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xiàn)在的軍銜是中校，我有權(quán)招募一定數(shù)量的士兵。齊校長從未批準過你的退學(xué)申請……從現(xiàn)在開始，你依然有權(quán)以軍校畢業(yè)生的身份，向我提出入伍請求?！表n遂對張斐說。

    “我？韓遂、你……”

    “也許會有點委屈，但是我相信以你的能力……用不了多久……你的職位就會比我還高……”

    張斐笑了一下：“你就這么相信我，韓遂？我沒什么委屈的。只是……”韓遂忽然摘下了胸前的徽章，把他的中校軍銜放在了張斐的肩上，神色莊重。他厲聲對張斐說，從來沒有過這樣嚴肅：“張斐下士，帝國現(xiàn)在需要你，你可愿臨危受命?。俊?/br>
    張斐心中一震，好久沒有人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了……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軍校的cao場上，那些教官都是這樣嘶吼著……他已經(jīng)脫離軍隊很久了，連軍服也沒有摸過，習(xí)慣也丟得一干二凈。但那枚勛章那樣簡潔明亮，像一只小小的翅膀，別在他的肩上。北斗的徽記下刻著帝國至高無上的名字，那名字是他熟悉而激動的，卻闊別許久了。

    “張斐下士，你可愿接受帝國征召，成為北斗軍團的一份子？為無數(shù)人的死生而奮斗！”

    張斐又笑了一下，忽然并緊了雙腿，向韓遂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大聲答道：“是！長官?。?！”

    Beta的眼神明亮笑容驕傲。好久沒見過這樣的他了……好像過去的那個少年，又來到了現(xiàn)在。他堅韌驕傲，什么都不怕……韓遂忽然松了下來，彎腰抱住beta：“要是你不愿回去，我就把你綁回去……”

    Beta又笑了一下，他的嘴角好像就沒下來過。張斐的通訊器忽然亮了。其實他知道他遲早會和韓遂回去的，不僅是因為他，也是因為小暾……或許也真是韓遂的話勾動了他心底的某股不平之氣……讓他回想起從前那些肆意驕傲的日子……其實他從未沒放下過。他也想試探一下他在韓遂心中還有多少份量。越是情深意重，就越是小心翼翼。張斐低頭看了一眼通訊器，是莊涵耗時許久終于發(fā)過來韓遂在北斗的個人近況……看完之后，張斐忍不住頓時怒上心頭，差點沒把通訊器摔出去。

    “臥槽！韓遂你他媽的在北斗有未婚妻還來招惹老子！”之前溫情脈脈的氛圍馬上被破壞了，張斐立即揪住了韓遂的領(lǐng)子。

    韓遂臉色一白，被張斐拖得向前一步，他抓住張斐的手說：“事情絕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發(fā)誓我絕不會有第二個人！”

    “那老子看到的是什么！老子是瞎子嗎！什么任小姐……臥槽韓遂你居然訂婚了！老子要氣瘋了！”突然來這么個晴天霹靂，張斐恨不得馬上揪掉自己的頭發(fā)暴走，但他卻被韓遂抓著手拉了回來。

    “阿斐！我發(fā)誓我絕對沒有背叛過你！你聽我解釋！我從來沒碰過別的任何一個人！”韓遂死死地抱住了張斐的身體，緊緊夾著他雙腿，差點沒給他跪下了。

    “韓遂你騙誰呢！？omega是嗎……臥槽好好好，你們雙宿雙飛、天生一對……你當(dāng)老子稀罕你嗎！老子馬上就和那個季棠禮結(jié)婚！”

    “你敢！”韓遂臉上青筋都快爆出來了。他們之前一直未說過季棠禮的事情，韓遂也當(dāng)這件事過去了。他見張斐冷笑要走，急得死死攬住他的的腰，張口就咬上了張斐后頸。

    “韓遂你卑鄙！你他媽……”隨著alpha的信息素注入張斐的身體，他原來那些暴炭一樣的脾氣，也像澆上了涼水，唰地一下滅掉了。Beta激烈地掙扎幾下，alpha卻已經(jīng)從犬齒中注入了足夠的信息素。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臉色漲得通紅。alpha的信息素游遍他的全身，那種安心和被掌控的感覺也來了，張斐覺得渾身都充滿了韓遂的氣息，腿都軟了下來。

