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藏著的大寶貝
雍冶現(xiàn)在最后悔的是什么事呢,以前貪玩,不愛看書也不喜歡學習。 曾經(jīng)的雍夫人非常希望能把兒子培育成學富五車的翩翩君子,每天都要花上不少時間勸勉臭崽子刻苦上進,告訴他“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結(jié)果雍冶總是拍拍小胸脯信誓旦旦地說“人類進步又不靠我”,然后抓住母親發(fā)飆的前一刻風風火火沖出門去找小伙伴了。 可知識就是這樣,用不著的時候仿佛沒有多重要,當一旦需要用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儲備糧竟然如此匱乏。如果他早些年能好學一點,起碼看點神神怪怪的靈異積累經(jīng)驗,也不至于現(xiàn)在對自己的狀況一籌莫展。 越致和出門在外的時候不會限制貓的自由,他可以在屋里肆意閑逛。在這個所有人都偏愛電子數(shù)據(jù)的時代,古典派人的家里依然有數(shù)量相當可觀的實體書,可雍冶知道那些多半都是佶屈聱牙的專業(yè)書本和外文書籍,能夠給他提供方法論指導的不叫很少,叫沒有。 難道越致和這么喜歡讀書就不買網(wǎng)絡(luò)之類的東西嗎?雍冶走著小貓步在巴掌寬的一溜空當里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終于在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不一樣的書,幾本勢單力薄的心理學基礎(chǔ),沒想到越致和這種人見人愛的體質(zhì)還要學習洞察人心,真令貓害怕。 一回生二回熟,雍冶大爪一蹬,幾本攔路書嘩啦啦砸到了地上。他毫無愧疚之心,繼續(xù)往里發(fā)掘,這個書柜格子深,里外能擺好幾層,不知道里面還有什么好東西。 書扔完了,最里層居然放了個箱子。他用指甲敲了敲,這箱子挺結(jié)實,塞得滿滿當當,任憑他怎么努力都紋絲不動。他適時改變了策略,趴在邊緣使勁把腦袋抵住上隔板往夾縫里擠,鼻子嗅嗅,全是書柜里的油墨味兒。 好在這貓雖然毛多,臉上實際沒幾兩rou,經(jīng)過他不懈堅持,終于塞進了半個腦袋。雍冶眼珠努力往下轉(zhuǎn),隱隱約約看到是一排整齊的盒子,有大有小,分類清晰,樣式還挺眼熟。 嘿,這不是他以前買的游戲卡嗎!雍冶恍然大悟,那時他甚至還把他的主機們搬到這里來一起打聯(lián)機。越致和一個十好乖寶寶以前從沒玩過游戲,沒想到這還食髓知味了,不過都是成年人了,玩玩游戲還要藏著掖著,悶sao。 他還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封面,都是他也玩過的,沒想到越致和這都要跟他買一樣的。 誒……不對,這不就是他當初留著沒帶走的么?雍冶看見了其中某個盒子上還有個熟悉的磕碰傷,這是個難得的限量版包裝,當時可把他心疼了一陣。想不到越致和把他在這生活過的痕跡清理得干干凈凈,卻把游戲卡留了下來。 是覺得還有點用所以沒扔掉?他又不是買不起,這么摳門干什么。雍冶努力把脖子往里抻,想拿爪子扒拉一下看看里面還有什么。誰知只顧著前面用力,后腳沒注意已經(jīng)蹬到了柜子的邊緣,一個打滑就踩空了,脖子重重擱在了箱子邊上卡住,一時間呼吸十分困難,四肢努力撲騰,后腳總也找不到著力點,喉嚨里發(fā)出慘痛的嗚咽,可這屋里沒什么東西能來救他。 別吧!難道變成了貓了還要再死一次?這運氣也太背了吧! 也許是求生欲賜予了他一瞬間的超能力,在他一邊落腳點一邊努力把頭拔出去時,原本重得不行的箱子居然被他的力氣撼動了,跟著往外蹭動,終于在貓自以為得救了的那一刻跟隨地心引力連箱帶貓全部摔到了地上,雍冶被突如其來的巨響嚇得一觸地就蹦起三尺高,隨后發(fā)現(xiàn)只是箱子里的游戲卡呼啦啦撒了一地。 媽耶,有點慘烈啊。