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埃爾默緩緩拉開窗簾，讓陽光映照而入。

    這個世界的日夜交替與他原先的世界很接近，讓他很快適應(yīng)了生活節(jié)奏。

    他熟練地往烤面包機注入源力以激活，然后取出了果醬。這是一種叫赤心莓的漿果熬制的，有一點平緩源力的功用，算是覺醒者的標(biāo)配，味道酸甜口，有些接近藍莓。

    他在初來這的森林里時，一些魔獸摘了另一種漿果送予他使用，更加香甜多汁，似乎在穩(wěn)定源力的作用上也更明顯。不過也可能是新鮮的緣故。來到學(xué)院后他一直沒有再見到那種漿果，多少有些可惜。

    埃爾默又倒了杯牛奶加熱，往里加了塊方糖，他口味有些嗜甜。

    這是他數(shù)日來毫無變化的單人早餐，工序簡單，用時也短。其實有不少人邀請過他共同用餐，被他婉言拒絕。有那時間，他寧可多睡會兒，而不是早早起床赴約。

    他也需要更多時間去摸清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上到政權(quán)形式、經(jīng)濟與分配結(jié)構(gòu)，下到文化習(xí)俗、日常禮儀之類，當(dāng)然也包括一些用餐禮儀。

    昨晚，雖然他睡得依然很舒服，但仍然感知到被摟抱著。雖然對方試圖隱瞞，也盡心營造舒適感，但他能感覺到——他有著如此敏銳知覺。

    又一次一整晚都被人抱著。奈何此次一如以往，他醒來后身旁空無一人，衾被也仔細(xì)地為他掖好。仿佛從始至終都只是他一人睡在這柔軟的床鋪上。就連大抵有被壓下的枕頭也被他重新弄得蓬松柔軟起來。

    這個窺視者足夠謹(jǐn)慎小心，行事的細(xì)節(jié)萬無一失。只有在一些情形下，情緒劇烈波動時才控制不住，加上埃爾默知覺很強，才確信他的存在。

    話雖如此，他究竟是如何每次都能完美地掩蓋痕跡？仿佛留給他處理的時間一直很充?！?/br>
    一個不妙的揣測浮上心頭，那家伙不會是睡得很少，甚至是整夜不睡吧。那難道就這般一直看著自己？

    埃爾默不禁輕蹙雙眉，無聲地攪拌著杯中的牛奶。方糖逐漸融化，而攪拌棒始終沒有觸及杯子內(nèi)壁。

    埃爾默邊想著邊起身去往烤面包機。臨走前輕抿了一口牛奶，溫?zé)岫侍?，從他的喉口順滑地淌了下去，把他心中的一些郁結(jié)也給熨平了不少。

    新的吐司片已經(jīng)被烘焙好，松軟可口，他裝碟往外面的餐桌上端放。他一邊往吐司上抹果醬，一邊習(xí)慣性地探了下牛奶杯上附著的源力。

    “……”埃爾默手一頓，他表情不變，手上繼續(xù)不疾不徐地涂抹果醬，而后折起吐司片咬了一口。

    牛奶杯逸散著一些他的源力氣息，他又拿又喝，這很正常。沒有別的源力氣息，說明沒有別的覺醒者接觸，不過這招防不了普通人。

    而埃爾默往往還會附著一絲源力在杯上做刻度標(biāo)記，以防被加料，混在他自己逸散的源力中并不會被察覺。

    這些天被窺視以來，他的飲品沒有哪一次被動過手腳。即使埃爾默故意留下機會試探，神秘人也不利用，似乎只是安靜的窺視和夜間的懷抱。

    眼下這杯牛奶卻不同。只是，牛奶沒上升反倒下降了——神秘人喝了嗎？

    怎么隱藏的源力氣息？窺視者是普通人的概率極低。又是為什么要喝？這是從沒有過的舉動，埃爾默隱隱感覺到某種變化。

    A19在一旁潛匿著身影和氣息，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看得分明：青年握住了杯子，他心跳少見地加快著。