    “冷靜了嗎？冷靜一點。”韓遂緩緩離開了張斐的后頸，微凸的生殖腺上，留下兩個帶血的牙印。張斐依然覺得后頸火辣辣地疼。“跟我回北斗。所有事情，我回去會和你解釋?！盿lpha終于露出了他本性里陰沉和冷酷的一面，不容反駁地掌控一切。他對張斐下了命令，不再考慮他的任何意愿。

    張斐垂下了頭顱。因為信息素的緣故，他的思維也軟弱下來。他忽然覺得自己又有什么立場要求韓遂？他不過那樣自私地走了，現(xiàn)在卻要求韓遂一直等他嗎？即使在這個期間有過些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風(fēng)淡云輕罷了……韓遂也從來沒這樣抓著他過去不放。韓遂卻忽然激烈地舔吻起了他的脖子，仿佛要把皮rou都吞吃入腹一般。他咬得張斐脖子上都是紅痕，心中那種壓抑許久的獸欲才緩解了一些。

    “跟我回去。”韓遂低沉地喘著氣，“這里的所有人，都不許你再留戀！你是我的。我會給你安排好一切。包括我們的孩子，你們都是我的。我不容許任何人搶走你們！”

    “……”張斐閉上眼睛，他又有什么選擇？

    ＊

    既然韓遂決定了要走，就不再有可以通融的地方。雖然張斐不甘愿，但是beta的本性是在alpha的強勢前會選擇服從。要走之后，仍留在天刑的人、事、物就必須處理了。

    “你的軍械庫必須清理掉。如果不想回來發(fā)現(xiàn)你的俱樂部變成犯罪老巢的話?！表n遂說。

    張斐知道這些武器留下來也是危險，知道俱樂部儲存有軍械的人不在少數(shù)。但畢竟是自己的家底，扔起來還是很心疼。張斐說：“全都……要毀掉？我的員工呢？他們也需要武器防身?！?/br>
    “而且……這么多，都是我的心血……”

    韓遂停了一下，抱住張斐的肩膀：“我向你許諾，以后這些都會回來的?！彼c著屏幕指出了幾款槍，說：“這些留給他們自衛(wèi)足夠了。威力太強大的武器對他們來說也是麻煩。他們要馬上離開天刑主行政區(qū)了，這里處于交戰(zhàn)狀態(tài)，非常不安全?！?/br>
    大難臨頭，要各自飛了。張斐清點著自己的庫存，終究還是下不去手。他停下來手撐在桌面上，覺得心中委屈得想哭泣。這里的一把槍一顆子彈、一張桌子一個椅子，都是他慢慢攢下來的，現(xiàn)在心血再度付諸東流。韓遂只能抱住他安慰。張斐通過通訊器聯(lián)系了莊涵：“小莊，我們還有多少現(xiàn)金？還有存在賬上的外幣?！?/br>
    小莊說了個數(shù)。

    “都取出來。”張斐說，“還有，把大家都叫過來吧……”

    既然他們叫他一聲“老板”，他就要為他們負責(zé)到底。員工陸陸續(xù)續(xù)圍到張斐和韓遂面前，小莊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他之前給老板發(fā)了個報告，就預(yù)計到兩人會吵架?，F(xiàn)場一看氣氛果然很詭異，兩人臉色都陰沉著。戰(zhàn)火不會燒到他身上吧？張斐皺著眉頭瞪小莊：“小莊！你磨蹭著干什么呢？還不快過來！”

    “是是是！”小莊立馬站直了身體，不敢亂看了，老板正在氣頭上。而他也瞄到了，沉穩(wěn)冷靜的韓組長臉上，竟然被撓出了幾道血痕，看來老板的戰(zhàn)斗力也不弱。大佬之間八卦的內(nèi)情他是不知道了，這韓組長平時看起來對老板還挺真心實意的，但alpha年輕有為，有未婚妻也不奇怪……張斐忽然敲了敲玻璃桌子，無精打采站著的員工就抬起了頭，有幾分期冀地看著張斐。

    “各位……”雖然知道這是大勢所趨，但決定開口時，張斐還是覺得感傷。他嗓子啞住，在這里生活了近六年的時光，所有人他都叫得出名字，是陪著他一路過來的……張斐清了清喉嚨，道：“現(xiàn)在的情況大家也都知道了……兩派在城里打得不可開交。我建議大家馬上離開天刑，至少離開主行政區(qū)……以后的情況會越來越糟糕，現(xiàn)在，可能是最后的逃脫機會了。”