他夾起尾巴,繞著兇案現(xiàn)場小碎步轉(zhuǎn)了幾圈,這地上橫七豎八的,仿佛躺了一片尸體,而那堅固的木頭盒子堅固的角與堅固的木地板來了個親密接觸,盒子角摔平了,地面擦出一道新鮮的傷痕。 以貓的能力,消滅證據(jù)是不可能了,雍冶不由得思考:這嚴重嗎? 他其他東西都被扔了,說不定這盒子也是要扔的,只是越致和忘了。搗騰出了一堆垃圾而已,壞了就壞了吧。 雍冶隨手扒起一個塑料盒,這曾經(jīng)也是他鐘愛的游戲之一,雖然年份挺老了,通關(guān)了不少次,但每當想起來就會打開一個存檔津津有味玩一玩。 他翻過倒趴的盒子,發(fā)現(xiàn)正面貼了一張便簽紙,他連忙湊過去看,可惜以貓的視力要精準認清字這么小的東西著實難為貓。他來來回回調(diào)整距離,好在這字跡十分工整,終于半猜半蒙給他認出來了:小冶最喜歡的作品之一,場景很漂亮,但cao作有點難,不太會。 雍冶想起來了,他們一起玩過聯(lián)機,那時候他給越致和選的牧師,跟著他加血就好,但如果一個人玩就得選進攻類的角色,還要會摁連招才能打倒boss。他們互換過角色,越致和背著大劍被巨龍噴出的火搞得灰頭土臉,節(jié)節(jié)敗退。 這個從小到大的優(yōu)等生從未遇到這等挫折,臉上露出了因為失敗過于慘痛而發(fā)懵的表情,呆呆傻傻的,特別好玩。 雍冶想起來還是覺得好笑,但貓的笑聲太奇怪了,才發(fā)出一下就把他自己嚇到了。 他翻開另外一個,這是是個經(jīng)營類游戲,對他而言比較無趣,純屬跟風購入,但真玩起來的時候卻比他想象中有意思得多。越致和比他有耐心,很適合這類cao作難度不大的休閑游戲,他們兩個人在一塊荒地上修房子種菜,加上他本身的設(shè)計功底,最后造出了一個相當漂亮的小鎮(zhèn),他足足花了一星期時間來截圖攝制視頻,最后上傳去參加了比賽,還得了一個小獎品。 這個盒子的便簽貼了好幾張,內(nèi)容還不是一次寫完的,大概是越致和每打開一次就會備注一下,類似于在哪一個庭院種了什么花,給樹林的步道換了新的地磚,事無巨細,就像是在做匯報一樣。 他又翻了翻另幾個便簽條,凡是越致和自己抽空玩過的都細心地做了記錄。初級玩家的評論沒太多建設(shè)性的真知灼見,直白淺顯得有點逗,甚至還有專門把鍵位設(shè)置抄下來貼在盒子上。 他像強迫癥一樣每個字都要看清楚,生怕認錯了會錯意,卻偏偏看不清楚,不自覺伸出的指甲尖劃皺了邊角。久違的窒息感籠罩著他,密不透風。憶苦思甜本來不是他的專長,但這里他太過熟悉了,每個房間每個角落,一旦掀起了由頭就會成為瞬間被巨浪淹沒的沙礫,向著最幽深的暗溝沉去。 他想脫離貓的身體,想走出去,找到他會因為難過而發(fā)作的淚腺,而不是只會傻愣愣地發(fā)呆。 他最后扒開的被倒扣在地上的木盒,像揭開一個蓋子,里面還藏著一個小玩偶。沒什么特別的,是抓娃娃機常見的廉價款式,兩片塑料眼睛還不對稱,普普通通,粗制濫造,難以留下深刻印象,有種意外的詼諧效果。雍冶與這小丑人對視了半天,他都快忘記了這是哪來的了,沒想到越致和不僅沒扔,還跟他的游戲帶放在了一起。 有意思嗎這,藏在這種地方,糊弄誰呢? 太陽換了方向,從他背后照了進窗,這貓的黑毛吸熱太快,不一會兒渾身就像烤火一樣暖烘烘的。他瞳孔收縮成條狀,眼睛瞇起,大尾巴繞著并起的爪子圍成一圈,但心里的疑慮沒有隨著困意襲來而消解。他看著滿地雜亂的游戲卡,總覺得這屋里的深處好像還藏著數(shù)之不盡的盒子,每一個看似平靜的角落都充滿疑點。他就快接近最后的答案了,就像終于快走到了迷宮的終點。 思來想去,他叼起了那個長得十分討人嫌的小丑人,在不算寬敞的木盒子里縮成了一塊餅,裝不下的長毛就像滿溢出杯口的巧克力牛奶泡。他閉上了金色的眼睛,希望能做點夢,畢竟疑神疑鬼的人都希望能有一點玄學因子能不知不覺向他們透露冥思苦想的謎底。 ……當然,如果能睜開眼睛就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元神歸位了是更好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