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失魂落魄地走回別墅，心里一直想著該怎么說才能讓他們同意自己去母親家里。

    別墅里只有阮慎行，他一個人在臥室門也沒關(guān)，余一敲了敲門走進(jìn)去。

    阮慎行站陽臺上澆花，頭也不回，“下次不用敲門。”

    “好……”

    最近阮慎行養(yǎng)了一盆龍骨，他認(rèn)識的人送的，不是什么好看的東西，但他很喜歡，放在陽臺細(xì)細(xì)地養(yǎng)，每天都要好好打理一遍。

    余一站在臥室躊躇著不知道怎么開口。阮慎行看了他一眼，把東西放好走過來，“怎么了？”

    阮慎行都開口問了，余一也就只好硬著頭皮把話說出來：“阮先生，我今晚可不可以……出去吃頓飯？”

    男人看上去似乎并沒有很在意，“和誰？”邊說著，邊走進(jìn)浴室洗了個手。出來的時候余一還直直地站著，沒有回答那個問題。

    他擦了擦手，“嗯？說話。”

    “和、和我的……mama……”

    “哦，mama。”他漫不經(jīng)心地把紙巾扔進(jìn)垃圾桶，“你想去嗎？”

    余一皺著眉，“我……”他沒有立即回答，悄悄抬眼看阮慎行，他從床頭柜里把煙拿出來點著了。知道阮慎行的習(xí)慣，余一心下對這件事沒抱什么希望了，但他還是開口：“我想去。”

    阮慎行吐出煙，“那就去?！?/br>
    “！”聽到截然不同的回答，余一震驚地看向阮慎行，居然就這么輕易地答應(yīng)了，甚至沒有做任何要求。

    “但只有我同意了還不夠?！比钌餍懈糁鵁熿F看向余一。

    余一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他是什么意思：“我知道?！边€有阮獄和阮刑，他們也得同意才行。

    他打了個電話給阮獄，可能是在忙，他那邊一直沒人接聽。余一暗自松了口氣，如果告訴阮獄的話，他大概會用委屈的語氣強(qiáng)硬地拒絕自己的請求。

    現(xiàn)在就只剩阮刑了。

    剛這么想著，阮刑就從外面回來了。他看到余一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電話，臉色一變，“你又打電話給我哥?！?/br>
    “我不在家的時候倒不見你這么想我?！?/br>
    余一看著他，“我……”

    “我今晚想出去一趟。”

    “什么？”“去干嘛？”總不會是去找阮獄吧。

    “我去家里吃頓飯……”

    “家里？哪個家里？”

    余一看著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阮刑倒也反應(yīng)過來了，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不行?！?/br>
    “她都把你賣給我了，你還回去做什么？”

    “就吃一頓飯……”

    但阮刑還是不同意，“不行，萬一她又把你賣了一次怎么辦？”

    “再說了，”他沉著臉斜眼望過去：“這次賣的可不就是你一個人了，還有你肚子里的那東西?！边@幅樣子是毫無商量的余地了。

    余一想起剛才女人死死抓住他的神情，咬咬牙，上前去抓住阮刑的手臂祈求：“我就回去一會兒，真的，很快就會回來的，我保證不會發(fā)生什么?！彼哪赣H，把他出賣的母親，這么久終于對他表現(xiàn)出了這么點愛意，他心軟了，他想回去，回去看看他記憶里的那個家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嘖?！薄∪钚贪欀?，那個女人不知道又從哪里冒出來了，把人搞得人心神不寧，現(xiàn)在還擺出這樣子來，被她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你去也可以。”

    “我和你一起去?！?/br>
    “??？”余一愣住了。

    “怎么，你的買主還不能和你回去嗎？”

    余一以前住的地方是在一個骯臟的小巷子里，這是最下層平民住的地方，巷子口睡著一個不知死活的男人，渾身酒氣。那里面連車都進(jìn)不去，窄得只能夠走過一個人，地上坑坑洼洼，上面還積著渾濁惡心的污穢。

    阮刑明顯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他皺著眉走了段路，“還有多遠(yuǎn)才到？”巷子口早就看不見了，但余一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前面右拐，再走一段……”

    “逼的！”阮刑脾氣上來一腳踹到墻角上，原本就不穩(wěn)固的地方被他踢下一層灰來。他、在軍營這么久，就連野訓(xùn)也沒見過這么臟的地方，“老子就他媽是來活受罪的！”

