑。

    江素有些愣，又有些難以置信：“你喊我什么？”

    “mama，叫爸爸來吃早餐吧，你們等會還要上班?！?/br>
    他才九歲，聽話得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適應(yīng)的地方更多，他不能在沉默寡言，因為身為醫(yī)生的顧衍心里十分敏感，會覺得孩子是不是驟然換了新地方心理沒準備，然后他什么人都不認識，會不會恐慌，要不要給他看看心理醫(yī)生做一做心理輔導(dǎo)。

    顧清歡只能學(xué)著笑容，學(xué)著還在農(nóng)村那些小伙伴頑皮的樣子玩著江素給他買回來的一大堆玩具來表現(xiàn)出符合他這個年齡該有的調(diào)皮和搗蛋。

    因為他害怕，害怕自己不讓顧衍和江素滿意，他們會把自己退回去，那么那些錢就沒有了，蘇奈也就不再是漂漂亮亮的蘇奈了。

    他還需要糾正自己的普通話里面自帶的方言味道，那新的課本新的課程，他都要去學(xué)習(xí)。

    他突然想起蘇奈來，一直都在想。

    蘇奈很少說方言，她聽得懂，但是她說出來的都是普通話，咬字清晰，很標準的普通話，就連老師們都覺得很驚奇。

    有些人天生如此。

    吃完晚飯后，江素和顧衍有休息半個小時后散步的習(xí)慣。

    這一家人都有著嚴苛的作息，早上必須吃家里做的早餐，或者是一個雞蛋加玉米，或者是甜酒沖蛋，還有一個煮熟的大西紅柿，一碗面，粥......

    吃完之后就要把自己的房間疊好被子，擦桌子，拖地板，每周一次大掃除。

    中午回不回來吃飯顧衍都會打電話跟江素說明，晚飯也一樣，不過顧清歡來了之后，顧衍盡量抽出時間來陪一陪自己的兒子。

    當然，他要是值班那就沒辦法了。

    顧清歡還得見顧衍和江素的親戚，因為那些親戚也會成為他的親戚。

    顧衍有三個jiejie一個meimei，他要喊姑姑，還要喊顧衍的爸爸為爺爺，江素有一個弟弟，他要喊舅舅。

    姑姑們有自己的對象和子女，他又要認人，舅舅那邊也是，還有外公外婆。

    跟顧衍去醫(yī)院玩，科室里面的醫(yī)生護士，行政樓里面的人他都要喊，還有江素的醫(yī)療機關(guān)里面的人，他也要喊，偶爾還要認識那些叔叔阿姨的子女，被迫式地跟他們玩在一起來掩蓋他的冷漠和寡言。

    好多好多......

    真的好多。

    只有夜晚跟顧衍江素互道晚安的時候，關(guān)上那一扇門，關(guān)上燈，拉上窗簾的時候，顧清歡才能躲在黑暗里，開始思念那個女孩。

    他覺得自己很忙，都要記不住蘇奈的臉了。

    也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自己。

    他不敢問顧衍和江素關(guān)于蘇奈那邊的事情，對于顧衍來說，他只是因為副高職稱的規(guī)矩才去了那個貧窮落后的小山村，既然出來了就會斬斷一切。

    顧清歡只是顧清歡，他姓顧，戶口本上父子母子關(guān)系對應(yīng)的都是顧衍和江素，將來他會作為他們的兒子給他們養(yǎng)老送終。

    不應(yīng)該再惦記那些人。

    顧清歡知道這一點，所以不去問。

    只能在這一片靜謐的黑暗里，蜷縮在柔軟的大床上，思念只屬于自己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