    他想起了方才的行徑。潛滋暗長的欲望沖破牢籠，他情不自禁地悄聲拿起了青年的杯子，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心中浮現(xiàn)起方才埃爾默臨走前那一抿，青年那時唇角翹了翹，真是好看。他不禁印著記憶與感知中的位置，不差一厘地貼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吮了一口。

    他做得比以前多了許多，跨越了界限，內(nèi)心卻仍有空洞一般不滿足，焦灼的熱意從全身漫上，他渴望更多。

    氣息有些紊亂，在青年面前，他的沉寂好像都不再管用。接下來青年會不會拿起杯子，自然地喝一口——這個猜想使他心臟節(jié)奏失序，跳得又快又急。

    青年端起了牛奶！

    A19的呼吸也重了，幾乎要擔(dān)憂被青年察覺。但不會，青年似乎在想著什么事，有些分神，旋即手上一滑，杯子摔落在地，牛奶與碎片四濺。

    碰撞聲讓他回神了。青年低頭看向殘局，他眨了眨眼，眼神帶了點茫然，默默起身去櫥柜取了只新杯子，銀色長發(fā)在空中打了個漂亮的回旋。

    A19眼神沉郁，他知道青年的等級，青年的體質(zhì)和他不一樣，可能會被這些碎片劃傷，會出血，會疼痛……想到這他格外不能忍受，但又不能現(xiàn)身幫他收拾。

    即使這點程度的傷他壓根不以為意，也知道埃爾默可以輕松治療。但若是出現(xiàn)在青年身上，心里的焦躁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幾乎淹沒了他。

    他的視線緊緊釘在銀發(fā)青年身上。

    在堪稱執(zhí)著的目光中，埃爾默用完了餐。他將餐具擱到清洗機，注入了源力。這些設(shè)備都需要源力作為能源，耗費量對他來說不值一提。即使偶有力盡，也能用儲存有源力的儲能水晶替代，沒有源力的普通人和低階覺醒者便是如此。

    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愈加明顯。應(yīng)當(dāng)沒被看出端倪吧？既然被動過，他自然是不會再喝。

    這些事耽擱了些時間，早上的課恐怕要卡著點進了。問題不大，和巴洛的交情在這時就體現(xiàn)了作用。

    埃爾默不急不緩地走向教室，路過園藝師阿姨時還停下來，溫文爾雅地問早安禮，攀談兩句今日的晴朗天氣，得到了園藝師阿姨的熱情笑容。

    教室里的好區(qū)域的確有他的預(yù)留位置，有人朝他招手示意。那是有著一頭棕色小卷毛，看著像個吉娃娃的小男生，臉長得嫩，活潑又開朗的討喜性格，小狗狗似的圍著人。

    不過埃爾默知道他不像表象，否則不會混成巴洛·貝亞德的親信。

    “巴洛不在么？”埃爾默詢問。

    “少爺請了病假在修養(yǎng)?！奔尥抟还P帶過，“少爺說，約定好的課不得不缺席，要我千萬和你致歉?！?/br>
    埃爾默有些驚訝，“這當(dāng)然沒事，他還好么？”

    “還好的，少爺最后說讓你放心。”

    “最后？”

    “哎！少爺剛開始讓我說病得重點，這樣......你就會去看望少爺啦！不過臨出門還是讓我說輕點，不想讓你擔(dān)心?！奔尥拚Ｖ饭费?，“不要告訴少爺是我說的，拜托！”

    埃爾默仿佛被逗笑，噙著笑意略略點頭，“好，是秘密?！?/br>
    不見面怎么告訴呢，潛臺詞是期望他會去看望巴洛。甚至有些默認(rèn)此事的意味。

    “你真好！”他小聲歡呼了一聲。

    埃爾默又道：“過些天我去看他，他還在他的別墅么？”

    “不在那，你要來和我說一聲，我?guī)闳ヒ娚贍??！奔尥蘅瓷先ト匀皇歉吲d模樣，即使他推拒了幾天才去。

    病假么……以巴洛的a級源力體質(zhì)，不會輕易患病。更別說貝亞德家族不缺治療能力者，什么病是不能較快治愈的呢。甚至他還不在別墅，轉(zhuǎn)移了住處。但從吉娃娃態(tài)度看，大抵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傷或病。

