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這輛老舊卻耐用的車,將會帶你們前往不知名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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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在震動。 你的身軀被輕輕晃動,耳邊滿是咣當咣當?shù)穆曇?。當你艱難地睜開雙眼,你看到褐色鐵皮。 光從窗戶里投射進來,你遲鈍地眨巴著眼睛,掀開蓋在身上的大衣。震動的不是地面,你正在一輛搖搖晃晃的汽車里,車輪碾過沙石,你隨之一起顛簸。涼絲絲的風(fēng)從不知哪個縫隙中吹進來,讓你昏沉沉的腦袋稍微清醒了一些。 有一會兒你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你在哪里,宛如多年前在醫(yī)院醒來。你慢慢地坐起身,向窗外看去,荒原無邊無際。 “你醒了?”雷米爾的聲音從前座傳來,滿懷喜悅。 你終于想起了昏迷前的情景,那片伴隨著疼痛的漆黑仿佛不過幾秒鐘之前的事情。你感到困惑,不僅因為現(xiàn)在的處境,還因為雷米爾聲音里的驚喜——難道不是他打昏你的嗎?在你問問題之前,雷米爾已經(jīng)自顧自說了下去。 “謝天謝地才四天?!彼f,“不然我不知道一直打安眠藥和營養(yǎng)劑會不會出毛病……你還是自己檢查一下吧?水和吃的在座位下面,先吃點蘋果,再過兩小時咱們就下去生個火?!?/br> 四天?! 你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但你往窗外望去,從小鎮(zhèn)出發(fā)跑上一兩天,周圍的確不會是現(xiàn)在這副空無人煙的場景。你身上不是神父法衣,而是大外套裹著毛衣,這還是你買給雷米爾的衣服,相當保暖,稍微有些大,你的半截手掌都被裹在袖子里。你將袖口向上擼起,在胳膊上看到好幾個針眼。 事情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非常明顯。雷米爾在那天晚上打昏了你,將你綁架到一輛來源可疑的小破車上。在你失去意識的四天里,這輛車每天都開足馬力,送你們前往距離西教廷更遠的地方。雷米爾剛剛跟你說話的時候,他依然踩著油門,并不停下。 你一時間說不出什么話,不夸張地說,你目瞪口呆。 你簡直無法消化發(fā)生的事情,雷米爾讓你滾,雷米爾說愛你,雷米爾把你打昏了綁票到千里之外。雷米爾究竟如何弄到車,弄到安眠藥、營養(yǎng)劑和注射器,將你從小鎮(zhèn)中劫持出來,躲過教廷的軍隊,穿過人群的目光,一路來到大平原上?你之前的盲目信任居然是真的,你完全想不出雷米爾要如何完成這一切,但他做到了。 雷米爾沒有回頭,他一手抓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去擰車載收音機。喇叭發(fā)出嘈雜的聲音,這破車的收音機也好不到哪里去,雷米爾伸手拍打了幾下,撥動按鈕,它吐出支離破碎的言語。 “……教皇陛下的過世……” 你跳了起來,撞上了車頂,發(fā)出好大一聲響。你摔回座位上,大衣從你膝頭滑落。 雷米爾什么都沒說,他找到了頻道,將聲音調(diào)到最大。廣播播放著報道,說教皇陛下的過世帶來了什么什么影響,某某政要如何如何發(fā)言,教廷發(fā)言人如何如何回答,信徒們?nèi)绾稳绾伪瘋?,邪教組織怎么怎么樣,未來會變成什么模樣……對你來說最重要的只是,教皇陛下死了。 “今天早上的事情。”雷米爾說。 你的大腦一片空白。 你呆坐在汽車后座上,茫然不解,悵然若失。教皇陛下死了,那位虛弱的老人,那位不容有失的陛下,那位重要的大人物,就這么死了。自從知道大哥哥亞哈謝的結(jié)局,你就知道了圣子的歸宿,而在看到羅盤之后,你又多少猜測到了教皇陛下不容有失的原因。他是燈塔上唯一的明燈,你們是添入其中的燈油,你曾以為自己永遠看不到燈光熄滅的那天,你錯了。 你早早被告知了自己的宿命,不久之前也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誰會想到這樣的結(jié)局?柴薪尚且流落在外,篝火卻已然熄滅。劇變居然在你昏睡時發(fā)生,最后的圣子睡過了那震動世界的重要時刻,不僅沒有參與其中,而且對此一無所知。仿佛一首演奏到高潮的樂曲戛然而止,預(yù)定好的道路坍塌,前方布滿霧氣。 仿佛丟失圣十字的那一天,你感到一陣空落落的害怕。你倉皇地左顧右盼,想找一個啟示,盡管你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懶散的日光穿過臟兮兮的窗戶,落到你身上,你向窗外望去,原野蒼蒼茫茫,遠方有鳥群飛過,霧蒙蒙的天空和地平線模糊地銜接,天沒有塌下來。 雷米爾把車停下。 他把車停到路邊,熄掉火,整個人轉(zhuǎn)了過來。“你還好嗎?”雷米爾問,認真盯著你,目光擔(dān)憂。 你坐在車子的后座,雷米爾在前面開車,醒來到現(xiàn)在,你還是第一次仔細看他。雷米爾眼中布滿血絲,精神卻不錯。他戴著一頂毛茸茸的帽子,襯得那對角好似萬圣節(jié)裝飾。他還穿著厚重的大衣,臃腫而笨拙,遮蓋住他強壯的體格,讓他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長途司機。雷米爾知道怎樣偽裝,比你經(jīng)驗豐富得多。 他剛剛說兩小時后停車吃飯,現(xiàn)在把車停下來,只是為了好好聽你說話。