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里，場上不少人已經(jīng)掏出手機點開了計算器。

    輸入一串數(shù)字要不了幾秒鐘，所以即便男老師并未親自去算，也能從周圍人的反應(yīng)中得到那個可怕的答案。

    169＊36的結(jié)果，正是78的平方：6084。

    換句話說，這個他以為腦袋空空只有一副好皮囊的年輕人，在短短幾秒之內(nèi)就完成了三位數(shù)乘法的計算，并直接為結(jié)果開了個平方。

    這在一般人的認知中幾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奇幻程度堪比魔法，導(dǎo)致這位男教導(dǎo)主任一時之間無法做出任何反應(yīng)。

    他就這樣愣在了那里，半天才找補回一句：“巧合吧?！?/br>
    周遠川并不生氣，還是溫溫和和地笑：“也許吧?！?/br>
    但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是巧合。

    教導(dǎo)主任實在下不來臺，匆匆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籠罩在教室里的寂靜氛圍終于消失，女班主任在臺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有人小聲地討論起周遠川，喬橋不客氣地回頭瞪了一眼，嘀咕聲驟停。

    “沒事的?！敝苓h川輕握住喬橋的手，“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從小就知道，這樣的事也見過太多回了，我已經(jīng)習慣了?！?/br>
    “你上學(xué)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嗯，好在也沒上幾年。”他彎彎嘴角，“把它理解成一種代價就好了?！?/br>
    “不過你剛才真的超帥！”喬橋星星眼，“怎么辦到的？你提前準備過嗎？”

    “心算而已?！?/br>
    喬橋：“……”

    嗚嗚嗚，人跟人的差距怎么比人跟狗的差距還大！

    家長會開了兩個小時，臨結(jié)束的時候，老師要求每個家長都給孩子留幾句話再走，喬橋便從彥陽的抽屜里隨便拿了一個筆記本，想讓周遠川寫點什么上去。

    然而翻開筆記本，一個大大的“死”字映入眼簾。

    黑色墨水，粗體，不像是用筆寫的，倒像是用手指蘸墨畫上去的。

    喬橋又翻了幾頁，后面也有這種涂抹痕跡，像是有人惡意地要把整本筆記都糟蹋掉一樣。

    “怎么了？”周遠川問。

    喬橋一股腦地把抽屜里的東西全掏出來，一本一本地翻開，最后驚訝地發(fā)現(xiàn)除了幾本習題冊，幾乎每本書上都有。

    有的是寫一些臟話，還有的是畫鬼臉，再有就是摁上個黑手印，或者干脆潑墨，反正弄得所有書都慘不忍睹。

    “周先生，你記憶力很好對不對？”喬橋轉(zhuǎn)頭問道。

    “怎么了？”

    “你還記得老師批評彥陽的話嗎？”

    “嗯，說他上課開小差，頻繁請假，還有不寫作業(yè)。”

    喬橋咬了咬嘴唇，壓低聲音道：“我懷疑，彥陽被校園霸凌了。”

    她以為男人會很驚訝，沒想到周遠川的反應(yīng)僅僅是點了下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你都不驚訝嗎？”

    周遠川平淡道：“彥陽是跳級轉(zhuǎn)到這個班的，年齡最小，被針對很正常。你見過海鷗吧？如果給某只海鷗系上紅絲帶，它會因外貌變化而被其他海鷗攻擊，一樣的道理，人性也是獸性的一種?！?/br>
    “可彥陽不是海鷗，他是你外甥，我們應(yīng)該告訴老師?！?/br>
    周遠川點點頭：“是該提醒一下，但我認為作用不大?！?/br>
    喬橋噎?。骸澳悄愕囊馑际俏覀兪裁炊紕e管？”

    周遠川翻了翻被涂抹得面目全非的筆記本：“只是損失了幾本書而已，再買就好了。”

    “而已？！”喬橋簡直要被他氣笑了，“周遠川，你的外甥彥陽可是因為這些‘微不足道’的霸凌都不想上學(xué)了?！?/br>
    周遠川愣了愣，抬起頭：“你叫我全名了?！?/br>
    “所以？”

    “你從來不叫我全名?！?/br>
    喬橋感覺快抓狂了，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因為我很生氣！”

    “為什么要生氣呢？”周遠川看著她，眼睛澄澈且無辜，“這是彥陽自己的事，跟我們沒關(guān)系。”

    噗——?。。?/br>
    喬橋恨不得嘔出一口血，全噴到周遠川臉上。

    她覺得再跟周遠川講什么血緣啊家人啊要互幫互助啊這些是沒用的，她直截了當?shù)溃骸案銢]關(guān)系，但跟我有關(guān)系，我不會袖手旁觀的，我要去找班主任！”

    周遠川面露難色：“小喬，我覺得還是不要干預(yù)的好?！?/br>
    =皿=！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他考慮問題的方式跟正常人不一樣，不能沖他發(fā)火，而且發(fā)火也沒用，他又get不到。