    看望自然還是會去的，不過不能這兩天，太急迫。而且，興許這樣巴洛會病得更重。

    ＊＊＊

    這堂課是通識教育課，講解源力的收斂和匯聚。自然狀態(tài)下源力會逸散出體外，有需要可以收斂。

    源力獨特，可以用以區(qū)別。隨著源力逸散，源力氣息也將被感知。收斂源力，不想暴露是人之常情?；蚴敲孛苄袆铀?。

    相對的，源力還可以匯聚。只是匯聚多是為了釋放。攻擊自不必說，也可以非攻擊使用，如標(biāo)記、訊號等，甚至示威、警告、恐嚇，后者對魔獸使用尤其簡便有效。

    先前在森林暫住，他遇到許多魔獸，也曾遭遇險情。

    那是只外形有點類似山貓，但體型大如獅虎的魔獸，頭上頂著尖角，泛著凜凜冷光，一看就是兇器。它咧著嘴露出森森尖齒，塌著腰緩緩行動，隨時就要縱身一躍模樣。

    而它身上逸散的源力氣息更是強橫。不可硬碰硬，幾乎一瞬間埃爾默就明白。

    埃爾默迅速匯聚了體內(nèi)的源力散發(fā)體外，大量的源力包裹著他，小心警戒著。但并沒有貿(mào)然攻擊，即使它的敵意已然顯露，埃爾默也試圖避免戰(zhàn)端。

    山貓魔獸自然感知到了，滾圓的金黃獸瞳人性化地顯出些不屑。它緩緩地踏近一步，眼神深處又隱約有點猶疑與困惑。

    埃爾默心神一凜，壓迫體內(nèi)催發(fā)出更多源力，源源不斷地輸出，并cao縱源力徐徐靠近，警告意味愈濃。

    山貓只是繼續(xù)踏前，它濕潤的鼻部聳動著，似乎在輕嗅什么。而后頓住了，碩大的獸眼望過來——埃爾默覺得它打量自己的眼神有些饞，明明它已經(jīng)合上了嘴巴，但看起來比最開始相遇時還要饞。

    相當(dāng)不妙的感覺。他抑制自己退后的想法，不能示弱以敵，更不能留下后背給對方，貓科背襲的生物習(xí)性或許也適用于魔獸。

    那只山貓貼近他的源力后，猛地伸出倒刺滿滿的厚舌頭舔了一口，隨后嗷了一聲。

    響聲簡直是震動山林，林間鳥獸恐懼地群涌而出，振翅聲此起彼伏。而山貓興奮極了，從聲音到行為都難掩興奮，一雙金黃豎瞳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看，粗長的尾巴晃了一晃。

    埃爾默戒備地回望。

    山貓一點也沒有適才捉弄獵物似的輕緩，踏著輕快的足步，且行且舔著空中彌漫的源力。

    咧嘴時，能清晰看見森森利齒間淌著涎水。

    埃爾默忍不住后退一步，扶著樹干的手緩緩捏緊。

    幸在山貓的行動戛然而止，似乎有什么事阻撓了它。它張望了下東方的葳蕤林間，獸瞳里是從未有過的警戒，更多的是可怖的兇戾。雙耳立起，一直搖晃的尾巴并直了垂下。

    東方那安靜依舊，埃爾默什么也沒感知到，但山貓愈發(fā)警覺。它將視線移轉(zhuǎn)回來，又重重地舔了兩口他源力。甚至還釋出了些它的源力氣息纏在他身上？

    看著山貓數(shù)個靈動跳躍就消失在蓊郁的森木中，埃爾默松了口氣。

    但身上的山貓氣息他也不知怎么消除，只能等時間自然經(jīng)過再看看了……好處是能震懾住其他弱小魔獸，雖然有不少本就挺好哄。但對于其他強大魔獸，身上的氣息不亞于是引航的燈塔。

    尤其是震懾住山貓將其嚇退的，也不知是什么等級的存在。埃爾默遙望東方，目之所及皆是蓊郁繁盛的林木，一片靜謐沉寂。

    他擇了條與山貓相去甚遠的方向小心離開。