雷米爾在等著,他在聽,那讓你突然很想說點什么。 “我見過他?!蹦阏f。 “誰?”他問。 “教皇陛下?!蹦阏f,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 雷米爾彎腰拿起水瓶,搖晃了一下,確認沒結(jié)冰后遞給你,讓你小口喝。你擰開蓋子,喝了一大口,冷得打了個激靈。 “都說了讓你小口喝?!崩酌谞枱o奈地笑了笑,“過會兒我們停下燒個水,別凍出毛病來……怎么了?” 他看上去更加緊張了,因為你直勾勾盯著他看。你盯著他看,企圖抓住在腦中一閃而過的靈光。它在雷米爾開口時閃現(xiàn),又在你抓住它前消失,像頭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就會逃走的鹿。你探尋無果,只好暫且放棄思索,繼續(xù)往下說,說那些你想要跟雷米爾說的廢話。 “他看上去很老?!蹦阏f,“我上戰(zhàn)場的時候,他送我走。我走了,他沒能走?!?/br> 雷米爾不說話,只是聽著。 “我活下來了。”你說,“他沒有?!?/br> “老人過世,年輕人活下來,這是好事。”雷米爾說,“我們活下來了。” 是啊,你們活下來了。 仿佛一扇門砰然開啟,你心中忽然一片敞亮。 你想要啟示,你看見一望無際的原野。你想聆聽神諭,雷米爾轉(zhuǎn)過身來,對你開口。神明從不露面,但祂已經(jīng)給了你指引,教廷聲嘶力竭地勾畫出無數(shù)條線,而天上的慈悲者緘默不言。 你尋求指引,以諾?威爾遜的圣牌順流而下。你懇求救贖,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你得以學(xué)會向前踏出一步,自行選擇,自己負責(zé)。你企圖回去做一個了斷,回去面對你的命運,結(jié)果一切波濤洶涌都在遠方發(fā)生,在你知道以前,已經(jīng)塵埃落定。年老的圣子離開,天地并不因此垮塌,天上的國接納了他;年輕的圣子停留,天上的父不曾阻止你,也不曾阻止雷米爾。 命運不需要你遵循,發(fā)生的便是命運。神明悄然無聲,這就是答案。 “你沒事吧?”雷米爾小心翼翼地問。 你意識到自己在微笑,在發(fā)現(xiàn)這點的時候,你的笑容擴大,乃至大笑起來,你這輩子都不曾這樣笑過。雷米爾一臉慌張地看著你,仿佛在擔(dān)憂你是不是受刺激過度出了什么毛病。你對他搖頭,告訴他你沒事。 “這里是大平原東部吧?”你笑道,“你說的那個大峽谷,就在這附近嗎?” “應(yīng)該是。”雷米爾猶豫著說,“我也沒去過……你真的沒事?老天,你不會趁我一個不注意就自殺去吧?” “不會的,自殺是重罪。”你說。 “好的,現(xiàn)在我相信你沒被人掉包了。”雷米爾翻了翻眼睛,看上去放松了一點,只有一點點。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就這樣?” “哪樣?”你說。 “你不生氣?”他躊躇道,“倒不是想抱怨,但我以為你會更生氣一點。畢竟我……” 雷米爾往脖子上比畫了一下。 你摸了摸自己的后頸,過了四天,那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痛感,只是略顯僵硬——任何一個在這輛破車后座躺上幾天的人都會渾身僵硬。后座地上有不少空瓶子,雷米爾給你掛了幾天吊瓶,你沒有脫水,也沒有其他嚴重的問題。 “已經(jīng)沒事了。”你說,“只要吃點東西再使用一下禱言就會好。” 雷米爾點了點頭,欲言又止。片刻后他嘆了口氣,破罐子破摔似的說:“教皇呢?” “我對此很難過?!蹦阏f。 雷米爾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你已經(jīng)說完了。 “就,難過?”他說。 “我很遺憾?!蹦阏f,“他是個慈祥的老人?!?/br> “不是……你幾天前還一副一定要回去送死的樣子!”他驚奇道,眼睛眨個不停,“這中間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嗎?” “是神的旨意?!蹦阏f。 雷米爾睜大了眼睛,像是惱火,像是松了口氣,又像覺得滑稽透頂?!疤熘魅堋!蹦愀忉專暗k不阻止,那便是默許?!?/br> 你離開教廷,你遇到雷米爾。雷米爾活過那些浩劫,他遇見你。你們相遇,相愛,攜手成功逃亡,這其中所需的幸運車載斗量。神跡一直在發(fā)生,神縱容了你們。 雷米爾瞪了你好一會兒,最終好笑的神情占了上風(fēng),讓他搖著頭笑出聲來。他抓著椅背笑個不停,笑出了眼淚,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擔(dān)?!澳阌胁 !彼V定地說,“唉,我是搞不懂你?!?/br> “可是你愛我?!蹦阏f。 “是啊。”雷米爾歡快地說,湊過來親了你一口,“誰叫我們愛得死去活來呢?!?/br> 然后,你們再度啟程。 雷米爾換了頻道,收音機有一搭沒一搭地放起庸俗的歌,唱著家鄉(xiāng)、公路、旅店,還有心愛的姑娘。雷米爾吹著口哨應(yīng)和,尖尖的爪子在方向盤上敲打著節(jié)拍。你坐在汽車后座,看著他的后背,還有車窗外不太平坦的土地。大平原上沒有正兒八經(jīng)的公路,這條土路由很多條車轍軋成——哪怕沒有預(yù)定好的路也沒關(guān)系,往西邊去吧,穿過大峽谷,向北或向南都可以。 稍后你們會停下來吃點東西,稍后你會爬到前座去,坐在雷米爾邊上。雷米爾會教你開車,你們可以輪流開,這輛老舊卻耐用的車,將會帶你們前往不知名的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