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我不想再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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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前轟然一黑,如墜萬丈深淵。濮麗人原本垂眸低目,此時與他輕輕一觸,眼睫也不由得驚顫了一下,似在竭力克制退避之意。 青霄真人似也不習(xí)慣與人接觸,將手收回,一笑道:“你也長大啦,不是那個剛跟師父上山時,哭著鼻子的小娃娃了。那時你年紀(jì)還小,心性未堅,身上還有些無用的情衷,如今也已盡數(shù)煉去了。為師早知你日后必證大道,但短短百年之間,直臻半步大乘之境,仍是遠(yuǎn)遠(yuǎn)出于我意料。很好,不愧是為師最倚重的弟子,不愧是選中的主人!為師傳你萬古同悲劍時,便知你定有今日。爭奈那九天玄陰之體生得玄奇,被采用時須心無旁騖,死心塌地,才能將效用發(fā)揮至最大。當(dāng)日他從不知夢出來,惱恨你對他無動于衷,還差點(diǎn)對蕭越移情別戀。原想以你的天資,任是世上如何難成之事,對你也不過舉手之功。惟有這男歡女愛,纏綿情致,你心中分縷皆無,便有天縱之才,亦難仿效。幸而江隨云性子軟弱,天真愚憨,你只在羅剎海底舍身救了他一命,他便立刻回心轉(zhuǎn)意,省卻許多麻煩。否則以為師這孤獨(dú)之人傳授的幾招微末手段,又如何能與蕭越一爭高下?” 我全身如被千刀萬刃刺透,他每一句話說出來,便似將沾滿鮮血的刃尖又向深處推了一次。只見青霄真人向那空白畫像仰頭望去,似深有感慨,嘆道:“我三百年前破大乘第三重之時,本以為仙門在叩,卻不知月之將盈。待要死心認(rèn)命,偏偏江隨云又在不知夢中解出,其中載有靈犀先祖當(dāng)年破格飛升之法。早知如此,你在他尸繭未破之時,只要稍對他施以眼色,以他當(dāng)日對你癡愛之深,定將一顆心悉數(shù)奉上,又何須再耗費(fèi)光陰?可知陰差陽錯,天意弄人。說來也奇,蕭昭雖以‘率土之濱’得悉他封存于尸繭一事,又花了偌大力氣,強(qiáng)行催開異夢天女秘境,想來對他鼎中之物志在必得。他們蕭氏一族一心重奪帝位,蕭越更是野心勃勃,做得一手好假面功夫,卻在江隨云當(dāng)年封印之時無動于衷,白白錯過大好良機(jī),實在令人費(fèi)解?!?/br> 我眼前一片濃黑,只是漠然想到:“他不是無動于衷,只是嫌我丑罷了?!?/br> 青霄真人搖了搖頭,伸出一只已露衰老之相的手,撣了撣畫像上一處幾不可見的塵埃:“罷了,孟還天當(dāng)日橫空出世,將他全盤算計打得稀爛,任他如何巧舌如簧,江隨云也不會再信他了。他雖零零碎碎采了幾次,江隨云心中對你不能忘情,終究是差了一層。如今蕭越雖已徹底出局,你卻也不可掉以輕心,還是趁新婚燕爾之際,善加取用為宜。你對他原本無情,時日一久,終怕夜長夢多。何況孟還天已經(jīng)寄生而出,傾天魔息匯于一身,定將攪動三界血雨腥風(fēng)。為師以你橫波為助,加上斬魔之功,必得一舉圓滿。這破格傳功之法,反逆天道,到時你難免有境界跌落、經(jīng)脈逆行之苦。