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聰明點早就想通了
這個異于常人的邏輯,不甘拜下風(fēng)很難。 雍冶本來打算跟著高翊澤溜達一圈,看他準(zhǔn)備怎么跟越致和說。實際上他自己心里也沒底,萬一電話打過去越致和的反應(yīng)也就平平無奇,那他還有啥指望呢。 高翊澤似乎也還在猶豫,手機劃到了聯(lián)系人但遲遲沒有摁,直到進了回家的電梯都還沒把這通電話撥出去。 雍冶還記得他第一次叫上高翊澤三個人一起吃飯的樣子。在越致和去洗手間的時候,他非常急于得到好兄弟的肯定評價,結(jié)果高翊澤只淡淡問了一句:“你確定?” 確定什么?雍冶不解。這不是在開玩笑,因為高翊澤的表情說得上凝重。 “他跟別人都不一樣?!庇阂惫虉?zhí)地解釋。 “沒錯,不一樣,比你之前那些阿貓阿狗確實靠譜得多?!备唏礉烧f,“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這樣的人也根本不會跟你一樣,小孩子脾氣一條路走到黑,如果有一天他得為了別的什么,比如父母的想法,外人的目光,拗不過自己心里那道坎,諸如此類的東西放棄你,那他也就會很果斷地放棄。你確定你能讓他喜歡得松不了手嗎?” 雍冶被他說得心里冒火,但一時也找不到話來反駁,他很想說阿和沒有這么壞,才不會為了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把他踢走,但這一切就如高翊澤所說,是他熱戀中一廂情愿的看法,目前根本就拿不出任何證據(jù)來支撐。越致和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他們兩個干瞪著眼不說話,還以為是不是吵架了,勸了好一陣。 雍冶低頭看了看手機,是高翊澤發(fā)過來的信息:雍冶,不要太認真。 這個永遠只會給他唱衰的大混球。 他很想努力打一打高翊澤的臉,告訴他別老一副看破紅塵的高人樣指指點點,并且一直進行得很順利,但結(jié)果還是證明了好兄弟當(dāng)初的告誡是多么有先見之明。 不要太認真。多諷刺,多正確。 只是當(dāng)他跟這個人說一切如他所料,果然越致和沒有喜歡他喜歡得要死要活,于是他們也像之前那些阿貓阿狗一樣江湖不見了。高翊澤反而問,為什么會這樣? “你說得對,他沒有戀愛上腦,分得清輕重,所以沒有選我?!庇阂闭f。 高翊澤注視他良久 ,最后拿起手機打開了游戲:“黑一把?” 這就叫流水的男朋友,鐵打的好兄弟。 ……就是好兄弟雖然看別人的事都一眼到位,透徹得不行,自己房間里卻充斥著偶像周邊的精神污染勢頭,雍冶每次來都好一陣不適應(yīng)。 高翊澤父母是學(xué)者,常年跑各種地方觀察野生動物,時不時寄點稀奇古怪的小禮物回來。高母和雍夫人是好閨蜜,所以高翊澤從小跟寄養(yǎng)在雍家沒多大區(qū)別,長大了也是一個人住。也不知道他爹媽回來看見不開竅的兒子一夜間成了追星族有什么感想。 而且追的還不是常見的娛樂明星,只是一個活躍在線上的網(wǎng)絡(luò)偶像。據(jù)雍冶有限的所知,倒也是個很有才華的人,隸屬一個線上的新興音樂團體并擔(dān)任主唱,也會兼職一些模特工作,公開的照片和視頻里全都是夸張的視覺系扮相,誰知道真人長什么樣呢。沒想到一個看上去冷熱不侵的高翊澤居然好這口。 雍冶找了個落腳的地方,看高翊澤抱著一個Q版人物的抱枕,還對著手機在糾結(jié),信息框里的文字輸進去又刪掉,反反復(fù)復(fù)好幾次,最后還是放棄了,手機扔到了一邊去。 真罕見,這人向來不憚直言,沒想到會在這種事情上舉棋不定。 “搞砸了的話,雍冶會恨死我吧……”高翊澤自言自語。 嗯,對,把你拿來灌香腸。雍冶想。 高翊澤思考了一會兒,打開手邊的電腦,雍冶看見他謹慎地搜索了“對前男友余情未了的表現(xiàn)”,并且對著一版面的情感軟文開始仔細分析,可惜怎么找都沒有類似于“給自己的寵物取前男友的名字”這種匪夷所思的行為的解釋。 “……” 要不你還是直接上吧,我不會吃了你的。雍冶看著大段大段的心靈雞湯開始牙疼。 高翊澤也沒有得到任何靠譜的信息,沉吟片刻,“啪”地關(guān)上了。 “算了,睡覺?!?/br> 好兄弟言出必行,收拾收拾就真準(zhǔn)備去洗澡了。 雍冶呆愣在原地,看他行云流水收拾衣服走進了浴室,頗有被人放了鴿子的無助和憤怒。 他再次醒來時,正被人摁著rou墊剪指甲。 