    如此三番告誡自己之后，喬橋才能盡量平心靜氣地問出那三個字：“為什么？”

    “如果我們現(xiàn)在干預(yù)，將來他面對更多霸凌時就不知道該怎么處理了?！敝苓h川想了想，“就像人體的免疫系統(tǒng)，只有接觸過抗原，才會產(chǎn)生抗體?！?/br>
    喬橋抽了抽嘴角：“那彥陽要是挺不過來自殺了呢？新聞上很多這種報道吧？”

    “……”周遠川小聲說了句什么，隱約聽著像‘這也沒辦法’之類的話。

    “你說什么？”

    “沒什么?！彼B忙否認，“小喬，我們回去吧，彥陽他不是小孩子，會自己處理的?！?/br>
    “……”喬橋表情復(fù)雜，“我勸你不要再跟我討論這件事了，不然我可能會忍不住爆粗口?！?/br>
    周遠川困惑又委屈地咬住下唇，配上他那張人畜無害的俊美長相，真稱得上楚楚可憐。

    不知道的還以為喬橋怎么他了呢。

    等其他家長走得差不多了，喬橋才去找班主任，她本想質(zhì)問對方知不知道她的學(xué)生中有人在遭受校園霸凌，但轉(zhuǎn)念一想，但凡班主任對這事有一分一毫的敏感，也不會在家長會上那么批評彥陽了。

    而且周遠川說得也沒錯，這種事就算告訴老師也沒什么用，還是得從根上解決問題。

    跟老師聊了十來分鐘，笑得喬橋臉都僵了，才問出她想問的東西——彥陽在學(xué)校跟哪些人走得比較近。

    老師說了幾個名字，都是經(jīng)常圍在彥陽桌邊的男生，她都看到過好幾次了。喬橋又問老師有沒有照片，老師拿出一張班級合影，一一指給她看。

    喬橋默默記下，她猜這幾個人多半就是霸凌者。

    彥陽那個小孩，又臭屁又驕傲，一開口就像個小大人，他會跟這些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小孩做朋友嗎？不會。

    彥陽肯定從一開始就表現(xiàn)出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樣子，所以才會被班里某些男生盯上。

    這個年紀的小孩別的不多就是精力旺盛，搞不好已經(jīng)把彥陽當成他們的新玩具了，必須一下來個狠的讓他們長長記性。

    出了學(xué)校，周遠川已經(jīng)完全把他的便宜外甥忘到了腦后，開始積極地計劃著怎么跟喬橋度過這寶貴的三天。

    “附近有個博物館，你想去看看嗎？”他不等喬橋回答就自行否決了，“不，那種地方你可能會覺得無聊……或者我們?nèi)ビ魏?？?/br>
    “這些以后再說?！眴虡蛐氖轮刂?，“先陪我去趟商店，我要買點東西?！?/br>
    “買東西？”周遠川的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怎么了？”

    “那可能得等一等。”他特別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剛從國外回來，身上只有不到十萬現(xiàn)金——不過沒事，我這就讓人送來。”

    喬橋：“……”

    她按住周遠川掏電話的手：“足夠了，用不著你花錢?！?/br>
    “但還是多備一點吧，萬一——”

    “足夠了！”

    “哦?！蹦腥诉@才悻悻收了電話，不過看那副樣子，似乎仍不死心。

    兩人來的時候坐的周遠川的車，眼下那輛豪車跟司機都在學(xué)校外的街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停著，周遠川想過去，喬橋卻站在原地沒動。

    “我們不坐這個?！?/br>
    “為什么？”

    不等喬橋回答，他就自語道：“也好，不遠的話干脆走著吧，還可以邊走邊跟你說話。”

    喬橋抿起嘴唇，招手攔了一輛——

    三蹦子。

    “坐這個?！彼疽庵苓h川上車，言簡意賅道，“那地方比較窄，四個輪子的進不去。”

    周遠川：“……”

    三蹦子在街上疾馳而過。

    周遠川緊緊抓著身側(cè)的扶手，臉色看起來比剛才還要青白，喬橋問他是不是覺得太快了，男人鎮(zhèn)定地搖搖頭：“我只是覺得不太安全……”

    “不安全？！”前面開三蹦子的大爺不干了，嗓門瞬間提了八度，“小伙子話不能這么說啊，我都騎了三十年了，別說摔客，你端碗水都不帶灑出一滴的！”

    喬橋聽見周遠川嘟噥了句什么‘灑水跟安全無關(guān)，只要水位足夠低，翻車都不會灑’這種話。

    她莫名有點想笑：“你是不是第一次坐這個？”

    “當然?！彼麎旱吐曇?，“如果被張隊長知道我坐著這種東西到處跑，他會發(fā)瘋的。”

    喬橋忍笑忍得更辛苦了：“要不咱倆下車走著去吧？”

    “不?！?/br>
    喬橋看見周遠川的睫毛顫動了幾下，這代表著他正在害羞。

    “跟你做任何事，都值得我冒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