原本將江隨云一身余力采盡,或可還你凌虛之境。不過為師深知你脾性,非己所有,你連一眼也不會多瞧,毋論動手采用。也罷,以你絕世資質(zhì),重聚靈海,飛仙悟道,也只在剎那之間。你我?guī)熗蕉艘磺耙缓?,天上相見,豈不美哉!靈犀先祖在上,定能佑護(hù)我葉氏后人?!?/br> 只見日光之下,那空白畫像上赫然顯出一尊仙影來。只見畫上之人一襲云錦白袍,仙袂飄飄,超凡入圣。只是背身向內(nèi),不見面容。 忽聽院中遠(yuǎn)遠(yuǎn)傳來一聲活力十足的叫喊,卻是棋盤真人的聲音:“青霄老兒,你一對愛徒今日成婚,也不見你擺些喜糖喜果出來招待,忒也小氣了!大易宮那幾個貧嘴慣了的,正在賓客席上你一言我一語,挖苦你得很呢!” 青霄真人淡淡一笑,臉上一絲異樣的狂喜之色頓時隱去,道:“吉時將至,你去罷!江隨云想必也已蘇醒多時,別叫他等急了?!?/br> 我只覺胸口一陣麻木、一陣冰冷,竟控制不住地打起顫來。一只同樣發(fā)冷的手輕輕撫在“我”的畫卷上,只聽濮麗人靜默片刻,忽道:“為何……不對他言明?” 青霄真人回望他一眼,似長長嘆息了一聲:“這一句話,當(dāng)日我命你向他求婚時,你也問過。當(dāng)時情形緊急,未及詳言。疏兒,你性情淡薄,無嗔無喜,卻不知世上有另一種人,情根深種,性烈如火。他愛你之時,便是要他將一顆心活活挖出,扔在地下喂狗,他也毫無怨言。但他一旦發(fā)覺熱愛落空,那一種狠毒報復(fù),亦比常人殘忍百倍。這九天玄陰之體,一經(jīng)雙修,功力飛漲,更勝采用之人。你若向他和盤托出,只怕他美夢驚破,對你我皆極為不利。” 他說到最后幾個字,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眼底竟也流露出一絲懼色:“……便讓他一夢不醒,也是好的。反正他愛你入骨,只要在你身邊,便心滿意足,歡喜無限了。你待他冷淡些,又或不愿見他在眼前,閉關(guān)云游去了,幾十年、數(shù)百年……他也只等著你?!?/br> 濮麗人深深垂下頭,應(yīng)了一聲:“是?!?/br> 青霄真人朝后揮了揮手,身上顯出一種大獲全勝后的倦懶來,隨口道:“是了,‘燕然春風(fēng)’對你靈識有損,如今他與蕭越再無歡好之虞,你不必再讀他腦中記憶了?!?/br> 我再一恍神間,已回到云何洞天之中。濮麗人也已隨之而來,卻似有些不敢看我一般,只在旁恨恨罵道:“好哇,我說我怎么看他處處不順眼,果真是個……天殺的無情郎。瘸子大叔,他們這一窩都不是好人,我看你這婚不結(jié)也罷!” 一語未落,只聽門外笑語喧天,一群明媚少女高聲催道:“隨云師兄,你準(zhǔn)備好了沒有?新郎官可要下來迎親啦!” 我抬起雙眼,向濮麗人臉上看去,大悲大恨之下,聲音反極平靜:“麗麗,把衣服給我。” 濮麗人雙目圓睜,連臉上的抓痕都似有鮮血綻出:“……你明知他待你是假,你還要嫁他?” 我竟笑了一聲,道:“一出好戲,豈能有始無終。你若有胭脂,借我嘴上擦一些兒罷。” 只聽禮炮三響,法鼓三擂,門外的人聲、笑聲、催促聲也越來越響。我雙手提著喜服輕盈的長邊,緩緩?fù)崎_門走了出去。 剎那之間,全場寂然無聲。我在重重深紅的蓋頭下抿了抿唇,將一雙穿著紅綾子婚鞋的腳一步步往前邁去。紅幕垂迤之下,只見院前停放著法輦數(shù)重,香鼎幾座,一件深紅喜服的下擺,就靜靜玉立在前路盡頭。 