貓這個奇特的爪部構(gòu)造可以讓它們自如地回收和張開自己的爪子,剪指甲的人把他的rou墊心捏一捏,雍冶就感到尖利的指甲不受控制地伸張出去,然后“咔”地一聲被剪斷。 這種任人魚rou的感覺令貓十分不爽,他踢了踢腿,企圖從人雙臂的禁錮下逃脫,發(fā)出不滿的“喵”聲。 “乖,還有最后一個手,聽話?!?/br> 越致和正以一種給小孩子把尿的姿勢抱著他,四肢沒著落不說白花花的肚皮還外翻著,像只小袋鼠。 雍冶從略顯艱難的扭身子動作中察覺,這貓可能真的有點小肥。 他反抗意識太過強烈,越致和只好暫且放下指甲刀邊哄邊順毛。好不容易起床氣消停了,雍冶伸出高貴的貓腳,示意鏟屎的繼續(xù)。 “怎么剪得好好的突然就不愿意了?”越致和問。 怎么回事,他不在的時候這貓也能正?;钪??雍冶想了想,忽然福至心靈,難道這他不是穿越成了貓,而是附身在了貓身上? ……好像沒太大區(qū)別哈。不過至少看上去沒了他貓也能繼續(xù)生存,以后當(dāng)幽靈出去亂飄就沒多少后顧之憂了。 剪完了剩下幾個小指頭,雍冶終于重獲自由了,抖了抖毛,在貓柱上撅起屁股狠狠磨了幾下,好不容易覺得爪子沒那么癢了,猜測這又是過了多久。不過看越致和這悠閑自得的狀態(tài),高翊澤應(yīng)該還沒告訴他。 這個判斷純粹是基于對越致和一貫老好人品行的了解,就算是該恨到心眼子里去的人,在得知對方有生命危險后也不會這么放松,況且他也不會真有真恨到那地步的人。曾經(jīng)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小兄弟半夜三更上門病急亂投醫(yī),越致和都沒有敷衍了事。 雍冶發(fā)現(xiàn)比起一開始還有點的好奇,他現(xiàn)在的心情忐忑成分更多。 雖然心里也想過這樣那樣,但他的事故純屬意外,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畢竟剎車失靈這類風(fēng)險在改裝車里很常見,只要他沒有非要去強出頭完全不用遭這趟罪。 前些日子他的狀態(tài)過于糟糕了,就像被魘住了一樣,偏偏這時候郭開輝還扔給他一個極其難做的單子。甲方要求“甜美、溫馨、浪漫”,改了幾稿都不滿意,見面商談的時候客戶更因為他的消極態(tài)度勃然大怒,差點澆他一腦瓜子guntang的茶水。 他甚至懶得跟人辯駁,郭開輝怕他脾氣來了跟人吵上砸了招牌,趕緊說點好話草草結(jié)束了會面,看他心情著實陰沉,也不好再多責(zé)怪,給他放了幾天假自己冷靜。 然后雍冶就冷靜到海岸山上去玩極限運動了。 原本他是會怎么做的?雍冶想了半天。發(fā)現(xiàn)他這經(jīng)歷貧瘠的一生竟然順?biāo)斓礁咎舨怀鲞€有什么極端困苦難捱的時刻,同樣的成長環(huán)境下雍小白好歹還遭逢過一場失敗的婚姻,這段前前后后也沒掀起多大風(fēng)浪的灰暗生活真可算是他遇到的最大考驗了,他就連這都沒撐住,這才多大點事?就值得去尋死覓活。 后知后覺,雍冶突然意識到自己也就是個心靈嘎巴脆的弱小人類,見到點風(fēng)雨就被打回原形哭爹喊娘。 越致和就是他命里一道坎,一塊試金石,把他從前心態(tài)好看得開的自信認知打壓得粉碎,迫使他認清自己著實不堪一擊的事實。 “小冶,在想什么?”越致和問囤在沙發(fā)背上沉思的貓。 雍冶抬起頭,一瞬間又產(chǎn)生了錯覺,好像他們還是以前的樣子,什么分手什么車禍都是他做的夢。他的阿和在睡覺的時候把他摟在懷里,會很耐心地聽他絮絮叨叨地講各種各樣的事,開心的不開心的,有趣的討厭的,會安撫他,開導(dǎo)他,給他建議,像個親切的大哥哥。他說著說著就漸漸沒聲了,也不知道越致和是什么時候睡去的。 雍冶舔了舔越致和的手指尖。貓舌頭像把刷子刺啦刺啦的,劃過皮膚很癢。 越致和被他逗笑了,揉了揉他的大圍脖。 再等我一下下。雍冶想說。他終于有了一點頭緒,這種感覺還是頭一次,決定應(yīng)該直面什么他一直不太敢正視的東西,因為習(xí)慣性貪圖安逸和順利的生活而一直刻意無視的東西,這決定他是需要一個完整的解答還是任性地相信直覺。但是他反應(yīng)太慢,手里跟抓了一把握不住的沙子似的,越是亟待看清就越流逝得迅速,還需要一點耐心和時間想清楚做準(zhǔn)備才行。 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找到回到他自己身子里去的方法。 高翊澤,憋著,別給我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