    崔炎一死，天刑其他分裂地區(qū)的勢力紛紛抬頭，意圖在亂局中拓大領(lǐng)地。他們有的加入現(xiàn)存的崔炎勢力，有的與外部勢力合作。南斗和北斗這兩個大國，也會迅速傾注兵力在此。多方的角力只會讓天刑越來越亂，徹底扭轉(zhuǎn)原來作為中立交通星的地位，而這也恰恰符合南斗的利益。天刑越亂，就越方便他清除異己勢力，扶持起親南斗的新政府。

    員工們炸開了鍋，惴惴不安道：“我在天刑也沒有家，我能去哪里……”

    有人又說：“真的會那么糟糕嗎？我還有親戚在城中……”

    “難道我們要去其他星球？可我一點都不熟悉……”

    “嗚嗚嗚……我不想離開啊……老板，你也要走了嗎……”

    張斐心酸起來：“抱歉……我無法護住你們，甚至也無法護住俱樂部……你們不能再待在這里了。今早上防護網(wǎng)就監(jiān)測到有人欲強行闖入，一定有人盯上了這里的武器和財產(chǎn)，你們……還是早點走吧！”

    有情緒脆弱的員工嗚嗚哭了起來，天刑突然大亂，他們也沒想過生活會發(fā)生這樣劇變。張斐一動不動地坐著，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冷血，韓遂按住了他肩頭給予支撐。莊涵把俱樂部剩下的不太顯眼、威力又不錯的武器，分發(fā)給了每一個員工；同時把俱樂部現(xiàn)有的現(xiàn)金，及賬上兌換好的外幣，發(fā)到了員工手中。因為戰(zhàn)亂爆發(fā)，天刑本地的貨幣已經(jīng)貶值得一塌糊涂，這時只有手里還握著的外幣有一定購買力。員工們拿了武器和資金，和張斐一一告別。他們有的聽話，逃往了外地，有的選擇和家人在一起，但出門之后，禍福東西，都不是張斐能得知的了。看著俱樂部里的員工越來越少，張斐忍不住扶住了額頭，韓遂輕輕拍著他背。

    “小莊……”張斐清理了一下情緒，對小莊說：“你要不要和我們到北斗去？我沒有更多的能力，但帶上你一個卻是可以的?！?/br>
    俱樂部的員工領(lǐng)了遣散金和武器都離開了，剩下的人只有小莊。小莊在張斐心中有不一樣的意味，這些年來既是員工，也成了親人。他做不到把其他人都護住，但還是希望小莊能跟他一起走。

    沒想到小莊卻說：“不了……老板。我是天刑本地人，離開了這里，又能去哪？你和韓組長回了北斗，祝你們以后幸福……還有小暾……生死有命，就讓我和我的家人在一起吧?！?/br>
    張斐聽了心中跟堵住一樣。但他知道這是小莊深思熟慮后的結(jié)果，他無法干涉莊涵的選擇。他只得緊緊抱住了小莊：“……那你，一定要保重。有什么事，一定要向我求助！”他擁抱莊涵足有幾分鐘之久，直到時間緊迫，再也無法拖延下去了。他心中如割裂一般，簡直比自己留下還難受。他又拍了拍莊涵，遞給了他幾張磁卡，耳語道：“地下室里我藏了一些東西……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你還可以回來拿一下……”莊涵點點頭。而張斐看著莊涵，雖然萬分不舍，但是還是得離去了。他收拾重要的行李帶上小暾，趁著航線還沒有完全封閉，在北斗派來接調(diào)查組的軍人的掩護下，逃出天刑。

    ＊

    莊涵離開了俱樂部大廳，剛想回到自己房間靜一會兒，卻在路上被人堵住了。師維擋在莊涵面前說：“你為什么不去北斗??？”

    莊涵覺得這alpha也是有點奇怪。當(dāng)初知道他和調(diào)查組成員師維有點關(guān)系后，老板也沒說什么。但這alpha有幾分要認真的意思。莊涵說：“我是天刑人，我去北斗做什么？”他和老板不一樣，老板本就是北斗來的。莊涵轉(zhuǎn)過身去，師維卻又追上了他。

    “天刑很危險你知道嗎！”師維抓住了莊涵的手，“這里要開戰(zhàn)了你懂么！不是像電影里那樣酷！而是所有的一切都會被炸光、人會死，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恢復(fù)元氣！”

    莊涵甩開了師維的手：“那我就要拋開我的家園、拋下我所有的家人，就為了和你去北斗？”