那是我親手裁量的尺寸,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與他身材合襯。我低垂了雙眸,來到他身邊駐足。只見一只雪白修長的手伸過來,牽起我一只手,與我十指相扣。那喜服袖子甚長,堆疊下來,宛如一捧深紅的花朵跌落在白雪上。 周圍突然像活了過來,掌聲、歡呼聲、少女的尖叫聲幾乎吵破了耳朵。葉疏牽著我的手,向山上正殿方向一路前行。 山道兩旁已被裝扮一新,所有新生的樹木枝條,都綁上了喜慶的紅色絨花。正緣科備了許多彩帶、鮮花,沿路不斷有人打起歡快的唿哨,向我們頭上、身上盡情拋撒。不知哪家的仙童也從人群中興高采烈地擠了出來,牽著我身后長長的衣裾,鉆進(jìn)鉆出,揮舞嬉戲不休。 陶師兄拘謹(jǐn)中不失喜悅的科贊之聲不斷響在耳邊,頌唱的是:“……良辰綺序,為證鴛盟;惟茲嘉禮,適觀厥成。鴛鴦比翼,鸞鳳和鳴;百年永好,共策前程……” 釋迦寺執(zhí)事長老無我大師也在觀禮人群中,只聽他慈悲溫和的念誦聲也響了起來:“地藏菩薩利益安樂一切有情,令諸有情所愿滿足……” 在這洋洋的喜贊之中,只見粉霞點(diǎn)點(diǎn),蝶舞紛紛,眾人仰頭看時,卻是師姐們從山頂放出成千上萬只緋色紙鶴,如同春櫻之靈一般,在頭頂上飛舞盤旋,引得男女老少,都忍不住伸手去捕捉。 惟一不作美處,便是天色沉沉,密云欲雨。但那山道正中的暗金織錦,卻在這一片陰暗中煥發(fā)出盛大的光彩,如同一條流淌著璀璨金絲的江流。 不一時,四象殿已遙遙在望。我抬起頭來,忽覺一陣風(fēng)從練武場上倏然而起,我蓋頭上垂墜的水晶、披肩上鑲嵌的珍珠,一并隨風(fēng)而動,叮當(dāng)作響。身上深紅的喜服,更如紅云亂舞,似要翩然飛去。 那一刻我不覺止步,向那風(fēng)起之處望去。只見天高地闊,竹影橫斜,風(fēng)起而復(fù)落,惟余此起彼伏的道賀聲。 只聽陶師兄高聲宣道:“新人齊入正殿,謹(jǐn)運(yùn)靈香,奉請純陽演正警化孚佑帝君興行妙道天尊,合巹結(jié)誓——” 四象殿這一座呂祖像,營造得分外高大。高高仰起頭來,也瞻望不到全貌。此時殿中禮香俱全,葉疏從禮官手中托盤里取了一把銀色小刀,與我把臂而起,落入?yún)巫骐p手之中。只見青煙裊裊,靈香浮動,呂祖手中已生出一卷泛黃名錄,別處已雙雙對對寫滿名姓,空白處卻浮起一團(tuán)混沌陰陽露水,不住流轉(zhuǎn)纏繞。只見葉疏伸出左手,舉刀在腕上深深一割,鮮血流出,滴入那露水之中。他完成后,便反手將那銀色小刀遞給我。我始終未向他望過一眼,也不知他面上是何神情,但這一遞確與平時那淡淡模樣不同,似含期待之意。 我自然不會讓他空等,伸手將那小刀接過,掀開半邊蓋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在手腕上作勢一劃,一松手,刀子嗆啷一聲,掉在呂祖手上。 葉疏原本追隨我動作的墨瞳詫異地動了動,目光落在我手腕完好的一道白痕上,又久久落在我臉上。 他竟然還問了出來:“你為什么不與我結(jié)誓?” 我望著他被喜服映襯得更為白皙艷麗的面容,本想冷冷一笑,但那笑容卻像哭一般,只指了指呂祖像上的匾額:“我不想再做夢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