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水花園設計師2/粉腸與蛆/反烏托邦/獵奇/慎看
生活還要繼續(xù),人類活著總是在尋找意義。我曾經(jīng)看過一句話,活著沒有意義,只有目的,我把它奉為至理。 九頭牛都拉不回我。 再來說說我工作的事情吧。 我工作的花園,一般人是進不去的。除了我們這些員工,只有西裝革履,頭發(fā)都不帶多余弧度的人才有資格進去。但是他們畢竟是少數(shù)人。還有更多的“人”,我們一般稱呼它們?yōu)椤八鼈儭保鼈冋剂舜蠖鄶?shù),雖說它們的數(shù)量龐大,目的性卻少得可憐。連他們一根褲腿都碰不到。 它們隨時可以變成她們,她們卻再也回不到它們。雖然我很不能理解為什么它們那么希望成為她們——為什么會想成為花呢? 后來我想通了,就算一樣不是人,成為花至少漂亮些。就算這漂亮是由它們自己的血rou和腐爛堆砌起來的,它們也毫不在意。對美的本能被他們壓抑成了單純的對力比多的追求,它們卻絲毫沒有在意這一點?;蛘哒f,它們即使在意了,也無能為力。 一個一個的連環(huán)計、套中套,它們在一次次的抗爭中,逐漸由人變成了不是人。這是因為它們沒有反抗過嗎? 不,是因為它們太窮了。窮到科學家研究出的理論它們都沒有資格購買下來,窮到它們開始以為自己的愚蠢是因為本因如此。 我為花朵包上外包裝,我懂這些。我以為我懂這些。 一次次的反抗都是在為自己掘一個墳墓。他們遞給你鏟子,說往下挖就能見到天堂。 于是人間塌方。 花園每隔一段日子會對它們開放一次,我們稱之為朝圣日。 朝圣日中,我們會將花朵的身體打開,給她們穿上衣服,然后用銀制的鉤子把她們的腸子從肛門拉出來。粉嫩嫩的一截。進食吧,她們是允許在朝圣日前后大量進食的,所以大量的排泄物會從紅嫩的腸子里墜落。它們喜歡這種感覺。我反正是不明白為什么要觀賞一朵花穿上衣服排泄的樣子,我不明白。這和我的美學理念相悖,它們中的一大部分卻甘之如飴。 它們稱之為:點線面的結合。服裝是面,腸子是線,被吸引過來的蛆蟲是點。 讓我來詳細描繪這其中的景象吧: 一大群人穿著不合體的西裝,跪在地上仰視著花朵們被拉出來的紅色腸子里蠕動的排泄物。腸液和尿液被混合著拉出來,發(fā)出噗噗的響聲,每發(fā)出一聲響聲,跪著的人們便快意地驚叫一聲,然后齊刷刷地跪下膜拜。像是一團團黑色的蠕蟲?;ǘ鋫兓ㄖφ姓梗b飾精美的白粉病臉蛋上涂著鮮艷的化工制品,笑吟吟地看著底下膜拜自己腸子的眾生。她們的肚子幾乎被掏空了,但是大腦皮層是如此活躍。她們從來都沒有這么快意過:被生者膜拜骯臟,是所有將死之人的共同追求。垂落下來的血腸,是圣物,排泄物是黃金,是圣水,是超越性,是永恒。是被解析,是藝術,是文本原文。 花朵在這快意中暢快地盛放。 被掏空了的生命也能更快凋零。 可是追求自我實現(xiàn)又有什么錯呢。 你會說蛆惡臭嗎?你會說。可是如果你的注意力只放在它們的惡臭上,就永遠也看不見那個制造蛆的人,看不見花園是蛆的溫床。把蛆滅了,當作養(yǎng)料,蛆還是會前赴后繼地生產(chǎn)出來,就像它們的人生出自工廠的流水線。 工業(yè)革命后的珍珠。 朝圣日時我們最忙,我們還得負責把腸子塞回去。勾破了,不用管了,塞回去吧,再多給點金子,大不了把銀勾也送你。再多點就超綱了,你別那么貪心。她們的一個肚子,比不過幾塊金子。 我剛開始做這個工作,就產(chǎn)生了心理創(chuàng)傷。我很長一段時間不能面對被我扯出腸子的第一朵花,可是當我打開我最愛的兒童畫報時,我看到她了。 我還記得當時我問她,你愛你的那些信徒嗎,它們的愛是如此誠懇。 她臉上浮現(xiàn)出鄙夷的表情,呸了一聲。 她說:傻逼玩意兒,草。真jiba賤。 然后我就把她的腸子扯出來了。 我想起來后,面前瞬間涌動起一肚子的腸子,海一樣的泛著金光的腸子,如波濤一般。 我心跳加快,食物從小腸涌向胃液,我深呼吸試圖平復劇烈的心跳,可是這個深呼吸結束后我的胃液就嗆到了嗓子眼。我趴在馬桶邊上扒著馬桶邊吐得胃都要從我喉管里鉆出來,吐完我想去屏蔽那條消息,因為“圖片引起不適”,可是我想了想,還是算了。我點進去,加了個收藏。如果我屏蔽,我的上司可能會因此開除我,他知道我平常都在網(wǎng)絡這種鬼地方干些什么。 然后我繼續(xù)我的生活,我本想這么做的。 可是我錯了。 我打開工作室是她,打開私人號是她,打開購物網(wǎng)站是她,打開時政要聞是她,打開熱點是她,打開廣告是她,打開待做計劃是她,打開電子雜志是她,打開養(yǎng)生雜談是她,打開天窗是她,打開眼睛是她,打開鼻子是她打開耳朵也是她,打開心腦血管是她打開生殖器還是她,打開第一個人是她最后一個又是她!她!全是她!怎么又是她! 康德于中寫:“誰把撒了香水的手帕從口袋里取了出來向四周鄰人揮動,當他們呼吸空氣時,不得不同時被迫享受這個香味。這個作風現(xiàn)在不時髦了?!?/br> 康德已經(jīng)入土為安了幾十萬年。 我悲從中來,我把頭埋進馬桶里,被強迫著吐了個昏天黑地。重復就是力量,我重復嘔吐,雷霆萬鈞。 我把自己這周吃的飯都吐完后,抬起頭,想去鏡子面前漱口。鏡子的電子屏幕中,浮現(xiàn)出她人造的臉。 “做個理智的寶寶,為自己的夢想而努力吧!晚安,你們都是最棒的!” 我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在此之后,我每頓飯都開始吃腸子。從那天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 從此,我把她們的腸子扯出來的時候,再也不愿意和她們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