    師維愣住了：“但是你可能會死……”

    莊涵閉上眼，眼角濕潤：“我沒有那么蠢。我馬上會離開主行政區(qū)，躲到偏遠的地方或者臨近衛(wèi)星。我會保護自己?！?/br>
    師維終于明白過來自己的幼稚，低聲道：“你就真的打算留下來……”

    “如果所有人都走了，那天刑怎么辦？”莊涵說，“還沒到最壞的時候。也許有一天，這一切都會結(jié)束……但在那之前，還得有人支撐著?！?/br>
    “我明白了……”師維松開了自己的手。第一次戛然而止的戀情……還是讓他感覺傷心。他又說了一句：“那你……你一定要……保重自己?！?/br>
    莊涵笑了一下，說：“我會的……再見?！?/br>
    師維抱著莊涵的背，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懷中一點點離去了。而莊涵轉(zhuǎn)過身去后，同樣傷感起來。說是生死有命、聚散無常，但誰又能真正看輕？

    ＊

    張斐抱著小暾坐在飛行器里，機艙緩緩穿過已經(jīng)被打出不少彈孔的城區(qū)建筑。韓遂坐在他身邊，神情嚴肅。飛行器里還坐著另外兩個全副武裝的軍人，他們同樣神情警惕，隨時盯著周圍的情況。因為得到暫時休戰(zhàn)的情報，他們穿過這段臨時停戰(zhàn)的街道，前往天刑通往外星的中央艦橋。

    因為崔炎生前沒有指定繼承人，他留下的多個alpha子嗣便開始爭奪對父輩遺產(chǎn)的控制。現(xiàn)在控制著艦橋的還屬于崔氏勢力，北斗也得與之溝通，借道離開天刑。但其他的平民就沒有那么幸運了。張斐他們穿過城區(qū)的時候，看到城中到處冒著煙火。無數(shù)的煙塵升上天際，又引發(fā)了雨水下降。一陣小雨降了下來，把飛行器的窗戶都打得模糊。

    “轟！”一聲爆炸聲又響起了。張斐條件反射地護在了小暾身上，韓遂也本能地護著張斐。只見飛行器一個急速的擺尾，躲過了震蕩波的沖擊。飛行器沖過煙塵，所有的武器槍口都伸出向周圍掃射了一片，但余音消去后，卻不見有人在。原來剛才引爆的可能是誤留在戰(zhàn)場中的彈藥。他們也不敢耽擱，急速地通過了這片危險區(qū)域。

    “爸爸……”小暾有點害怕，抱住了張斐的衣服。剛才的爆炸雖然是虛驚一場，張斐的心臟也急跳起來。這的確是一個真實的戰(zhàn)場。韓遂握住了他和小暾的手，溫暖的力量傳來：“有我在，別怕。”

    穿過那段降雨的區(qū)域后，天刑星傍晚的夕云露了出來，一片金紅色。映照在沾滿雨水的舷窗上，依舊是模糊的。小暾擦了擦窗戶，卻發(fā)現(xiàn)街道上都是廢墟煙塵，嚇了一跳。爆炸聲平息了，空氣里那種隱隱的嗚咽聲卻滲了出來，找不到來處，然后發(fā)現(xiàn)到處都是。那是那些在戰(zhàn)爭中失去愛侶和親人的人們的哭聲，無處不在。張斐看到一個男人抱著他死去的妻子尸體赤腳走在大街上，大聲哭嚎，天上降下的雨水又模糊了他的淚水。這片街區(qū)在上周之前，仍是非常繁華和熱鬧的。天刑人以為一切都會變好的，極力地為他們家園爭取，大廈卻在一朝間崩塌，所有人流離失所。只留下斷肢污血，流淌在大地上。

    “別怕……”韓遂把張斐抱進懷里，“我們馬上就回北斗了……”

    北斗……想到那個地方，太多的回憶又瞬間涌了出來，幾乎把他一個人壓垮。他的少年時期在那度過，最重要的一段人生時光也在那里……張斐的手微顫起來，韓遂握住他的手腕，給予他力量支撐一般：“準備好接受帝國和軍方的檢閱了嗎？”

    一個銀色的肩章放在了張斐的肩上。所有剛從軍校畢業(yè)的學(xué)生，都可以獲得這樣一個下士勛章。

    看著那銀色的熟悉花紋，過去的一幕幕，又重新出現(xiàn)在了張斐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