    還想再罵幾句，轉(zhuǎn)頭看到余一站在一旁臉色煞白，大氣都不敢出，立馬把嘴里的話又憋回去，但找不到出氣的地方，只好都怪罪在余一那一家子上。他走到余一身邊，余一身子縮了一下。

    媽的，見他被自己嚇到，阮刑心里的火燒得更旺了。

    他從身后抱住余一解釋，“我沒在罵你?！?/br>
    “這破地方這么爛，待會兒什么掉什么東西下來砸到你怎么辦？”

    余一面色緩和了些，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扭過頭看了他一眼，撫上他摟在自己腰腹上的手，“謝謝?！?/br>
    阮刑心里莫名被撫順了不少。

    一路跟著他走到一扇門前，余一剛想敲門，就被阮刑握住手拉下來。下一秒，另一只手就用力拍在門上。

    “砰砰——！”

    這敲門聲氣勢洶洶，把門內(nèi)的人嚇了一跳，要不是已經(jīng)把錢還清了就以為又是催債的人。

    “誰??？”

    “是我，余一！”

    頓了幾秒，江華蘭笑瞇瞇地把門打開，看到阮刑的一瞬間她的笑容僵在臉上。

    余一急忙解釋：“別怕，這是阮刑，阮先生，他只是和我一起來吃頓飯?！?/br>
    “啊、哦哦，快進(jìn)來吧?！?/br>
    房子里也小得不行，一個中年男人半癱在已經(jīng)露出海綿的沙發(fā)上，見到余一和阮刑，勉強(qiáng)坐起來打量他們，那目光毫不收斂，像在打量某種貨物。

    余一往前站了站，遮住他的目光，“爸，這是阮先生。”不知道該怎么介紹，只能用阮先生代替了。

    “阮先生？您好?！?/br>
    男人認(rèn)識阮刑，沒想到余一還能把這種金貴的大少爺帶到這里來，不禁對余一有些改觀，沒想到他還有點本事，不過這本事也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

    余一回頭看了眼阮刑，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隨時像要發(fā)脾氣：“這是我爸?！?/br>
    阮刑瞥了他一眼，點點頭。

    看出阮刑眼里的輕蔑，男人心下不爽，但迫于阮刑的身份不敢發(fā)作。

    過了會兒，一個稍微年輕些的男人從外面走進(jìn)來。

    “大哥?！庇嘁唤辛怂宦?。

    看到余一和他身邊的男人，他笑了笑，“小一，好久不見?！?/br>
    “你哥現(xiàn)在在工廠上班，在外面租了房子，今天你回來吃飯我才把他叫回來的。”江華蘭把菜放到桌子上，招呼他們過來吃飯，“去叫你弟弟出來吃飯。”

    余一順著她的視線回頭，他大哥走到小臥室，那小個房間以前是他們?nèi)齻€孩子睡的地方。門打開，大哥對著那個高瘦的背影說了句什么，那人從小桌子前站起來。

    這也是他的弟弟。

    “二哥?！彼傲擞嘁灰痪?，對著阮刑點了點頭。

    “小鑫，已經(jīng)這么高了?！?/br>
    女人又開口：“小鑫上次沒考上，這次好好努力一把肯定能行的?！?/br>
    阮刑翹著腿突然問道：“你們錢都還完了？還有沒有剩下的？”

    這話在這個時候說出來有些不合時宜，幾人有些尷尬地望向余一，余一對上他們的視線，那眼神分明是想讓他讓阮刑別再說下去。像是被什么惡心的東西黏住了似的，突然涌上一種不適感。他壓了下去，“阮刑……先吃飯吧……”

    阮刑哼笑一聲，拿著筷子不動，“不想吃，吃不下去。”

    余一默默地夾了點菜到他的碗里，“吃這個吧，你平時愛吃的。”

    阮刑堅持了幾秒，還是拿起筷子吃了幾口，這味道和余一平日里做的飯菜相似，但一想到是這個女人做的，阮刑就覺得惡心。

    余一見阮刑吃了幾口，把筷子伸到大哥前面的菜盤里，不經(jīng)意間居然看到他眼里閃過不屑，余一一愣，裝作沒看見收回手把菜放到阮刑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